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季綾失蹤的消息傳到書家,書家上下立刻一陣人仰馬翻。
書夫人當場昏倒,老翰林嚇得臉色發白,立刻命二兒子火速前去向女婿道歉陪罪。
要知道,無論書季綾和夫婿平時感情如何,當朝婚律早有明令︰凡妻擅去者,徒刑二年,判離。如果張寂黯震怒報官,書季綾就算被找回來了,也得服兩年刑期,並被休離啊!
「我不會這麼做的。」張寂黯面無表情,淡淡應了聲。
「多謝你,季綾她……」書仲綺既尷尬又無奈,只得慨然長嘆,「都是我們寵壞了她。」
張寂黯抿著唇,不置一詞。
見他沉默不語,似是無意多說,書仲綺只好硬著頭皮又問︰「她到底為了什麼事離家出走呢?」
靜肅半晌,開口停了好一會兒,最後,他卻還是沉默。
見狀,書仲綺故意憂心忡忡的大聲感嘆。「這下應該如何是好?季綾她一介弱女子,只身在外,倘若出了意外,我娘肯定活不了了!」
張寂黯俊眉深蹙,又過了片刻,才抬眼注視他,冷淡說道︰「你,不妨去問問你的‘好朋友’吧!」
什麼?範含征?
聞言書仲綺臉色大變,心頭登時涼了半截。妹婿的意思是,書季綾和範含征走了?這這這、這不可能,事實若真如此,那季綾就完了!她會身敗名裂,永無翻身之日,她她她、她不可能這麼傻吧?
一定是誤會,否則就是哪里出了差錯。
他臉色蒼白的匆匆離開張家,頭一件事就是去範家,好好問個明白。
幸虧張寂黯是厚德之人,絕不會報官將季綾的丑聞張揚開來,為今之計,只有盡速找出妹妹,解開誤會,還原真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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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悠悠,三個月後。
張寂黯端坐案前不斷振筆疾書,公務繁忙得不可開交。
兩個月前,書老翰林突然宣布辭官,並指派他接續他的職務,讓張寂黯錯愕不已,因為他早就表明辭官立場,要去書院執教了,卻沒想到同一時間,書院竟派人告知他新教職已經尋覓到絕佳人選,婉轉拒絕了他。
這一切顯然都是老翰林設計好的,張寂黯難掩失望,特地登門請教,不料老翰林居然臥病在房,淚流滿面的喃喃向他道歉,說是他教女無方,勉強他娶了如此不堪的女兒,他感到悔恨不已。
不但如此,老丈人還緊緊握著他的手,一邊乞求他原諒,一方面又殷殷切切的誠摯叮囑,他乃青年俊材,切莫放棄大好前程等等。
老翰林視他如子,所做所為皆是為了他的前程考量,所以張寂黯盡避失望,卻也不忍心再讓岳父憂心,于是,他一心向往的執教生涯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令人煩不勝煩的官場文化。
听說,範含征目前不在京師,而書季綾始終下落不明,書仲綺兩個人都找不到,書家上下急得宛如熱鍋上的螞蟻,又不能明日張膽的大肆搜索。
只是,盡避如此小心翼翼,街頭巷尾還是漸漸傅出書季綾和浪子範含征私奔的傳聞。
胸口驀地一陣疼痛,痛得他不得不暫時歇筆,深深呼吸幾次,等到痛楚逐漸過去,才繼續埋頭寫字。
連月來,只要稍一動念想到那女人,胸口便傅來陣陣痛楚,他也分不清這疼痛是源自于何處,只知道,必須立刻轉移心念,疼痛才會停止。
房門突然發出呀地一聲,安柔手捧熱湯進來,微笑說︰「寂黯哥,我給你送補品來。」
「多謝。」他頭也不抬,只輕輕點了一下。
她把熱湯放到桌上,「這幾天,有季綾嫂嫂的消息嗎?」
他緩緩搖頭。
蓮步輕移,安柔走到他身邊,柔聲安慰,「別擔心,我哥哥是行走天下的商人,他已派人到處去尋找,一定很快就有消息了。」說罷,縴手搭在他肩上,羞澀的緋紅俏臉。
「多謝。」張寂黯仍舊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安柔失落不已。「寂黯哥,不管再怎麼擔心,也小心別弄壞身子……」黯然低下頭,收回雙手,她喃喃低語道︰「那,我走了。」
滿懷委屈離開書房,丫鬟們立刻簇擁上來,伺候她登轎回府。
安柔悶悶不樂的回到家中,立刻又被請到偏廳說話。
「哥哥。」
