離開台灣八年了,再踏上這片土地,宮軒聖的心情是既期待又有些失落的。
他一身亞曼尼的合身西裝,襯著高大挺拔的身形,眸光深邃地望著來機場接機的昔日好友,內心里有許多說不出的感慨。
想到當年毅然決然地離開羽欣,她會有多怨恨,他半夜都會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嘿,你出關晚了唷,我們在這里等你半個小時了。」邢博鈞豪氣地搭著宮軒聖的肩,笑著說道。「國外的月亮有沒有比較圓吶,喝了這麼多年的洋墨水,作風是不是洋派了些啊,還是交了幾個洋妞回來啊?」
「你哪只眼楮看到有洋妞跟我一起回來?」他反問,在邢博鈞的肩頭上重重捶了一記。
「現在看是沒有,就不知道以後有沒有洋妞追著你回來。」邢博鈞消遣他。「大老遠來幫你接機,你應該有感動到吧。」
「當然有,非常,不愧是好哥兒們!」宮軒聖點頭,其實心里最想問的是有關于羽欣的事。
出國念書後,他耐不住對羽欣的思念,有試著打手機給她,可她手機號碼停用了,連上MSN都沒再遇到。她就像斷線的風箏,飄遠了,最後不見了。
羽欣是催促他回台灣的唯一意念,除了她之外,他不知道還有什麼是能讓他眷戀的。
「听到你用好哥兒們來形容我們兩個,這趟接機算值得了!」邢博鈞欣慰極了。
兩人一同走出機場,到停車場,上了車。
「你還想著她嗎?」邢博鈞開口問。
「誰?」
「別假了,別告訴我你一點都不想貝羽欣。」
「說不想是騙人的。」他日也思、夜也夢。「不曉得她這幾年來過得好不好,說不定在我離開台灣的這八年,她已經結婚還生小孩了。」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形,可若真的是如此,也是他自找的,他只能衷心地祝福她。
「好像沒有。」邢博鈞說道。「前陣子在路上遇到了,她還跟我打招呼。」他開車上路。
「真的嗎?」一得知有羽欣的消息,宮軒聖強壓下內心的激動問道。
「是啊,我們稍微聊了一下,不過……並沒有聊到你。」邢博鈞瞄了眼宮軒聖失望的表情。「羽欣似乎不想講,而我就不談了。」他記得那時羽欣聊自己的事、聊以前在學校的事,就是沒有談到宮軒聖。仿佛在她的記憶中,從未出現過這號人物一般。
「那你有她的聯絡電話嗎?」宮軒聖急切地問。
「沒有。不過我遇到她的那一天,她好像剛從‘宮航集團’面試出來,看她懊惱的樣子似乎是不怎麼順利。」邢博鈞隨口說著。
「宮航集團?」宮軒聖一臉訝異。
「我想那粗線條的小妮子應該不知道那是你家開的公司,不然以她那麼沖的脾氣,打死她她都不會去。」
「我想也是。」想到可以拿到她的數據,宮軒聖露出了笑容。終于能再見到她了,這次再見,他絕對會緊抓住屬于他們的幸福。這也是他回國的目的,他要找回八年前的幸福。
「說實在的,當你的朋友這麼多年,對于你的心思還是總猜不透。」邢博鈞搖頭。
「你指的是哪一點?」宮軒聖笑笑地回答。「我不認為在好哥兒們面前隱藏了什麼費解的秘密。」
「朋友,我沒有說你隱藏秘密,只是說你的心思我猜不透而已,明明當年就是考上了好的高中,竟然不念,選了所不怎麼樣的五專。還有,在五專時,明明就與貝羽欣那麼好,卻一聲不吭就出國了,是發生什麼事嗎?」
爆軒聖一向與父母水火不容,明知他父母希望他能念好的高中,將來考上國立大學,而他偏偏和他們唱反調,硬是堅持要念五專那所爛學校。
「當初是為了跟父母作對。」他選擇性地回答,不否認和父母冷淡疏離的關系。「現在想起來還真的挺幼稚的。」那時他正處于叛逆期,父母越要他做什麼、他就越不要,爭執了這麼多年,戰火依舊持續蔓延。
他從小一直背負著父母的期待過日子,他什麼都是第一,從未拿過第二名,直到一次的失誤,他考了第三名,受到父母的責難,那時他想自己到底擁有的是什麼?父母加諸在他身上的,他覺得是痛苦而不是愛,他們讓他喘不過氣來,讓他任性、執意的挑了所爛五專來念。
「難得我們的宮大少會覺得自己幼稚,你這趟回來會去找羽欣吧?」
「當然,我要把我們兩人失去的那一段接起來。」宮軒聖說得篤定。「我浪費太多時間了。」
「這點就像我認識的宮軒聖了,等會兒我們一起去喝一杯吧!」
「嗯,今晚不醉不歸,喝醉了大不了就叫出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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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欣,今天面試還OK吧?」美瑤看著頹然走入屋內的羽欣,關心地探問。
「你看我的臉,覺得是OK嗎?」羽欣沒好氣地回著。
「喔,那就是失敗了!你節哀吧,再找就有了。」美瑤安慰著好友。
從宮軒聖突然出國念書要求分手,美瑤就一路陪伴著羽伴,陪她走過人生中最傷痛的那一段,畢業後,兩人還共同租了間房子一起生活。
「呸呸呸!什麼節哀啊,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羽欣死瞪著美瑤,這算哪門子的好朋友啊,一直唱衰她。
「那你上次應征的那家‘宮航集團’呢?」
「失敗了啊,他們那天就說了要我等候消息。」她應征了這麼多間公司,累積不少經驗,終于知道什麼叫「等候消息」,這只是比較客套的說法,但有八成的可能是不必等了。
頭先,她還真的傻呼呼地等候消息,還認為對方不管用不用她,都一定會打電話通知,後來才知道不是這麼回事。
「那等候幾天了?」美瑤關心地問著。「幫我泡碗泡面,我肚子餓了。」
「自己不會泡啊!」羽欣瞪了美瑤一眼,但仍是乖乖地幫她泡了碗泡面。「三個星期了,算不算久?喏,放這里啊!」她將泡面放在美瑤的桌上。
「是挺久的,那你真的沒望了。」不過上次听羽欣說「宮航集團」她覺得還挺耳熟的,想了老半天,終于想起……那間的大老板不正是宮軒聖的父親嗎?
