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時已是清晨三點,嚴飛清冷的神色讓人難以察覺出他此刻的心情。
苞在身後一塊踏入屋內的倪安,雖然臉色依然蒼白,但看得出她的情緒已經較為穩定——沒想到這個男人又再一次幫了她。
「坐。」嚴飛指著沙發,神情冷漠的對她發出命令。
走進這間偌大的房子,倪安順從的走到沙發前。這好像是她第二次來這里了,環顧室內的擺設,倪安腦中不禁浮現三年前的情形——
三年前那一夜,當時她的情緒十分不穩定,為了避免她再做出瘋狂舉動牽連其他受害者,嚴飛不顧她的意願,強行將她帶回他的住處。
想到這,倪安的唇瓣揚起一抹濃濃的苦澀笑意。
那時的她雖然被帶回來,但這個男人並沒有開導她,只是逕自將她當作隱形人般丟在客廳,要她自力救濟。
她還記得,那天是個非常寒冷的一天,而這男人對她沒有半點憐惜,從頭到尾只開口說了一句,「你睡沙發。」然後再也不理她,就連一條被子也吝嗇施舍,任她在寒冷的夜晚瑟縮著身子失眠到天明。
眼前突然出現他遞來的水杯,打斷了倪安的回憶。
「謝謝。」倪安感激的接過水。
嚴飛拉下頸上領帶,坐在沙發另一頭。
「今天……謝謝你的幫忙。」就在方才,當她再也無能為力改變任何結果時,他又出現了!
仿佛尋得一絲曙光,她無法多想,只能向他求助;而這個男人沒有多問事情緣由,毫不猶豫的再次救了她,把母親留下的房子給贖了回來。
是的,只因她的求救,這個被眾人誤解為殘忍無情的男人,毫不猶豫的在這清晨時刻打電話給自己的秘書,要他馬上從公司金庫調出七百五十萬替她解決了那筆債務。
丙然如她所想,雖然看似無情,實則他有一顆比任何人都要善良的心。
她和他雖然不算真正熟識,更無法與朋友兩字沾上邊,但他卻在她最脆弱,最需要救援時,二話不說再次伸出援手,這要她如何能不感激、不感動?
嚴飛冷酷的眼眸在凝望她含笑恬靜的面容時,某種火熱的溫度一閃而逝,但他掩飾得很好,甚至他馬上將那抹不該存在的溫度全然抹殺,仿佛不希望讓她發現,更不願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是為了無法忽視她的傷心。
「幫忙?我有說要幫你嗎?」平板接近殘酷的口吻自他發出冷笑的唇瓣吐出,嚴飛好整以暇的靠在沙發上,雙手落于椅背。
「呃?我是說今天的那筆錢,如果不是你願意拿出那筆錢,我想從今天開始,媽媽留給我的店一定會被別人給奪走!」無論這個男人戴上如何殘忍的面具,她知道那全是偽裝的,所以對他刻意裝出來的不善態度,她毫不畏懼。「我會把錢還你的,我的戶頭里現在只有兩百多萬,明天一早,我就會先把這些錢還你,其余的……我會每個月按時還你。」
「有人要你還那些錢嗎?」嚴飛嗤之以鼻的冷笑,對他來說,這點錢微不足道。
「不行!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我是一定得還你的!」倪安慌張的聲明,她已經欠他好多人情,再這麼累積下去,她該如何還?
森冷的笑聲悠悠傳出,嚴飛語帶不善,「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拿出這些錢替你贖回那間房子並不是為了幫你,而是打算將它作為和你交易的籌碼!」
籌碼?!倪安疑惑的望著他,不懂他話中的意思。
她單純、真誠的眼眸,倒映著嚴飛危險駭人的臉孔。
自衣內抽出得回的地契,嚴飛將它丟在桌上。「想要將這張地契拿回去,就必須和我做一項交易。」
「什麼交易?」不舍的疼痛感自心頭浮現,倪安望著他佯裝無情的殘忍臉孔,渴望親手替他撫去。
嚴飛沉默了許久,久到讓人以為他不打算開口,猶豫在他的眼底快速閃爍,內心仿佛在交戰,是非對錯在他的心中像條長線正左右不斷的拉扯。
心中的惡魔與天使在對抗,他從不知原來他心里除了住著可怕無情的惡魔外,還有另一只氣息已微弱得幾乎要消失的天使。
如果將心中所想的話對倪安和盤托出,不知她會有何種受傷的神情;如果將他的打算殘忍的說出口,不知從現在開始,她是否會在未來見到他的日子,依然給予他甜美溫柔的笑靨?