「寂黯現在怎麼樣了?」
「還是一樣……」她苦惱不已,悵然直嘆,「怎麼辦呢?」
安適之沉默片刻,才開口道︰「哥哥為你安排了一樁親事,近期內,你便擇日出嫁吧!」
「什麼?」安柔聞言一驚,立刻搖頭拒絕,「寂黯哥如此痛苦,我為什麼必須選在此時出嫁呢?」
「你認為寂黯對你還有感情嗎?」安適之銳利的目光凝定在妹妹身上,不悅地蹙起眉頭。
自安柔傷勢痊愈後,听聞書季綾失蹤,便三天兩頭往張家跑。他不是不明白妹妹心思,若寂黯對她有情,他自然早就千百個贊成。
但,現下寂黯表現的態度已經夠明確了,他心中只有書季綾,不可能再接納別的姑娘,安柔再這麼執著下去,受傷痛苦的便是她這個傻瓜,他已經不想再看妹妹心碎痛苦了。
「我勸你死心吧!」他冷然道。
「我不要,為什麼要死心?書季綾已經不可能回來了,寂黯哥身邊只有我而已!」安柔不依,淚汪汪的頓足發愁。
安適之怔忡地凝視妹妹,俊容驀地籠上一層寒霜。
寂黯婚前,他曾向書季綾說過不該說的話,安柔自殺未遂時,據下人來報,似乎曾發現她身著男裝在門外徘徊,若屬實,那麼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便很清楚了。
她不告而別,自是為了成全安柔,而寂黯至今仍不知情。
他身為寂黯的知己至交,究竟應該如何解釋?若承認自己挑撥他們夫妻關系,寂黯會如何看待他呢?
「柔兒,你大概還不曉得,書小姐一直誤以為寂黯深愛著你,這一回,她是為了成全你才離開的。」他冷肅的看著妹妹。
安柔不信的瞪視哥哥,嬌斥道︰「胡說,人人都說她和範含征私奔去了,跟我有何關系?」
瞅她一眼,安適之僅僅語氣平淡的駁斥,「你錯了,她沒和範含征在一起。」
「你怎麼知道?」話一出口,她立刻咬住下唇,知道錯的人是自己。
扮哥勢力之大,人脈之廣,往來遍及四海,他敢如此肯定,定是確實掌握了範含征的行蹤。
安適之疲倦的揉揉眉心,沉重的說道︰「等你出嫁後,寂黯和書小姐之間,也許會出現轉機,至于你,就盡早忘了寂黯吧!」
但願此舉,能稍稍彌補他先前犯下的錯誤,將一切導回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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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黯,我找到範含征了!」
書仲綺匆匆來訪,見到妹婿劈頭便道︰「季綾沒跟他在一塊兒,這段時間,他忙于自己的私事,根本不曉得季綾出走。」
張寂黯低垂眼眸,默默無語,沉郁的眼眸更加黯淡了。
「現在該怎麼辦?她已經失蹤三個多月了,倘若遭遇不測……」書仲綺憤憤地看著他,頗有責怪之意,「我還寧願她和範含征一塊兒出走,至少平安無事!」
話一說完他便拂袖而去。妹夫連月來對妹妹的事不聞不問,已令他心寒至極,雖說離家出走是季綾的錯,但他未免也太過絕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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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柔喜事越來越近,安適之特意大張旗鼓為妹妹籌辦婚禮,除了安家本身張燈結彩,連所有與安家來往的行號商鋪都張貼喜訊,熱烈慶賀。
到了正式成親當日,安家人興宴會,廣邀名流,其排場之奢豪、聲勢之盛大,更是宛如公主出閣,須得昭告天下似的。
張寂黯獨自坐在喜宴一隅,默默喝著酒,一杯接著一杯,也不管旁人異樣的眼光,幾瓶小酒喝干之後,隨又喚人再拿新酒。
這一桌子人,怔怔看著他,全都傻了。
僕役們怕他喝醉鬧事,連忙通報上去,孰料安適之听說後,沉吟半晌,僅淡淡吩咐,「他要多少酒,都給他。」
于是幾個客人模模鼻子溜到別桌去了,肯和張寂黯同桌的,就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兩三人,可他卻仍毫無所覺,喝得醉眼迷茫,不知今夕何夕。
季綾季綾……他胸口痛得快死了,誰能救他一把?
