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地方?好難走的路啊。」
踏在崎嶇難行的小徑上,上官藍茜微微皺起雙眉。
記得上回離開時並沒有經過此處,難道她又是錯路了?
她踮起腳尖,抬頭跳望。嗯,還差一點點,就快走出這片茂密得有些陰暗的樹林了。
「哎喲!」
腳下的枯枝讓上官藍茜絆了一跤,她發出一聲慘叫,身子直挺挺往地上雜亂的藤蔓、石堆倒去。
然而本能的一個翻身,讓她細女敕的臉蛋避開了危險,但落地的俏臀和手臂還是免不了被枯枝和石塊劃傷的命運。
「好痛喔……」
上官藍茜皺起臉,輕撫手肘上那細細血痕,並揉著可能淤傷的臀。
她的劍法雖不濟,但閃避的身法還算滿俐落的。
每年,她都會挪出約一個月的時間前去虹焰山莊學劍法,算箅至今也五年了,這期間,大哥也教了她不少防身之術,但不知是她天生資質駑鈍還是怎麼著,到現在連最基本的拳腳功夫都學不會。
不過,每當遇到危險的時候,尤其是會波及她美美的臉蛋兒時,她平常不算十分靈活的身子就會像有自我意識般,讓她逃過許多無妄之災。
快步走出林子,前方是一片曠野,上官藍茜往前走著,片刻後,听見不遠處傳來潺潺的流水聲。她秀眉微蹙,好奇地循聲走去,瞧見前方是條澄澈的河流,她驚呼出聲。
「哇,好美!」
在這荒山野嶺中競有條如此美麗的河流,河面上波光粼粼,在陽光的映照下閃閃發亮,耀眼極了。
上官藍茜眯眼朝著河中望去,寬闊的河流似乎很深,若是沒有船只,她是絕對無法涉水而過的。這里沒有人煙,沒有船夫在此也是正常。
只是……之前她要到南京城去,好像並沒有經過這里呀?唉,沒想到她真的走錯了路!上官藍茜垮下了肩,臉上露出濃濃的疲憊。
「小泵娘。」
靜謐的的河岸邊,有道深沉、悠遠的嗓音忽地傳來。上官藍茜聞聲一驚,抬眸四處張望,卻不見任何身影。
「誰?是誰?」她驚慌的語氣控制不住地顫抖。「快出來啊,別偷偷模模地躲著嚇人……」
她話語未竟,人影忽落,矗立在倉惶的上官藍茜身前。
那是一名長相斯文、外貌秀氣的男子,只是他太瘦了,蒼白的臉頰微微凹陷,再加上那雙像是染了色的眸子,看起來既陰沉又詭異。
男子伸手撫上她的臉頰,冰冷的觸感讓她禁不住渾身發抖,踉蹌的跌退數步。
「你是誰?別踫我……不要過來……」
他帶著一股濃濃的血腥氣息,讓上官藍茜難過得想作嘔。
那雙仿佛野獸般,有著沉沉紅光的眸子,與他斯文的外貌極不相稱。
如果他沒有那樣一雙恐怖的雙眸,如果他的腰間沒有懸著那把刀,她或許會以為他只是個迷了路的俊秀書生。
「我叫齊恩。害怕嗎?可愛的小泵娘?」他笑著,恐怖的笑容中似乎有著雀躍的期待。
上官藍茜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她從他的眼神中看見了殘忍,沒有理智的殘忍!
他會殺了她……天啊,她到底遇到了什麼?難道他就是胡靖口中那個喪心病狂的仇人?
