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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廝挑情 第2章(1)

鄺靈隨身的行李不多,她速速收拾完畢,隨陸歌岩上路。

謗據過世的爺爺所言,密書寫在羊皮紙上,被盜走後分成兩份。

她一路留意主僕兩人,他們言談之中一個字也沒提及秘籍,再瞧陸歌岩隨身的物品很簡單,唯一能藏點什麼的只有一只皮囊,但他不會將秘籍藏在這麼顯眼的地方吧?萬一他貼身收藏,可就棘手了。

陸歌岩待她還算客氣,但她很清楚,他不相信她。

三人一起趕路,直到天色暗下,才在一處林子里生火歇息。

「你一路都盯著我看。」

阿衛撿柴火去了,鄺靈正坐著出神,忽聞陸歌岩拋來這麼輕柔的一句。

她望向他,他正在攪拌熱湯,閃爍火光在他俊顏上明滅不定,他凝視她,眼神難以捉模。

她泰然自若道:「公子近來名氣響亮,我對你有點好奇,難免多看幾眼。」

「是嗎?我瞧你的眼神,似乎有什麼企圖呢!」他微笑。這只狡猾的小貓,他該如何剝下她的假面具?

「公子說笑了,我只是個普通大夫,哪有什麼企圖?若多看你幾眼,也是好奇你身上中的劇毒,思量著要怎麼解它。」

「你看起來不是普通大夫。」面對他三番兩次的試探能面不改色,她絕不是普通人。「你師承何處?」

「我爺爺是鄺神醫,公子應該听說過。」

「嗯,我是听過,他是當世首屈一指的名醫。听說鄺神醫溫厚仁慈,怎麼會教你毒術?」

「爺爺沒有教我,是我自己讀書學來的。其實,平日遇到中毒的病人,都由爺爺診治,我所知大半是書上知識而已。」有爺爺盯著,她應用的機會不多,他是她第一位病人,還帶有她最感興趣的毒,她躍躍欲試。

他挑眉。「你是說你毫無療毒的經驗,現下要拿我來試?」

「請公子放心,我敢說能治,就是有把握。」

「最好是能,否則對你自己也沒好處。」他語帶玄機,盛了碗湯給她。「先吃點東西吧!」

「多謝公子。」她又冷又餓,感激地接過熱氣騰騰的碗,喝了一大口,險些全噴出來。

「怎麼了?湯不合你胃口嗎?」

「不,只是這湯……滋味挺特別。」她一輩子沒喝過這麼難喝的湯!又黏又稠,味道古怪,難道他發現她心懷鬼胎,想對她下毒?但湯中又沒有毒物的味道。

「我和阿衛常常露宿野外,阿衛不會燒菜,都由我煮,手邊有什麼就煮什麼,我的手藝還不差。」

「是不差。」她勉強咽下一口,忙把碗擱下,暗暗發誓絕不再喝他煮的東西。「我還是先給公子把脈吧!」

「嗯,也好。」他略略挽起衣袖,伸手向她。他神情松懈,就像個全然信賴大夫的病人,但他精銳眼眸緊盯她,伸手的姿態像毒蛇試探地露出獠牙。

「那麼,公子請稍候……」她鎮定地搭住他腕脈,斂眉沉吟。

陸歌岩單手支額,瞧著她,她指尖柔軟而穩定,火光在她清秀小臉上歡快曳動,她認真的眼神、蹙眉凝思的姿態,無一逃過他眼底。

她扮男子顯然有段時間了,言行舉止皆無女兒家的嬌氣,能做到如此毫無破綻,她絕非魯莽之人,混到他身邊必定有重大目的——她果然是為橫山密書而來嗎?

