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踫」地一聲,門板被撞開來,門上「總經理」瓖金字樣抖了抖之後,一道身影竄入辦公室,跟著馬上響起一陣吆喝聲。
「哥,找到了!你要的女人找到了!」
「我要的女人?我要什麼女人了?」傅熙懷坐在辦公椅內,頭也不抬地繼續忙著手邊的公務,隨口應了句。
「怎麼?看你這個樣子,好像連結婚這麼重大的事情你都忘了?」傅青遙兩手抵著桌面,俯,難以置信的瞪大眼。
「結婚?」傅熙懷終于抬起頭來,一樣滿臉驚愕。「誰要結婚?」
「不是你,難道會是我嗎?」傅青遙擺出一副嚴重受到驚嚇的夸張表情,然後馬上接口說︰「前些天你拿給我的那一大迭照片啊,想起了沒?」
「嗯,想起來了。」這個回憶顯然讓傅熙懷不是很愉快,薄唇一抿,那稜角分明的臉龐顯得更加冷酷。
只怪他今年二十八歲,而二十九歲是不宜嫁娶,偏他的命格「據說」一定要在三十歲前結婚,所以老媽軟硬兼施,連七旬老女乃女乃都搬出來當先鋒,塞給他一大迭照片,說里頭每個女孩都是萬中選一且宜家宜室的最佳伴侶,硬要他挑出一個。
最後他將那些照片丟給同父異母的弟弟青遙,只交代一句︰「你知道我的,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重要的是要處理得漂亮,不要讓他們再來煩我就好。」
「OK!」青遙一口應允。
接著,熙懷繼續一成不變的日子,確實差點忘了還有這檔事。
拉回思緒,他問了︰「那你怎麼處理的?」
「就是幫你挑了一個啊。」
「你……幫我挑了一個?」頎長的身軀霍然站起,挑起的濃眉下,是兩簇火光。
「放心啦,我可是很認真的挑選,而且還費了一番功夫做過問卷調查,最後才確認這個倒楣鬼是誰。」
「誰?」
「童芯亮。」
「童芯亮?」
「以前住我們家隔壁,常常煮紅豆湯送過來的童媽媽,你還記得嗎?她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叫童芯亮,正好跟我同年紀,一樣小你四歲,她還有個小三歲的妹妹叫童曼菁。」
快速開啟記憶的盒子,咻咻咻地射出往事……
「你是說……那個愛哭鬼、跟屁蟲」熙懷瞠眸抽氣,一副命中要害的樣子。
「是啊。你離開台灣之後,童家也搬走了,算一算你跟她已經有十年沒見了,你見到她一定認不出來。」
「你跟她一直有聯絡?」
「也不是。說來很巧,童芯亮的妹妹童曼菁跟我念同一所大學,而且還是同一系,算是我的小學妹呢。」青遙解釋著。
「你就因為這樣,所以選了童芯亮?」熙懷一臉的無法置信。
「不是,你別緊張,我可是經過一番問卷調查的。」
「問卷調查?」
「我呢,就透過童曼菁,請她問她姊姊一個問題,就問說如果要她嫁給你當老婆,她會怎麼樣。結果……」青遙頓住,覷了他一眼,「真的要我說嗎?」
「沒什麼不可以說的。」熙懷撇撇嘴。
「好,那我說了。」青遙咳兩聲,然後慢慢的、一字一句地公布謎底。「童芯亮說了,人跟豬是不可能結合的,而她絕對是個正常人。」
熙懷整個人楞住,額頭青筋浮起,嘴角開始微微抽搐。
青遙又繼續說︰「雖然我知道你不想結婚,但如果不挑出一個來,那事情一定沒完沒了。所以呢,我就干脆挑一個可以完全放心的人,我很聰明吧?這也是我為什麼挑童芯亮的原因,因為她都這麼說了,就代表她絕對不會讓自己嫁給一只豬啊。」
