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的變化,總是快過人的計畫。
對于這一點,唐糖現在有著深深的體悟。
「唉!」她穿著短短的粉色恤,搭上一條牛仔熱褲,兩條白女敕的長腿在窗邊的椅背上晃著,一身的慵懶樣,讓女人嫉妒,男人心動。
幾天前,她還在想著不當空姐了該怎麼辦,現在,她卻已經辭職回家當米蟲。盡避那時她曾猜測厲峻行那個男人對她也許有什麼不良企圖,但現在請辭回家,什麼都不用想,那些猜測也全都成多余的了。
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她不禁又回想起那天下機之後的事。
才剛走下飛機,她的手機就收到簡訊,里頭只寫了簡短的幾個字——
女乃女乃住院,速回!
當下,她心慌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從機場攔了車,就直接奔回小鎮。
誰知一回到家,就看見那個「據說」在住院的女乃女乃,拿著柺杖追著老爸打,一家子如同她離開前那樣的雞飛狗跳,頓時讓拿著行李、一臉焦急疲累的她像個笑話。
即使後來知道,女乃女乃是因為太過勞累才住院,而家里只記得傳第一封簡訊報信卻忘了解釋,因此搞出這個烏龍,但她看著剛出院的女乃女乃,卻還是留了下來,並且干脆把空姐的工作給辭了。
不是她太過沖動,而是看著以往做糕點能做上三、四個小時不喊累的女乃女乃,現在光是和個面粉就氣喘吁吁的樣子,讓她明白自己雖圓了當空姐的夢,卻沒有幫上家里的忙。
小弟還在讀書,女乃女乃又固執的不肯請外人進廚房幫忙,她再不回來,家里的人只怕還會繼續忙累下去,讓她一想到就忍不住愧疚起來。
女乃女乃住院雖然不嚴重,但也剛好是一個機會,讓她辭了工作回家。
反正她現在本來就是被停職察看,都已經停職了,不如就干脆辭職吧。
唐糖有些恍惚的想著,手里拿著一顆紅艷艷的隻果有一口沒一口的咬著,讓唐粉從樓下走上來看見時,忍不住又笑又氣。
一只手掐著妹妹的耳朵,唐粉忍不住嬌斥道︰「好你個糖果!回家說是來幫忙,都什麼時候了,還在這里偷懶?」
唐糖哭喪著臉,側頭看著這個一向強悍的二姊,「唉唉唉——痛啊!二姊,我沒有偷懶,我只是在吃早餐嘛!等等就下去幫忙了。」
「吃什麼早餐?我們都已經烤了第一爐出來了,你還慢吞吞的在這里啃隻果當自己是牧場里的牛啊?」唐粉擰得妹妹的耳朵發紅,讓唐糖唉唉叫個不停後才松了手,沒好氣的說著,「快點啃一啃下樓!爸和媽去看今年水果派要用的水果,家里正是缺人手的時候,還不趕緊下來幫忙。」
又不是她想偷懶,而是太早下去,女乃女乃又會把結婚這檔事拿出來說,她實在是不堪其擾啊!
「知道了,我馬上去!」唐糖嘟了嘟嘴,卻不敢抱怨,兩三下把隻果啃完,然後跳了起來跟著下樓。
一下樓,她馬上就聞到了面粉摻雜著糖和女乃油,還有很多配料,如巧克力、水果等混合的香味。
「哇嗚……女乃女乃,好香喔!」唐糖一邊鬼吼鬼叫,一邊由後方抱住正在攪拌調醬的唐女乃女乃。
唐女乃女乃被突如其來的抱住,手一抖,差點打翻鋼盆。
她放下東西,轉身往唐糖的頭上一拍,沒好氣的罵著,「鬼叫什麼?都已經可以嫁人的年紀了,還一點規矩都沒有?」
唐糖笑嘻嘻的任她叨念,「嘿嘿!但還沒嫁嘛!女乃女乃,休息一下吧?我來幫忙攪拌,你出一張嘴告訴我該怎麼弄,還有該倒多少東西就好。」
唐女乃女乃也不客氣,直接把東西丟給她,然後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嗯,你也就做這些還行,就你來吧。」
接過攪拌的東西,唐糖開始認真的拌了起來,一邊咕噥著,「我也想像大姊和二姊那樣,能夠做一手的好點心啊!可是沒那個天分,我有什麼辦法?」
