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狀元吉蒂 第4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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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吉蒂,當真令他開了眼界。

惠家幾近破產時,她卻把身上值錢的物品解下來送人;明明是去官衙指認盜賊,卻反而花了大筆銀兩保釋孩子出來。無怪廚房大娘說她「行事頗有俠風」……如此豪情,原非壞事,只是……難免叫人憂慮。

追逐竊賊,萬一反被殺傷呢?

路見不平,便要替人出頭,也不掂量自己的能耐,就像上回在酒樓那般,光憑一個「敢」字,就能打遍天下無敵手?

蘭樕撮唇沉思。

這樣麻煩的人物,偏偏是他的妻子,哼,看來相偕白首的機緣渺茫矣。

「不要這樣看我。」吉蒂忽道。

「我怎麼看?」他挑眉。

「不說話,偏著臉打量,眼楮黑黝黝的好像在說……奇怪的女人。」她轉頭瞪他一眼,不悅地哼了哼,「叫人好不舒服。」

蘭樕唇畔淺笑,傾了身去,黑眸像是蘊著一絲促狹,把她逼得直往後縮,一路貼到車身邊緣上。

「噫?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嗎?」他笑,雙手一攬將她圈在懷里。她身上有種清爽干淨的氣息,無色無香,是從不施脂粉的緣故。

「我怕怕怕……什麼?倒是你你……光天化日……你這樣,不是讀書人所為吧?」吉蒂粉頰臊紅,開口卻是結巴打顫,簡單一句話也說不好。

「連讀書人也搬得出來,」沉沉低笑,手掌沿著柔軟腰際,逐一擦過胸脯,再沿著她的領子挑開外衣,露出一片粉白。

「我只道我是你丈夫——」大手倏收,兩人更貼緊了些。

她的腰,柔滑緊實,不愧是舞刀弄槍,勤練體魄的女子,姣好嬌軀,玲瓏曼妙,粉膚如凝不見一絲贅余。

唯有這種時候,她身上的女人味才會被勾引出來——

唇輕輕踫上她的,便惹來一陣輕嘆。

吉蒂氣息不穩地扶著他胸膛,唇瓣抵著他的,鼻間盡是他的氣味,後頸上的細帶漸漸松開了,衣衫敞露,他忽然勾走她的肚兜,酥胸略一受涼,便又被一雙大掌包覆住,揉摩按搓……實是不勝逗惹,才嚶嚀著軟倒在他懷里,嬌軀化成柔水。

他們正在回家的路上,馬車外叫囂著各種聲響,有叫賣的、有雜耍的,人聲鼎沸,馬車揉輪骨碌轉動著。

他們真要在這里,這里嗎?未免……傷風敗俗。

蘭樕將她抱至腿上,健臂橫過胳膊,讓她枕著他手臂。

「吉蒂——」他抬起她的下頷,吻住她的唇。

馬車戛然而止。

「大人,狀元府到。」車夫停馬呼喝。

蘭樕聞言頓住,拉起她的外衣,攏緊包好,收起活色生香的場景,確定沒有一絲,又把遺落一角的肚兜揣入懷中。

他一逕忙著,吉蒂卻媚眼迷離,軟若無骨的,硬是賴著不起來。

「你……」還不醒過來嗎?蘭樕啞然失笑,「你好意思,就賴著吧。」抱起她傾身下車。

愛里奴婢迎上來,見狀疑問,「大人?」

他淡淡推說︰「她不舒服。」

「奴婢這就去請大夫——」

「不必了。」

越過奴婢走向臥房,腳步不曾稍停,吉蒂始終把臉伏在他肩膀上,走到一半,忽然咯地發出一串嬌笑,肩頭一聳一聳的。

「敢笑?」他低頭瞪她一眼。

待會兒便讓她笑不出來。

***

水漂兒從水面上飛掠而過,一下、兩下、三下,才三下就沉入池底,再撿一塊石子,肩腕並用,施力一拋……兩下、三下,還是只有三下。

「好難哦——」踢了下腳邊的石子,看它們一個個噗通滾入水中。

無聊死了,吉蒂懶洋洋的伸著腰,狀元天天大清早就進宮去,姐妹都不在身邊,丫環們又各司其事,閑慌起來,竟找不到半個人陪她說話。

「嗚……」

有哭聲?吉蒂揚起臉,左右盼著,忽見一個臉蛋圓圓、身形也圓,約莫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提著袖子一路又哭又擦的走過石子甬道,往她這邊過來。

「喂,你怎麼哭了?」吉蒂好奇地看著她。

哭聲伴隨著咕嚕聲,小丫頭苦著圓圓的臉,一抽一噎地說︰「嗚……綺霞姐姐老嫌我笨手笨腳,今兒個,偏又在她眼皮低下摔了兩個瓷碗,她氣得眼楮冒火,差點兒打我呢……現罰我整天都不準吃飯,趕明兒還要叫人把我攆出府去,嗚……我是跟著娘親在這里出生的,還能去哪兒?我只有娘親而已啊,嗚嗚……」