不要……上官藍茜欲挪動腳步,但雙腳卻虛弱得使不上一點力氣,一個重心不穩,她腳一滑,跌坐在地上。
「不……不要……」她眼角含淚,驚慌的小臉上有著絕望。「胡…救我,胡靖……」
「別怕。」齊恩听見她的低喊,陰沉的笑臉更顯猙獰。「告訴我,你認識胡靖?你是他幫里的女人,是不是?」
「不,我不是……」上官藍茜嚇得不斷將身子往後挪動。
「哈哈哈……」瞧著她驚慌失措的模樣,齊恩興奮的狂笑出聲。
「你不說也無妨,不過,我倒想看看你在他的心中佔了多少分量。」
「你要做什麼?」
看見他詭異的笑容,上官藍茜嚇得起身拔足狂奔,直到奔至河邊退無可退,才慌張地面對他陰狠的嘴臉。
「把你自己奉獻給我,如何?」他說,繼續悠哉地靠近她。
「不……不可以……」上官藍茜的一腳已踏入水中。「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說完,她奮力往後一躍,「真傻。」齊恩身形一閃,快一步抱住了她。「別太沖動,你現在可還不能死啊。」
「放開我」
瘋子!瘋子!闢藍茜掙扎著不斷扭動,不想讓這種瘋狂的惡人觸踫她身上任何一寸肌膚。
齊恩眯眼,嘴角勾勒的笑痕既殘酷又冷血。下一瞬間,他像甩落一頭無力抵抗的牲畜一般,將上官藍茜狠狠地摔在地上。
「起來!」他輕喝,將刀尖指向她。「往前走,在你還有利用價值之前,最好別再給我耍花樣。」
上官藍茜暗暗慘叫一聲,落地的疼痛讓她皺起了眉頭。
她咬著唇,隱忍渾身的骨頭像散掉一般的劇痛,緩緩起身。雖暗怒于心,但也只能依言往前走,不敢反抗。
岑寂的月夜,無聲的人影動也不動,似沉思著,更像在等待,等待著另一個人前來。
一根直立的粗木入土數寸,牢牢地插在距河岸十步遠的泥地上,上官藍茜被綁在粗木上頭,她的腳下堆著一層層的木柴。
「放我下來,你這個瘋子,快放我下來!」上官藍茜扭動身軀,欲掙月兌捆綁在手腕上的繩索。」
他要燒死她,這惡魔競想將她活生生的燒死!
上官藍茜心中除了氣憤,更是充滿難以言喻的恐慌。他說了,子時一到,不管胡靖有沒有來,他都會點火,他竟要親眼著她被燒死,要讓她如此丑陋的死在胡靖面前……可恨的齊恩!
遠處,一道熟悉的身影徐步而來,他先是瞪了齊恩一眼,接著盯上官藍茜驚慌、害怕的臉。他的表情除了沉冷,還隱隱藏著一股駭人的怒氣。
上官藍茜踫觸到胡靖眼中的怒意,心兒膽怯的顫抖了下。她怎覺得,他瞧她的眼神好像比瞪視齊恩時還要生氣,他是不是弄錯什麼?
她咬著唇,因他銳利的眸光而停止了掙扎。
「真準時啊,胡幫主。」齊恩前上兩步,停在離上官藍茜數尺遠之。
「放了她。」胡靖語調冰冷,透著凜然的氣勢。
「哈,這情景,是不是覺得很眼熟呢?人雖然換了,但結果還是相同。」齊恩的眸中再次透出詭異的光芒。「賭賭看,這一次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手快!
話剛說完,只見齊恩袖口翻動,一抹紅光便射向上官藍茜足下的木柴。
胡靖身形瞬挪,一道銀光劈斬而出,砍向齊恩閃動的身影。只見一片衣袖飄落,隨之而起的,是急竄的火光迅速蔓延,霎時包圍住闢藍茜周身。
齊恩咧開嘴,緩緩抽起腰間的佩刀。「胡幫主,你還是遲了。看來三年的光景並未讓你有所進步。」
相同的情形……當年,齊恩就是這樣活活燒死李鶯的女兒,難道齊恩以為,相同方式,他胡靖還會讓它再次發生嗎?