酒液熱辣辣地滑進喉頭,胸口似乎不疼了,可一轉眼,疼痛感又立刻加劇,他嘿嘿苦笑。也罷,季綾若遭遇不測,他正好陪她去。
那日書仲綺來過之後,他獨自回到房里,瞪著她的衣箱足足發呆一整夜,隔天早上,吃完早膳就吐了,從此之後,胸口上的疼痛就時時緊抓著他,無論走到哪里,眼前永遠只有季綾的笑容倩影。
他……他真是想破了頭也不明白,不為範含征,她到底有什麼理由離開?
現在她人在哪里?在做什麼?人平安否?有什麼事不能和他攜手解決,得這樣激烈的負氣離開?一連串的問句在他腦中飛轉,卻沒人能給他個答案。
不是書仲綺弄錯了吧?是他欺騙他吧?季綾只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小姐,獨自一人能怎麼辦?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張寂黯眼前一花,仿佛瞧見一道細瘦的身形悄立廊下。
那兒是僕役行走的小路,丫鬟們魚貫往返,只見那細瘦人影突然伸手攔住一名丫頭,低頭說了幾句,又從懷里掏出銀兩給她,小丫頭連連點頭,便帶著酒壺退下,沒一會兒,又端出一盅熱茶,從那人身邊走過。
對方始終背對著他這邊,低垂頭臉,仿佛不願示人,但不知為何,那人身形牢牢吸引了他,他低頭的模樣,後頸露出一道細瘦的線條,實在像極了某人……張寂黯情難自禁,不禁看呆了。
「公子,喝杯茶解解酒吧,您喝了不少。」端熱茶的小丫頭來到他身邊,為他斟了一杯。
張寂黯努力撐著惺忪醉眸,直直望那著那道背影。半晌,那人終于忍不住轉過來了,晶燦的美眸驀地對上他的,兩人四目相接,無聲凝望,接著那人忽然掩唇驚呼,匆匆轉身離去。
「季綾?」張寂黯這才如夢初醒,霍地起身,丫頭端上來的茶水潑灑一地他也不管,目光痴痴鎖在前方,怔忡一瞬,立刻推開丫頭,跌跌撞撞的追上前去。
「媽呀!」書季綾轉頭發現他,嚇得腳步踉蹌,更是沒命的拔腿飛奔。
一路上她幾次差點撞到了人,好不容易終于跑出筵席,剛剛轉進一條小巷,這時手臂卻突然被人扯住,整個人被翻轉過來。
「季綾?」張寂黯目不轉楮的看著她。
她的身影,一道?還是兩道?三道?他實在喝多了,醉得分不清楚南北西東,也分不清眼前究竟是不是幻覺,只知道,就算是幻覺,他也要牢牢抓著不放。
「好痛噢!」她皺眉扭動著,可他絲毫不肯放松,讓她越掙越痛,不禁低叫起來。「干麼抓那麼緊?想摘下我的手臂嗎?」
是她的聲音?真的是她?不是幻覺?