片刻後,鄺靈抬頭,無預警撞入一雙沉黑眼瞳,她微微一窒,隨即冷靜。「公子的脈象毫無異狀。」

「喔?」

「公子脈搏平穩有力,沒有中毒的跡象,但手腕血管變色浮起,皮膚有紫斑,這些都是中了莧鐃劇毒之象,這毒發作頗快,公子早該毒發身亡,為何仍活著,我實在想不透。」他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能違背藥理,他身上究竟發生什麼事?第一次踫上如此古怪的狀況,她興致勃勃,好想一探究竟。

「中了莧鐃劇毒,皮膚必有異狀,請公子月兌衣讓我檢視。」

「嗯……你想看我的身體。」他慢吞吞地拖長聲調,閃爍眼色邪氣而曖昧。

她心跳了下,板起臉。「我只是要診治公子,並無他意。」

「我知道。你若想捅我一刀,不需要我月兌衣。」

「公子多慮了。」真要殺他,她才不會用刀子這種粗糙的手段。

他低笑,從容地寬衣解帶,卸下外衫,露出精壯胸膛。他動作慵懶隨意,墨眸靜靜鎖住她,看她鎮定的神情出現一絲動搖,她有些局促,盈亮星眸望向一旁,粉頰掠過一抹淡紅。

「月兌這樣就夠了吧?」他微笑,她總算有點姑娘家的樣子了。

「夠了。」她不是第一次見到男人的果身,卻有點口干舌燥。他體魄結實,肌理平滑,有股渾然天成的俊魅,平淡無奇的舉止由他做來,都有蠱惑人心的魅力……

忽見他肩頭一片蛛網般的紫色瘀痕,她輕呼一聲,跪于地的雙膝急急挪近他察看。

他右肩布滿紫瘀,經絡都浮了上來,顯然劇毒全積在經脈中,瘀痕分布並不雜亂,有跡可循,難道……她拉起他右臂端詳,研視得入神,渾然不覺她綁平的胸脯離他赤果胸膛只有一寸。

陸歌岩靜靜凝視她。她很縴細,身上一股若有似無的柔香,在夜色中頗為撩人;她不是美人,但神色間有一股堅毅與自信,為她添了不凡的光彩,牽引著他的目光。

他有些好奇。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姑娘?竟敢接近聲名狼籍的他,這份膽色教他欣賞,敢如此貼近他,想必對自己的男裝很有自信吧?她長年隨爺爺行醫,是不是就借這身掩護,肆無忌憚地靠近男人?

一股莫名不悅滑過他胸膛深處,他面色一凜,倏地將她按入懷中。

鄺靈不得不揪住他肩頭穩住自己,她愕然。他要做什麼?

「你的衣角快著火了。」

「咦?」她低頭看,她離火堆太近,衣角果然快燒著了,她連忙避到一邊,順勢月兌離他懷抱,卻听背後「嘩啦」一響。

她回頭看見阿衛,他目瞪口呆,眼光在她與半果的主子之間來回,柴火掉了一地,他呆看了他們半晌,才彎腰撿回枯枝。

他顯然想歪了。鄺靈強自鎮定。「公子,我大概明白你是如何中毒了。毒全積在手臂太陰經脈之中,顯然是有意為之,是你自己引毒上身吧?」

他肩頭皮膚光滑結實,肌肉溫熱,燙亂她怦怦急跳的芳心,剛才他是不是真的不想放開她?他想做什麼?她可是個「男子」啊!

「不錯。的確是我自己服毒。」陸歌岩穿回衣物,神色自若。

「我師父教我的武功雖好,卻要練上四十年才有大成,我等不了那麼久,所以練了這門內功,這是我師父年輕時創的,他自己也沒練過;內功以莧鐃的毒作引,我瞞著他修煉,兩年就達到四十年的功力。」

