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來不準別人動我的東西!」孫澄晉氣急敗壞的繞過桌子走向她,「你立刻去把東西物歸原位。」
魏葆寶嚇了一跳,站直了身子,看著怒氣沖沖的他。
「你又沒說。」她一臉無辜。
「我最討厭別人任意動我的東西,不管是資料、文件還是所有的實驗用品!」
說到這,他忍無可忍的指向另一張大桌子,「那里的東西也是你收的嗎?」
紀錄本以及設備都收拾得一干二淨,害他今天要使用時一陣錯愕,還得一個一個再搬出來。
魏葆寶點頭,有點不安的望向孫澄晉身後一票白袍部屬們,他們不是擠眉弄眼就是揮手,要她快點去把東西恢復原狀,要不然事情就大條了。
「以後你只準幫大家處理雜務,其他東西都不要動,更不許踫我辦公室里的物品!」孫澄晉咬著牙,部屬都在,他不好大聲咆哮。「去!」
結果魏葆寶不但沒移動步伐,還很認真的蹙起眉,像是在思考一般的咬咬唇,來回走個兩步,再用疑惑的眼神望著他。
「今天晚上大家要去唱歌,你去不去?」莫名其妙的,她天外飛來一笑。
什麼東西?孫澄晉錯愕得險些反應不過來,然後立即回首瞪向一票部屬,他們今晚要一起去唱歌?
「我不去!」他捺著性子回答,「要去的不許喝酒,明天不許請假。」
「哇塞……」魏葆寶突然發出贊嘆之聲,「澄晉,你真的不是普通的孤僻耶!」
難怪了,沒有單身派對就算了,新娘子換人之後,也沒有什麼朋友好奇的打來關切,就算在這個藥廠里,除了這個實驗小組外,根本沒有人會到這里來——段澐會不會是因為這樣才離開他的啊?
知維率先移動步伐,帶領大家逃亡。這位孫太太真是了得,三天兩頭捋虎須,博士孤僻的事眾所周知,怎麼唯獨這位孫太太一副啥都不了解的樣子?
發現閑雜人等全數走光之後,孫澄晉不可思議的瞪著魏葆寶,她竟然還在那兒鼓吹他去唱歌,跟大家一起同樂?
「魏葆寶!」他忍不住的低吼起來,「你在做什麼?你在干涉我生活嗎?」
「我?沒有啊,我是希望你過得更好,你太恰了!」尤其是被段澐甩了之後,她問過知維他們,他們都說博士比平常更加拼命,住在實驗室的時間也變多了。
她猜,因為公寓里有段澐的影子,回去只是徒增傷悲。
「那是我的事,你管太多了。」孫澄晉不客氣的抓過她的手,將她拉近,「把我的東西物歸原位,而且從今以後不準干涉我的生活。」
「借工作逃避不是好方法,這樣下去,你只會更空虛。」她好像沒听進去他的話,「大家都很尊敬你,是你自己把距離拉開的,有時候生命里不是只有研究和女友,像朋友就很重要。」
孫澄晉擰眉。現在她是在教訓他?
「我想當你的朋友。」下一刻,魏葆寶竟泛出滿滿的笑容,「不管你現在多痛苦,都可以在你身邊支持你的朋友。」
孫澄晉到口的怒斥吞了回去,胸中的怒火竟然因為她溫暖的笑容化解,他從來沒有看過這麼沒有神經的女人……
她,在嘗試改變他。
澳變他的生活、習慣,而且她知道,因為段澐,他變得有些不可理喻。
為什麼會有這麼自以為是的女人,不顧他的心情,就徑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呢?可是又為什麼……她仿佛深刻了解他的痛處、空虛,以及他陷入自怨自艾的心情?
魏葆寶,這個代打新娘,比段澐還嚴重影響他的生活、情緒還有理智。
「好嗎?」她更湊近他一點,粉女敕的臉就在他眼前。
他的眼神趨于柔和,下意識的想撫上她看起來非常可口的頰畔……
手機鈴聲急促的響起,魏葆寶噢的一聲,離開他身前,轉身去接了手機。
嘖,真可惜。
孫澄晉眯起眼惋惜,旋即質疑起自己為什麼要因此而惋惜?
