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桌角的鬧鐘在六點四十五分準時響起,唐恬欣猛地從床上坐起來,在發呆三秒鐘後,她伸手按掉鬧鐘,迷迷糊糊的下床,趿著拖鞋直接拐進廚房。
一如往常從冰箱拿出食材,火腿要切薄一點,煎七分熟,少油少鹽,蛋要不老不女敕,剛剛沁黃,咖啡要超級提神型的,但她總是會在里面偷偷加一點點薄荷,不知道他嘗出來過沒有……
想到這,她頓住了動作,轉身,怔怔走出廚房返回臥室,愣了足足一分鐘,緩緩咬住嘴唇,無聲滑坐在床角。
她怎麼忘了,從昨天開始,她就已經不再是紀凌雲的太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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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世大廈三十八樓,一間大到足以容納一百人的會議室里,偌大的會議桌兩邊分列數十位高層管理人,可卻沒一個敢輕易出聲,因為就連坐得最遠的記錄小妹也看得清楚總裁臉上的烏雲密布。
紀凌雲冷冷的環視一周,最終目光落在面前烏亮的桌面上,眉心一緊,開口道︰「怎麼沒人說話?難道舌頭都被貓咬掉了嗎?康科長──」
目光一轉,被點名的人立刻寒毛豎立,汗流浹背。
「會計科是人手不夠還是有別的問題?這一季的報表不是應該在兩天前就送到我辦公室的嗎?為什麼到現在我連張紙片都沒見到?」
「呃──報告總裁,因為政府從這個月起推行新的核算方法,所以適應新程序也要耽擱幾天,這件事我已經向您呈過報告了,難道您……」
紀凌雲眉頭一挑,一旁的秘書立刻附耳道︰「總裁,康科長的報告我夾在昨天早上的文件夾里送進辦公室的。」
昨天早上……他的目光霍地沉了幾分,隨即呼出一口氣。
「散會。」
「呼……」
待總裁一離開會議室,所有人都長吁一口氣,又交頭接耳起來。
「總裁這是怎麼了?」
「不知道,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麼大問題?」
「別胡說……」
回到辦公室,紀凌雲把自己拋進偌大的皮椅里,盯著落地窗外的天幕久久,看不出他在想什麼,直到秘書敲門進來。
「總裁,這是康科長說的那份報告。」
秘書盡職的從桌上的文件夾里翻出那份被遺忘的報告放在桌面上,看到桌角動也沒有動過的早餐,那是她早上專門從樓下西餐廳替他買的,可顯然對于外賣他並不感興趣。
當然,比起以前……
「放那好了,妳先出去。」
頭也不回,紀凌雲對那份遲到的報告一點也沒興趣。
「是。」
秘書點頭轉身,可沒走兩步卻被叫住。
「梁秘書──」
梁微微回頭,驚訝的看到總裁臉上竟然浮現一絲掙扎。
「我──」
紀凌雲想說什麼,可只吐出一個「我」字就再也說不出口,僵持了半天,他搖搖頭。
「沒什麼,只是想說員工餐廳換廚師了嗎?今天的早餐看起來差很多,咖啡的口味也怪怪的。」
「咦?」
梁微微頓時緊張起來。
「沒有嗎?」
盯著桌角那份看起來相當油膩的三明治,以及那杯讓他喝下第一口就絕對不想再喝第二口的咖啡,紀凌雲的眉頭微微皺起。
「哦──或許是原先的廚師今天有事,明天我會提醒他們。」
她急中生智撒了個謊,可心里卻不住發毛。老天!早知道總裁觀察得這麼入微,當初打死她也不敢答應恬欣偷梁換柱,這下可好,她要到哪里去找人做今天之前的特別早餐啊!
沒有看到秘書臉上的一驚一乍,紀凌雲揮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他只是想找個人問一句,他做錯什麼了嗎?為什麼從早上起來,就沒有一件事是順心的?他穿了顏色完全不搭的襯衫,找不到襪子,擊不好領帶,責問佣人反被佣人頂嘴,說誰要他趕走夫人。
跋走?唐恬欣是他趕走的嗎?半個月來他忙得壓根都快忘記那個女人長什麼樣子了!
