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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點變前夫 第7章(2)

婚禮的忙碌、喪禮的傷心接踵而來,激烈的情緒轉變最後讓夏香芷病倒了。

曹亞劭細心照料她,她很快地康復,但隨著秋意越來越濃,她卻越來越瘦,話也越來越少,時常恍惚出神。

曹爺爺很擔心,天天炖補品給她吃,卻不見好轉,他擔憂得頻頻念兒子。

「你怎麼搞的?自己的老婆也不會照顧,你看香香瘦成那個樣子!」

「我有盯著她吃飯,她也都有吃啊。」曹亞劭也急啊,他是她的枕邊人,她的狀況他最清楚,她沒有病痛卻不斷消瘦,生病的恐怕是她的心。

她變得不易入睡,他也陪著晚睡,時常抱著她,跟她聊,哄她放松情緒。

「我一開始就欠你不少,都沒還,一晚又一晚的利上滾利,到現在欠多少了?」他常拿新婚夜的事和她說笑,他們遲遲沒有圓房,但現在他根本沒心情想那事。

「欠得可多了,我特地準備了一個小本子做紀錄,你賴不掉的。」她會配合他說笑,但笑容淡淡的,有氣無力。

「嘖嘖,你現在可是小盎婆了,看來往後我得拚命還債了。」他強顏歡笑,睡衣下的她越來越輕盈了,瘦得讓他心驚。

最讓他擔憂的是她依然堅持上山照顧茶園。

茶園佔地遼闊,每個角落不是時時刻刻都有人,以她疲憊的精神狀況,萬一有意外,後果不堪設想。

「你最近別去茶園了,精神不好,還是待在家休息,你一個人上山,我不放心。」

「有賴伯在,員工也都是跟我一起工作多年的,不會有事。」

「之前你常回來這里照顧你媽,也不是天天待在山上啊,現在不是采收季,沒必要這麼親力親為,讓自己松懈一點吧?」他力勸。

「我不能。」她語氣輕得像囈語。「媽也走了,我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茶園。」

「你還有我。」

「嗯。」她恍惚應聲,目光空洞,彷佛懷著屬于自己的心事,他踫觸不到,也無法為她抒解。

他焦躁,漸漸感覺到她母親過世後,她彷佛把自己和他隔離開來,她嫁給他,她的情感卻與他越來越疏離。

她從不向他尋求安慰——他猛然驚覺這一點,夏母生前和過世後都一樣,她從不向他訴苦,也幾乎不讓他看見自己脆弱的模樣,為什麼對他這麼見外?是因為她太獨立堅強,無法依賴旁人嗎?

他阻止不了她,她還是堅持每天上茶園,但他不放心她獨自駕車,和賴伯商量後,安排茶園一位中年女員工每天開車接送她,即便如此,他還是提心吊膽,每天工作空檔都要打電話給她,確認她安全無恙。

他老是抱著電話,單南荻也察覺他的異狀,他如實告知。

「她還好嗎?」單南荻也時常關心夏香芷的狀況。

「不好。」曹亞劭垂頭喪氣,掛念著她,他近來的工作效率也很差。

「你要不要考慮帶她看醫師?」單南荻婉轉地建議。「或者做心理治療,找個能引導她傾訴心情的人,我猜她應該是受不了家人接二連三離開的打擊,情緒調適不過來。」

「我很願意听她傾訴,但她什麼也不說……」曹亞劭苦惱地捧頭。

「有時候面對熟人,反而不容易說出口,不然,你帶她出去玩吧?你們沒有度蜜月,趁這機會出去走走,放松心情。」

「她母親剛過世,她應該不願意出門游玩吧。」

「也不一定要游玩,主要是換個環境,心境也會跟著改變,你的婚假還沒動用,最近案子比較少,我可以讓你一次放半個月的假。」

這個法子或許可行,曹亞劭沉吟。「我回去和她商量看看,不過現在天氣冷了,也要看她身體的狀況——」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的話,奔進來的是助理。「曹先生!茶園那邊的賴先生打電話來說,曹太太摔下山坡了!」