唐女乃女乃好笑的看著她,「別說做什麼點心了,你打女乃油亂打,蛋糕沒一個成功的,女乃油花也不會擠,看起來不像蛋糕反而像米田共。就連排個水果裝飾,也搞得坑坑洞洞的,連自己都吃不下去,這樣還有誰敢讓你踫家里要賣的東西?你也只有做這些攪拌還有其他簡單又不會失敗的還可以。」
唐女乃女乃一席調侃的話,讓其他人全都忍不住大笑出聲,包括在後院里幫忙處理水果的一些臨時工,也都笑了出來,讓唐糖整個人窘困的只差沒找個地洞鑽下去。
她心中可是有滿月復委屈,她也想不透,為什麼家里的人幾乎都是廚房能手,就她進了廚房像災難一樣?連還在上學的弟弟都常常因此嘲笑她。
「女乃女乃……」
「好了好了,別叫了,快點拌。等一下那個派皮就要烤好了,還等著上面的莓子醬裝飾呢。」唐女乃女乃雖然搞笑,但工作上還是盯得很緊,見她光臉紅不做事,連忙提醒道。
一時間,大家又重新投入自己手邊的工作,空氣中除了偶爾幾句的交談聲外,就只有烘焙的香氣和淡淡的水果香……
美國,紐約
一棟高達三十多層的大廈里,厲峻行正皺著眉,和助理討論著最新結案的案件處理。
他肚里像是有一把灼熱的火焰正在燃燒,額頭眉間隱隱抽痛,讓他越發焦躁,甚至感覺眼前的字都開始模糊了。
但他還是咬著牙撐住,除了神色更冷些,幾乎沒人看出他的不適。
堅持了一個多小時,三個負責不同部分的助理還有公關等人終于報告完畢。
必掉了投影機的燈光後,最靠近厲峻行的助理終于發現老板一臉蒼白,額頭上還不斷的冒出冷汗。
「老板,你沒事吧?」
所有人的目光,隨著助理的問話全部投射到他身上,厲峻行張口想要他們專注在接下來要討論的東西上,卻發現自己說出口的聲音比蚊子還小,驀地眼前一陣暈眩,他意識不清的從椅子滑落到地上。
會議室里陡地響起一聲聲驚呼,眾人手忙腳亂,助理連忙把厲峻行從地上扶起,而後轉頭大喊,「快!快叫救護車和醫生!」
當厲峻行幽幽醒來,一睜眼,只見昏黃的燈光懸掛在他的視線前方。
他想起身,卻發現全身軟綿綿的使不上半點力氣,這種挫敗的感覺,讓他忍不住皺起眉頭。
張口想喊人,聲音卻沙啞的不像話,「水……」
「醒了?」一個溫文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去叫醫生來看看,順便弄一碗白粥來。」
厲峻行側過身,看著那個正在指使人的身影,隨即又閉上眼。
杰森,他律師事務所的另一位管理者,向來在處理雜事上比他有辦法。
幾個腳步聲走近病房,接下來醫生快速的進來看診,留下了靜養和可以吃點流質食物的叮嚀後,也離開了。
病房里再度回復到安靜,已是半個小時後的事。
「我怎麼會到醫院?」喝了點粥和水,厲峻行嗓子雖然還是有點沙啞,但身體已經不像剛醒來時那樣無力,他坐在病床上,一臉疲倦的問著。
杰森睨了他一眼,拉了把椅子在病床邊坐下,沒好氣的說著,「還說呢,差點被你嚇死!開完會的時候,你突然整個人臉色發白,直冒冷汗,接著就倒在地上,差點沒嚇死你的那些助理和剛好進去倒茶的小妹。整個公司的人也都惶惶不安,還把我這個正在外面交際的二老板給找了回來。」
「喔。」厲峻行不在意的點了點頭,「那我什麼時候出院?」
他向來身強體壯,連感冒也幾乎沒有,心想這不過是最近疲累過度才有的後遺癥,休息個兩天也就沒事,並不放在心上。
杰森溫和的聲音里馬上帶著怒氣,向來帶笑的嘴角透出嘲弄,「我的大老板,你都不先問問你怎麼住院的就想出院,你真的是要錢不要命啦!」
又不是多缺錢,有必要拚成這樣嗎?
厲峻行無動于衷的望著他,一副「你要說就說,不說拉倒」的死樣子,徹底讓向來好脾氣的杰森怒火翻騰。
「厲先生,我非常榮幸的告訴你,醫生在你昏迷時所告訴我們的診斷是——你工作壓力太大,疲勞過度,有輕微的營養不良傾向,而且身體還有胃潰瘍等雜七雜八的問題,建議你最好能好好的休息一段時間,否則遲早會因為過勞而早早上天堂。」
厲峻行冷哼了聲,鄙視的說著,「危言聳听!我一點都不覺得我哪里有過勞的跡象。」
胃潰瘍?可能有一點,但那是因為他常常忙到無法定時吃飯。
營養不良?不可能!他除了不按時吃飯以外,又不挑食,哪可能有營養不良的問題?
