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小安正式住進程星海的別墅,她的行李簡單到根本稱不上是行李,所以他為她準備了一間應有盡有的住房。
這里大概有育幼院一間房的五倍大,有獨立的更衣室、衣櫃、鞋區,再加上雙人床、梳妝台、電腦桌、書桌,她還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在里頭跳舞。
她先回了趟育幼院報平安,她當初並沒有跟院長說要去找人,所以只是簡單交代她找到了一份得住宿業主家的新工作,如果可以,會定時寄錢回去,而院長只是替她感到開心,還說孩子們的生活過得去,叫她不用太擔心。
之後,她就開始在這棟豪宅里工作。
雖為管家代理人,但願意服從她的佣人並不多,畢竟她這麼年輕,而且從來沒有在這里工作過,甚至連佣人都沒當過,任誰都無法認同這樣的「上司」。
再加上鄧詠文並沒有乖乖養傷,反而繼續做著管家的工作,而且從未松口認她這個女兒,這倒還算是小事;只要一找到機會,鄧詠文就想盡辦法刁難她,冷嘲熱諷加上逐客令天天上演,只不過……她從來沒理會過。
不但對于難听的言論充耳不聞,還對嫌惡的表情視而不見,甚至還能夠用更尖銳的言語反擊回去。
到底誰說她們是母女的?她對待她簡直像對仇人似的,不是說她貪圖程家的財產,就是罵她是來糾纏少爺的心機浪蕩女。
自從第一天提過兩人是母女這件事,之後她便絕口不提,就算有八卦的佣人私下偷偷問起,她也只是淡淡的叫對方自個兒去問鄧詠文。
這個生母當年狠心拋棄她,二十多年後,非但不認她,還把她視為仇人,有這樣的結果,她並不意外。
如果當初母親真的愛她,就不可能不要她,現在她又何必再強求什麼呢?反正一開始就不是要來認親的,只是沒想到鄧詠文懦弱到連給她一個理由都不敢!
再多的閑言閑語都不會影響到她的,她的態度一如往常的冷淡,除了做好份內工作外,完全無視于其他人的存在。
早上八點,她套上簡單的運動衣服便走出房間,打算到一樓簡單的巡視一下。程星海是請她來當管家的,她並不會因為鄧詠文的刁難,就不做自己的工作,面對不服她的人,她也不會給對方好臉色。
「早!」
鄔小安才剛走到走廊上,準備下樓,便听到二樓的起居室傳來親切的問候。程星海看似悠哉的坐在沙發上看報,其實是在等她。
「早。」她恭敬的頷首,「八點了,不準備上班嗎?」
「不急,我的工作在家里也能完成。」他放下手上的報紙,慢慢走向她。他可是當老板的人,上班時間當然由他自己決定。
看著他走近,鄔小安下意識的往後退一大步,好讓他可以先下樓。
程家的別墅豪華得就像一間五星級飯店,從前庭進來後,左側是鋪滿米色大理石的寬敞客廳,廊柱全是仿希臘神殿的高聳直刻紋圓柱,連窗戶上都有浮雕,再往前走,直到離開客廳範圍,即是一大片玄關空地。
面對著玄關空地的,就是位于房子中央的樓梯,拾級而上約十數階後,有個平台將樓梯一分為二,平台上擱置了一個比人還高的花瓶,上頭的鮮花每天更換。
順著樓梯往左側上去,便是程星海的起居室、臥房及書房,右側則是客房。
三樓是台球間、電影室,還有一些客房,而佣人房都設在一樓,沒有一個佣人會住在樓上……除了鄔小安。
因為佣人房不夠,所以她被安排住在二樓的客房。
一上到二樓就是起居室,是程星海的專屬客廳,她每天都會經過,很難不跟他踫到面。
「一起下去吧!」他從容自若,逕自拉起她的手就往下走。
「喂!」她不悅的擰起眉,倏地甩開手,「別踫我。」
程星海回眸,眼底有著濃濃的笑意,「我好像踫得很徹底了喔∼」說完便自顧自的繼續走下樓梯。
一听到他的調侃,鄔小安標致的臉蛋倏地刷白,接著無法控制的羞紅。這個男人是無賴嗎?她都已經嚴正申明過要把那晚的事當作沒有發生過,他為什麼老是要提起?
