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會議室中央,擱了張大型方桌,許多人正襟危坐,滿臉戰戰兢兢。站在最前頭的人正拿著雷射光筆在報告,連聲音都在顫抖。
坐在方桌最前面的男人毫無表情,只是專注的听取報告,然後眉頭愈皺愈深。
「絕美設計概念公司」是唐以牧一手打造的江山,舉凡室內設計、園藝設計、甚至囊括家具制造業,以打造符合各式人群的居家環境為首要目標。
今天上來報告的是某建案的設計工程,該建案當然是搭配老大唐以書的建築公司,唐家總是肥水不落外人田。
老大投身建築業,老二從事設計業,老三律師一枚,所謂商場金三角,就是指他們風流倜儻的三位男士了。
當然,「把馬王子」跟「閨女勿近」這兩個封號,遠比商場金三角響當當,凡是家有溫柔千金的大老板們,誰都盡量不讓女兒跟這三個男人見面。
三位各有特色,即使如唐以牧這樣的挑剔嚴肅的男人,還是擁有其強烈的費洛蒙魅力,足引吸引大批女人涌至,不過,他情定普通小康家庭,卻反而讓上流人士松了口氣。
「停。」
他忽然出聲,台上的報告者簡直是立刻立正站好,雙掌緊貼大腿。
秘書將燈點亮,唐以牧開始翻閱手里的書面資料。
「你知不知道這個建案主打什麼?」他頭也不抬的問,聲調威嚴駭人。
「二、二、二代住宅。」企劃者在他面前,永遠口吃。
「二代住宅是什麼意思?」
「就、就是年輕一代可以跟、跟父母或公公婆婆住在一起,但各、各、各自有各自、自的空間。」
「那請問這麼多階梯是在做什麼?」唐以牧把書面資料轉了九十度,扔在他面前。「既然有可能會有長者入住,一間屋子最少住十年、二十年,你庭院的階梯太多了。」
企劃者上前一步,望著他攤過來的圖片,臉色刷白倒抽一口氣,點了點頭。
「是。」虛弱的吐出最後一個音。
「還有,室內的樓梯坡度太陡,全部緩降五度。」唐以牧又翻到室內的另一部分。「廚房部分是誰負責的?」
桌邊一個穿著大紅襯衫的女人立即站起,她有張令人側目的容貌,看上去精明聰慧,而且也相當的漂亮。
「是Joan。」
「我設計了兩個不一樣的廚房,給長者使用的廚房櫃子較矮,但抽屜也較少,這是為了因應長者無法取高處的物品,也無法蹲低身子取物。」Joan說話的聲音鏗鏘有力,看見他的神情帶著淺笑,她自信的繼續說下去,「所有設計都是以拉曳方式處理,輕松省力;爐具配置全部都是安全開關,使用說明的中文字都使用較大的字或圖示,好讓長者看得清晰。」
唐以牧勾起這場會議第一個笑容,沒有出口稱贊,但是人人都感受得出來他滿意這樣的企劃。
接下來,他指示旁人搬出家具跟桌子,又是一場令人神經緊繃的大會,桌角沒有磨平、顏色上得不對、烤漆不均勻……
在他眼中,果然不容許一絲缺點。
坐在會議室里最角落的安淨卻偷偷的笑著。可是,他覺得她有一點點缺點也沒關系。
她正振筆疾書,事實上是拿了幾張空白A4紙在素描,畫下整個會議的場景,嚴肅的龜毛王總是皺著眉心在說話,下屬們個個兢兢業業,冷汗冒個不停,她托著腮用原子筆一一畫出。
她是鋼琴老師,也善于畫畫,喜歡的都是一些藝術類的東西,也就是在安齊口中所謂「有錢有閑才做的無聊玩意兒」。姊總是覺得要有挑戰性且可以賺錢的工作才叫工作,說她這種叫「好逸惡勞」,從來不曾把她的工作視為正當行業。
被念久了會麻痹,耳朵自動會長繭,後來安齊說什麼也就自動反彈在外了。
不知唐以牧會不會也這樣覺得?覺得以此為職,太過夢幻。
他去家里接她後,客氣的說明必須到公司開會,她好奇之下便跟著來,想看他工作時的樣子,沒想到竟然是這種緊張的開會氣氛。
安淨邊抬頭邊觀察才好一邊作畫,只是有道刺眼的視線一直襲來,她原本很想忽略,但最後實在讓她沒有辦法忽視,只好順著瞄過去。
那個穿著紅衣的Joan,始終不客氣的瞧著她……或是說瞪著她比較貼切。
她聳了聳肩。她能怎麼辦?對她有敵意的主因十成是因為唐以牧,她可能喜歡過他,也可能兩人曾經是情人……不管怎麼說,她這位新婚妻子就是特別礙眼。
不過,如果對方知道她也只是個假貨,不知道會怎麼想?