看到桌角的咖啡,他更是嫌惡的推開,現在連一向對味的咖啡都覺得少了什麼。
而走出辦公室的梁微微長長的吐了一口氣,擰起眉頭,斟酌了好久,最終決定還是打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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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鈴鈴……」
電話聲打斷唐恬欣的發呆,她懶懶接起,一如往常。
「喂?」
「在干什麼?發呆還是睡覺?」
電話那邊傳來好友的揶揄,她澀澀一笑,「發呆。」
梁微微莞爾,「就知道!哎……你們這又是何苦呢?」
「咦?」唐恬欣不明所以。
「一個發呆,一個陰沉易怒,如果沒有離婚,妳現在肯定不是在煮咖啡就是在送咖啡的路上,而總裁大人也不會為了咖啡的口味而向我這個小小的秘書抱怨。」
唐恬欣微微一愣,隨即遲疑的問︰「他喝出來了?妳──告訴他了?」
「喝不喝的出來,知不知道是妳親手煮的,現在討論這些有用嗎?別忘了,昨天早上你們才在離婚協議書上雙雙簽字!」
梁微微忍不住挖苦好友,不明白為什麼明明愛得入骨,卻又做出這種讓人扼腕的決定。
微微抿緊嘴角,唐恬欣垂下眼,卻遮不住眼楮里的落寞,半晌才輕聲開口,「妳說的對,我不該再關心他。」
「別別別!千萬別這麼狠心!事實上我打這通電話,就是來請大小姐妳再關心關心他,就當是樂善好施好了。」
被她耍寶的語氣逗笑,唐恬欣笑罵,「妳在說什麼啊!」
他是高高在上,不知道被多少人羨慕的人,怎麼會需要樂善好施?她的,就更不必了,三年的付出以失敗告終,而他卻連一句挽留都沒有,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
「我是說咖啡!拜托,大小姐,妳別說不干就不干,他喝了妳三年特調咖啡,口味都習慣了,現在突然要我到哪里去找相同口味的啊?我可不想總裁每天早晨看著咖啡皺眉頭,追著我問餐廳的廚師是不是嗝屁之類的問題!」
梁微微故意說得夸張,只希望唐恬欣別拒絕。
輕輕咬住嘴唇,唐恬欣擰起了眉心掙扎了足足一秒鐘,微微嘆口氣。
「火腿要切薄一點,煎七分熟,少油少鹽,蛋剛剛沁黃就好,咖啡要巴西山多斯,在西門町一家咖啡店有賣,我會把電話給妳,記得在煮的時候加一小片薄荷就好了。」
「等等恬欣──」
「微微,」她打斷好友的話,輕輕道︰「我努力了三年,如果不是徹底死心,不會提出離婚,三年,夠了,我想我該有自己的生活。」
放下電話,唐恬欣整個人有片刻的怔忡,直到腳邊有騷動,她才回神,笑著蹲,抱起昨天從街角因為一瓶牛女乃一路跟她回來的小貓,不由得再度陷入沉思。
他──也不習慣嗎?和她一樣?