難道他想對魏葆寶做什麼嗎?太荒唐了!他怎麼可能有那種想法?這麼矮個子的一個女孩,身材也不玲瓏有致,臉還大得要命,而且個性一點都不安靜……
不過,她好可愛,鬼靈精怪的跑來跑去,會讓爹媽呵呵大笑,會燒一桌子好菜,會有燦爛的笑顏,好像一個小太陽,一下子就照進每個人的心坎里……
即使,她自己隨時可能籠罩著烏雲,就像現在。
魏葆寶拿著手機,全身僵硬的講著電話,聲音很小,但是他看得出來那是通讓她難受的電話,因為她的手在顫抖。
「沒有,我真的不能回去……我在打工。」她連聲音都有點虛弱,「我有住的地方,真的……我、我老板有宿舍給我住……沒有……我不知道,我沒有那麼多錢……」
孫澄晉悄然來到她身後,偷偷的探視她的臉色,果然是一片恐懼蒼白。
「我現在的工作很穩定……不行!我跟人家簽約了,我要工作一年才可以走!」忽然,有一滴淚水自她臉龐滑下,在燈光下閃閃發光,「不要鬧了,我上星期不是才匯五萬回去嗎?」
她緊握著手機的指節泛白,仿佛要把手機掐碎了。
下一秒,孫澄晉搶過她的手機,逕自接了過去。「喂,您好,請問哪位?」
魏葆寶措手不及,她驚駭的看著他,整個人因驚嚇過度而無法動彈。
「呃……我是魏葆寶她媽媽啦!」電話中的女人聲音,有些飄忽迷離。
「我是魏葆寶的老板,請問有什麼事需要我解釋的嗎?」孫澄晉的聲音相當有威嚴,「我先說明,魏小姐跟我簽了工作契約,為期一年,這一年中供食宿,但是不能違約。」
大概是他的口吻太具架勢了,導致電話那頭靜了幾秒。
「啊……那就好。我只是怕她被騙!我家寶寶很厲害,工作能力很強,我怕她找的薪水太差……可以請問一下,她的薪水多少啊?」
「這個不便奉告,容我提醒一下,魏葆寶今年二十二了,她是個成年人。」
孫澄晉冷冷的回著,「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希望魏小姐上班時間不要接私人電話!」
魏葆寶不知道母親有沒有答腔,只見到孫澄晉啪的切掉電話,然後用一種詭異的眼神看向她。
她不知道自己臉上掛著淚痕,用一種恐慌的神情抓著他的衣襟,擔憂不已。
「我配新手機給你,以後這種電話少接。」他只听風魏葆寶單方面的回話,就知道那是打來要錢的家長。
上星期才匯五萬,今天也才星期二就又打來要錢,真不知道是怎麼花的。
她擔驚受怕的接過他遞回的手機。怎麼辦?她沒想到孫澄晉會把電話接過去听,媽會不會生氣……還是說……
溫熱的手指突然貼上她的臉頰,輕柔的揩去即將滴落的淚水。
她錯愕的抬首,對上的是孫澄晉堅定的眼眸,他彎子,正輕柔的抹去她不停翻滾出眼眶的淚珠。
好可怕……她听得出來,媽又喝酒了,那種聲音和說話方式,是不是爸又賭輸回家鬧,媽為了逃避現實喝得爛醉?爸的鼾聲還在旁邊偶爾響起……
今天是媽被打了嗎?還是妹妹?五萬塊不到一星期就花光了,妹妹的餐費怎麼辦?
「我得……我得趕快找地方住……」她喃喃說著。她必須隨時準備一個地方,讓妹妹逃亡!
「你上星期也這麼說。」孫澄晉溫聲的說著,因為她還在掉淚。
「快了,我在淡水找到便宜的房子了,我這兩天就會搬過去。」住在孫家一個月了,再下去,她會舍不得走。
「我在內湖,你去住淡水?」他眯起眼。這家伙腦子壞了嗎?
沒再說話,魏葆寶吸了吸鼻子,哀怨恐懼的神情只維持了幾秒鐘,就用力眨著眼,試圖恢復那個神采飛揚的魏葆寶。
「好,沒事。」她竟立刻掛上笑容,「拜托你啦,以後別接我電話,我會嚇死。」
他瞧著她變臉的速度,不免有些贊嘆。
「我現在就去把東西歸回原位。」她其實不敢看他,旋過身,根本是想逃離。
不過他是孫澄晉,沒那麼好打發。
他長手一伸,逮住了她。
「不必了,你告訴我你怎麼分類的,听一次我就能記住。」他語出驚人的說著,「然後,我晚上跟你們去唱歌。」
「咦?」魏葆寶掏掏耳朵,以為自己出現幻听了。
「我如果今天不去,你總有一天會吵到我去。」意外地,他發現自己竟然很了解魏葆寶。「所以我改變,但是你也要接受某些改變。」
「沒有問題,我適應力很強的。」她一仍開懷的看著他。真好,願意自己走出來的人都還有救。「要我改變什麼,盡避說。」
「唱完歌後我送你回家,行李收收,直接搬到我那里去。」他說得平淡自然,「我家有八十坪,至少有房間讓你住。」
魏葆寶呆住了。
搬到……孫澄晉家里去——跟他住在一起?
「應該沒什麼事難得倒你嘛,魏葆寶。」孫澄晉露出一臉賊笑。很好,難得有事可以讓她目瞪口呆。
總不能老是只有他呆愣跟錯愕的份吧?他孫澄晉絕對不會一直處于挨打的狀態。
而且,失去段澐的屋子太大、太空曠,她的影子好像隨時充塞在每一個角落,給他無止境的痛苦回憶。
魏葆寶是個太陽,她有強烈的存在感,或許可以幫他屋子溫暖起來,驅走段澐的殘影。
而且說不上來為什麼,總之,他不希望下次那種電話打來時,留她一個人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