「她唬你的,不會有這種事。」吉蒂笑了笑,往身後坡上的亭子一指,「去把桌上的糕點整盤拿來,快去。」

「你是誰呀?我來府里十二年了,還是在這里出生的,你來多久了?」小丫頭抹了抹臉,不大高興地揚起圓臉。

「兩個月,嘻——」若比資歷,當真要敗給她了,吉蒂掩嘴笑說︰「叫你去就去,敢不去你試試!」

「唔?」小丫頭被喝住了,本能的遵命照辦,辛苦爬上坡去,小心端著糕點回來,肚皮咕嚕咕嚕聲,不絕于耳。「糕點來了——」

吉蒂回頭拿了一塊雪花糕,又道︰「剩下的,你幫我吃光它。」

「嗄?」小丫頭抬起頭,眼里亮晶晶的,掩不住喜色就要伸手去拿,手都伸了一半,卻又忽然縮回。「可是綺霞姐……」

「別怕,我可是比你綺霞姐姐厲害多了,我叫你吃,你綺霞姐姐用塞的也會把它們填到你嘴里,放一百二十個心吃吧!」

「真的啊……」小丫頭一臉景仰地望著她,肚皮又咕嚕叫了兩聲,餓得她眼冒金星,什麼也管不了了,于是席地坐下來,不顧一切的埋頭大啖。

吉蒂瞧她狼虎咽,連盤子也想啃進肚里去似的,忍俊笑問︰「你叫什麼名字?」

「人……都……叫我……傻妞。」塞滿糕點的嘴,說得不清不楚。

「傻妞啊?!」吉蒂了解的點點頭,「果然是傻的,倒沒冤枉你。」

小丫頭人圓、臉圓、嘴也圓,食物到她嘴像是進了無底黑洞,才一盤糕點哪夠她吃,轉眼就盤底朝天,一場秋風掃落葉。

吉蒂目不轉楮,看得嘆為觀止。

愛里養這丫頭,要費多少米糧啊?

「再去廚房拿一盤……不不,拿兩盤過來好了。」

「可……可是……」傻妞舌忝著嘴,顯然吃得意猶未盡,卻又有些無措。「廚房問誰要吃,該怎麼回呢?」

「是夫人要吃的,行了唄?」吉蒂搖頭嘆了口氣。還有奴才不識主子的,傻頭傻腦怎麼討生活啊?

「啊?夫人在哪兒?!」傻妞嚇壞了,張大黑不溜丟的眼珠,不可置信地左右張望。

「少廢話,要你去就去,敢不去你試試!」吉蒂翻翻白眼,直接喝道。

嚇得傻妞捧起盤子一溜煙奔跑起來,穿過曲橋,穿過水亭,沒命似的往廚房跑去……待會兒夫人要吃點心,她可得伶俐些才行,如若討了夫人喜歡,說不得就不必被攆出去了……傻妞戰戰兢兢盤算著,啊,方才那位姐姐,忘了問她如何稱呼,說是比綺霞姐姐還厲害的人,什麼人比綺霞姐姐更厲害,她怎麼都沒听說呢……

吉蒂閑倚在大石上,眼前一片清澈湖泊,波紋悠悠蕩蕩,倒影其中,看上去也是歪歪扭扭,沒料下一瞬,倒影旁邊忽又生出一抹黑影。

「啊呃——」吉蒂心頭一驚,沒來得及反應,喉頭便被一只粗厚的大手狠狠扼往,緊接著身子騰空而起,高高離開地面。

「呃……」腳著不到地,鼻腔呼吸受阻,失去了賴以維生的空氣,吉蒂俏臉立刻漲紅,同時無盡的恐懼迅速蔓延,雙瞳不斷地睜大睜大睜大……

「玉是誰的?」

扼著她咽喉的巨大男子,臉上戴著面具,僅露出下頷一撮胡虯。

吉蒂雙手握著他的手腕,又捶又抓,雙腳亂踢……無論如何掙扎也掙不開他的束縛,血絲聚滿了瞳孔周圍,再怎麼費盡力氣也吸不到半點空氣。

黑衣人一寸寸收攏五指,直到她瀕臨昏厥才略略松開,陰森冷調的聲音再度響起,「玉是誰的?」

「喝……喝……」她好不容易掙到一口氣,扼著她喉嚨的巨掌又再度收攏。

黑衣人幽幽低語,「要給我名字,就連眨兩下眼楮,不肯說,就直接見閻王去。」

吉蒂使勁捶他的手,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滿面,臉頰火熱,耳膜鼓噪著血液奔流的聲音。

她會死,她就要死了,居然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連一句遺言也來不及交代。

眼前越來越模糊,在完全被黑暗吞噬前,她唯一的知覺就是——冷。

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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