小貓欲舌忝她的鼻尖,她笑著躲開,隨即起身走進臥室,床邊幾本書和相簿是她簡單帶走的行李之一。
沒想到他會那麼干脆的答應離婚,不過──
翻開相簿,望著三年生活惟一的寫照,照片上的他穿著一身白色西裝,表情嚴肅,而靠在他身旁的她身著笨重的婚紗,居然也笑得那麼甜蜜,她苦澀的抿起唇。
當年由父母安排相親見面,她對他一見鐘情,等不及畢業就答應嫁給他,以為做一個好妻子終會得到他的青睞,畢竟當年他求婚時說的就是──我需要一個妻子。
三年來,她從連開水都不會燒的大小姐,到練就一手讓人垂涎的好廚藝,從看到社交宴會就頭痛,到每星期心甘情願陪他母親去沙龍听那些闊太太八卦,為了他,她幾乎完全改變了自己。
可結局,卻不是她所期望的,她知道,他不會愛她。
他需要的,只是一個妻子,單純的名詞代表,除此之外不具任何意義。
對于紀凌雲來說,盛世企業才是最重要的吧。
而她,或許只能算是他生命中一個小小的過客,用不了幾天,他就會恢復到一如往昔的忙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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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區一家酒吧里,時下最IN的迷幻音樂震耳欲聾,昏暗的燈光下人潮涌動,轉角的包廂里,唐恬欣輕輕皺著眉,盯著面前不斷被注滿的酒杯,胃里剛下肚的酒精叫囂著刺激她遲緩的神經。
「來來來!罷才那一杯是慶祝我們好朋友再重聚,現在這一杯則是為了祝賀我們的甜心重返單身!恬欣拿杯子啊!」
唐恬欣遲疑的望著大家,搖搖頭。
「不能喝了,再喝我真的要醉了。」
「醉?妳還騙得了我嗎?妳忘了我可沒忘,當年參加婚禮時,我可是親眼看到妳千杯不醉的哦!來來來,今天我們也喝個不醉不歸,離婚沒什麼了不起的!」
酒杯被遞到她面前,唐恬欣難以推辭的接過,她不能說當年酒席上喝的是水,惟有皺著眉頭一口灌下。
今天是大學同學聚會,當年她還沒畢業就嫁人了,這麼多年和大家也都少有聯絡,沒想到昨天居然接到大學室友小麗的電話,無法推托,只能出席。
可小麗那大嘴巴,一見面居然就告訴所有人她重新恢復單身的消息。
「呵呵就是!妳看我們這幫同學就妳最早結婚,一晃眼又單身了,還記得當年我們睡上下鋪的時候,妳這丫頭呀,每天就會抱著小說又哭又笑,看到劈腿的情節就大罵三字經,我當時就想,以後妳老公如果劈腿可慘嘍!」
「哈哈……」一群人大笑起來。
「那麼恬欣,妳老公是不是因為劈腿被妳踢飛的啊!」
酒過三巡,大家說話都失了分寸。
不知是酒精還是老公兩個字燒得她冒火,唐恬欣抿抿嘴角,端起桌上酒杯重重一放。
「不是說要慶祝我新生嗎?你們這樣總是翻我舊帳到底什麼意思啊!」
「哦──我們的甜心小姐生氣嘍!」
「呿!我會學不乖和你們一般見識才怪!從現在起你們閉嘴,酒我自己會喝,今天不醉不歸!」
說罷仰頭灌下金黃色的液體,立刻引來同伴的尖叫歡呼,火辣辣的酒精立刻灼熱全身每一個細胞,唐恬欣豪氣的擦去嘴角酒漬,放眼包廂外霓虹閃爍、人聲鼎沸的盛況,一種想釋放的沖動讓她使勁甩甩頭發,轉頭對一旁的童小麗道︰「走!我們跳舞去!」
紀凌雲早就注意到包廂外舞池中那抹恣意舞動的身影,起初他以為自己看錯了,他溫婉如大家閨秀的前妻,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又怎麼會在舞池里扭動身體招蜂引蝶?
可再仔細一看,他確定自己沒看錯。
皺起眉心,微微斂眼,凌亂的燈光下,她身上原本復古的黑色麻紗襯衫,居然變成了引人注目的透視裝,黑色胸衣若隱若現,細肩帶小可愛下的細致腰身更是挑逗著舞池里所有男人。
她難道沒發現自己已經被層層圍住了嗎?
