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越來越緊迫。
本打算私下處死慕容臻的司徒沐新改變了策略,私下晉見國主,揭穿了慕容臻的秘密。掛不住面子的國主勃然大怒,下了一道密令,司徒家的人必須將慕容臻的人頭提來。
至于同時失去當家和軍師的「天譴」組織,成不了多大氣候,遲早會被司徒家所滅。
司徒沐新的心情好到了頂點。
雖然父親對他沒能及時將慕容臻的秘密告知而頗有微辭,但也對他這次的出手感到滿意。面對父親難得的認可,他的心情卻沉到了谷底。
這五天來,他心底想的、念的盡是同一個身影……慕容臻。
他希望她熬過來,希望她能夠因為對他的恨而振作。更希望的是,她不會做出刺殺他父親的蠢事。
他要救慕容臻,所以他必須比司徒家的人更快找到她。
「六弟。」才拐了個彎,藍知逸迎面踫上大哥。
「大哥。」基于禮數,他向對方微躬身。
「恭喜六弟這次立功,父親大人十分滿意。」對方咧嘴一笑,眸光陰冷。「但是,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天在慕容府中,是你故意將她救走。」
「大哥的話,知逸不明白。當時慕容臻畏罪潛逃,是我失責了,沒能將她捉回來。」至少,父親已經相信了他這番話。
他眸底寫滿諷刺。「要是大哥懷疑,我們不妨到父親面前評評理,但只怕有人會被父親怪罪多事。」
「呵,我倒要看看你能風光多久。」知道他有父親當靠山,抑下心底的不忿,他冷笑一聲走了。
大哥的話,他並不介意。他只希望,他的盤算不會被精明的父親看穿。
舉步走向自己的寢室,他的心頭有些異樣。望了一眼墨深的夜色,他似乎嗅出了空氣中某種細微的馨香。
眉兒挑了下,他有些急躁的踏進房內。
掩上門,燭火熄滅,殺氣迸現,他極快地擋下來者的攻擊。
當……
短刀長劍交接,迸出微弱火花,他借著月色,已經瞧清楚對方。
略矮、瘦削,蒼白的臉色,森冷的眸子,還有那一把他永遠不會認錯的長劍「天舞」。
她來了。他變得激動,心底的悸動猶如野馬月兌韁,呼吸變得輕微,生怕自己的呼吸聲會干擾了她和他之間相望的寧靜。
她還是老樣子,她撐過來了。她……終于來到他身邊,順應著他的希望,走到這一步,讓他有機會把她救出去。
「我知道你一定會來。」他盡力讓自己的眼神變得淡漠,不想讓她瞧出他心底的悸動。
「慕容臻。」他輕聲喚著她的名字。
這幾天來,他一直擔心著她。幸好,她還是平安無恙的出現,選擇出現在他面前,而非直接去刺殺司徒家其他的人。
「那你應該知道,我是來殺你的?」慕容臻寒著一張臉。
她不會再遲疑,在踏入這里的那一刻起,她就發誓必要手刃他報仇。
是他害了整個組織,是他害她誤會了花效言,也是他,害她丟了尊嚴、淪為喪家之犬!她一定會殺了他!唯有這樣,她才對得起一眾兄弟!
「你不會這麼做。」他手中的短刀擋她的長劍,騰出的另一只手往前一伸,落在她光滑的臉頰上。「因為你手中的‘天舞’,已經讓我看穿了你的心思。」
唰……長劍一翻,那只不規矩的大掌頓時出現一道深刻劍傷。
她低喝。「少自以為是,藍知逸!」
她在司徒家附近潛伏了兩個晚上,探清楚府中侍衛巡邏的時間,好不容易混入府中,她要做的就是殺他。她苟活至今日、沒有以死謝罪的原因只為了……
「我好想你。」
他幽幽說著,眼神那分認真讓她微愕。該死,她怎麼能再次被他擾亂心神?
「少廢話!納命來!」這一聲低喝帶著沉怒,慕容臻再次極快的挺劍直刺。
當!他又擋下了「天舞」的攻擊。
慕容臻的臉色變得更蒼白,來不及變招,手中的「天舞」已被他擊落在地。
這……這怎麼可能?她是堂堂塞西國第一暗殺世家的當家,她手中握著的是唯有最強的當家才可以使用的「天舞」!藍知逸竟然、竟然擊落了她的長劍?
慕容臻驚得愣住,一雙大手伸了過來,在她的腰間收緊。
她被藍知逸摟住了,二人之間隔著極近的距離,藍知逸的氣息鋪天蓋地向她襲來。
灼熱的,熟悉的,是藍知逸的氣息!慕容臻恨得咬牙,身體卻不禁輕顫一下。
「我好想你,想到我快要瘋了。」他的慕容臻來了。
「色胚!放手!」慕容臻低喝。
他環在自己腰間的雙手開始收緊,緊得她動彈不得,只能低吼。「我一定會殺了你!」
「我們可以不是仇人,只要你願意放下慕容世家這個包袱。」他不理對方的咆哮,只是輕聲說著。
「我不可能背叛慕容世家!你別做夢……」
「如果我說我愛你,還是不夠嗎?」藍知逸的眼神變得悲傷。
「我不會愛你!我不會愛上一個男人!因為我是一個男人!」慕容臻大吼。
她是塞西國第一暗殺世家「天譴」組織的當家,是頂天立地、誓要守住慕容世家的當家!她絕對不會說一個「愛」字!
慕容臻臉上的悲憤和憎恨,讓藍知逸眸底掠過一絲傷痛。
「你不是。」他湊上前,在慕容臻的耳垂上輕聲開口。「你不是一個男人。早在我一開始接近你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一個女人。」
「早在……一開始接近我的時候?」慕容臻的聲音顫抖,眸子被震驚填滿。
他……不是在那次受傷之後,才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嗎?