包何況,一個身家超過上億的人,有可能會營養不良嗎?這無疑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杰森笑了笑,但笑意沒有到達眼底。「根據我調查你這幾年的作息來看,你從來沒有休息超過五天以上的長假,而最長的那一次五天假期,還是伯母強制你休的。另外,你的助理告訴我,你常常一杯咖啡打發掉早餐也就算了,有時候晚上或者是中午,也可能一個漢堡或三明治就隨便充饑了事。還有,開庭之前還常常搞到早上三四點都不睡覺。以上種種惡行,你還想說醫生是在危言聳听嗎!」
厲峻行這次終于從合伙人的眼底看出不對勁來。
他戒備的瞅著他,然後問道︰「所以……你要做什麼?」
杰森陰險的笑了笑,模模自己身上的西裝,「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想你也應該好好休息一陣子,畢竟你可是公司的大老板也是活招牌,要是過勞死了,我們事務所就麻煩了……」
厲峻行打斷他滔滔不絕的廢話,冷眼一眯,有些發怒的開口,「你到底要說什麼?直接說重點。」
杰森笑眯眯的說道︰「前面那些都是鋪陳而已,重點來了,為了未來我們事務所的永續發展,還有老板你個人的身體健康著想,我們決定三天後你一出院就開始休假。當然,這是強制性的。」
厲峻行冷冷一笑,「笑話!沒有人可以強制我做任何事,更何況事務所我還是老大。」
杰森沒有因為他的強硬抵抗而沮喪。「在今天之前,的確是這樣沒錯。但是在你住院之後,不巧某人的母親正好打電話過來,又非常不小心的知道了親愛的兒子因為過度疲勞而住院中,所以……後面的劇情你應該知道了吧?」
厲峻行听完他的話,長長的吐了一口氣,無可奈何的垮下雙肩。
懊死!他忍不住握緊拳頭,狠狠的捶了病床一下。
一般人的確無法強制他做什麼事情,但世界上只有一個人例外,就是他那個看來嬌弱無比、有時候卻異常堅持的母親。
平常沒事的時候,她很少插手干涉他的決定,但只要是跟身體健康有關的事情,她就堅持得不得了。
還記得上次他因為熬夜過度而小小發了燒,她立刻跑來他的公寓,親自為他料理三天的補品和自然蔬果餐,並且強迫他吃完,外加在三天內不準他踫任何有關工作的文件。
老實說,那三天真像地獄,讓他想起來就忍不住發冷。
那時一睜開眼就是無止境的補品或生菜沙拉,幾乎看不到任何的肉類,偏偏他是肉食性動物,可想而知那三天簡直度日如年。睡覺的時候也不得安寧,得听母親大人確認過非常有效的睡眠音樂,讓他幾乎快抓狂。
而且除了不準踫公文以外,那三天她幾乎禁止他看電視,頂多只能看芝麻街還有動物世界放松壓力。電腦自然是被封鎖的,甚至連報紙都被她藏了起來。
而他父親對于母親的這些作為,全當作沒看見,完全不管兒子的無奈。
沒辦法,誰讓他們父子都對母親無可奈何呢。
「伯母非常著急,說這幾天會親自過來照顧你到出院,並且會待到親眼見你打包行李搭上度假的飛機為止。」杰森幸災樂禍的看著一臉頹喪的他。
炳哈!原來讓大老板吃癟的感覺是如此美妙。他在心中暗笑不止的想著。
抓了抓頭發,厲峻行瞪了一臉奸笑的杰森一眼,「這樣你滿意了吧?我會去放松一陣子,事務所的事情你要擔起全部的責任。」
杰森揮了揮手,「沒問題。對了,你先想一想要去哪里度假,我可以幫你訂機票。」
厲峻行本來想隨便說個地方,但是一張表情豐富的臉蛋突然躍現在腦海里,讓他忍不住月兌口而出,「台灣。」
「台灣?怎麼會想要去那樣一個小地方?」
厲峻行沒好氣的瞪著他,「你真是越來越羅唆了,連我去哪里都想管。」
杰森也很干脆的道歉,「好,是我說錯了,台灣就台灣,反正我等著你的度假禮物。就這樣,你先休息吧。」
待杰森出了病房,留下厲峻行一個人在病床上面對滿室的空寂,一個越來越鮮活的人影在他腦中不斷的出現。
「或許……去找她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因為讓他想念的,不只是那甜而不膩的甜點,還有那雙似笑似嗔的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