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休息時間,汪曉薔拿著自己親手做的便當來到員工休息室微波。
在等待時,她的思緒不知不覺地又飄到三天前。
那個輕薄她的可惡男人沒事了吧?
一想起他,汪曉薔不禁伸手輕撫嘴唇。
明明只是個淺淺的親吻,為什麼她到現在還忘不掉呢?嘴唇上仿佛還殘留著屬于他的溫度,只要想起他,嘴唇上的溫度就像有生命似的,愈來愈熱,無法遏止,更無法控制,最後,熱度就這麼傳遍她全身,燙進她心底。
可是,令她感到悲傷的是,居然讓他在醫院听見被人抨擊她過往的丑聞,那樣的難堪讓她無地自容,落荒而逃,連最後一聲再見也無法和他好好說,現在想起來還真可惜……
天哪,她究竟是怎麼了?居然滿腦子都是一個輕薄她的男人?不該這樣呀!
汪曉薔又伸手敲敲不中用的腦袋,感到苦惱。
當她心不在焉時,施信宇剛好走進來,看見她發愣,有皺著眉頭苦思,好像正在煩惱什麼,自然而然便將她煩惱的原因聯想到汪馨微身上。
「都這麼多天了,馨微的氣還沒消嗎?」
「信宇哥。」看見值得信賴的人出現,汪曉薔立即拋開紛亂的思緒。
听他提起姐姐,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幸好有你幫我說話,不讓她一定不會原諒我的。我接二連三的出錯,她真的對我很失望。」
不難听出她預期中的落寂,施信宇不禁在心底嘆息,雖然是同父異母的姐妹,可是曉薔從小對馨微又敬又怕,偶爾他實在看不下去,想開導她幾句,但是只要一開口勸她,她總會立刻反駁。
「其實,你不用這麼在意馨微的話。」
「那怎麼可以?她比我聰明,而且她說的話都是對的,進了公司本來就應該好好工作,可是我連她交代的事都辦不好,如果哪天闖了大禍,上頭怪罪下來,不僅讓她沒面子,也會連累你耶,所以她罵得很對,我真的要檢討。」
「你就這麼听她的?」
「嗯。」汪曉薔點點頭,感恩地說︰「如果不是她賺錢讓我讀護校,我哪有辦法完成學業?之前在醫院里發生那件事,也是她出面替我解決,還代替我付了對方三十萬和解金,不然我早就吃上官司了。而且,馨微比我早出社會,有豐富的社會歷練,听她的準沒錯。」
「就算她罵你罵得很難听?」
「換個念頭想,因為她當我是自己人,才會直截了當的責罵我,不是嗎?」
有時候汪曉薔倒是很樂觀,覺得姐姐雖然擺明了討厭她,但是如果當真不在乎她,又何必浪費精神跟力氣和她生氣呢?
「你實在是……」施信宇無奈地笑了笑,不想破壞她們姐妹的關系,他相信她們有外人無法理解的相處方式,只要曉薔不覺得辛苦就好。「算了,反正執行長已經回總公司坐鎮,人事調動的幅度頗大,也設立了一堆新規章,馨微那里忙得焦頭爛額,應該沒空繼續跟你嘔氣,托執行長的福,你的日子應該不會太難過。」
「呵呵。」汪曉薔笑了笑,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啊,我的便當微波好了,你呢?已經中午了,不吃飯嗎?」
「忙得沒什麼胃口,只想來杯咖啡……哇,好香!你親手做的便當?」
「嗯。」她點點頭,小心翼翼地從微波爐里拿出便當盒。
「你的廚藝真是沒話說,以後哪個幸運的男人娶到你,就可以大飽口福了。」而他希望自己就是那個幸運的男人。
「哪有你說的這麼好啦?」受到稱贊,汪曉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是心底著實開心。她舉高手中的便當,對他說︰「工作都這麼辛苦了,別只喝咖啡,不介意的話,請你吃我做的便當吧?」
「請我吃?那你自己呢?」
「我的工作比你輕松得多,跑一趟樓下的員工餐廳就好。你是不是嫌去樓下點餐,用餐要浪費太多時間,所以干脆不吃?」她猜測道,果然看見他點頭。「所以這便當請你吃,我時間多,可以排隊用餐。」
她用保溫布墊將剛微波好的便當包好,遞到他手中,貼心的舉止讓施信宇覺得好溫暖。
汪曉薔將自己備的環保餐具也拿給他。「你慢慢吃,我先下樓了。」
「曉薔!」施信宇喊住她,頓了頓,才略顯尷尬地提議道︰「其實我真的沒什麼胃口,還是……我們一起分享這個便當?」
「可是里頭飯菜的量不多耶,我是無所謂,但是我怕你吃不飽。」
「我今天胃口不好,能吃一些東西已經算是托你的福了。」
汪曉薔回以微笑,點頭道︰「那我們就在這里吃吧,你去坐著先吃,我再去拿雙筷子來。」
見她笑著答應,讓施信宇心情很好,原本為繁重的工作忙得沒胃口用餐,現下突然覺得食欲大振,有她陪伴,午餐更顯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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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執行長辦公室的玻璃帷幕往下看,可以看見業務部員工休息室外的走廊。
走廊上擺了幾張圓桌和椅子,方便員工在休息時間坐在這兒喝茶或咖啡,正巧汪曉薔就和一名男子坐在靠近玻璃帷幕這一側的座位上,有說有笑的吃著同一個便當,無巧不成書的是,這一幕剛好被執行長辦公室里得衛子讓看見,頓時,他臉色鐵青,心情沒來由的變得惡劣。
她是「海神」的員工?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
他原以為,兩人不再見面,她在他心里不小心引起的騷動就會慢慢淡去,再過幾天,他就可以完全忘記曾經遇見過她,可是,她竟然是公司的員工,而且這樣毫無預警的讓他看見。
她身旁的那個男人是誰?他們是什麼關系?如果只是同事,交情有好到可以一起共享一個便當嗎?