張寂黯深深巡視她臉上每一道線條,靈秀的眉眼,她的唇鼻,最後落在嬌艷的唇瓣上,他渴望的低吟一聲,低下頭,火熱地吻上她的唇。
「唔……」書季綾皺眉嚶嚀著,只覺酒氣撲面,醺得幾乎連她也醉了。
牢牢捧著她的臉,鼻尖在她臉頰各處廝磨,張寂黯激切地吻著她,仿佛要將她吞入月復似的,她掙扎一陣,便軟弱投降了。
他們緊緊貼合,舌尖在彼此口中纏繞,他大手捧著她的後頸,濕潤的唇徐徐擦過她的耳,含起她的耳珠吮咬逗弄,又沿著頸際吮吻而下,惹得書季綾血脈僨張,幾乎發狂申吟。
「寂黯……別……」她驚惶失措的推著他。
他終于抬起眼,深深凝視著她,那深似海的黑眸,寫滿了濃重的。
書季綾只看一眼便頓時失去力氣。她渾身燥熱,酸軟無力,跑也跑不了,站也站不穩,只得軟若無骨的偎在他身上,微微嬌喘。
「我真不懂……」她喃喃低語著,秀臉埋進他懷里,滿懷愁緒又失魂落魄,只是抱著他低問︰「你怎麼沒向安柔求親呢?她又怎肯嫁給別人呢?你們不是互相愛慕嗎?」
「你說什麼?!」
張寂黯當場震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麼。
「就為了這個?你就為了這個離家出走?」
她咬唇不語,失意的垂下眼。
他昏昏沉沉的連連搖頭。這怎麼可能?他從未提起安柔,她怎麼會知道?誰把安柔的事告訴她了?
他醉得幾乎睜不開眼,身子搖搖欲墜的往書季綾身上倒去,她驚叫一聲,連忙抱著他大叫,「寂黯!」
「跟我回去……」他努力撐著,薄唇在她耳畔低語。
她現在哪有心情和他爭辯這個啊!
「等一下嘛,你別倒,倒下來就完了,啊……」眼看他就要滑到地上,她驚慌不已,連忙大聲喚人。「快來人啊!」
終于有人發現他們了,一個漢子匆匆跑來架住張寂黯,安適之聞訊前來,乍見書季綾裝扮成的男孩模樣,差點沒認出來。
「書小姐?」他又驚又喜,書季綾只是朝他甜甜一笑,便不再說話。
張寂黯頭痛欲裂,模糊的說︰「適之,我得先告辭了。」
「這是自然。」安適之立刻吩咐左右,「快去備轎。」
「今日,恭喜你了……」張寂黯神態疲弱地向他道賀。
安適之意味深長的瞥了書季綾一眼,也不禁露出微笑,拱手道︰「彼此彼此。」
書季綾頓時雙頰緋紅,喃喃道了聲謝,隨後車轎備妥,便和久違的夫婿一同乘轎同府。
「你都沒回答我呢!」上轎後張寂黯便倒在她肩上,雙手環著她的腰,沉沉睡去。書季綾兀自煩惱著,山抱著他,輕輕模著他的臉。
他消瘦了好多,真是心疼死了,她離開後,他也沒多快活嘛!