看羽欣那副迷糊的樣子,顯然根本沒察覺到。「或許沒錄取反倒好吧!」她沒打算提醒羽欣,反正羽欣錄取的機率是微乎其微。
「喂,什麼叫沒錄取反倒好,你是希望我一直當米蟲嗎?」她抗議。
「好啦、好啦,不扯了,我也很煩惱啊。」美瑤看著手中的幾份文件唉聲嘆氣。「我們公司又推了新產品了,一年要繳將近兩百萬的保費,拜托,這種保單哪可能好賣啊?」
美瑤畢業後,就到了「快樂人壽」當保險業務員,業績不錯。而她很值得稱贊的一點就是她很少向朋友、親戚推銷產品,除非是他們真的有需要。
「哇!兩百萬?這麼多我一年都還賺不到三十萬。」羽欣吐了吐舌頭。
專科畢業後她原本在一家公司上班,當個平凡的上班族,直到三個月前,公司因為經營不善,拖欠了員工三個月的薪水後關門大吉,她就失業了。
「你呀,要是真的找不到工作,那就來和我一起當個保險業務員好了,我旁邊的位子空很久了,一直都沒有新進人員上任,真的還挺無聊的。」美瑤邊吃著泡面邊說著。
「算了啦,我知道自己不是當保險業務員的料。」而且她也做不到到處逢人就問「你有沒有保險啊、小朋友有沒有啊、親戚有沒有」這些的。
「沒試過你又怎麼知道不適合?」美瑤啐道。
好熟悉的一句話,印象里,有人對她說過這句話,只是這個人已經不再遵守他與她之間的約定了。
她也曾經在午夜夢回時,想起宮軒聖俊朗的笑容然後垂淚到天亮,可最後她告訴自己不能一直活在過去,不能一直在悲傷的世界里打轉,既然他這麼無情,一聲不吭地就出國,那她也能殘酷地斬斷自己對宮軒聖所有的想念,所以她強迫自己忘了宮軒聖,遺忘那深沉的痛,只是這麼多年來,她還是無法真正做到。
「羽欣,電話!找你的。」美瑤說著。「怎麼了?羽欣你在發呆嗎?電話!」她又喊了一遍。
「喔、喔,找我的啊,我馬上接。」她揩去眼角不小心滴落的淚水,接了電話。「喂。」
「喂,你好,請問是貝羽欣小姐嗎?」
「是啊,有什麼事嗎?」對方該不會說她中了第一特獎兩百萬吧,嗟!她已經這麼窮了,別想再騙她的錢了。
「我們這里是‘宮航集團’,貝小姐三個星期前有來我們公司應征對嗎?」
「是啊,你們說我要應征的職務最少得大學畢業,所以叫我回來等消息。」連門坎都跨不過,所以她早就有心理準備了。
「呃……原則上是這樣的沒錯,不過由于貝小姐其它的條件太優秀了,所以經過人事主管開會討論,決定要聘用你,還是貝小姐早已找到工作了?」
「沒有。」
「那薪水是三萬塊,這你可以接受嗎?」
三萬……好多喔,她在同一家公司工作了五年,每個月領的薪水都還沒他們公司給的多。
「可以、可以,非常能接受,那我何時能去上班啊?」
「下個星期一,方便嗎?」
「可以、可以。」
「那就這樣了,掰掰。」
對方收了線,而羽欣則是恍若置身在天堂里。
「耶!」羽欣忍不住用力的抱緊了美瑤,激動地說︰「美瑤、美瑤,我被錄取了耶!你听到了沒?听到了沒?我真的不用再失業了!」她眼眶還擠出了一滴淚水。
「小姐,我听到了,就算你被錄取,也請你不要這麼激動好嗎?請注意一下我的面,OK?」真的是受不了。
最不可能錄用羽欣的公司竟然用了她?坦白說,美瑤是訝異的。
懊不該在這個時候提醒羽欣,「宮航集團」的老板是宮仁航?望著羽欣歡喜的小臉,她猶豫了,而且羽欣現在最缺的就是一份安定、足以養活自己的工作,也許她想太多了,羽欣被錄用是憑真本事,而不是任何與宮家有關聯的人在操作。
「啊,對不起。」
「沒關系啦,我剛才听到他們說下個星期一上班,這樣會不會太趕了啊?今天都已經星期五了。」
「不會啊,我已經失業這麼久,就快連房租都付不出來了,有工作做當然要馬上上任。」
「好吧,你要加油唷。」美瑤鼓勵著羽欣。
「會的,我絕對會加油的。」她可是信心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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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約定的上班時間
「貝小姐嗎?」人事經理看著坐在他面前身穿鵝黃色套裝的羽欣,她一張瓜子臉上了淡妝,一頭長發則是梳了個簡單的髻,整個人感覺十分的柔美。
「嗯,是的。」羽欣緊張地點頭,心髒撲通、撲通地狂跳著。