發覺到總裁的臉色不對,梁微微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不由得吃驚的張大嘴巴。
「這──」
那不是恬欣嗎?!她、她怎麼會在這里?梁微微嚇得不輕,再看一眼上司陰沉無比的臉色,頓時起身沖向舞池里的人。
「恬欣!」
「咦?微微?!」
唐恬欣被一把拉住轉身,看到來人居然是梁微微,驚訝的大叫。
「妳怎麼也在這?剛好,我來介紹,小麗,我的大學室友;微微,我的好朋友。哦對了,她還是我丈夫的首席秘書,哦錯了,應該是前夫才對。」
「妳喝酒了?!」
這番顛三倒四的介紹方式和一口的酒氣讓梁微微驚訝不已,她緊張的拉住唐恬欣道︰「妳醉了,我送妳回去。」
「NONONO,我沒醉!」
雖然音樂聲震得她頭痛,唐恬欣卻覺得全身細胞都在跳躍,她揮開好友的手笑著說︰「我沒醉,我只喝了這麼一點點哦!不信妳去問小麗,不過剛好,妳來了,我們再去喝啊!」
說罷就要拉人沖向包廂,腳下卻一絆,整個人就這樣斜斜向前倒去。
「恬欣!」
童小麗和梁微微的尖叫才出口,就見唐恬欣倒入一個寬闊的胸膛。
「嚇!總裁……」
梁微微頭痛的不知道如何應付眼前這一幕,尤其上司的臉色黑得嚇人。
「咦?你是──紀凌雲?」
被一雙大掌扶著才站穩的唐恬欣,抬起頭就對上一雙利眼,眼前恍惚的幻影分成兩三個,她借著酒意咧嘴笑,「原來你也會來這里啊?!我還以為你只喜歡待在冷冰冰的辦公室里呢!」
紀凌雲皺緊眉頭,她月兌口而出的酒氣讓他的火更大,他盯著她的醉眼說︰「這句話應該我來問才對,妳為什麼會在這里?」
「我?我……我為什麼不能在這里呢?」
唐恬欣笑著搖頭晃腦。「我離婚了啊!你不知道嗎?我恢復自由了,為什麼還要守活寡啊?」
說最後一句話時她已經歪了腦袋跌進他懷里,顯然醉得不輕。
握住她細致肩頭的手不由得發緊,紀凌雲看向一旁呆立的兩個女人,後者立刻有了反應。
「嗨……你好!我、我是恬欣的大學室友,還去參加過你們的婚禮……哦抱歉!」
童小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緊張,只差沒咬掉自己的舌頭,搖搖頭,她干脆坦白,「今天大學同學聚會,我硬拉恬欣來的,但沒想到她會喝醉。」
紀凌雲眉心緊皺,彎腰抱起懷里醉到不省人事的女人,轉身走出舞池。
梁微微立刻跟出了酒吧,手腳俐落的幫忙打開車門,看上司幾乎毫不憐香惜玉的將好友塞進車里,她小心翼翼的道︰「王總他們還在里面,不如我送──」
「妳進去吧,稍後招待他們去按摩,所有花費記在我帳上。」
「是。」
望一眼車廂里昏昏沉沉,不住囈語的醉女人,梁微微壓下擔心,關好車門。
目送車子離開,她無奈的嘆息,「恬欣啊恬欣,不是我不幫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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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凌雲抱著唐恬欣回到家,將人直接扔在床上,看著她在偌大的床上翻身繼續睡,他扯落領帶,大力呼出一口氣,蹙眉轉身走出臥室。
再返回時,身上已經換了干淨的休閑服,端著一杯溫水靠近床邊,看著眉頭緊皺,表情痛苦的女人,紀凌雲無聲嘆一口氣,彎腰俯身攬起她的肩膀,輕拍她紅通通的臉蛋。
「起來,喝點水會舒服點。」
迷糊中听見有人在喚她,唐恬欣睜開發澀的眼楮,眼前的人居然有三個影子,可是每一個都像她前夫,她吃吃笑開,伸手。
看她的樣子似乎是醒了,可卻只是傻傻笑著探手過來,紀凌雲沒好氣的避開她的小手,確定她醉得不清,沉聲質問,「這就是妳想要的新生活?」
「……這是夢嗎?」
唐恬欣答非所問,眼前有很多個他,伸手卻總是模不到,于是她確定這是夢,她居然在夢里遇到了他,想到這,她不由得再度吃吃笑開。
皺眉看她孩子氣的表情和舉動,如果這就是她所謂的新生活,他一定不會答應。
「為什麼喝酒?」
記憶里她從不喝酒的,即使是婚宴上,喝的也是被掉包的礦泉水。
「為什麼你要工作?哈……答不出來吧?所以我也答不出來。」
神智不清的唐恬欣說起話來顛三倒四。
「為什麼喝酒?為什麼頭痛?為什麼我下定決心離開你,你竟然又跑到我夢里來?你能告訴我嗎?」
她抬起頭,一雙被水霧洗得亮晶晶的眼楮頓時對上他的,紀凌雲心口一窒,彷佛被什麼扎了一下。
腦海里浮現之前她在他懷里呢喃的話,她居然說自己在守活寡?他知道自己工作忙,很多時候忽略了她,可卻沒想到她這麼介意。
他柔聲道︰「算了,不早了,睡吧。」
如今一紙離婚協議書將他們之間的關系撇清,再說這些,又有何用?