好不容易听見散會時,安淨看看手表,已經四點多了。
「很無聊嗎?」唐以牧朝她走了過來。
「咦?不會啊。」她趕緊把手中的紙翻了一個面,擔心讓他看見她畫的東西。
這動作笨拙得任誰一看便知,他眯起眼,對種藏私的動作有點厭惡。
「那是什麼?」他擰著眉問。怎麼像藏寶貝似的?
「沒、沒什麼啦。」哎呀,她怎麼也口吃了?安淨索性雙手交疊壓在桌上,把紙給壓住。
唐以牧挑高了眉,不但完全不信任,還露出一副他非得看到的模樣,大步走過來,一就挨在她身邊坐下。
大手掌心向上,向她要紙張。
她還真的遞過一張全白的紙放到他手上,唐以牧不可思議的望著她的動作。安齊竟然愈來愈會開玩笑了!
「安齊。」他環顧會議室,最後一位秘書即將退了出去。「兩秒鐘後就四下無人了。」
嗚……他在威脅她嗎?他那一臉凶巴巴的樣子,還真的有點作用耶。
安淨乖乖的交上幾張素描紙,尷尬的抿緊唇,還不忘加注,「不可以笑喔,我打發時間用的。」
唐以牧看著一張張只用原子筆畫出來的圖,很明顯的是剛剛開會的狀況,每個同事的神情都畫得活靈活現,明明坐得這麼遠,卻能把這氛圍畫出來,問題是……
「你會畫畫?」
「嗯……隨便亂畫啦。」她趕緊把紙給搶回來。
「這不是隨便畫吧?你有底子……」他有些驚愕。「可是,我每次邀你去看畫展,你都拒絕。」
畫展?噢,姊怎麼這麼浪費?
安淨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再圓下一個謊,她也著實膩了,僅是只笑不答。
唐以牧見她這樣,也不再追問。眼前的安齊有很多謎,在婚後一次迸出來,卻給了他追尋的趣味。
「我們可以走了嗎?你說只是開會而已,沒有要辦公。」她小聲的開口要求。她可不想待在這里一天,辦公室好沉悶喔。
「我原本想——」
「我們新婚耶。」沖口而出這句話,連安淨自己都沒意識到。
咦?她一驚,臉龐緋紅。她這樣子好像孤單寂寞的小妻子,撒嬌要老公回家陪她一樣。
唐以牧饒富興味的望著她。之前信誓旦旦說工作最重要,死也不要蜜月,有得是堆積如山的工作要解決的女人,到底跑哪兒去了?
但是被這樣嬌媚的安齊央求,他有種心花盛開的感覺,滿心掩不住的愉悅。
「你想要我陪你?」他擺譜了。
「我、我……我……我自己去找別人玩——」安淨羞紅了臉,同手同腳的站起,想繞過桌子往另一邊出去。
大手忽地握住她的小手,猛然一拉,由後就把她給拉進懷里,她倒是嚇得驚呼一聲。
安淨整個人向後跌坐在唐以牧的大腿上,還沒來得及穩住身子,後背貼著他的身軀,那強而有力的雙臂便緊緊的環抱住她。
血液上沖,她連脖子都跟著泛紅,緊縮起身子,像只受驚的鳥兒。
吻自後頸項啄上,安淨敏感的縮起頸子,但唐以牧沒有讓她有閃躲的機會,而是一路吻上,頸子、下顎、頰邊、再跟著吻上臉頰。
大手勾著她的下巴輕柔轉過,她才側了不到三十度,紅唇旋即被攫獲。
唐以牧喜歡吻她。
即使吻技不如之前的高明回應,但是他更喜歡安齊現在這種試圖回饋的反應。在他純熟的技巧下,她超級生澀的吻會給予他一種滿足感,而且她總是會露出一種羞赧卻又不知所措的神情,最後會想要回應,回應的方式卻生疏得可愛。
他不曉得這是否是安齊刻意制造的情趣?如果是,那他必須承認她營造的很成功,成功到他非常享受吻她的樂趣,而且……已經不想讓她繼續逃避開屬于他的夜晚。
新婚當天他對安齊毫無渴望,但現在的他,卻很想要直接將她拆吃入月復。
「停、停……」安淨力持理智的離開他的唇,趕緊捂著他。「門又沒鎖,等一會兒有人跑進來怎麼辦?」
「沒人敢。」他邊說,拉下她的小手,湊上前就是一啄。
「我怕啦……」她眼神不停地瞄著門口,唐以牧的舌尖卻絲毫不收斂的滑過她的唇瓣,在她想開口再制止時,順利的再度滑入她的口中。
唔……安淨被緊扣後腦勺,沒有逃離閃躲的空間,她承受著情感襲擊,既歡愉又暈眩,而且帶著深切罪惡感的同時,只是增加更多的愉悅感而已。
她被吻著、被愛著、被寵著,如此享有一個心儀男人的愛,她都快飄上天了。
可是對唐以牧而言,他吻著的是安齊,這樣的想法卻給安淨帶來要不得的罪惡感,緊接著衍生出一種扭曲的快感。
無論如何,她還是跟唐以牧接吻了不是嗎?就算只有她知道自己是安淨,這樣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