「這是我們公司新進員工都必須要簽的文件,如果你看完沒有問題,就請在上頭簽上你的名字。」人事經理遞了一份兩頁的文件給羽欣。
「你們所有的員工都要簽這份合約嗎?」羽欣仔細地看了內容,不解地問。
合約的內容嚴格記載了工作的時數、遲到及加班薪資的計算,每一點都算合理,只除了第七條條款除非公司解聘,否則員工得同意任期最少需滿一年,違者得賠償公司十二個月薪資。
「當然。」人事經理點點頭。「我們大公司當然得保障我們自身的權益,我們不希望公司員工流動性太高,將公司的機密外泄。」
「喔。」她想這里薪資比之前好,工作又不好找,她才不會輕易離開呢!沒多細想,拿起筆,在合約上簽上了「貝羽欣」三個字。
「貝小姐,請你直接上十五樓,總經理辦公室。」見到她簽了名,人事經理滿意極了。
「好的,謝謝。」她走出人事室,進電梯按了十五樓的按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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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羽欣今天到公司了?」宮軒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英俊的面龐顯得神采奕奕,大步走入總經理辦公室,問著跟在他身後的秘書。
今天是他第一天到公司上班,也是羽欣第一天到公司。
前幾天,他听邢博鈞告訴他,羽欣有到「宮航集團」來應征,隔日他就打電話給公司的人事經理,要求他們調出羽欣應征時的資料給他看。
丙然,數據上蓋著大大的不錄用的章,而且還在上頭注明學歷不符合規定。
當下,他就打電話要人事經理通知羽欣到公司上班,雖然知道這違反公司任用人的一套規則,可他根本按捺不住想見到羽欣的渴望,何況這是接近她的大好機會。
「有,方才人事經理有打電話上來了,說貝小姐已經簽下了工作合約,他已經請貝小姐直接上十五樓來。」何秘書報告。
「很好。」宮軒聖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一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看不見太多的情緒。「何秘書,這里沒有你的事了。」他手一揮,何秘書離開了。
他是個善于利用「機會」的人,也是個善于設下陷阱等待著獵物上的獵人,機會來了,獵物出現,他不會錯過這次機會,更不允許獵物逃月兌。
「貝羽欣,這次我絕對不會再放手!」
他透過一大片的落地窗,俯視著街景,等著獵物出現。
當地一聲,電梯門開了,羽欣左右張望,看到整層樓似乎沒什麼人,硬著頭皮敲了總經理辦公室的門。
「進來。」
里頭傳來的溫醇熟悉的男性嗓音,教羽欣整個人一怔,這個聲音……她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不會再听到了。
「是他嗎?怎麼可能……」羽欣喃喃說著,她的嘴角抽動了下,在還來不及反應之時,眼眶已滴下了一滴晶瑩的淚水。
一定是聲音像而已,根本不可能是他,當年那個一聲不吭就出國的人。
雖然她不停地做心理建設,可她還是全身顫抖,握著門把的手,根本連轉動的力氣都喪失了。
她僵在原地,一秒、兩秒、三秒……
如果真的是他,那她該如何面對他?
可能嗎?不可能啊……就在她想轉動門把時,總經理辦公室里的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煩了,皮鞋踩在光滑的石英磚上的清脆聲響朝門口逼近,停止。
她緊張得心跳狂亂,呼吸都快停止了。
棒了一道門,他究竟是誰?
瞬間,羽欣起了想逃的念頭,她忽然沒有勇氣面對辦公室里的人,就算她不確定對方是不是那個人,但她直覺想逃。
沒讓羽欣有太多的思考空間,門在此刻打開了,羽欣抬起頭迎向那對熟悉又陌生的黑眸……
「嗨,好久不見。」
溫醇的男音飄入了羽欣的耳中,心中的震撼太大了,她轉身就想走。
「羽欣,你想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