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加完生日趴後,鄔小安抽空回了育幼院一趟,程星海因為公事繁忙,沒辦法陪她回去,感到相當遺憾,因為他非常想了解關于她的一切,也想感謝當初收留教養她的鄔院長。
回到育幼院,簡單的跟院長提到她現在在程家當代理管家,就算鄧詠文的傷痊愈了,短時間內她也不會搬走,不過她會另外找一份工作……當然,她也提自己和程星海的事。
院長開心的笑著,因為找到親人的鄔小福已經嫁人了,鄔小康還在美國為自己的戀情奮斗,現在就連宛如冰山的鄔小安都有了伴。
不過,了解她們各個從小到大願望的院長,明白一向沉穩的她會有異于平常的行動,那絕對跟尋找親人討個答案有關,于是婉轉的詢問關于「尋親」這件事的發展。
一提到這件事,滿是幸福的鄔小安瞬間化為千年寒冰,她冷然的說沒有找到生母,遺憾的是沒辦法得到答案。
院長只是笑吟吟的望著她,沒有多說什麼,直到她要離開時,祝福她可以一直幸福,還希望她能敞開心胸。
她明白院長最後一句話的用意,如果可以,院長應該去跟鄧詠文說。面對一個抵死不相認的生母,甚至還在她背後批評她是見錢眼開的心機女,就算哪一天鄧詠文心真的開竅,願意承認她們的關系,她應該也沒有辦法接受像她那樣的女人了。
既然無緣,就不必強求。
她的生命並不會因為沒有親人而不完整,因為她有在育幼院一起長大的姊妹、有院長,還有更多一樣身世心酸的孩子,而且現在她還有程星海,對她而言,也已足夠。
搭公車回市區前,鄔小安打了通電話給程星海,他說到時他會去較近的捷運站接她,果然,她才剛走出捷運站,就看到他了。
「大總裁,你這樣公然蹺班可以嗎?」雖然快到下班時間了。她臉上堆滿溫和的笑容調侃他。
「反正事情已處理得差不多,待在公司里也靜不下心來。」自從兩人感情明朗化之後,他巴不得想看到她時,就能瞧見她。在人潮眾多的捷運站,他直接將她抱了個滿懷,「天吶,我好想你!」
「夸張!」她只是輕輕笑著,任由他抱著,他是個情感直接的人,剛好彌補她的過于內斂。
坐上他的車,準備回程宅,沒想到路上卻大塞車,兩個人便閑聊起來。
「育幼院都還好嗎?」程星海已經把她的生活融入自己的了,「院長、小朋友們……鄔小康都好嗎?」
「大家都很好,小康還在美國,爭取她的王子哥哥。」
鄔小安提到姊妹們都會微笑,上次跟他提到鄔小福,他听得是瞠目結舌。原來和宮鈞聿商業聯姻的新婚妻子,就是小安的姊妹啊!
「王子哥哥?」他有點錯愕,「是某國的王子?」
「呵……不是,是個氣質很像童話故事里才會出現的男人,十幾年前認養了小康,小康暗戀他到現在。」她趁他發問前先補充說明,「他們只差了五歲。」
「哦∼害我嚇一跳,我還以為長腿叔叔該不會比鄔小康大個二十歲吧……」不過被叫成王子,倒是很新奇,「結果咧?王子在美國嗎?」
「是啊,高中畢業後就過去了,兩個人一直都有聯絡……而且,王子交女朋友了。」她一邊看著他的表情變化,一邊續道︰「所以小康決定立刻殺到紐約去,要把王子奪回來。」
「紐約?王子?」程星海長指在方向盤上敲呀敲的,「怎麼我腦海里浮現了一個人啊?」
「嗯?那個人也是建築業的,說不定你也認識喔。」鄔小安指了指前方,提醒他已經綠燈了,就算大塞車,還是得前進,「他叫駱良南。」
「阿南」他驚呼出聲,不可思議的看了她一眼,「你說的可是天成建設的駱良南?」
賓果!他果然認識南王子。鄔小安微笑,以眨眼代替點頭。