「你不要以為我跟你上過一次床,就可以很隨便。」她追上他,「我不是那種會死黏著你不放的女人。」
「我知道。」他為她緩下腳步,「我並沒有覺得你很隨便,如果有的話,我每天晚上都會模進你房間。」
鄔小安嚇了一跳。他、他會進她房間對呴,這里是他家,他要進去哪里不是都……她緊咬著下唇,覺得臉頰又是一陣熱燙。
「那就不要一直提那晚的事,我壓根不願意想起來。」她加快腳步走到一樓,「你應該慎選朋友,我會發生那樣的錯誤,都是因為你的朋友!」
「我有在檢討。」他很認真,但她卻連正眼都不願瞧他。
她三步並作兩步,直直往廚房走去。每次看到她氣呼呼的模樣,他總是開懷不已,因為凡事都很冷靜的她,好像只有在面對他時,會出現情緒波動。
他知道她不想再提到那晚的激情,雖然當時是因為藥效發作,兩人才會發生關系的,但他可沒忘記她嬌媚動人的模樣。
他不以得到鄔小安而自豪,事實上,這有損他的男性自尊,但她卻因此陰錯陽差的留下來,而他對于每天都能看到她,感到非常開心。
她宛若冷血的白雪公主,烏檀木般的烏黑秀發,雪一般白皙的肌膚,如深潭般誘惑人的雙眸,還有那股傲人的優雅,全教他不自覺的深深被她吸引。
「少爺早,今天早上想吃點什麼呢?」佣人們早已準備好各式早餐的材料,無論他想吃什麼,她們都能馬上幫他做好。
程星海望著一桌豐富的食材,總是覺得好像少了點新鮮感。他忽然看向廚房,鄔小安剛巧走了出來。
「你早餐要吃什麼?」他揚聲問道。
「咦?」她愣了一下,「我?我吃什麼關你什麼事?」
「你吃什麼,我就吃什麼。」他大方的指著錯愕的她,「你煮給我吃好了,你不是廚師嗎?」接著悠哉的坐下來等待。
佣人們紛紛看向鄔小安,少爺對待這個女孩真的很不一樣,已經特別到大家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了。
她們互相交換了眼神,紛紛退下,鄔小安則筆直的走到餐桌旁。
她望著滿桌的材料,住到這里已經半個多月了,她連鍋鏟都沒機會拿,因為程宅有專用的廚師,分別負責中式、西式的料理。
雖然她的笑容非常不明顯,但程星海看得出她是用一種欣喜的眼神看著桌上的材料,感覺像在欣賞它們似的。
「挑食嗎?」她忽然看向他。
「挑。」他點了點頭,「不過你做什麼,我就吃什麼。」
鄔小安露出不屑卻又帶點欣喜的笑容。他的確很會逗女人開心!雖然她極力避免自己的心緒因為他的話而有所波動,不過卻沒察覺到,其實她整個人輕飄飄的,似乎都快唱起歌來了。
她轉過身,看向餐桌旁的簡易廚房。有錢人就是不一樣!接著俐落地把青椒、洋蔥切成細絲,先把洋蔥放進平底鍋里文火炒香,不一會兒,微黃的洋蔥就散發出令人難以抗拒的香味。
程星海「看」得津津有味,直到她倒入青椒絲一起拌炒時,他下意識的皺起濃眉。
在等待兩種食材熟透的同時,鄔小安拿起一個大碗,裝了點水,再放進面粉跟蛋,攪拌均勻,緊接著她鏟起鍋中香味四溢的青菜,放進面糊里攪拌一下,再迅速的倒回鍋中。
似乎猜到她想要做什麼了,「你很喜歡做飯?」他撐著下巴,饒富興味的看著嘴角微微噙著笑的她。
她側頭瞥了他一眼,輕輕的點點頭。
「為什麼?」他忍不住追問,對她整個人充滿了好奇,「是喜歡為愛人洗手做羹湯,還是……」
「這是什麼邏輯?要有喜歡的人才能下廚嗎?」她失笑,「喜歡料理的人,是想把好吃的食物和別人一起分享,喜愛看到他們幸福的神情!」
「所以,你喜歡把美食分享給別人?」真是看不出來,原來她冰冷的外表下,也藏著一股熱情。
鄔小安又瞅了他一眼,難得扯開了笑容。
「我想開餐廳。」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跟他說起自己長久以來的心願,但她就是停不下來,「一間屬于自己的餐廳,讓客人能品嘗到美味的料理,然後偷看他們滿足的表情……」
她輕輕閉上眼,仿佛已經在腦海中勾勒出畫面似的,整個人散發著光彩。
程星海望著她醉人的笑容、專注的神情,她一舉手一投足,都耀眼得讓他無法直視。
突地,他感到胸口有股燥熱,忍不住暗暗握拳。他沒有遇過像她這樣的女人,只是訴說一個夢想,就能美得讓人失魂。
他終于深刻了解到女人的美麗,不僅僅在于外表。
「你想要開一間什麼樣的餐廳?賣些什麼料理?」好想知道更多關于她的事,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激發起他的好奇心。