青遙還在得意的當頭,忽然發現了什麼。「大哥,你怎麼了?臉色怪怪的。」
「沒事。」只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卻又不能喊疼。
熙懷繃著臉,重新坐回椅子上,正準備查找資料,電話鈴聲忽然響起。
「喂?」他順手按了免持听筒。
「你是傅熙懷嗎?我是童芯亮。」一道輕脆的嗓音,震住了在場的傅氏兄弟。「你知道我是誰吧?」
「知道,妳一開始就說了不是嗎?」熙懷回神之後,快速應話。
「那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是為了什麼吧?」那端的語氣很不友善。
「不知道。不過妳可以直接說。」
「好,那我就直接說了。就是照片的事情,我實在不明白,你……你怎麼會選我呢?難道你不覺得自己很荒唐嗎?」她充滿火藥味的質問道。
「照片?喔,我想起來。對啊,那妳怎麼會把照片放進來讓人挑選?」他舒適地調整了下坐姿。
「那是我媽自作主張!為了這件事,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生活了。」
「這樣……」再啜口好茶,潤潤喉。「那實在有點抱歉,看起來是讓妳困擾了。」
「是啊是啊,是很傷腦筋。」那頭懊惱的聲音明顯轉為興奮,而且口氣好轉許多,「不過你也不用說抱歉,你只要換個人選就行了,這很容易的。」
「可是……如果我不想換呢?」熙懷對著弟弟的V字手勢笑了笑。
「你、你是什麼意思?」童芯亮的聲音霎時變得僵硬。
「我這人一向有個原則,就是一旦決定的事就不想去改變。」
「那你就是一定要娶我了?」聲音一下子拔尖。
「嗯……」熙懷輕刮了下耳膜,沉吟了下後,說︰「我是挑選妳,不過妳也可以不嫁。」
「我當然不會嫁!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童芯亮這輩子是絕對不會嫁給你這頭自大狂妄的沙豬!不論誰來逼我都沒有用,我會用盡所有方法抗爭到底,你等著瞧!」
「好,我會等著瞧,那妳可要加油了!」說完,不嗦,熙懷直接掛了電話。
一旁的青遙早已忍不住大笑出聲,「噢,妙!老實說,我有種預感,接下來一定會很精彩。」
「是啊,我也等著看好戲,反正人是你挑的。」熙懷涼涼地應道。
「什麼話啊?我是在幫你耶,你不能這麼卑鄙--」青遙的抗議聲被手機鈴聲給打斷了。
「喂,曼菁啊……原來是妳給她電話的……什麼?喔,我知道了,我會提醒他。」掛完電話之後,青遙拿著古怪的眼神瞅著哥哥。
「什麼事?」低頭審閱文件的熙懷,只眼瞟著他。
「剛打來的人是童曼菁,她說她姊姊跟你講完電話以後,就……」
「就怎麼樣?」熙懷收回那只眼,漫不經心地問。
「就一直在找她們家的那把鋼制菜刀。」
「喔?」熙懷的兩只眼終于很捧場地同時一翻,微怔之余,嘴角逐漸上揚。
「你還笑得出來?曼菁說她一直懷疑她姊是標準的人格分裂,這種人外表是看不出來的,但是一發作就很可怕……等一下!」青遙說著往外頭沖去,嘴里還嘀咕著︰「我還是出去交代一下警衛好了。」
這時候的熙懷卻忍不住笑了。看來青遙選上她算是幫上忙了!