如果他……
「我打算以這張地契和你談一場交易——我想以它換取一個兒子!」理智仍然在交戰,當殘忍的話一說出口,陌生的痛苦立刻糾纏著嚴飛的心房,陣陣的疼痛感由心口蔓延,在他的體內四處流竄,直到他的身子開始發冷,幾乎要凍結。
「什麼?!」倪安震驚的瞪大眼,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
他說……換取一個兒子?!
「幫我生一個兒子。」既然狠話已說出口,嚴飛鐵了心,更具體的解釋。
驚訝的抽氣聲發出,倪安的神色凝重。「幫……幫你生一個兒子?!」
「只要你幫我生一個兒子,地契就歸還給你。」
「我……我幫你生個兒子?!」腦袋混沌,倪安無法理解他話中的含義。
幫他生個兒子……幫他生個兒子?置于腿上的雙手狂亂的顫抖著,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凌亂不已,腦袋似乎仍然在生兒子的意思上打轉。
「女人的工作不就是孕育下一代,成為男人的附屬品嗎?」嚴飛冷笑,腦中瞬間浮現某個女人殘酷的笑容,這可是那個女人讓他了解的——女人的存在除了替男人傳宗接代外,其余的可有可無!
從他口中所吐出來的話讓倪安感到十分驚愕。「女……女人的工作?!」
充滿疑問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在她的腦中翻轉,她尚未將它們厘清,他又丟出另一個問題給她,然後……
她……她是不是看錯了?否則為何當他語氣帶著諷刺和憤怒時,她卻隱約察覺到在他那充滿憎恨的面具下,正浮現著他的另一面。
痛苦自冰冷銳利的眼眸流露,晦暗的情緒在他的臉上一閃而逝,這一刻的他是否想起了誰?她發現他已在他的四周設下屏障,小心翼翼的只想保護自己受傷的身心。
「我需要一個兒子來繼承我的事業!」但至今,沒有女人有資格懷他的骨肉,他可以勉強忍受一個不算討厭的女人來替他生孩子,他可以勉強與一個他不算討厭的女人和他的孩子有著血緣,截至目前為止,眼前的倪安是唯一一個讓他不算討厭的女性,所以他選擇了她!
「幫你生孩子……」臉頰莫名開始發燙,心律不受控制地急速跳動,倪安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變得這麼不正常。
「不是孩子,是兒子!」
「替你生一個兒子……」發熱的胸口竄出火苗,心頭正顯現著陌生的羞澀,無形的喜悅正快速浮現,讓她覺得自己的心情變得好怪異又復雜不已。
他不知道他所說的話有多大的含義嗎?
「你……你的意思是交往?我和你?」有了交往才能熟識彼此,而有了熟識才能結婚,接著生孩子……
他正對她提出進一步的邀約……
「交往?!」听見可笑的說詞,嚴飛冷笑。「我並不打算和任何女人交往!」
「但你要我替你生一個兒子?!」倪安被搞混了。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我拿這張地契和你交易的是你的肚皮,並不是你!我只要兒子,並不是要你!交往?如果我願意,多的是女人等著我挑,我為何要與你交往?」從頭到尾,他要的就不是她,而是一個能替他生育兒子的雌性動物。
有沒有交往無所謂,有沒有感情也不是重點,重點是他要一個兒子,而不是能生出孩子的母體。
只要能替他生一個兒子讓嚴家有後,那麼他父親也將不會再強逼他和女人交往;只要將嚴家的繼承人生出來就可以交差,他父親希望熱鬧的生活也會如願,而他呢……他自己真正的心情是不需要太在意的。
既然只是為了一個繼承人,他又何必賠下自己的人生,去和他厭惡的女人生活一輩子?