將手上的水杯放在一旁準備起身,卻發現衣角被什麼拉住,他低頭,一雙小手緊緊的握著他的襯衫一角,挑眉看過去,她的一雙大眼楮晶瑩閃爍,楚楚可憐。
「再留一下下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快走好不好?」
唐恬欣知道這是夢,也只有在夢里,她才敢這樣任性一回。
再留一下下,再陪她一下下,再讓她看一下下,雖然他們已經分手了,可她還不想忘了他的臉。
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她欲流又止的眼淚?紀凌雲擰眉坐回床邊,看她的小手再度爬上自己的臉,這次他沒有避開。
「你知道嗎?也只有在夢里,我才能這樣對你任性,才能模模你、抱抱你──」
這女人以為他是玩偶嗎?模模抱抱?
「如果這不是夢,你又怎麼會在我身邊?一定是在開會,一定是在辦公──」
紀凌雲挑眉思索,她說的沒錯,今晚如果不是遇到她,招待完王總,他會回公司,還有一些文件沒看完,最後索性直接睡在辦公室後的休息室,反正他已經離婚了,可以理所當然的把辦公室當家。
一雙小手輕輕揉著他緊鎖的眉心,紀凌雲回神看她,就見她輕啟朱唇,一朵笑窩在唇角,孩子氣的朝他眨眼楮。
「你知道嗎?結婚前媽媽說做個賢良淑德的好妻子,這樣就可以得到婆家人一輩子的疼愛。」
賢良淑德?的確,這是他挑妻子的條件,但他以為這也是她本來的性格,難道不是?
「所以啊,結婚後我就努力做個好妻子,做飯、洗衣服,雖然有佣人,可我覺得他的衣服由我來洗這樣才好,連婆婆也夸我乖巧。」
印象里母親似乎的確對她很滿意,總是在他面前夸她。
「可是──」
看她頓時一張小臉垮了下來,眼楮里的光彩全部抹滅,紀凌雲不自覺皺起眉頭,「可是怎麼了?」
「可是他不喜歡。」唐恬欣微微咬住嘴唇,半晌後,小聲喃喃道︰「他寧願待在辦公室里也不願回家,寧願在公司一個人吃飯,也不想回家和我共進晚餐。」
紀凌雲張口想解釋。他不是不願意,只是公司里有太多事需要他解決,而他以為當初她答應嫁他,就該有這方面的心理準備。
「我保證!我保證我已經盡力了,用盡了全力讓自己不去打擾他,我知道他工作忙,所以拚命讓自己有事做,不去想他,我跟廚師學做菜,偷偷告訴你哦……」
她突然湊近他,小手圈在唇邊。「原本我連開水都不會煮,呵呵,不過,現在我可是隨便就能做一大桌菜呢!他愛吃的糖醋排骨、絲瓜燴肉、醋溜蝦球、梅干扣肉、南瓜銀耳盅──」
「恬欣。」
紀凌雲打斷她的如數家珍,好奇他平日大多都吃外食,她怎麼會知道他的口味?同時也因為她眼楮里交替的光彩和落寞心疼。
「哦,抱歉,我離題了。」唐恬欣彎了嘴角,使勁搖搖頭,「反正,連婆婆都夸我做菜好吃,可那個大笨蛋卻從來沒夸過。」
听到她居然罵他大笨蛋,紀凌雲不禁好笑,也覺得委屈,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會做菜,又哪來的時間夸她?
