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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紅顏 第1章(1)

八年前洛陽龍家

「杜夫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罷硬的線條在青澀臉龐上勾勒出俊美英挺的容貌,龍頊霆眉心擰死,一對銳眸全然沒有他這個年歲該有的稚氣天真,一瞬也不瞬的直瞅向爹親身旁的女子。

「頊兒,不許這樣對二娘說話!」

龍老爺揮了揮手,制止身旁張口欲言的女子,眉心同樣蹙得死緊,對兒子的說話語氣听得出來曾經中氣十足且能呼風喚雨。

「我娘只有一個。」

別過頭,年方十五的龍頊霆冷哼了一聲,一臉的輕蔑不屑。

「你娘都已經過世五年──」

「所以娘就不是娘了?」

沖口而出的語句打斷了龍老爺欲教訓兒子的話,龍頊霆怎麼也忘不了娘親過世的那年,爹親是如何不聞不問的。

「罷了!這話說進了死胡同里。你听見你二娘說的話了,那也是我的意思。」

無奈地嘆了口氣,龍老爺對于兒子的倔強束手無策,畢竟兒子對二房妻子如此態度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爹的意思是說,您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但家業要由誰來接手,還得先要孩兒出去闖出一番成績證明?」

對于杜夫人那頤指氣使的命令語氣,龍頊霆嗤之以鼻,十分不以為然的重復了一次他怎麼想怎麼覺得荒唐的內容。

「正是如此。你帶著龍樺出去吧!爹給你三百兩做本金。」

龍老爺語氣斷然,看著兒子吩咐道。照說他正值壯年,本該氣宇勃發,此刻看起來卻是氣衰體弱。

「那曜坤呢?」睨了杜夫人滿臉掩不住的笑意一眼,龍頊霆冷言問道。

「坤兒才八歲,這件事還太早,過個幾年吧。」

听他提起自己寵愛有加的麼子,讓龍老爺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彷佛在驅趕惱人的蒼蠅似的要龍頊霆別再說下去。

「那就祝爹福壽安泰、永保康健。頊霆不孝,今夜就啟程。」

豹身作揖,龍頊霆輕笑了一聲,對于爹親口中那句「過幾年」了然于心。

既然這是他手足娘親為了確保權勢與產業的手段,他多說什麼又有何益?

爹親一顆心向著杜夫人也不是一兩天了,要他證明自己,其實只是希望替還年幼的異母弟弟爭取機會不是嗎?

旋身擺袖,龍頊霆沒向杜夫人道別,只是一對超越他年齡該有的銳眸掃向杜夫人後即離去。

杜夫人被龍頊霆冷眼一瞪,瞪出了一身冷汗;一見他離開,著實松了口氣。

她之所以會提議要龍頊霆出門闖事業,完全是因為日前龍老爺無意之間松口說要傳承家業給長子,就怕自己日漸衰弱的身子再這樣日夜煩心、操勞,再熬也沒有幾年了,畢竟龍老爺與糟糠妻子白手起家,年少時吃的苦太多,龍頊霆的娘親也就是因為這樣才會說病就病,撒手西去。

可她杜娘吃的苦也不少,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好日子,丈夫病了,她唯一指望的就是兒子能繼承龍家龐大的家產;但稚子年幼,龍老爺又萌生傳承家業的打算,都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一介弱女子,怎麼能不為自己打算呢?