他還記得當年她被自己弄哭的總總「事跡」,所以不管有什麼天大的意外,她都不可能會想嫁給他。那麼,他可以放一百二十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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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的很想砍了他!他居然對我說加油?他根本就是在消遣我!簡直是可惡透頂了!」童芯亮扭曲著一張秀麗的臉龐,每句話都從牙縫中迸出。
「我就叫妳不要打這通電話的,妳偏偏要打。」童曼菁吁口氣,有點同情的望著姊姊。
「我本來是想勸他主動換人,那老媽就會死心,天下自然就太平了。我哪知道他這麼惡劣,一點商量的余地都沒有。」
「妳不是說過他很驕傲自大,又很冷酷無情、霸道野蠻……哇,他怎麼被妳說得一無是處?」曼菁驚奇的睜大眼。
「因為這是事實!」芯亮氣呼呼的。
「是嗎?可是妳小時候很喜歡跟著他,怎麼現在會這樣討厭他呢?」曼菁一臉的納悶。
「喜歡跟著他,不代表喜歡他這個人;再說小時候不懂事,現在我長大了,當然知道好壞了。」芯亮忿忿難平,用更堅定的語氣說︰「經過這通電話,我就知道他還是跟過去一樣惡劣!」
「可是媽說……」
「媽說的她自己負責!」
「可是媽的脾氣妳又不是不知道,她堅持的事很少改變的--」
「很巧,我正好遺傳到她這一點。」童芯亮咧咧嘴。
「是啊,如果妳們兩個都這麼一直堅持下去,那咱們這個家就永遠沒有安靜的一天。我听管理員說,我們樓下已經去反應好幾次了,還差點報警呢。」
「妳說得沒錯,快刀斬亂麻。我是該好好想個辦法,人家都說要等著瞧,還幫我加油了,我當然是繼續抗爭,一定有什麼辦法的……」芯亮咬牙握拳,陷入沉思,半晌,大叫道︰「我有了!」
「真的?誰的?」
先賞給妹妹一記栗爆再說。「我是說我有了好辦法了。現在談的,可是關系到我終身幸福很嚴肅的事!」
「我知道啊,可是嚴肅不一定要暴力嘛。」揉著額頭,曼菁繼續問︰「那妳是想到什麼好辦法?」
「我想過了,如果能讓熙懷相信別的女人比我更適合他,那麼他就會心甘情願的放棄我,又不會傷了兩家的和氣,這才是最圓滿的結果!」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辦得到嗎?」
「就看妳了。」
曼菁怔了怔,神色倏地大變,哇地大叫一聲,「哇!我不要,沒有人這樣的啦!我又不是丫鬟,我才不要代嫁呢!」
「誰說要妳代嫁啦?妳是不是小說看太多了?」芯亮忍不住失笑。「我是要妳利用跟傅青遙的關系,幫我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靠過來。」芯亮壓低聲音開始解析自己的絕妙計畫,只見曼菁听得瞠目結舌。
「嗯,我明白了。姊,妳好聰明欸!」曼菁豎起了大姆指。
「這是一定要的啦。不過這句話,我等著听傅熙懷來說。」
芯亮攏攏那頭亮麗的秀發,角度完美地斜並著長腿擺出最優美的坐姿,隨著篤定的心情,總算恢復「常態」。
目睹老姊判若兩人的轉變,曼菁很識相地趕緊走人。
雖然說老姊現在已經恢復正常了,不過……說實在的,曼菁也不確定到底哪個狀況的老姊才算「正常」。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傅熙懷這三個字,一定會讓老姊無法「正常」。
就像她現在要執行的「計畫」……不管了,童曼菁還是決定先執行再說。
「喂,親愛的學長嗎?給你兩個選擇,第一是我告訴我家老姊,是你幫忙你家老哥選照片的事情;第二是你馬上跟我見面。」嘿嘿嘿……
誰?誰的笑聲這麼邪惡?曼菁眼皮立刻低垂,對自己的笑聲露出無限懺悔的表情。
重新睜開眼之後,她便趕著出門跟傅青遙見面。在會面結束之後,她又趕緊將結果告訴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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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之後,傅熙懷再次接到童芯亮的電話。
「妳想說什麼就快說,我在忙。」嗆聲也得找對時間吧。
「我知道你是大忙人,那就看你什麼時候忙完,我等你啊。」好一道充滿愉悅的甜美嗓音。
「嗯?」截然不同的嗓音,讓熙懷把耳朵更貼近听筒。「妳……真是童芯亮?」
