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陶雨陽開車,送她抵達便利商店。辛純恩道︰「你在這里等,我跟他講一下就好。」
陶雨陽只好留在駕駛座上,看她走向便利商店。他看見江裕等在騎樓柱子旁,看見她到來,那男人驚喜交集。他只看見辛純恩的背影,看不見她的反應。
那男人雖然對不起她,但他幾天內就和老婆離婚,足見誠心,做到這地步,她很難不被感動吧?而他不過是在她最脆弱時伴著她、慰藉她,由此產生的感情真是愛情嗎?他的肯定是,她呢?或許她也想確認這一點,才答應和對方見面。
寒風刮著,旁邊大樓投射巨大的陰影,彷佛重重壓落在他心上,他握著方向盤,惶然不安。
江裕看見辛純恩走來,激動地迎向她。「純恩!你為什麼都不接我電話?我總算說服我老婆——喔,她現在是我前妻了,我和她離婚了,我們可以繼續交往——」卻見她臉色冷淡。「純恩?」
「第一,我沒叫你離婚,第二,我也沒說你離婚的話,我就會和你在一起。」听他談起離婚像邀功,辛純恩不寒而栗。這男人自私涼薄,她為何沒有早點發現他這一面?
江裕震驚。「我為了你這麼快速離婚,為什麼你不肯回我身邊?」
「你若真愛我,應該先離婚,才和我在一起。」
「我和我老婆感情不好,我早就想離婚,是她不肯,難道我要跟她耗一輩子,不能追求我真正喜歡的女人?追你的人太多,我怕你先一步被人追走,所以太急著行動了……」
見她無動于衷,江裕更低聲下氣。「我很抱歉,我錯了,不該隱瞞你,傷害你對我的信任,我會好好補償你……我愛你。」他眼眶紅了。「我是真的很愛你,純恩。」愛她熱情奔放的個性,愛她為情人一擲千金的豪邁,多金又痴情的美人,上哪兒去找?
「已經太遲了。」眼前的男人好狼狽,辛純恩看著他,有一絲憐憫,曾經那樣深愛,在心頭只留下淡淡痛楚。
「你知道我最喜歡你哪一點?我喜歡你古板老實,你符合我對好丈夫的想象,但你讓我看到你是怎樣對待自己的妻子,你有外遇,殘忍地逼她離婚——」
「我說了,我們已經沒有感情,離婚是遲早的事。」
「婚姻不是只有感情,也有責任,無論你和你前妻感情多差,她都是你許下承諾,要共度一生的女人,你應該先解除你對她的責任,才來和我談感情。」
「不論如何,我現在已經離婚,我們可以在一起了,不是嗎?」
她搖頭。「檢驗感情的忠貞,機會只有一次,沒過關,就是出局了。在發現你已婚的一瞬間,我就下定決心要離開,而且……我已經有新對象了。」
「誰?」江裕大驚,隨即想到最可疑的人。「是陶雨陽?」見她不語,默認,他氣急敗壞。「我就知道你們有問題!你才和我分手幾天,馬上投進他懷里,你早就背著我和他往來是不是?因為他比我有錢,你就拋棄我!」
辛純恩讓他咆哮個夠,才淡淡開口。「我始終認定,我和他之間只是朋友,是你逼我和他分開時,我第一次發現,我不願為了任何人離開他。」
「所以你愛他,你先背叛我,還敢指責我!」
「我沒有背叛你,但見不到雨陽那幾天,我很想念他,那種想念超越朋友的界限,讓我明白我對他的感覺不單純。」
江裕冷笑。「結果剛好被你撞見我和我前妻,替你們制造機會——」他忽然無言,是他逼她離開陶雨陽,又是因為他已婚,加速她投向陶雨陽,整件事都是他親手鋪好了軌道,促使它發生……
他不甘心。「你指責我不忠,難道你就問心無愧?你也是在我們分手前就對他有不該有的感覺。」
她不能否認。「只差一點,我也要對不起你了,幸好你已婚——我不該這樣說,但,我真的很慶幸你已婚。」厘清這一切,讓她心頭清澈,真正釋放了被傷害的感覺。她誠摯道︰「謝謝你,讓我沒有錯過他。」
江裕被這話重重一擊。倘若他早就離婚,倘若他不是那麼強硬干涉她和陶雨陽,也許事情的發展會不同。現在他失去迷戀他的女人,面臨老婆討贍養費的官司,全是他咎由自取。「你真的……一點都不愛我了?」
她歉然搖頭。
「好吧。」他惆悵,是怨不得誰,但還不放棄希望。「你要記得,我離婚是為了你,我會一直等著你。」
陶雨陽看見江裕獨自離開,辛純恩留在原地,他松口氣。幸好,她沒跟著他走了。
她沒立刻回車上,她進便利商店,幾分鐘後出來,上他的車。「回去吧!」
陶雨陽默默發動車子,駛回家,很想問她他們談了什麼?江裕對她死心了嗎?抑或她還是決定回到江裕身邊,只是要先和他做個了斷?
她望著車窗外,始終沒有開口,他也不敢問,一路沉默到家。
回到家,他們進屋里,她想問︰「我可以留下來過夜嗎?」
「可以。」他一凜。除了十六歲那夜,她從不在他住處過夜,現在她提出這要求,是基于……女友的身份嗎?