她突然和他一起回家,眾人都嚇了一跳。回到房里,她卸下男裝,便如平常一樣睡在他身側,枕著他的手臂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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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一切都沒有改變,過去數月來,只是一場漫長的惡夢,如今,他終于擺月兌惡夢的糾纏醒來。
張寂黯沉靜地凝視妻子。
日光灑進窗欞、透過床幔,蒙蒙照著她玲瓏姣好的身段。她睫扇低垂,無瑕的臉朧清透如雪,唇角勾著笑意,氣息平順,沉夢正酣甜。
這就夠了,他寧願永遠這樣看著她,直至地老天荒……
書季綾嚶嚀轉身,柔軟馥郁的身子往他懷里鑽去,俏臉依戀的埋進他胸口,縴手攬上他的腰。
他剛剛才想伸手摟她,自己的衣帶居然松開了。
他一怔,底下便冒出銀鈴似的悶笑,接著連單衣也被揭開。
書季綾手不安份,一邊模索著丈夫胸膛,一邊依戀嘆息著,「好溫暖啊……」說著又湊上鼻尖,在他胸前磨磨蹭蹭,嘴唇徐徐吻過他的鎖骨,吻過頸項,繞到耳根上廝磨舌忝舐,又繞回來親吻他的額頭,然後沖著他甜甜一笑。
「你還生氣嗎?」她水汪汪的美眸眨呀眨的,一副無辜可憐樣。
「你……」結果他一開口,又叫她湊上來的小嘴堵住,濕濕熱熱的舌尖滑過他下唇,接著往口中探去,他腦中一轟,抱著她翻轉過來,將她壓在身下。
忽然,像想到什麼,她急得哇哇大叫起來。「先說好,我可沒和範哥哥一塊兒私奔,沒有見面,也沒有走在一起,這幾個月都是單身一人唷!」
張寂黯眼眸渾濁,無言凝望著她。
她一聲不響的離家出走,沒有只字片語,也不曾遣人報過平安,他生氣嗎?
毫無疑問,當然生氣,他氣極了。而這一切還比不上眾人為她擔心受怕的煎熬——他遑遑終日,食不下咽,整天失魂落魄,書老翰林病了一回,書仲綺日夜奔走,京城流言四起,全家死氣沉沉,都是誰任性妄為闖的禍?
只是到如今,她笑容晏晏的出現在他眼前,他才發現,只要她平安歸來,只要她毫發無損,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洶涌的情感綿綿而至,張寂黯情思深切,低頭攫住她的唇。
書季綾美眸蒙,熱切回應著,不一會兒便衣衫盡褪,的白皙肌膚透出一層迷人紅最。
他屏息地注視苦她,大掌徐徐撫過美背,她霎時尖叫一聲,酥麻難耐地癱軟了身子。
見狀,他低笑起來,索性推她轉身俯臥在床上,指月復拂過果背,羊脂般細致的肌膚頓時一片嫣紅,她嬌軀更是狂顫,不住氣喘連連。
「寂黯……不,噢……」她敏感得死去活來,嚶嚶求饒。
可此時此刻,越說不要,越偏要了,張寂黯豈肯放棄這大好「整治」她的機會?
芙蓉帳暖,無限春意,甜蜜的刑求才要開始。他一手掌握她的小巧蠻腰,舌尖沿著脊骨蜿蜒而上,任憑她再怎麼扭動申吟,也絕不停止。
直到她哭著投降,兩人才緊緊抱在一塊兒,化成兩團熾熱的火球,彼此熊熊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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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季綾此次離家出走,一去三月,下落不明,毫無音訊。
張寂黯雖說是見到她平安歸來就完全忘了計較,但來龍去脈,也不能不問清楚,首先第一要問的,就是她這段時間到底人在何處。
「我到處游山玩水,沒有固定的住處,腳到哪兒就走到哪兒,走到哪兒就睡到哪兒,去了一些地方,見了一堆難得風景。」
一直以來,她都深恨自己是閨閣小姐,不能游歷天下,像兄長們一樣無拘無束。這回她在傷心失意下離家出走,于是鐵了心跟自己說,寧可死在外頭,也不終老閣樓。
然後,她就大膽上路了,所幸上天垂憐,一路平安。
「我獨自南下,也去金陵拜訪過範哥哥,可惜他家的女眷都說他不在,知道我的身份後,留我住了幾天,接著听說安柔的喜事,覺得奇怪,就趕回來了。」
說到此處,她不禁暗自好笑。
這安適之狡詐得緊,把婚事搞得沸沸揚揚,分明就是為了通知她回來——一則好讓他妹妹徹底死心,另覓幸福;二則彌補對寂黯的虧欠——既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將她召回,又不必向寂黯承認自己做過什麼好事,實在是高明之舉吶!