「我當然是,這有什麼好懷疑的?我相信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人敢隨便冒充我,你說是不是……懷哥?」
熙懷第一個反射動作就是拉開話筒,然後兩眼瞪著它,彷佛話筒里隨時會跑出什麼咬人的怪獸一樣。
「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我記得以前我都是這麼叫你的啊。」她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笑意。
他吁口氣,問︰「叫什麼都無所謂,妳現在到底想怎麼樣?」
「我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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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你真的要去見她?」青遙問著正忙著整理文件的哥哥。
「反正就約在附近的露天咖啡座,去一下也無妨。」
「我覺得事情有點怪怪的,至少她這麼主動就有問題。而且那天曼菁還十萬火急的約我出去,然後就問了我一大堆問題,且都是跟你有關的呢。」
「是嗎?什麼樣的問題?」
「嗯,很多啦,比如你的生活飲食習慣,會不會賴床、有沒有時常熬夜、喜歡吃些什麼、不敢吃什麼。另外,還有你最討厭和最喜歡哪種類型的女孩啦……反正她問很多,從身高體重到三圍都有,還作筆記呢。」
「那你回答她了?」
「是啊,我每個問題都回答了。反正就當成是在寫問卷,雖然沒獎品可以拿,不過別再煩我就行了。」
「每個問題都回答?」熙懷揚眼,有點難以置信。「沒想到你這麼有心,對我的事情這麼了解。」
「見鬼!」青遙擺擺手,一雙修長的腿往椅子上擱去。「我說我根本不了解你的狀況,她硬是不相信,所以我只好來個『自由答題』嘍。」
「那我明白了。」熙懷滿意地點點頭。
童家姊妹倆搞了老半天,卻只弄到一份假情資。
「大哥,依你想,她們問了一大堆問題,然後又約你出去,到底想干什麼?」
「見了面不就知道了。」熙懷將資料放入公事包里,交代說︰「我跟她見過面之後,會直接趕到新首都工地去一趟,你吩咐羅勃斯不用等我了。」
這個「羅勃斯」的身分算是較為特殊,並不屬于傅氏企業的員工,而是由傅家兩老直接任命,職責就是保護傅熙懷。
話說傅熙懷自從返國接任傅氏集團總經理一職之後,傅氏集團隨即進行一場澳革,先是人事調動、獎賞制度的重新整頓,接著是整個家族企業的轉型投資,而最近熱門的房地產、資訊業等等,都讓傅氏集團在商場上再現佳績。
只是傅熙懷精明的算計和剽悍的作風得罪了不少人,其中新首都開發案的一筆土地買賣,「富川企業」就因為截標未果而記恨在心,傳將對傅熙懷不利。
說起來這富川企業算是傅氏的死對頭,近些年來的每筆生意都像是沖著傅氏而來。
本來在商場上競爭是在所難免,但听說富川幕後那個神秘的金主似乎跟黑道頗有淵源,也因為這樣,傅家特別聘請私人保鑣輪流保護傅熙懷的安全,而出身特種部隊的羅勃斯就是其中之一。
「你居然不帶著羅勃斯一起出門?」青遙的表情,就像看見一個人要刎頸自盡般。
「她要我一個人單獨赴約。再說……不過是個女人,不需要派上保鑣吧。」熙懷一派輕松的揮手笑了笑。
「不過是個女人?你可別太大意了。」
「誰說我大意了?我是不在意。」熙懷嗤笑了聲,從容地邁出步伐。
青遙對著哥哥的背影,有模有樣地畫了個十字架。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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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中取靜的露天咖啡座,顯得有些空蕩蕩。
熙懷抵達約定地點後,發現時間還早,便隨便找了個位子坐下來翻看雜志,偶爾抬頭看看四周,幾度發現年輕女子走了過來,但又離開。
不是她。
算一算他十八歲那年離開台灣的時候,她已經上國中了,可是此刻浮現在他腦海最鮮明的記憶卻不是她清湯掛面的模樣,而是她更小的時候,也許八歲?五歲?他還記得她那甩動的兩條長辮和驚天動地的嚎哭聲。
沒想到分開十年了,他們還有機會見面!
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見面,是否氣氛會不一樣呢?也許他們還能來個兒時記趣什麼的。
……我童芯亮這輩子是絕對不會嫁給你這頭自大狂妄的沙豬!