「客房的床被我拿掉了,當成書房用,你睡我房間吧。」他走到自己房前,她拉住他。
「你都不問我和他談了什麼?」
「你和他談了什麼?」
「為什麼要我提醒你,你才問?」他一臉擔心,明明就很好奇。
「你願意說就會說,我不想逼你。」
她嘆口氣。「雨陽……我希望你表現得更有佔有欲一點,要不是我太了解你,你現在的態度我可能會以為你不在乎我。」
「我當然在乎你,很在乎你。」他急切地握住她手。
「我知道。」她明白他擔心她與江裕舊情復燃,又太內斂,不會坦然表達不安,讓她心疼。「我跟他講清楚了,他不會再來找我。他不斷強調他為了我和妻子離婚,說他很愛我,好像這樣我就該感激涕零,趕快回他身邊。」
「的確,很多例子都是丈夫外遇後,跟妻子離婚,丈夫和第三者雙宿雙飛。」所以他很不安。
「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愛情是兩個人彼此喜歡,然後在一起,也許中途不那麼喜歡了,愛上別人,那就和舊情人分手,再開始新的戀情。我覺得,每段愛情都是一顆獨一無二的糖果,我含著它,品嘗它的甜味,我不想和人一起吃這顆糖,我不去吃別人的糖,也不要別人來吃我的糖,我不想當第三者,也不想有第三者來介入我的感情。」
他揚唇。「我喜歡這個糖果的譬喻。」
「我也不在乎喜歡的人過去情史豐富,只要他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專心專情對我……但是某個人,連沒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專心專情對我。」她圈住他頸項,微笑凝視他漸漸泛紅的臉龐。
「我就是沒辦法喜歡別人……」他困窘地承認。「我認識不少女性朋友,和她們談得來,興趣相投,她們條件也都很好,但我就是無法對她們心動。」愛情,是一種身不由己,心不由己,愛上了她,她變成他的主宰,他的一切,全都由她。
「我懂,我現在也有這種感覺,愛上你,其它人都不放在眼底了。和江裕講話時,我不斷想到你,他開口閉口都在要求我如何,你卻從來不要求我什麼,你只是默默付出,但我不是因為你寵我、哄我才愛上你,我愛你是因為,你就是我真正想要的……」
她愛江裕,是愛個理想,愛她想象中的愛情,而他給的是一種實際,一種生活里隨手可掬的暖,一把雨天的傘,一件擋風的外套,一個傷心時的擁抱,他自成一種理想,他潛移默化了她,他成了她的理想,成就她最終的愛情。
她凝視他雙眸,微笑道︰「我愛你,雨陽……」
他听著,心強烈地悸動,低下頭,吻住她彎起的唇。這一路,他愛得壓抑,愛得辛苦,愛得瀕臨絕望,因她這句話,一切都值得了。
他摟著她的腰,將她推在門板上,熱烈親吻,無聲而激切地訴說這些年的愛戀,她曲線柔膩,緊貼他胸膛的感覺美妙至極。他少有的熱情讓她招架不住,她軟綿綿地靠著牆,他強硬的身體抵著她,像一種曖昧的威脅,令她興奮地顫抖。
暫且分開,他們喘息著,眼底蒙盹,他花了點力氣才擠出聲音。
「該睡了,你進房間吧,我睡客廳。」他努力不要去想象她躺在他床上的模樣。
「天氣很冷,你會感冒。」他的眼楮在說,他不想停止,她的眼楮大概也是。她有準備了,打算讓情況順勢發展,沒想到他會打住,她有點失望。
「只睡一夜,不會怎樣。」她灩紅的唇,柔美的肌膚,凌亂的衣襟,令他天人交戰,他想抱她,但沒有保護措施,他不想冒險。
「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嗎?」她豁出去地大膽開口,雙頰燒紅。
這句話差點害他失控,他喉頭艱難地動了動,苦笑。「不,我想那不太好……我沒料到,沒有做保護措施,不行。」他隨目口察覺手里被她塞了什麼,低頭一瞧,是一盒。
「我剛剛在便利商店買的……」她眼光亂飄,沒敢看他,連耳根都紅了。
她主動買,代表她想要……他眼色黯了,握住她下巴,眼對眼,她眸光閃爍,混合著羞澀、堅定與對他的渴望。他再次吻住她,推開她背後的門,進到房間里。
他沒開燈,月光從天窗靜靜滲入,他將她放倒在床,以身體覆住她,熱烈親吻。她柔軟柔膩得不可思議,他吻她,輕輕咬噬,不放過她每寸肌膚,他的大膽而溫柔,喉間低沈地滾動喃喃愛語。
他的重量令她愉悅,他灼熱的呼吸吹拂她肌膚,她敏感地低吟,心跳狂亂,緊緊擁抱他。當衣物褪盡,身體貼住身體,她為他熱燙繃緊的軀干亢奮,他們的喘息變得潮濕沉重,他們凝視彼此,看見彼此眼底的張揚。
他握住她雙腕,固定在她頭頂上,沙啞道︰「我想看你……」
這受限的姿勢很無助,但因為是他,她不怕,溫馴柔媚地袒露自己。
他的眼神炙熱,有點危險,勾引著她身體里的戰栗騷動,想佔有他,想被他佔有。她難耐地低喚︰「雨陽……」
他眸光閃動,俯身,溫柔而略帶野蠻的吻落上她的嘴。他松開手,感覺她摟住他,他雙手滑到她腰後,抱著她沈入被褥里,一同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