任何東西只要有錢就能解決,這不是最好的例子嗎?
「只……只要孩子?!」乍聞他強調的話語,倪安震驚地好一陣子說不出話,只能睜大眼,不敢置信的望著嚴飛。
「只要兒子!」再次重申,這次嚴飛若有似無地回避倪安的目光。
明明腦中的想法是如此的理所當然,明明他不覺得自己對她說的話有任何錯誤,但他就是無法與她互視、無法理直氣壯的看著她,好像連他都為自己說的話感到、心虛。
不是她?!手緊揪胸口的衣裳,身子凍冷不已,即便她此刻想做的是撫平心口的刺痛感,但在嚴飛面前,在他說了這番話後,倪安不由自主的想將她心疼的痛楚隱藏住。
「只要你幫我生個兒子,地契就歸你,替你償還的七百五十萬就當作是這場交易的費用。」他的語氣冰冷,面容十分殘酷,連揚起的笑意也不達眼底。
像是被開了一場大玩笑,飛揚到高空的喜悅心情在瞬間被擊碎,墜落到地底,這樣的他,倪安看了覺得……好陌生!
他……是誰呢?
整整三年來,存在于心底對他的印象和認定,在這一刻好像全都被抹殺了!
她確信自己是了解他的,她能自信滿滿的告訴大家,她眼中的嚴飛是和大家不同的;但在這一刻……她不是這麼肯定了。
「生了兒子後,房子所有權歸我?連錢都不用我還?」目光無神地低喃,倪安的思緒不斷翻騰,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我必須先聲明,孩子出生後,你必須離開,並且答應永遠不準出現在我和孩子面前,更不能承認我的孩子和你有任何關系!」這是他的決定,也是他的想法!
不!這是他臨時想出的交易條件,雖然從頭到尾,他所提出的交易是這麼的讓人驚駭,但是腦中浮現的藍圖確實從他對她開口後逐漸成形。
他在說什麼?!他的意思是……不能與孩子相認?!倪安緩緩的抬起頭,視線停留在眼前男人身上。
「如果你答應我所提出的交易,就回去把你的東西整理好,從明天起就住在這里,直到兒子生下來為止;我會和你簽訂一紙合約,這是為了防止你事後反悔,不遵守承諾的證明,只有白紙黑字的文件才能讓人信守,不管你有任何意見都可以事先提出,但如果你簽訂合約後,就一定要遵守承諾,否則我會讓你吃不完兜著走!」
「等一下……」不、不對。
「東西不需要帶太多,除了貴重物品外,其余我會帶你另外去買。」
「等、等一下……」這是不對的。
「雖然這麼做有點強人所難,不過我還是必須先告訴你,我和你之間的交易是不得讓第三者知道,更不準向外張揚我兒子的事,事成後,你之于我和兒子間,就只是個毫不相關的陌生人,只要你敢開口向大家吐露實情,我就會讓你坐一輩子的牢!」
「等、等一下,我有話要——」不但不對,這簡直是太不對勁了。
「如果不是因為我父親希望有個孫子,我是不可能和你談這個交易的,你別以為我找你就代表你在我心中有多重要,你只是個稱得上不太讓我討厭的對象,僅止如此而已。」
也就是說……他不是心甘情願,而是他真的需要幫忙,為了他的家人,他不得不和她做出這項交易?
即將沖出口的指責全數吞入月復,倪安持續保持沉默。
所有的疑惑全部厘清,她想她已經知道為何他會做出這場交易,為何他會對她開口提出這不正確的要求了。
靜靜等候倪安的回答,但嚴飛發現她似乎不打算開口。
心中涌現莫名的恐慌,嚴飛不願承認自己對她的沉默感到十分的不安和……緊張。「如果你拒絕這項交易,那麼那間房子現在的所有人是我,而你什麼都得不到,也許我該將那間店拆了重新改建,畢竟那里可是精華地段!」
仿佛不敢相信他會為了逼她點頭答應而這麼威脅她,倪安的臉色霎時變得十分慘淡。
嚴飛知道自己此刻所說的話有多麼傷人,也知道當他話一說出口,她對他會有多麼的失望,但是為達目的,他只能咬緊牙關這自己說出口。
他只有她能夠利用,他只願意讓她擁有他的骨血……
也因為如此,他只能強逼她,只能以傷害她的方式,逼她無論如何只準給他肯定的答案,不準她拒絕!