胡靖冷哼一聲,對于他諷刺的話語並末搭理,急切的眸光再度向被火光吞噬的上官藍茜,眉宇糾結。
「啊!胡靖,救我……」
熾熱的火焰讓她耐不住地喊出聲。火舌燒得她好疼,燙人的烈侵襲著她,嗆人的濃煙也燻得她淚眼婆娑。
「用盡你全身的力量來殺我呀,或許你還來得及救她。」
「齊恩,你的罪惡到此為止,我不會再對你留情了!」望著齊恩那訕笑的臉孔,胡靖冷冷地眯起利眸。
河岸邊,火燒得猛烈,兩道急速飛馳的身影竄動,銀刀與噬人的刀招招互擊,發出響亮的聲響,聲聲震人心脾。
上官藍茜受不住這刺耳的鏗鏘聲,更是禁不住熱焰襲身的痛楚,雙眼一翻,便失去了意識。
被火舌燙紅的雙頰漸漸染上一層灰黑,她的嘴唇紅得似要淌血,四周濃煙彌漫,但奇異的是,她的頭頂競冒出了靛黑的煙霧。
「茜茜!」胡靖焦急的低喊,眸中顯現出一絲驚懼之色。
一瞬間的失神,讓胡靖意外中招,猛烈的刀劃開他的手臂,血液登時涌出,一滴滴的落在地上。
「分心,只會讓你死得更快!」齊恩冷笑,神情透露出不屑。「連這麼簡單的道理也不懂,我看你這幫主是白當了。」
胡靖擰眉,雙眸不再流連于上官藍茜身上,他站在河岸邊,銀刀斜舉,冰冷的眼眸像盯住獵物一般,炯炯地瞪視著齊恩。
「我會讓你明白,我能坐上幫主之位絕非僥幸!」
話才落,他的刀仿佛透出如月光般的銀白光芒,驀然,他飛縱而起的身影以猛烈的速度急沖而下,刀鋒劈向河面。
嘩的一聲,如浪滔般的水花奔騰、翻涌,往高張的火舌傾泄而去,頓時熄滅了熊熊火焰,翻騰的河水也將奄奄一息的上官藍茜沖倒在泥地上。
僅是一瞬間,胡靖的銀刀已經掠到齊恩眼前。
齊恩的臉上露出不敢置信的驚訝神色,隨即,他淺淺的一笑,緊接著便人頭落地。
胡靖將銀刀掛回腰側,奔至上官藍茜的身旁,將她濕透的身子攬在懷中。
「茜茜,醒醒!你醒醒,我是胡靖!」
她緩緩睜開迷蒙的眼,沉重的眼皮半合著。「胡……胡靖……我……我……」
「別說話。」
見她意識漸漸清醒,他暗暗松了口氣,然而,靛黑的薄煙依然不斷從她的頭頂冒出,讓他稍稍平緩的心又再次揪緊。
齊恩一定在她的身上動了手腳,但,會是什麼東西讓她出現這種怪異又奇特的徵狀?
「胡……胡靖,我……我很抱歉……嘔……」話還未說完,上官藍茜只覺胸口傳來一陣劇痛,接著,鮮血忽地自口中涌出,她隨即昏厥在胡靖懷里。
「茜茜!茜茜!」
胡靖的心口猛烈顫抖,不敢相信這樣殘酷的事實。
他不要她死!不要!
她還欠他許多事沒做,也欠他一番解釋,她怎麼能死?不,他不準她死!
伸手按向她的手腕內側」她的脈搏雖是微乎其微,但總算還隱隱跳動著。
看來她是中了毒!齊恩這個惡人,究竟是在她身上下何種毒?
胡靖以黑巾包起齊恩的首級,接著抱起昏迷的上官藍茜離去,焦急的心就如同他飛馳的腳步,不曾停歇。
***
玉黔山,虎黔幫。
一名灰袍男子從寢房緩緩步出,他輕嘆口氣,在椅子上坐下,糾結的眉宇始終沒有松開。
「如何?」胡靖的神情比他還緊張。
看見他難得顯露出焦急的神情,那男子不禁笑了。
雖然知道在這節骨眼上笑出聲實在很不應該,但他就是忍不住啊。
「石謙!」胡靖怒喊,差點就要拔刀相向。
「別氣、別氣!我慢慢說,不過你心里要先有準備。」石謙盯著他逐漸和緩的怒容,可是隨之而起的僵硬表情卻也讓他很難開口說出實際狀況。
相識多年,他看得出胡靖有多在乎這女人,可是身為醫者,他又怎能對他隱瞞實情?