他跳起來,面無大色,果然出事了!「現在呢?她人怎樣?」

「賴先生說,他們及時發現曹太太,把她救上來,她意識不太清楚……」

他來不及跟單南荻告假,抓起車鑰匙就沖出辦公室,沖到停車場。

他顫著手,幾乎對不準鑰匙孔,心急地倒車卻擦撞到出入口的圍牆,刺耳的聲響刮擦他耳膜,車側的烤漆肯定毀了,他卻只想著夏香芷,腦海中翻騰著各種恐怖的想象。

打電話來的是賴伯,難道她傷得沒辦法打電話?她昏迷了?距離茶園最近的大型醫院需要一小時車程,他們送她去醫院了沒?

他渾身發涼,一踩油門,車子如飛馳上馬路。

為什麼不听他的話?為什麼非得去茶園不可?她把自己逼得這麼緊,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飆到茶園,停了車,沖進山頂的主屋,賴伯剛好和一位中年婦女下樓,他問︰「她呢?」聲音不由自主地發顫。

「夏小姐沒事了,剛請附近的醫師來看過,只是皮肉傷,都包扎好了。」賴伯很驚訝,沒料到他會來。

「她不是重傷嗎?」

「重傷?並沒有啊,我們及時發現她,也做了處理,我都告訴你們助理了,她沒轉告你嗎?」

「我沒把話听完,只听到她摔倒,就……」他吁口氣,幸好,她沒事。

他顯然對夏香芷擔心極了,賴伯對他的好感增加了幾分。「她就在房里休息,有個員工陪著她,你快去看看她吧。」

曹亞劭道了謝,奔上樓,向陪伴她的女員工道了謝,進入房間。

夏香芷坐在窗邊,望著窗外景色發呆,大狗阿福趴在她腳邊,看見他進來,大狗吠叫一聲,她隨之驚覺,見到他,訝異地起身,「亞劭?你怎麼——」

她被三步並作兩步沖過來的他抱進懷里。

「你沒事嗎?有沒有哪里痛?」他雙手迅速將她從頭模到腳,還拉著她轉一圈,仔細察看,她的雙手都有擦傷,左手傷勢較重,但已經包扎妥當。

她猜得出是賴伯通知他,搖搖頭。「我沒事,我今天一起床就覺得頭暈,才會不小心滑下山坡,滑下去後更暈眩,一時躺著沒辦法動幸好當時阿福跟著我,它跑到附近把人叫來——」

「幸好?這有什麼好慶幸的?」他咬牙切齒,果然是因為她精神不濟而出事!「萬一這只肥狗沒跟著你呢?萬一你失去意識呢?萬一你今天沒有被立即發現呢?」

「我下次會更小心——」

「還有下次?!你想讓這種事情發生幾次?」見她因為他提高的嗓音而畏縮了下,他硬生生閉住嘴,用力扒梳頭發壓抑情緒,像暴躁的困獸。

「亞劭……你怎麼了?」她明白他氣憤的口氣是因為擔心,但她沒事了啊,為何他反而更生氣?

他咬牙,他怎麼了?他現在是氣她又心疼她,想罵她又怕刺激她脆弱的情緒,要哄她又怕她更耽溺于自艾自憐!

「我在想,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他原本打算默默守護,等她的內心自行康復,她卻毫無振作的跡象,他不能再等了,萬一她開始傷害自己怎麼辦?

「我明白,親人過世是很大的打擊,你需要時間走出這些感覺,但我究竟該怎麼安慰你?請你明確告訴我,你希望我怎麼做,好嗎?」

「你陪著我,我就覺得好多了。」

「是嗎?我卻覺得,你並不願意有我陪,婚後這幾個月,是我們認識以來,你對我最生疏的時候,我實在不懂你……」他嘆息。「你可以很堅定地喜歡我這麼多年,卻不願意讓我著見你傷心的模樣?你不是在逞強吧?」

「不是……」她搖頭,眼眶軟弱地發熱,她並沒有刻意防備他,可是也無法全然信賴他,內心深處總是記得,自己不是他情有獨鐘的那一位,不是他會永遠包容的那一個,她不敢對他任性,不敢放縱感情,在他身邊,她敢開懷地笑,卻永遠不敢放肆地哭,因為她害怕惹他討厭。

她好討厭自己這樣鑽牛角尖,他近來待她已夠好了,為什麼她還是會胡思亂想?