「……晚上六點是‘萊梭名表’的發布會,主辦單位已經為執行長預留貴賓席;晚上八點三十分和童小姐在‘香榭西餐廳’共進晚餐。以上是今天接下來的行程,請問執行長,行程上有什麼需要更動的地方嗎?」高特助是哈弗大學畢業,工作上的表現既專業有出色。
衛子讓的目光始終落在玻璃帷幕外的那對男女身上,他們的互動在他眼中簡直和一對情侶沒什麼兩樣,這讓他大為不滿。
「執行長?」高特助再次恭敬的請示。
衛子讓輕撫下巴思索著,然後伸出手指向業務部員工休息室的方向。
「立刻去人事部調查,我要知道那個男職員的身份。」
「是。」高特助走上前,看清楚執行長感興趣的對象後,立即稟報,「執行長,他是業務部第六分部的經理,施信宇。」
「施信宇?」
這個名字教衛子讓反感,他怎麼可能不記得自己莫名奇妙霸佔對方的三明治?那女人還口口聲聲喊那個男人信宇哥,令人听了刺耳。
「請問執行長是否有特別的指示?」高特助問道。
衛子讓沉默許久。他的視線原本溫柔地落在汪曉薔開心的笑臉上,但是一想到令她開心暢笑的對象是正和她共進午餐的家伙,他的目光瞬間一沉。
「撤去業務部走廊上的桌椅。」
聞言,高特助先是微愣,立刻恢復專業的態度,迅速記下執行長的交代,並且應聲道︰「是。」
「另外,我要施經理的人事資料,將他從進公司到現在所有的資料備齊給我。」
「是。」
衛子讓見兩人吃完飯後,那家伙像獻殷勤似的跑進休息室拿面紙給汪曉薔擦嘴,身為男人卻像條哈巴狗,真是難看。
站在玻璃帷幕旁的他,定定地注視兩人之間的一舉一動,心思愈加復雜。他想拋舍的糾結情緒狠狠地纏住他,甚至像生根似的鑽進他四肢百骸,挖掘他所有蠢蠢欲動的神經,直到他們兩人結束午餐離開,他才有辦法移開目光。
衛子讓轉過身來,對高特助說︰「你過來。」
斑特助雖然心中疑惑,但仍然大步走進執行長身旁。
「你聞聞我的頭發。聞得出那是什麼洗發精的香味嗎?」衛子讓突然道,一時沒顧慮到該有的形象。
「呃……」高特助硬著頭皮湊上前嗅他的頭發,鼻子微皺,不敢讓執行長發現他臉上神情有異。「是一種……悶悶的感覺。」
見鬼了,哪來的香味?他覺得自己聞到的像是幾天沒洗頭的頭皮味!