「別瞞我,無論結果如何,我都能接受。」
「嗯。楚姑娘中的是赤雪寒櫻之毒。」
「赤雪寒櫻?」胡靖睜大眼,盯著向他緩緩點頭的石謙。
「赤雪寒櫻,過火則消,遇水則凝,水火合一,七日魂斷」這幾句,從外域流傳至中原,我想你應該也曾听聞才是。」石謙擰眉,語氣甚為無奈。
胡靖沒有答話,只是僵硬的臉龐更為鐵青。
他記得曾經在一本記載外域毒物的典籍中見過關于此毒的記載。
赤雪寒櫻之毒性特殊,中毒者,身上不會出現任何徵狀,等時日一久,五髒六腑便會開始慢慢被侵蝕,直至死亡。
而欲解此毒,除了它的獨門解藥之外,另一個辦法就是以火焚之。
火焚初始,中毒者的五官會泛起血紅之色,漸漸的,頭頂冒出靛黑的煙霧,將毒素散出,必須等到最後頭冒紅煙為止.才能將人救下,以內力將浮在表面的余毒逼出。
而此過程最忌踫水,一旦遇水,毒氣凝滯,藥石罔效,因此才有「水火合一,七日魂斷」之說。
胡靖咬牙,想起了手刃齊恩的那一刻。他終于明白,齊恩死前的那一笑,是蘊藏了多麼惡毒的嘲諷。‘真是該死!如果他靠自己的武藝救下她,而不是等到危急時刻才以河水撲滅她身上的火焰,她體內的赤雪寒櫻之毒也不會攻入心脈。
是他害了她……如今,毒氣早已攻入她的心脈,扣除回幫的這三日,她只剩下四天的性命了!
石謙見胡靖心急如焚,于是不斷思索著可行的辦法。
沉吟一會兒後,他道︰「此毒曾在京師一帶盛行,或許還能尋得醫治的方法」現在最棘手的是必須制住毒氣蔓延的時間。」
「以我的內力應該可以控制,不過,我不確定可以撐多久……」
「嗯……」腦子里忽地掠過_道身影,石謙眼楮一亮。「說到京師,我想到一個人,他人脈極廣,或許會有辦法。」
「誰?」
「上官藍旭。」
「上官?」胡靖皺眉,想起喜帖上的名字。
「怎麼了嗎?」
「沒什麼,只是趙凌淵的未婚妻也姓上官。」他淡淡地道。
「喔,那很有可能是他妹子。上官藍旭曾說,他這次南行是為了找回他妹妹上官藍茜,並且請我幫忙。他雖不是醫者,但身上靈丹妙藥也不少,你先別急,我立即找他問問。」
「多謝。」胡靖向他道謝,眉宇依然緊蹙。
同樣從京師前來,茜茜要找她所謂的重要之人,而上官藍旭欲找他妹妹上官藍茜。而他一回到幫中,便從下人口中得知喜帖上的兩人紛紛下落不明,婚期恐怕生變。
消息是從虹焰山莊傳來,不可能有假,若茜茜要找的人就是趙凌淵,那她的身分便錯不了了。
他心里一直不願相信自己的猜測,可是這明顯至極的推論,正一點一滴的擊潰他旁徨的心。
見胡靖若有所思,石謙拍拍他的肩膀道︰「老朋友了,別和我客氣,再說,你的妻子也等于是我的朋友,石某一定盡力相救,放心吧。」
胡靖垂著眼,心中煩亂不已。他不想解釋他和茜茜的關系,只是低聲道︰「如果可以的話,麻煩石兄請那位上官公子來幫里一趟,有些事……我想當面問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