「而且你在我面前,好像更加疲憊、緊張,想哭也不敢哭出來。」他拭去她眼角淚光,嘆氣。

「不是因為你,我答應過我媽不哭的……」她咬緊唇,唇上血絲忽隱忽現。

「就這樣?」他錯愕,他記得她說過類似的話,這就是她不肯落淚的原因?就因為一個承諾,她這樣拚命壓抑自己?

「什麼就、就這樣?」她激動了,有點結巴,「你沒听說過,有人過世時,不可以哭得太傷心,否則會讓往生者有所牽掛,無法離開嗎?」

「我听說過,但你也不必這麼壓抑啊,傷心是人之常情,適度的哭幾次並不為過,她也不見得會知道。」她實在太孝順,也太傻了。

「萬一她知道了呢?如果我害她走得不安心呢?」

「……那你就這樣永遠逼自己忍耐,永遠都不敢掉一滴眼淚嗎?你媽要你別哭,是希望你不要太難過,你這副模樣不是讓她更牽掛嗎?」

是這樣嗎?她蒼白的容顏露出疑問,殷紅眼眶飽含哀傷的淚水,嬌軀搖搖欲墜,壓抑的痛苦已達極限,卻還不敢貿然讓情緒發泄出來。她對母親的顧念,讓他動容又心疼至極。

她的思路既然轉不過來,他只好順著她的意思了。

他拉上窗簾,房里頓時變暗。

他今天穿的是及膝的黑色長風衣,他解開衣鈕,拉開風衣寬大的衣襟,裹住她,她措手不及,驟然被黑暗籠罩,他的溫暖無邊無際地包圍她。

他想做什麼?

「只要她看不到就行了吧?我幫你遮住,她就看不到了。」他摟緊她,溫聲低語。「你至少應該為你愛的母親好好哭一場,哭吧……」

「不行……」但他的溫柔,讓她再也無法堅強,她渾身繃緊輕顫,一顆眼淚突破防線,而後是無敷顆,墜落在他營造的隱密里,融化在他溫熱胸膛上。

他沒有哄她不要哭,只是抱著她坐下來,輕輕拍撫,她沒有放聲大哭,她緊咬著牙關,崩潰地嗚咽,在她激動地劇烈顫抖時,他始終不發一語地陪伴。

她不知哭了多久,哭累了睡去,再醒來時,仍被他裹在大衣里,枕靠在他肩頭,他正靜靜凝視她。

「覺得好點了?」

她頷首,眼眸腫痛,對母親的思念、不舍,盡情一哭,悲痛依舊,但已較為平靜,她臉上沒有半點淚痕,是他幫她擦去淚水的吧?

她暫時不想說話,他也沒開口,將不知何時準備好的熱開水遞給她,在她啜飲熱水時,他幫她整理衣領、梳理長發,舉止輕柔,像照顧無助的孩子。

她今天梳了個包頭,現在發絲全散了,大概是他為了讓她放松而解開的。

但他不會梳包頭,輕輕幫她扎個馬尾。

氣氛靜謐而溫馨,在緘默之中,兩人更親昵,也無形地更接近。

她氣息發顫,新一波的陌生、酸楚令放松的心房復又緊繃,她放縱地大哭,又依賴他的撫慰,都沒有惹他厭惡或嫌棄,在她開心美麗時,他喜歡她,在她傷心欲絕時,他擁她入懷,陪她承受。

淚水淹沒她小心維護的界限,那個小心翼翼拘束自己的夏香芷已經回不去了,她有點彷徨,又有踏實的幸福感,鎮壓住最後的不安。

她不再覺得自己是他隨時可能放棄的抉擇,而是他真正在乎的女人。

「我帶你回家吧?」他提議。

回家,回他們的家。

她閉上眼,疲憊地點頭。

他是她的丈夫,而她真正是他毫無保留的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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