「哇,他什麼時候當長腿叔叔的,我怎麼不知道啊!好樣的,從來沒听他提起過。」他邊笑邊搖頭,「他人是在紐約沒錯,叫小康要加油,阿南心腸很軟,應該很好擄獲的啦!」
是啊,問題是他現任女友就是個天生體弱多病的女人,心腸軟的他割舍不下,小康的戀愛之戰才會打得這麼辛苦。
「他如果早點跟我說,說不定我能早一點認識你。」程星海意外的發現,鄔小安口中的姊妹,全是他認識的人。
「現在認識也不遲啊。」她淡然一笑,忽然注意到他往左轉,「咦?星海,你走錯了,這不是回家的路啊。」
「沒錯,我要去一個地方。」他瞥了她一眼,眼神閃爍。
鄔小安狐疑的蹙著眉,總覺得他心里有鬼。拜托,可別突然帶她去拜訪什麼客戶,還是介紹她給什麼親人認識……
「別給我驚喜。」她的聲音沉了幾分。
「為什麼?」他問道,還挑起嘴角。
「我從來不喜歡驚喜!」她變得有些嚴厲,「因為那都是送禮者的自以為是,不代表收禮的人會高興。」
程星海不以為意,因為他已經習慣她這個樣子了,她喜歡沉浸在沉靜的世界里,不喜歡任何人事物隨意闖進她的世界,更討厭別人揣測她的心思。
她說過,她想什麼、要什麼,都會主動說明,不需要別人先幫她做好,或是自以為是的給予,相對的,當別人送給她她不想要的東西時,她也會毫不客氣的退回去。
她是個理性過了頭的人,性格又如此冷若冰霜,很多人都覺得和她接觸,會被寒冰所傷,但是他自詡為火山一座,根本不擔心。
他今天就要揣測小安的想法,就是硬要塞一個驚喜給她。
「你不高興的話,等會兒可以跟我明說。」他丟下這句話,擺明了是有所謂的驚喜。
「你如果要帶我去見長輩,我絕對不會有好臉色。」她也先把丑話說在前頭,兩個人就算在一起,也該有基本的尊重,不能利用驚喜當借口,就強迫她去做不喜歡的事。
「哈哈!長輩?」程星海嗤之以鼻,「小安,我已經沒有什麼長輩了。」
听到他這麼說,反而讓鄔小安感到一陣莫名的心痛。
她下意識的握住他的手。樂觀如他、開朗如他,坐擁一個集團,可是他卻連一個真正的親人都沒有!
他會游戲人間,是因為壓力過大、責任太重,希望在有限的時間里,盡情享受青春,他會流連女人堆,是因為想從各式各樣的人身上汲取從小缺乏的家庭溫暖,感受被人重視。
他的父親給他最嚴格的教育,他只要待在家,幾乎都要喘不過氣了,隨著年紀增長,他也知道自己責任越來越重,再加上沒有親情的支持,他才會用享樂填補寂寞。
偏偏他父親突然病倒,他被迫接管父親的事業,親人們又為錢反目,這一切的一切,鄔小安只要想到他獨自承受,心就忍不住狠狠揪痛著。
每次提到那些人,他雖然都會假裝不在意,但心頭激動依舊難以壓抑,口氣、表情總是氣憤難平,相形之下,在育幼院長大的她,卻擁有比親人更親的家人,她何等幸運。
感受到她的溫度,程星海緊繃的肩頭稍稍放軟,他回眸望著她。只要看著她,就能帶給他心靈上絕對的平靜。
又開了一小段路,他終于減緩速度,把車子停在路旁的停車格里,接著便二話不說的下了車,飛快地繞過半個車身,幫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請下車吧。」他的心情異常愉快。
「驚喜?」她有點無奈,表情完全沒有期待或喜悅。
「驚喜。」他肯定的說,伸出手讓她搭上。
鄔小安萬般無奈,但還是下了車,站在人行道上,等他把車鎖好。
「得委屈你一下下了。」程星海忽然站到她身後,大掌蒙住她的雙眼,「這是驚喜,所以你要閉上眼楮。」
「在這里?」馬路邊?人行道上?