或許是因為她與眾不同,不像一般女生追求物質的享受,平常也很少表現出自己的情緒和喜好,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可以令她感興趣的話題,他當然要趁機多了解她一點。
「很簡單,我想賣西餐,像意大利面、炖飯,還有一些地中海輕食。」她注意到他輕擰著眉,「怎麼?不喜歡吃這些嗎?」
「不是我的菜。」程星海一听到炖飯就覺得渾身不舒服,「我並不是個傳統的人,但是黏呼呼、吃兩口就會膩的炖飯,我實在敬謝不敏。」
「那你一定沒吃過我做的炖飯,保證讓你難以忘懷。」她頗有自信的說。
早餐也在兩人閑聊時完成了,鄔小安將平底鍋里的面粉蛋餅盛裝到盤子里,接著用沙拉醬在表面煎得香脆金紅的面粉蛋餅上淋畫格子,切成四等份。
而刀子切下去時所發出的酥脆聲,讓程星海開始說服自己,就算里頭有青椒,應該也很好吃。
最後她在其中一份蛋餅上放了一大片起司、淋上番茄醬,還捉了點香菜加以點綴,再配上一些水果做裝飾,另外再把剛才抽空打好的果菜汁一並端到他面前。
「洋蔥青椒起司蛋餅,請慢用。」她的語調得意飛揚。
「哇!為什麼我們家從來不煮這個?」色彩繽紛,光用聞的就讓人胃口大開,最重要的是,很簡單。
「有時候很簡單的東西也很好吃,只是像你們這種有錢人,已經習慣了奢侈享受。」她這麼說並沒有惡意,只是價值觀不同。
程星海凝視著她,突然覺得有股好想吻她、跟她說聲謝謝的沖動。
「坐下來一起吃。」他大方的為她拉開椅子——在他身邊。
鄔小安有些遲疑的看了他一眼,一邊替自己弄了一份,一邊思考著該不該坐在他旁邊。跟他過于接近並不是好事,他們之間已經有很難撇清的錯誤關系,再錯下去的話……
可是,這張桌子實在太大了。
她搞不懂他明明一個人住,為什麼還要用可以容納二十個人的長餐桌?他此時一個人坐在主位,看起來特別淒涼。
雖然,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可悲,反而沖著她笑個不停。
端著盤子,她還是走向了他。
只是吃個早餐而已,沒什麼,她極力克制不要心跳加速,一直提醒自己眼前這個男人對每個女人都這麼好,她不能因此迷惘。
看到她走到他身旁,程星海露出欣喜的笑容,隨即起身,像紳士一樣為她拉開椅子。
「你太夸張了。」她雖然這麼說,卻掩不住笑,「只是吃個早餐。」
「對待淑女就應該這樣!」他調皮的笑道。
就在她準備坐下時,鄧詠文快速轉動輪椅,高喊著,「等一下!」
鄔小安和程星海聞聲,困惑的同時回頭。
「你怎麼可以坐在少爺旁邊吃東西?沒規矩!」氣憤的指著她大罵,「你是個佣人,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她的笑容幾乎在瞬間就收斂起來,表情再次變得冰冷,程星海感覺到餐廳里的溫度立即驟降。每次這兩人只要一見面,就會忍不住針鋒相對。
這些日子以來,鄧姨從未承認過小安是她女兒,而小安也沒再提起過認親這件事,不過他還是想請人好好調查一下。
「鄧姨,是我請她坐的。」他連忙打圓場,「你別這樣,我沒把她當佣人。」
「少爺,這樣是不行的。」鄧詠文氣急敗壞,試圖糾正他的想法。
「程星海。」鄔小安站在餐桌前,忽然輕聲喚了他的名字,丟給他一個微笑。
呵呵……有趣、真有趣!他優雅的將椅子往推前,讓她可以安穩的坐下來。其實他早就發現到,只要鄧姨反對的事,她打死都要做,簡直「逢鄧必反」!
「快趁熱吃,涼了就不好吃了。」她溫聲催促他,甚至還拉著他的手示意他快點坐下來,等他一坐定,她勾起一抹挑釁的微笑,直視著鄧管家。
鄧詠文憤怒的握緊輪椅扶手。可惡!她應該永遠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好好在育幼院長大啊,為什麼還要來找她?甚至堂而皇之的住下來,她根本不是來認親的,而是來責備她的啊!
「鄧姨。」程星海輕輕的擺擺手,要她退下去,不要影響原本和樂的氣氛。
她不敢違抗他的命令,忍著一股怨氣,顫抖著手,緩緩推著輪椅離開。
隨侍在附近的佣人將這一幕全看在眼里。鄔小安明明就是個外人,卻莫名其妙成為代理管家,而且少爺對她更是出奇的好,好到沒有人能夠接受——因為,這間屋子從未有任何女伴,可以受到如此體貼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