八年後京城鳳家

「鄭員外,當初可不是這麼說的!」

面色鐵青,鳳綺霠瞅著鄭員外手中的借條,一對黛眉鎖得死緊,咬起朱唇,粉拳緊握,強忍住怒氣,覺得鄭員外實在欺人太甚。

「當初?我怎麼不記得當初有跟你這個小妮子說過什麼?」

鄭員外不耐煩的哈欠連連,晃了晃手中那張借條,上頭是鳳綺霠娟秀的字跡,清楚的寫著借款五百兩銀。

「鄭員外,您這不是明擺著欺侮咱鳳家的孤兒寡母嗎?」

原先約好三年期的還款條件,她甚至還抵押了鳳家祖宅,鳳綺霠怎麼也沒想到才過半個月,當初借款給她的鄭員外如今竟翻臉不認人。

「欺侮?鳳姑娘,你說這話可有欠公允了。我鄭家向來最恨仗勢欺人。當初鳳老爹過世,多少人追著你們要酒?就連藥鋪也追著你們取藥錢,要不是我出面吃下了那些債權,替你們鳳家孤兒寡母還了一大筆錢,還借了銀兩給你們,鳳老爹此刻只怕還躺在祠堂里下不了葬吧?還有鳳夫人,她那身子骨一天能斷藥嗎?」

一陣訕笑,鄭員外對于鳳綺霠的指控很是不以為然,甚至將自己的行為夸大成了某種施恩。

粉拳死握著,咬著唇的貝齒幾乎要陷進朱唇之中刻出點點血痕,鳳綺霠怒瞪著鄭員外,啞口無言。

半個多月前,以釀酒聞名的鳳家酒莊鳳老爺在押送貢酒的路上遭劫過世。貢酒被劫,負責的官員遷怒鳳家,取走了鳳家酒庫里所有釀好的酒,又見她們鳳家僅存孤兒寡母,還訛了好大一筆賠償金。

這麼一來,原本一直向鳳家訂酒的商家們幾天之內紛紛上門逼酒,雖然代替爹親出面的鳳家長女 鳳綺霠再三保證定會重釀新酒,要眾商家寬限交酒日期,但因重釀新酒快則一年,商家們怎受得住這一年的損失?

二來,鳳家酒莊之所以聞名是因為鳳老爺獨特的釀酒手法,在鳳家酒莊諸多佳釀之中最為出名的是經年做為貢酒的--凰釀;如今釀酒師遭逢不幸,再釀的新酒能否有原本的水平實在難說;再說,鳳家五口,除鳳老爺與長年病重的夫人之外,就只有三名女兒,最長的鳳綺霠也不過剛滿十五,尚未及,其余兩個妹妹分別十三與十歲,要指望重病的鳳夫人釀酒,商家怎麼敢想?

但,若是相信鳳綺霠的話,這酒若非鳳夫人去釀就是尚未及的鳳家三姝得要一肩挑起重責大任,把希望寄托在三個乳臭未干的女娃兒身上,有哪一個商家有這樣的膽識?

在此狀況下,自然全都逼著退還早已下訂的錢銀,再加上鳳夫人長年調理身子的藥材所費不貲,藥鋪听聞鳳家讓人逼債,著急藥錢讓鳳家賴去,也上門來取藥錢。

十五歲的鳳綺霠哪來的法子一下找出這麼多銀兩?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求助于唯一願意寬限給酒期限的鄭員外;鄭員外一口答應吃下所有的債權,還借了銀兩讓鳳綺霠安葬爹親,卻不料只過了半個月,鄭員外居然拿著日前鳳綺霠親筆所寫的借條上門逼債。