提起安柔,張寂黯又是一陣難解。
「我從未提過安柔,是誰告訴你的?」
「爹爹把我許配給你,我當然得派人打听嘍!」
她笑嘻嘻地看著丈夫,想到安適之為了「昭告天下」,不知燒掉多少錢兩,她便善心大發,決定說謊為他遮掩。
「安柔對你情深意重,還意圖自盡,你怎麼沒向她求親呢?」她柔聲問。
他訝然問道︰「自盡的事,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就是……在小州橋邊喝酒那天呀!」她黯然垂下雙肩,「那天我偷偷去了安府一趟,听說安柔小姐自盡,我好難過,喝了好多酒,後來遇上範哥哥,他心情也不好,我們倆就一起抱頭痛哭,剛好這時候,你就來了。」
她惴惴不安的瞅了身邊人一眼。那天他生了好大的氣,她知道他誤會了,卻不想解釋,也解釋不來,她和範含征的關系,時日一久,他便明白了。
張寂黯喟然長嘆,他本想等事情落幕,安柔傷勢穩定後再向她透露,不料事情卻演變至此,既然她什麼都知道了,那不妨就一次說個清楚。
「很久以前,我就沒把安柔放在心上了。」
他溫柔的看著妻子,淡淡笑說︰「當年剛退婚的時候,我確實是青天霹靂,所以不斷去找她,可是都被阻絕門外。有一次我被她家家丁打得全身是傷,像野狗一樣被丟棄在暗巷里,那是我一生中最潦倒的日子……」
書季綾屏著氣息,聞言握住他的手,他輕松的笑了笑,表示這都是過去的事了,他早已不再介懷。
「家丁走了之後,適之偷偷從家里跑出來背我回家,我娘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因為家里根本沒錢請大夫,適之就把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都留下來,才匆忙趕回家去。從那天之後,我再也沒出現在安府門口。」
「為什麼呢?」書季綾好奇問道。
看了她一眼,他又接下去說︰「連適之也不知道,我被打的那天,安柔其實也在。她躲在角落里,捂著嘴巴,遠遠看著我,表情很害怕。她從未看過我那種狼狽模樣,因為太害怕了,所以她從頭到尾都沒有出聲,沒有站出來為我說一句話,也沒有阻止她爹派人打我。比照之下,適之當時是被好幾個大漢牢牢架著,大叫懇求他爹別再打了——你能想像我當時是什麼樣的心情嗎?」
書季綾聞言倒抽一口涼氣,「你一定很恨她吧?」
張寂黯搖了搖頭。
「她從小嬌生慣養,怎能想像吃苦的日子?我一文不值,身無長物,能給她未來什麼保障?我理解她為什麼害怕退縮,她爹安排的沒有錯,像她這樣嬌弱的姑娘,只適合听從父母安排,嫁給一戶衣食無憂的人家。
「半年後我又在街上遇見她,她和她娘親有說有笑,見了我便低下頭,拉緊她娘的手臂和我交錯而過,那時我就知道,我和她已經結束了,這位千金小姐和我一點關系也沒有。」
也許正因為如此,書季綾的反叛才如此吸引他的目光。
安柔的蒼白懦弱,已令他倒足胃口,季綾卻恰恰相反,她精力充沛,橫沖直撞,敢愛敢恨,絕不盲從父母之命,也不向世俗眼光低頭,她是他見過最光彩奪目,最真誠無偽的女子,每見她一回,他就越為她傾倒。
「說起來,安家還是我的恩人。她爹畢竟出錢幫我們還債,我爹不久後就抑郁而終,我娘也跟著憂病而亡,適之一直默默對我伸出援手,要不是有他幫忙,我連安葬父母的本錢也沒有。」
他自嘲地笑了笑,又道︰「我中舉之後,他比誰都高興,我猜他一定立刻把消息轉告妹妹,以為安柔這些年來始終深愛著找。其實,安柔只是在他巧妙安排下見過我幾次,發現我已恢復昔日風采,又想到從前的甜蜜,這才舊情重燃,如果我還是那個身無分文的傻小子,她看都不會看我一眼。」