「是的,我一開始就知道了,臻兒。」親昵的喚著她的小名,他偏首,覆上了她因為吃驚而微啟的薄唇。
這滋味是他懷念已久的滋味。唯有這樣,他才能夠明確感受自己內心的鼓蕩,義無反顧的做出……背叛司徒家的事情。
她愣住了。在他眼里,她到底是什麼?是玩物、傀儡,還是傻子?
一直以為保守得很好的秘密,他一下子就揭穿了。一直以為能夠堅守的承諾,被他輕易的毀去。
她辜負了前任當家對她的冀望、辜負了眾兄弟對她的信任,徹底敗在藍知逸的手下。
恨,她該恨的。
一吸氣,她張開薄唇,使勁咬他的唇瓣。
藍知逸吃痛抽離,愕然看著她頰上掛著的兩行清淚。她的眼神變得冷戾,一如當初他和她相遇之時的冷,充滿了殺氣,也充滿了絕望。
「我會帶著你一起下地獄,藍知逸。」她已經知道了一切。
柄主下令要司徒家的人取下她的人頭,「天譴」組織一眾長老被囚入天牢,慕容家三個小鮑子被軟禁,組織的兄弟陷入一片慌亂,早晚會解散……
她的生命已經失去了繼續活下去的理由。為了守護慕容家、守護組織而存在的她,已經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將眼前這個惡魔拖下地獄,和他同歸于盡。
「不,我不會讓你下地獄。」要下地獄的話,他會選擇自己一個人去。
「那麼就你下地獄吧!」一聲喝斥,她極快抄起地上的天舞,凌厲的劍招刺向他。
「听我說,我可以保住你的命……」她的劍尖已刺到他面前。
「死吧!」她手中的天舞感應到了主子的憤恨,劍鳴嗡嗡響起。
「慕容臻!停下來,我要告訴你……」
「我不會再听你的!」
他側身讓開,短刀舞成一團光影。頃刻間,彼此以快打快,對上了十來招,他內勁一吐,將她逼退一步,正要說話之際,門陡地被人撞開。
「六弟,你果然把人給引來了。」出現在門口的竟是司徒當家,身後還跟了一大票人。
藍知逸一怔,暗咒一聲該死。他太大意了,剛才他不應該耽誤太多時間,這下竟然被大哥發現了。
擋在慕容臻匿前,他故意佯作不悅地說著。「大哥,人是我逮到的,難道你想搶功勞不成?」
「我只是來確定,你不會再故意放走她。」司徒當家手一揮,身後的手下頓時將二人包圍。
「故意放走她?我怎麼會……」藍知逸的話未說完,就被對方打斷。
「那麼深夜在渡口安排船只、潛入天牢密會慕容家總管,然後故意制造亂局讓鎮西將軍誤會司徒家,這是什麼意思?」
藍知逸瞠目,悄然握緊拳頭。他安排的種種,只為了制造紛亂,讓國主和父親大人暫時無暇理會慕容臻的事情,好讓她能夠安然離開塞西國。
沒想到,這些事都被大哥發現了。他擰眉,卻听著對方繼續道︰「你不用太驚訝。實際上,父親早就防著你,他老人家就是怕你會造反。」
是父親大人?他更掠,父親不是一直欣賞他的嗎?怎麼會……
「一個自小離開家的庶出之子,連番闖下功勞的野心昭然若揭,那就是要搶奪大權。父親從沒想過要讓你坐上當家一位,你只不過是他身邊一條忠心的狗。主人哪會容忍一條狗撒野、甚至爬到主子的頭上?」
他啞然呆愣,身後的慕容臻也是怔住。雖然她不懂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從司徒當家話中的意思看來,藍知逸好像是為了救她,而做了許多事……
「父親的命令是,只要你現在砍下慕容臻的首級,他可以既往不咎,留你在司徒家。」
藍知逸生硬的回首,看著一臉森然的她。
留在司徒家是他從小到大的心願。在異鄉的每一個晚上,他都會提醒自己必須不斷努力,他要的是能夠讓娘感到光榮,讓自小鄙視他的兄長們認同他,讓對他冷淡的父親為他感到驕傲……
可是現在,他必須犧牲自己最心愛的女人,來換取這分認同。
這,值得嗎?
慕容臻看著陡地發笑的他,戒備的握緊長劍,卻听他問著。
「為什麼慕容家的人不惜一切也要保全你,我卻再怎麼努力,也無法得到你擁有的地位和尊嚴?」他笑問著,眸底盡是哀傷。
他回來的意義蕩然無存,留下的意義更是不堪一提,他……已經明白自己該做什麼了。
手中短刀一揮,本是一尺長的短刀陡地延展成長劍,藍知逸毫不猶豫的轉身直刺,慕容臻及時擋下,但是他的力道之猛,讓她連退三步。
他絲毫不讓她有喘息的機會,搶上又是一陣急攻。她的劍招應變神速,和他打得勢均力敵,但他的內勁強猛,擊得她的手臂隱隱生疼。
「看吧,這就是庶出之子的悲哀。」司徒當家笑得狂放。
他的攻勢更是凌厲,陡地,他一個旋身,看似避開慕容臻的攻擊,但是他手中的劍極快抵上司徒當家的咽喉,對方的笑聲頓止,變得一臉惶恐。
「全部退開。」藍知逸一臉陰沉的吩咐,劍刀很快在對方脖子上,壓出一道血痕。
一眾手下驚慌之下,唯有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