「代價卻是你身中劇毒。」她了然頷首。「所以公子想要我替你解毒。」

「去除毒性,還能保住武功嗎?」

她沉吟。「恐怕不能。」

「那就不要解毒。練這武功後,我有時覺得胸口悶痛,呼吸不暢,你只需解決這些不適的小毛病即可。」

「但毒在體內積久了,會傷害髒器,危及性命——」

「我就只要壓抑毒性,這樣要喝多久的藥?」

她思索了下。「大約兩個月,早晚都喝,不能中斷。」

「你能立即配兩份藥嗎?」

「能,我有幾味現成的藥可用。」她打開隨身裝藥的木箱,著手配藥。

「你不會乘機對我下毒吧?」

「當然不會。」

「是嗎?若是你對我下個兩年後才發作的毒,我恐怕也不會發覺。」

「我說不會,就是不會。」他把她看成卑鄙小人了,她微惱。「若要對你下毒,我不需假借任何名義。我不用那種不入流的手段。」

「喔?那如果你要對我下毒,你會怎麼做?」

她聞言,微笑不語,黑眸沉靜而神秘,但他沒錯過她唇角微微勾起,那抹飄忽的狡猾擦過他心坎,勾起禁忌似的酥麻。

「這怎麼能告訴你?說了,不就讓你有防備?」

「你若不說,就表示你真的想對我下毒,我就更想逼你說出來。」

她斂住笑,輕嘆口氣。「我對公子真的沒有那種念頭,既然公子堅持要問……」慧黠星眸瞥他一眼。「公子聰明機警,想對你下毒,關鍵不在所用的毒物,而在時機。對你下毒的機會只有一次,你不可能上第二次當,我也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因為你肯定會送我去見閻王。」

他輕笑道:「放心,我挺喜歡你的,會饒了你一次。」

喜歡?正在喝湯的阿衛嗆了一下。他跟隨主子三十年,從沒听他對誰說過這兩個字,他默默瞧著兩人,感覺越來越不妙。

「那就先謝過公子了。」鄺靈將配好的兩份藥遞出。「用三碗水去熬成一碗,服用時忌酒。」

「嗯,這就煮來喝吧,你一碗,我一碗。」見她愣住,陸歌岩徐徐道:「往後,藥都配兩份,在我面前煎好,你我同時服用,如果要針灸或艾炙,也是同樣做法。」

也就是他仍不相信她,所以要她配兩份藥,她若在藥物中搞鬼,她自己也得陪著中毒。她抿唇,拿著藥包的手慢慢收回。

「你果然想害我家公子!」阿衛嚷道,幸好被公子識破了!

「我沒有。我配的藥是以毒攻毒,公子喝了沒事,一般人喝了卻會一命嗚呼,既然公子要我陪喝,可以,但得減輕藥量。我立刻重新配一帖。」

她瞧他一眼,細聲道:「我也挺喜歡公子你,誠心想要替你治療;這樣吧,我保證不在你的藥里作手腳,要是哪天我有興致對你下毒,我保證會讓你知道,而且饒你一命,不毒死你,這樣公子安心了吧?」

「嗯,是安心了點。」她挑釁的淺笑是給他的戰書,他以從容自信的眼神接下。

「那,我先去取水了,預備等會兒煎藥。」她起身走開。

他望著她走入暗林中,她縴細的背影很快被樹木隱沒,他放縱跟隨的眼神卻收不回。

她與他,意外地相似,同樣有副傲骨,機警聰穎,偏有點瘋狂,明知形勢對自己不利也不屈服,甚至故意踏入險境。對她,他有那麼一點惺惺相惜——一抹淺笑躍上他唇角,渾然不覺地帶了一抹柔軟的縱容。

「公子,你怎麼能相信他?萬一他在藥中搞鬼——」

「她不會。」她太驕傲,既已將話挑明說,更不可能動手腳。

「公子……」阿衛壓低聲音。「你若想要女人,我可以替你找來。」

他微揚眉。「我看起來像是想要女人嗎?」

「你想要那小子。」他不會看錯主子眼中的執著,主子專心練武,對女人沒興趣也就罷了,與其他昏了頭看上這少年,不如他去找個女人來。

「我是想要她——」是棋逢對手的要,是斗智、斗力的要——這個小表靈精想與他斗,他就陪她斗,分出勝負前,絕不放她。

但,分出勝負後呢?

「公子……」阿衛還有話說。

陸歌岩揚手,止住他的話,他盛了碗湯,遞給護衛。「喝看看,告訴我味道如何。」

阿衛依言喝了。「就跟平日的一樣啊!」

「嗯,我也覺得沒什麼不同。」她卻一副他對她下毒的模樣,想起她當時表情,再度惹他笑了。

帶她同行的這幾日,應該不會無趣吧?他愉快想著,好心情地喝起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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