他不會承認她在他的心底早已埋下一顆小小的種子,在不知何時,那顆小巧不起眼的種子已悄悄冒出新芽,且逐漸的在成長。
是的,只有說出這種傷人的話,才能將他心中那株小芽給斬斷。
女人都是無法信任的,他必須一次又一次重復提醒自己,如果他失敗了,那麼他將再次承受到受傷的報應。女人是不可信的,即便是眼前脆弱的倪安也一樣。
「你在威脅我?」倪安驚訝的望著他。
嚴飛斂起目光,失去再看她的勇氣。
「我可以把錢還給你。」輕聲嘆息,倪安語氣中絲毫沒有不滿的情緒,她早已察覺到他為何會刻意說出如此殘忍絕情的話語。
「錢?錢我多的是,更何況你能馬上將所有金額還給我嗎?」
烏黑的長發將倪安的臉孔完全掩蓋,讓他無法看清她此刻的神情,嚴飛眯起眼,沉默得不發一語,他仍在等待她的答案。
不!他很肯定她只有點頭的份,但明明是這麼的確定,為何濃烈的不安感仍然持續在他的心頭徘徊呢?
「你對我要求這些……是因為你需要幫忙嗎?」心疼……是的,心頭蔓延無法言語的心疼,而那樣的疼痛全都是為了他。
「什麼?」嚴飛皺起眉。
倪安抬起頭,方才震驚和錯愕的神情已然消逝,她毫無畏懼的帶著某種堅定的目光緊緊鎖在嚴飛的臉上。「之所以和我談這個交易,是因為你有困難嗎?」她再次重申,表情變得嚴肅。
「我有困難?你以為你是在跟誰說話?」嘲諷冷笑,嚴飛移開與她相視的雙眼。
他不會承認的,不會承認這件事對他來說,確實是件困難至極的問題。
嚴飛冷硬的態度看在倪安的眼底,不知為何形成了某種憐惜,這個男人啊……為了保護自己,總是拒絕任何人進入他的心房,為了不再承受某種令人痛徹心肺的傷害,他寧願與孤獨作伴,寧可成為大家的敵人,也拒絕透露一點真心,這樣的他到底還要傷害自己多久?
隱隱作痛的心口愈來愈強烈,倪安咬著唇,眼中泛著水光,如果可以,她願意做出一切事來得到他的笑容;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有能力將他臉上那張偽裝的面具摘除;如果可以……她渴望平撫他心中那未知的傷痛。
「就算不是拿房子來威脅我,只要你開口,我都願意幫你,所以……」悄悄站起身,倪安的身影出現在嚴飛的前方。
蹲,壓抑住對他的心疼,倪安對他展露出一抹溫柔的笑靨,手緩緩的向上揚起,未經他許可的撫上他僵硬的臉龐。「所以能不能不要故作堅強?能不能將你心中那層屏障月兌去?只要你開口,無論任何事,就算是件錯誤的事,我都會答應你的要求。」
她的生命因他而得到救贖,她的人生是他救起的,雖然過程不算美好,但此刻能安心存在于此,確實是他幫她而得來的不是嗎?
無論多麼罪大惡極的事,無論是否將得到眾人撻伐,只要他開口,只要是他的願望,就算會讓她逼體鱗傷,她都會點頭,不會再有第二個選擇。
冰冷的眼眸因她的話而逐漸泛燙,嚴飛盯著倪安,她溫暖的微笑點燃他心口的熱度,讓他的情緒變得激烈不已,灼熱感不斷蔓延、不斷向上躍動,似要自口中躍出,令他……無法吐聲。
她的話在他的心底不斷回蕩,一次又一次不停的轉繞。
她在欺騙他,別被騙了,她只是故意對他說些好听的話,別被這微小的甜言蜜語給影響,心中揚起警告,逼得嚴飛硬下心房,故作文風不動。「你以為對我說這些話可以從我身上得到什麼,你以為只要這麼對我說,我就會很感動嗎?