「要走一小段路。」他迷人一笑,路過的女人不由得多看了他幾眼,「我會保護你,不讓你跌倒的。」
鄔小安皺眉,但還是乖乖的挺直身子,任由他遮住她的雙眼。
在育幼院時,玩過很多次瞎子游戲,院長要求大家輪流蒙上眼楮,讓其他人引導前進,建立對同伴的依賴與信任,以及感受盲人生活的辛苦。
因為育幼院里也收留失明的兄弟姊妹,有人是天生的,有人是被虐待,也有人是在廁所被生下來,被生母扔進垃圾桶里時,頭部撞傷而導致失明。
所以在育幼院長大的孩子會比一般人更用心,彼此信賴、關心,替失明的人清除路上的障礙,也為他們把桌子的尖角磨掉……她也是,只是她把這份用心擺在深處,不輕易流露,也不輕易對不熟的人展現。
她只相信她認定是「伙伴」或「兄弟姊妹」的人,除此之外,她一概保持著安全距離。
程星海絕對是她信任的人之一,所以她毫不害怕的邁開步伐,反倒讓他有點詫異。
他帶著她繞了幾個彎,走了一段路,終于進到一間屋子里,她一聞到刺鼻的白膠與油漆味,連忙用手捂住口鼻。
「我們到了嗎?」
「到了。」程星海悄聲說,松開了雙手。
鄔小安半眯著眼,慢慢適應光線,環顧四周,發現這里非常……簡陋,牆壁剛刷過油漆,整間屋子正在進行木工,充斥著濃濃的木屑與白膠味,她只見到一片凌亂……
「還真……驚喜。」驚喜到她什麼都沒看到。「我要在這里找什麼嗎?」
「你可以試試看。」他挑了挑眉,還是不打算告訴她。
鄔小安真的是很吃驚,這跟她猜的完全不一樣,至少她沒想到自己得小心翼翼的在一堆木板中走動,還得閃過鋸子,或許應該先買個口罩戴著,這樣才不會吸入過多的粉塵。
又跳過一個木板,她真的很怕一不小心就把木板踩破了。
前方有三個沒有門的房間,她又要注意腳下,又要分心看眼前的景象,非常忙碌,而程星海則是悠悠哉哉的跟在她身後,直到她停下了腳步。
她站在一個絕對是廚房的地方,看著還沒裝設好的爐具,還有擺在流理台上的招牌——「Ann'sHouse」。
鄔小安覺得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她眼里只看得見那塊嶄新的招牌,雖然它只是被擱在流理台上,勉強架著,但她似乎可以預見它點燈之後的模樣。
它會在夜晚發出溫暖的光芒,吸引著饑腸轆轆的人們,走進店里,客人們會選擇坐在鋪有方格桌巾的餐桌,听著柔和的輕音樂,挑選著他們想要吃的晚餐。
吧台可以設在那個角落,木制的櫃台,不要太高,才不會讓客人覺得有距離,依空間大小看起來,大既可以放得下八張餐桌,橘紅色的桌巾上墊著玻璃桌墊,上頭還要擺放香氛小蠟燭……
想著想著,淚水不自覺奪眶而出,她沒有興奮的尖叫,也沒有夸張的沖向他,對他又親又摟,她只是靜靜的凝視著那塊招牌,直到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小安……」程星海走到她身邊,緊緊握住她的手。
她十指和他緊緊相扣,激動得說不出話來,沒有用手抹去眼淚,也沒有哭出聲音,只是等待淚水自動停止。
鄔小安昂起頭,用閃著淚光的美眸瞧著他,眼神復雜得無法解讀。
「Ann'sHouse?」
「你做的菜有家的味道,客人只要吃到你煮的料理,就會覺得很溫暖。」他深情款款的凝視著她,「至少我就有這種感覺。」
她深吸了一口氣,松開緊扣住他的手,張開雙臂環住了他的腰。
她把臉貼在他的胸腔上,不發一語,不過他可以從她雙臂的力道,感受到她的激動與興奮。
程星海滿足的掛上微笑,珍惜的回擁著懷中的她。
「我想送你一間餐廳。」他說話時,胸膛也傳來微微的震動,「送你一個安穩的家。」
鄔小安眨著被眼淚沾濕的長睫毛,迷蒙的望著他強而有力的手臂,她咬著唇,緊閉雙眼,她想,如果他都能給她一個家,那她能不能把心全部交付給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