「五百兩,本金加上利息,你想我鄭某人家是開善堂的?三年,我都能把這五百兩翻三翻了!」

見鳳綺霠怒目瞪視著自己悶不吭聲,鄭員外收起借條,唇角一扭,主動提起了日前與鳳綺霠口頭約定的還款期限。

「鄭員外,您明明就記得!」

十三歲的鳳薔雩從屋里沖了出來,抓起地上的小石子就往鄭員外擲去,小臉上的怒意並未少于大姊多少。

「記得又如何?字據上白紙黑字可沒提,我要你們現在還錢是我這個債主的權利!」

提腳作勢要朝鳳薔雩踹去,鄭員外唇角的笑越發令人作惡。

「薔雩,帶霽蝶回屋里去,別讓娘擔心。」

一個箭步上前護住妹妹,鳳綺霠背上扎實地捱上鄭員外那一腳,吃痛地皺起了眉,要大妹帶著跟她從酒窖里出來的小妹回屋里去,以免娘親擔心。

「可是……」

望著鄭員外一臉的獰笑,鳳薔雩說什麼也忍不下這一口氣。

「你不听大姊的話?進去!」

對妹妹搖了搖頭,鳳綺霠不許她再多說,就怕傻楞望著她們的小妹會讓這一切給嚇壞。

「小蝶,進屋!」

忿忿旋身,鳳薔雩三步並作兩步走回小妹身邊伸手一抓,扯著鳳霽蝶不由分說就往屋里走。

「二姊,會痛啦!」

眼神還定在大姊身上,鳳霽蝶讓二姊一扯,痛呼了聲,沒得選擇,只能跟著進屋去。

「鄭員外,請您看在跟我爹多年的交情上,讓我們三年後再還款好嗎?這期間的利息我保證一天都不會遲的。」

低聲下氣哀求絕不是鳳綺霠的個性,但爹親辭世之後一家的重擔全上了她身,忍著自己向來剛烈的性子低聲下氣,是她不得不做的事。

「要是我不答應呢?」

仰頭斜睨鳳綺霠,鄭員外揮了揮手,招來了候在外頭的馬車與幾名大漢。

「鄭員外,您這是打算做什麼?」

眼睜睜看著幾名大漢跟一輛明顯要來載些什麼的馬車從偏門進來,鳳綺霠語調激動,全身寒毛直豎,有不好的預感。

「先拿了我該拿的。你們酒窖里還有酒不是嗎?」

鄭員外前些日子來過鳳家,當時便讓他發現了酒窖里還有鳳老爺生前釀的數十壇酒,于是貪念一起,才會打算藉此機會將酒窖里所有的酒據為己有。

「那是爹才釀的,酒都還沒熟不能喝!鄭員外,現在搬動那些酒,讓它們離了酒窖會壞的!」

她爹就只余下這數十壇尚未熟成的酒,鳳綺霠見鄭員外想要動這些酒的歪腦筋,趕忙阻止。

「少說廢話!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靠你爹留下的這些酒賣銀兩還我欠款,你覺得我有這麼傻嗎?酒沒熟成不會拿去我家慢慢等嗎?放在這等你們偷天換日?」

鄭員外一把拉住想往酒窖跑去的鳳綺霠,接著一甩,將她整個人甩向一旁,力道大得讓鳳綺霠筆直撞向柴堆,雪白的額頭上撞出了一道鮮紅。

「你們這些人把髒手拿開!誰也不許踫我爹的酒!」

遠方酒窖傳來鳳薔雩的高聲喊叫,一听便知她正在努力制止那些個頭高大得不象話的大漢們染指爹生前所釀的最後一批佳釀。

「二姊,這樣他們會傷了你的。」

鳳霽蝶稚女敕的聲音隨後傳來,阻止二姊跟那些要搬空酒窖的叔叔們起沖突。

「死丫頭!耙咬我!」

一聲痛呼,接著就听見酒壇打破的聲響。

「廢物!小心我的酒!」

一听見酒壇破裂的聲響,鄭員外著急的跑上前去怒罵,就怕這最後一批鳳家酒還沒出鳳家大門就全給砸爛了。

「薔雩、霽蝶!你們快回屋里去!」

鳳綺霠追在鄭員外身後大喊,現在她擔心的已不是酒窖里爹親所遺留的最後一批酒,而是不用多想就知道正在誓死護衛那些酒的大妹與一心勸阻的小妹的安危。

「你也想阻攔?沒門!」

旋身抓上追趕而來的鳳綺霠,鄭員外再奮力一推,又將她推向了柴堆,摔得一身是傷。

「薔雩!霽蝶!」

被鄭員外遠遠甩開,鳳綺霠就再沒听見酒窖里有妹妹們的聲音,急得爬起了身,也顧不得自己一身是傷,額上還淌著血,趕忙又追上前去,嘴里大喊著兩個妹妹的閨名,心上是又急又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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