「你別太天真了,對我來說,你只是一項交易,決定權在我,無論你有任何想法,只要我想要,你都沒有拒絕的余地。」是的,這個女人實在太自以為是了,難道她以為她真的了解他嗎?
「明天我就把東西整理好,直到替你生下孩子……生下兒子前,我都會乖乖待在這里。」心不斷抽疼,他冷血無情的模樣令倪安心頭的疼痛愈來愈濃烈,但她仍堅強地笑說著,將他不留情的殘忍話語自心頭揮去。
雖說是她甘願答應他的要求,但是……一想到從明天起,她的人生將要面臨巨大轉變,不安和擔憂多少浮現在她的心中。
顫抖著雙腿緩緩站起,倪安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現在到底該再留在這里做些什麼。「那……那我先回去了,我們明天見。」
無論他如何狠心的對待她,她都不會對他感到害怕,她的心一直都是相信他的;無論他表現得如何令人畏懼,無論他如何說著殘忍的話來傷害她,在她的心底,他永遠是那個無人能理解的溫柔男人。
「等一下。」瞧她正舉步打算離開,嚴飛喚住她。
倪安不解的轉頭望著他,從頭到尾,掛在臉上的笑容都不曾消逝。
「那份合約。」睨了一眼桌上的地契,他提醒她別忘了帶走。
「就放在這里吧!從明天開始我就會住在這里,對我來說,它是很貴重的東西,擺在這里會比較安全。」如果帶走,不知何時又會被她父親再次偷走,更何況她還沒有把錢還給他,怎麼能再被拿走呢?
她該堅強,無論未來的日子他將說出多麼傷人的話語,如果她無法學會堅強,最終遍體鱗傷的人除了她外,連他自己也是——因為當他在傷她的同時,內疚感將會不斷啃蝕他的心靈,讓他變得更加封閉。
「那我先走了。」倪安再次向大門移動。
直到大門關起的一剎那,嚴飛若有所思的望著她離去的方向,明明該是他佔上風,為何他卻有種落居第二的挫折感?
她該難過、該生氣的對著他大吼大叫,該指責他的想法、做法全是錯誤,因為他竟提出這麼無理的要求,他方才的那些話也充分表達出他的嘲諷,但她卻無動于衷,甚至全數包容……
她的舉動竟超乎他的想像,她竟然是那麼平靜的接受他不合理的要求……
懊死!嚴飛垂頭揉額,對她所表現的態度完全無法理解,更無法理解的是他自己的心態,他竟然真的對她提出了這種要求!
生一個兒子!呵,他瘋了不成?
窗外的天空依然陰暗,清晨時刻的天空,理所當然是漆黑一片——
嚴飛瞪大眼,猛然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車鑰匙,毫不猶豫沖出家門,該死!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是清晨,他竟完全忘了此刻的街上會有多危險,就讓她一個女人獨自離開。
懊死、該死!為何面對她,他總是無法自拔得不像自己?
為何面對她時,他總是無法冷靜面對?為何……為何他要對她的情況感到擔憂、煩惱,他到底是怎麼搞的?
這樣的他已經不正常了,被她這麼搞亂,他都快不認識自己了,更甚至……他竟已開始接受不正常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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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七點,比平時還要早回家的嚴飛,開車的速度有些快,連他都不懂自己為何如此心急的想趕回家?
車外的影像快速略過眼底,他絕對不會承認自己正歸心似箭,她會來嗎?是不是已經在他家門口了呢?
腦中閃過一個又一個的問題,盡避心中強壓住這惱人的問題,但無論如何否認,它們依然存在于他的心底。
也許昨天她只是一時沖動才會答應他的要求,到了隔天,她已猛然清醒,發現自己做了什麼樣的傻約定——也許她根本不會出現,更不可能執行那項不合理的約定!