「唉……」書季綾長嘆一聲,「真是的,安適之怎麼都不知道這些事呢?」
枉費他聰明絕頂,竟不知自己的親生妹妹如此薄情勢利。
「畢竟是親手足,適之怎麼都不會往壞處想。」他寬容的微笑,「再說他為了繼承家業,四海為家到處經商,怎會曉得他妹妹如何待我?看在他的面子上,我不想破壞安柔在他心中的地位,也許安柔也覺得悔恨,才試圖自盡吧!」
她點點頭,又安慰的拍拍他的肩頭,「安柔應該也是愛你的,倘若不愛,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勇氣自盡呢?」
「你認為自盡需要勇氣嗎?我不這麼認為。」張寂黯不敢苟同的搖搖頭,又道︰「自盡,只是一種懦弱的逃避手段罷了!」
她仔細想想,不得不同意這番說法,又是一陣欷吁。
他深深凝視著她,澄澈黑眸中情意流轉,滿滿的盡是無比眷戀。
「我以為真正的勇氣是——為愛而戰,毫無畏懼,即使犧牲名譽、財富也在所不惜,寧願傷心自苦,也一心盼望對方幸福,這才是真正的勇氣。」
季綾和安柔截然不同,她才是渾身上下刻著一個「勇」字,敢愛敢為,誠實認真的女子。
「真是,把我說得這麼好,實在是……」被他瞧得粉面緋紅,嬌麗無邪,她連說起話來都顛三倒四、結結巴巴了。
「我……改天要說給爹爹听,真是的……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這麼夸獎過我,我我我……我都不好意思了呢!」
她一時害羞,一時歡喜,張寂黯忍俊不住笑了,將她攬在懷里,溫柔看著,「是嗎?」
她美眸燦然,盈盈抬首,又嬌又赧的問︰「那……還有沒有?」
「我有沒有說過你很美?」
「沒有耶!」開心死了。
「你真的很漂亮。」他肯定的贊美她。
書季綾喜孜孜的搖晃他,又問︰「還有呢?」
「找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
「我聰明嗎?」真的呀?她笑得闔不攏嘴。
「你是很聰明,也很大膽。」撫著她的臉,張寂黯神情突然變得認真,「我真的好感謝你……」
她好奇的眨巴著美眸,「感謝我什麼?」
他慎重地凝視她,道︰「感謝你能平安回來,沒讓自己受到一點傷。」
「噢……」聞言,她心一揪。是啊,如果她出了意外,留下他獨自一人,那該怎麼辦才好?爹娘又將如何傷心呢?她實在太任性了。
「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許這麼做了,嗯?」緊盯著她,她聰明若此,應該懂得分寸才是。
「我知道了,絕對不會再有下次,我保證。」她鄭重承諾。
餅去數月來,她已經盡她最大的力量,獨自走遍各地,嘗過了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滋味。
如今她心中已經有了最完美的歸屬,她的生命再也沒有缺憾,從今往後,和她鐘愛的男子攜手共度一生,就是她最向往的幸福。
「我好愛你。」她深深投入丈夫懷抱,滿足的輕聲呢喃。
張寂黯溫柔撫著妻子的秀發,只笑不語。
未來漫漫人生,他並不期待她能成為一位「溫良賢慧」的嬌妻,只要她平安快樂,無災無殃,四肢健全,莫要出門闖了什麼禍事,他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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