她在電話里咆哮的字句忽然刺入熙懷的腦子,濃眉微蹙,眸光也失去原來的溫度。
一種微妙且復雜的情緒在他心頭醞釀。
雖然說他對母親一直積極催促婚事也十分排斥,但是……他可從來沒想過自己會讓一個女人這麼厭惡。
暗熙懷搖頭失笑,正想低頭繼續看雜志,眼角余光一瞥,馬上抬起頭來。
不遠處出現一個特別的「東東」,怪異得讓他瞪大了雙眸。
是一道彩虹嗎?
不對。是一盤炒壞的米粉頂在頭上?更正,是在風中飄揚的蓬松彩色米粉頭!
這樣的發型,讓人不敢掉以輕心,畢竟最近精神病患特別多。
只是因為距離的關系,他無法看清「她」的臉。目光再往下……
嘖嘖!熙懷不禁暗暗稱奇。大白天的,是「蛇精」現身嗎?
瞧,無袖、露肩、低胸的緊身馬甲上衣,搭著超短的迷你裙,隨著足下高跟鞋每一步踩出,身軀呈現的S型幅度也愈來愈大。
發現她大剌剌地一路「蛇行」,而且正朝著自己的方向走過來,熙懷本能地低下頭,假意翻動雜志。NO、NO……
Yes!效果出來了!當童芯亮看見男人倉促避開視線的那一刻,內心已經開始興奮起來,腳步也不禁加快。
她用力踩著步伐,一路扭腰擺臀接近他,同時刻意用著「美環式」的濃濃鼻音,有如申吟一樣,道︰「哈,懷哥!」
熙懷瞬間打了個哆嗦,然後像火燒般從椅內彈起身。
瞪視眼前這個扭腰擺臀的女人,一句話在他舌尖打轉--小姐,妳認錯人了!
「我是童芯亮啊,你不認得我了喔?可是我認得你呢。」芯亮揚著手里的照片。
熙懷定楮一看,發現她手里拿的竟然是自己的泳裝照!
她用力踩著步伐,一路扭腰擺臀接近他,同時刻意用著「美環式」的濃濃鼻音,有如申吟一樣,道︰「哈羅,懷哥!」
熙懷瞬間打了個哆嗦,然後像火燒般從椅內彈起身。
瞪視眼前這個扭腰擺臀的女人,一句話在他舌尖打轉——小姐,你認錯人了!
「我是童芯亮啊,你不認得我了喔?可是我認得你呢。」芯亮揚著手里的照片。
熙懷定楮一看,發現她手里拿的竟然是自己的泳裝照!
「你……」他試著正視對方,但兩只眼珠子就是老往一旁偏離。「你怎麼會有我的照片?」
「這個是你媽提供的啊,家里還有很多呢,不過……我特別喜歡這一張,體格不錯唷。」既然人家都已經目不忍睹了,那她……當然要更賣力亮相嘍!