因為昨晚的事,今早,嚴飛竟有種懼于見她的恐懼感,所以沒有前往早餐店報到。
這樣怯弱的行為其實根本就不像他,但是……他的理智卻不听使喚,連帶讓他無法出現在她的店內。
老天!他竟然為了一個女人煩惱成這樣,他是著了什麼魔?車子距離家的方向愈近,嚴飛發現自己的心情起伏愈大。
他在緊張、在不安,甚至像個站在法庭前等待判決的犯人,那種不上不下的不安感正在他的體內四處游移,讓他感到混亂不已。
突然,前方一抹熟悉的身影抓住了他的目光!那是一個有著烏黑長發的女人,瞧她正提著兩個大袋子,吃力的向前緩緩步行。
不知是不是袋子超過承受重量,只見其中一個袋子驟然破裂,然後……一堆水果和蔬菜全滾落地。
前方的女人似乎嚇了一跳,只見她放下另一手的袋子,開始狼狽的蹲在地上撿東西。
是她!倪安?!
瞧前方女人困窘的蹲在地上撿東西,嚴飛莫名發出一記松了一口氣的喘氣聲,怪了!他為何因為見到她的身影而松了一口氣?他有什麼好安心的?
是因為現在她所走的路是通往他家的方向,這代表著她正打算到他的住處……他是不會承認的,不會承認他心中浮現的心安是因為她的出現。
車子停止在倪安身旁,嚴飛走下車,跟著蹲撿起最後一顆掉落的隻果遞給她。
「謝謝你,我的袋子破了,所以才會全掉了,真不好意思。」揚起羞澀不已的笑靨,當視線對上前方的好心人時,倪安嘴邊的笑容倏地僵止。「嚴、嚴飛?」
沒想到會是他,倪安的臉蛋更加漲紅,好糗,竟然讓他發現她丟臉的模樣。
捧著破裂的袋子,倪安不知所措,頭垂得低低的。「我……我的袋子破了,所以才會掉出來,我、我……」
她何必解釋呢?又有什麼好尷尬的呢?倪安真的搞不懂為何每次遇上嚴飛,她總是這副糗樣。
「你要去我那里?」將她泛紅羞澀的臉蛋納入眼底,嚴飛故作嚴肅的開口。
「嗯,我想你應該沒有下廚的習慣,冰箱內肯定沒有任何東西,所以才會買這麼多。」倪安老實的承認,但目光依然垂落在地面,連瞧他的勇氣都沒有。
「給我。」伸手接過她手上那只破裂的袋子,嚴飛二話不說的打開車門,將它們擺進自己車內。
「可是我、我……」倪安尷尬的咬唇,上次雞蛋的事、需要錢的事,還有更久前兩人第一次相遇的事,總覺得她每次發生糗事都會讓他發現,也都是他在幫她收尾。
「這有另外一袋也拿給——」嚴飛的目光轉向原本被擺在地上的另一個袋子,不知看到什麼,突然噤聲不再開口。
「那袋我自己拿就好了,真的不需要……啊!竟然倒了。」順著他的視線,倪安望向一旁擺滿食物的袋子。
雖然提袋撐住了重量,但並不代表它們放得夠整齊,幾顆鮮綠的蔬菜早已不知何時自袋內滾出,滾得又快又遠。
老天!她真的丟臉死了。
暈紅臉蛋像番茄一樣熟透了,倪安想也不想,轉身追起依然不斷滾動的蔬菜,事實上,她真恨不得此刻地上有個大洞能讓她鑽進去,從此別再出來。
瞧她那又尷尬、又著急的模樣,嚴飛的唇角下覺揚起,冷冽的眼眸透出一絲溫柔的暖意。
方才一切的擔憂和不安,就像是場鬧劇般在嘲笑他想太多,她看起來根本沒有任何的不同和改變,她還是她——是那個他所熟悉的倪安。
和她生活……莫名地,腦中浮現某種連他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想法,和她生活,也許將會很有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