「悶?怎麼會?明明是像某種植……」衛子讓忽然頓住,想起自己為了留住發上的香味,一直舍不得洗頭,他的行為果然持續失常。他伸手一揮,面無表情地道︰「嗯,沒事了,你可以出去了。」
「是。」高特助也一臉面無表情地走開。
執行長是長得很帥沒錯,可是,他剛才提出的要求實在令人費解,讓人心底不禁冒出一臉串問號。執行長在搞什麼呀?該不會是個有特殊癖好的怪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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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高級西餐廳里,一邊聆听琴師美妙的鋼琴演奏,一邊享受用精致的法式餐點,可說是極為奢華的享受,但是對衛子讓和童智妍這兩位出身名門世家的少爺和千金來說,只是十分平凡的一餐。
用餐時,他們各自沉默,同樣擁有出色外表的兩人面對面坐在同一張餐桌旁共進晚餐,仿佛天底下最美,最相襯的一幅畫,然而實際上,他們倆除了一出生就被雙方的父母決定了婚姻關系外,再無其他交集。
童智妍身為「造曦集團」的千金,從小就接受最頂尖的教育,並且無時無刻被父母耳提面命,要她隨時做好成為衛家少夫人的準備,所以從她懂事以來,人生中好像永遠擺月兌不了「衛子讓」三個字,明明生活中毫無交集的人,竟然注定是她未來的丈夫,這一點,真的令她無法接受。
但衛子讓從來沒有這個煩惱,對于企業聯姻,他保持認同的態度,只要能幫助事業,和一個有用的女人結婚,好過只娶一個只能稱為妻子的女人回家。
言下之意,妻子對衛子讓而言只是個名詞,對象是誰,他無所謂,只要稱得上門當戶對,這樁婚事能創造企業雙贏的局面,他就沒有反對結婚的理由,剛好童智妍一直是成為他妻子最佳的人選。
餐後甜點送上卓後,童智妍始終板著的艷麗小臉變得更加冷若冰霜。
「這麼久不見,你好像變了。」她忽然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衛子讓啜飲一口紅酒,順著她的話道︰「人的外表本來就會隨著時間改變。」
童智妍聞言,放下手中的湯匙,不吃甜點了。
「你沒那麼笨,不可能听不懂我的話。」她一語雙關地揶揄道︰「向來最為家族企業效命的衛大少,即使面對讓他一點感覺都沒有的未婚妻,也能擺出應付的笑臉,可是今晚……」她睞了一眼腕表上的時間,再次冷笑。「足足一個小時又二十七分鐘,你連微笑都沒有。」
「用餐時計算這些,童大小姐的興致未免太特別。」衛子讓不以為然地說,臉上仍然不見一絲笑意。
童智妍確實是很難相信她眼中的冷面笑匠會有笑不出來的一天,他這樣的改變雖然微乎其微,可是她注意到了。
「當你面對我時,已經無心佯裝笑容,會不會是你在國外的期間……認識了讓你可以真心對她笑的女人?」
衛子讓知道她的想法,從很久以前她就說過,她有喜歡的對象,對方是她的青梅竹馬,每次回去探望住在南部的外公,外婆,她都會和那個心儀的男子約會。
這些事,她對他從不隱瞞,但他一點也不在乎,正因為毫無感情,所以他允許她結婚之前盡情戀愛,有時候他甚至懷疑,如果不是為了顧及社會輿論和兩家的聲譽,他是否也允許自己的妻子婚後擁有私人的感情生活?
男人如此不在乎一個女人,足以證明他果然不愛她。
童智妍當然也明白衛子讓對她是沒有感情的,所以她更想不透怎麼會有人如此麻木,居然為了可笑的家族利益,讓毫無感情的異性成為終生伴侶。
他能接受這種事,她可不能接受。
「如果你有喜歡的女人,應該會想和她在一起一生一世。我勸你想法要像個正常人,雖然我們出生在擁有這樣勢利觀念的家庭里,可是我們的生活已經夠富裕了,真的沒必要為了多余的財富,連最珍貴的感情也一並犧牲。」
童智妍長得美麗又有主見,說話時充滿自信,耀眼得像是天上的星子,沒有男人見了她而不受吸引。
唯獨衛子讓例外,他對美麗的童智妍實在沒有感覺,可是,對娶她之後所附帶的龐大價值卻很有興趣。
縱使他心底莫名其妙的闖進了一個汪曉薔,他也只當是純屬意外,再教他蠢蠢欲動的女人,也不能和充滿價值的童智妍相比。
「很可惜,除了你,我沒有認識那樣的女人。」接著,衛子讓微笑道︰「我想,你其實愛看我對你笑吧?瞧,我現在不就對你笑了?」
童智妍抿著唇,美麗的瞳眸中,怒火隱隱燃燒。
「衛子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冷著聲音再一次向他聲明。
「無所謂,在我們結婚之前,你將你們的關系處理好就行,我不會插手。」他的態度仍然沒有變。
「你根本不愛我,娶我不會讓你快樂!」
「喔?你要不要婚後再做評斷?也許到時候你會感覺到我很愛你。」愛情只是掛在嘴上談笑的一種關系,他毫不重視。
「呵。」童智妍冷笑一聲,站起身,扔開純白的餐巾,淡淡地拋下幾句話,「你已無可救藥,這一餐多謝招待,日後如果事業繁重,請你盡避去忙,像這種毫無意義的約會可以省下,別浪費彼此的時間。」
說完,她拎起皮包,頭也不回地離開。
衛子讓沒有起身送她的意思,逕自愜意地品嘗著甜點,仿佛剛才根本沒有人在他面前出現過。
只是,當他定眼瞧著手中的金色湯匙,竟然聯想到坐躺在那間小套房的床上時,汪曉薔拿著湯匙一口、一口喂他喝粥的片段。
如果,他的心緒真的老被一道身影糾纏,那麼,在和童智妍結婚之前,他是否也能允許自己擁有一段感情?
衛子讓不禁莞爾,認真的思索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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