芯亮故意轉到他面前,眨著兩扇不自然的假睫毛,刻意調整仰視的角度,配合微噘的鮮紅嘴唇,擺出夢娜式的笑靨。
你可以再靠近、再靠近一點喔。
一步步地逼近男人……拉近距離的同時,她也從容地審視他的面貌。
除了那對飄忽的眼,她看見了一頭濃密微卷的頭發、寬闊飽滿的額頭、高挺的鼻,緊抿的薄唇雖然有點冷酷,卻散發著柔軟光澤。
他還是沒變,雙肩依舊那麼挺、五官依然搶眼、腿兒還是那麼修長……
要說有什麼改變,那就是他渾身多了點成熟男人的味道,巧手剪裁的合身西服,更襯托出他的碩壯英挺。
不論是小時候還是現在,不管是照片或是本人,芯亮都只有一個結論——他真的很英俊、很迷人。
只是,這男人長得太好看,有時候也只是具備「造孽」的本錢罷了。這個想法總算適時挽救她過度沉迷的心緒。
就在兩人逐漸靠近時,熙懷也驗證了一個道理——跑進鞋子里的砂石,其實踩久了也會沒感覺。
從無法想象、無法接受,到感覺逐漸麻痹,他終于正視她那張「調色盤」般的臉。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有必要這樣子蹧蹋嗎?這是他看到她心里唯一的感覺。
她就是昔日的小丫頭嗎?她那被五顏六色覆蓋的五官,實在很難辨識輪廓,唯一值得一看的,就是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好似綻放著一股青春活力。
被男人這麼一瞧,芯亮反而開始有點不自在了。
坦白說,這男人拿著一對黑眸專注盯著人瞧的模樣,還真的有幾分……恐怖。
就像要穿透人心似的,熠熠光芒總讓人聯想到鋼鑽利刀什麼的。
般什麼?看猴戲嗎?芯亮失去乘勝追擊的快感,有點意興闌珊地坐了下來,同時示意,「坐啊,坐下來啊。」
熙懷扯了下嘴角,勉強算是笑容,然後跟著重新落坐。
此時服務生上前招呼點餐,然後離開,整個過程,服務生的眼楮不時飄到她的身上。
「看來你……很受人矚目。」
「應該是吧。」一路走來,她確實是听到不少驚嘆聲,比較夸張的是,剛才有個小孩還放聲大哭呢。
「你……很喜歡打扮?」他發誓這輩子從來沒有說話這麼遲疑過。
「是啊,女人嘛,總是要學會打扮,讓自己漂漂亮亮的,不是嗎?」
「是……是該多學學。」他的良心建議。
「那你覺得我漂亮嗎?」她的語氣忽然興奮起來。
「嗯?」漂亮?漂亮……的交通號志——「前有路障」,請小心駕駛。這個念頭讓熙懷忍俊不住笑了。
他在笑?他居然在笑!他怎麼還能笑得出來?!他應該欲哭無淚,他應該萬念俱灰,他應該懊惱後悔……他此時的笑容對芯亮無疑是一大打擊。
服務生上前送完餐後,熙懷直接問道︰「你今天約我出來,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
「當然是談我們的婚事啊。」芯亮啜著果汁,不忘給他來個秋波橫掃。
「婚事?還有什麼要談的?該說的,你都已經說過了,不是嗎?」他實在沒胃口,但還是捧著咖啡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啜飲著,努力讓自己的視線停留在杯上的圖案。
「那是前幾天的事了,因為現在的情勢已經改變,所以當然有必要再談談。」她輕咳兩聲,努力用鼻腔發聲,「難道你都不想听听人家要說些什麼?」
被嗲夠撒嬌了吧?呵呵!
熙懷直覺胃一陣痙攣,勉強咽下嘴里一口咖啡,皺眉擺手說︰「就算我不想听,你還是會說的,那你就直接說吧。」
只要有長眼楮的,都看得出來他的不耐煩。兩簇火苗在芯亮眸底燃起,她吸口氣,撥撥噴滿膠水的僵硬發絲,嘴角努力翹起。「我要送給你一份禮物!」
「什麼禮物?」
「就是……」知名晶牌濃縮特效巴拉松一瓶,附加強化韌度的懸梁專用吊繩一條……想到這兒,她原本牽強的笑容變得好生動。「就是一個驚喜!我決定嫁給你。」
當當當當!謎底揭曉。
童芯亮話一說完,忙著瞠大眼,以無限期待的愉悅笑容,等著欣賞他的表情。
他的表情是兩只眼皮翻開,瞪視她,然後眼皮又再度垂下。
芯亮不禁訖異。「你、你……怎麼都不說話?」不然直接哭出來也行唷。
熙懷當然會說話,只是得等到耳邊還在轟隆作響的巨雷消失。
「是不是听見我說要嫁給你,你高興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她決定再給他小小刺激一下。
丙然,他終于再度抬眼,對著她一臉燦笑。
熙懷忽然有種感覺,她那對骨碌碌的眸光中似乎躍動著什麼。
挑釁!當這兩個字刺人他思維時,他頓時有了某種領悟,剎那間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他想,他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也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好啊,那我就娶你好了。」他很阿沙力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