「還有啊,人家最討厭什麼宴會酒會的了,可為了討他歡心,每次都還是要去,可他只要一談起公事就壓根忘了我的存在,甚至有一次居然把我一個人扔在酒會上,和新結交的客戶跑去別的地方暢談,我找遍了酒店也找不到人,那時外面下著大雨耶!雖然最後他想起來,趕過來接我,但當時我真的好傷心……」
記憶里似乎當真有這樣一回事,似乎是他們剛結婚不久,當他發覺少了點什麼而趕回酒店時,她孤零零的站在雨幕後,像個被遺棄的小可憐,可看到他卻依舊揚起笑容,于是他更加確定她是被教養得極好的大家閨秀,也更加肯定自己娶她為妻的決定是正確的。
現在才知道,原來她不是不怨,而是一直壓抑在心中。
「還有啊!你不知道,我也很不喜歡陪婆婆去什麼闊太太俱樂部,可是因為無聊,所以只有去。那些太太們真是很八卦哦!什麼事她們都知道,呵呵……說不定大家已經知道我們離婚的事了呢!」
說到這,她又擺擺手更正。「錯了錯了,不是我們,是我和他,你雖然是他,但又不是他,你只是我夢中的他……呵呵,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妳喝醉了。」
紀凌雲將她按進枕頭里,拉過一旁的被子蓋在她身上,盯著她困惑遲疑的眼楮,嘆了一口氣。
「睡吧,我不走,一直到妳睡著。」
他的軟言軟語讓唐恬欣更加確定這是可以讓她有恃無恐的夢,她伸手拉住他的手,順著他的手臂,溫熱掌心一路攀到他襯衫下的胸口,是有意也似無意,柔女敕的手指撥弄他胸前的敏感地帶,掌心下的肌肉頓時變得僵硬。
細女敕的肌膚如同帶著火種般點燃了紀凌雲的,他一把抓住她的小手,鷹眼盯著她迷蒙的眸子。「知道自己在干什麼嗎?妳醉了!」
如果沒醉,不可能把此時當夢境,不可能對他說出剛才那些抱怨。
「嗯,我是醉了。」
唐恬欣如同小朋友一樣點頭承認。
「乖乖睡覺,不許亂動!」
紀凌雲將她的小手壓在被角,沉聲警告,雖然她醉了,可他男人的本性沒醉,不確定自己也有酒精作祟的身體是否能抵抗她再一次毛手毛腳。
「我是醉了,可這是夢啊!如果是在夢里──」
她起身湊近他,一張微醺的小臉迎向他,輕吐著熾熱而濕潤的淡淡酒氣,星眸微張,她不知道這些對男人來說都是最不可抵擋的誘惑,只是單純的想滿足自己最後的一點小心願。
「如果這是夢,你能不能抱我一次?輕輕的、溫柔的抱我一下下?」
她的靠近讓紀凌雲呼吸一窒,全身緊繃的想退後,卻被她輕輕揪住襯衫邊緣,掌心貼著他的肌膚,能明顯感覺到他如擂鼓般的心跳,她淺淺勾起唇角,望著他,「我……不想帶著遺憾離開你啊……」
如果說理智尚能抗拒誘惑的話,自她眼角滑落那滴淚時,紀凌雲的防線也全盤瓦解了,俯身吻住紅唇,他滿腦子都只有一個聲音──我不想帶著遺憾離開你。
就算是簽了字,她還是他的妻,因為她說了,說她不想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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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恬欣總算知道什麼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如果她沒有沖動的想灌醉自己,如果她沒有沖動的想放縱自己,就不會在那麼尷尬的情況下遇到他,更不會喝到失去知覺,被他帶回已經不屬于她的家,也就絕對不會出現眼前這讓她驚嚇到發不出聲音的畫面!
他,紀凌雲,她過期三天零六個小時的丈夫,此時正一絲不掛的躺在她身旁,睡得香甜,如果不是前面提到的身份,她一定會擺好姿勢欣賞個夠,畢竟他的身材簡直和美術館里的大衛雕像有得拚!
可現在她惟一的反應就是想放聲尖叫!上帝啊!原諒她吧!昨晚她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她會和離婚三天的前夫赤果果的躺在同一張床上?!
再看看被單下一身清涼的自己,她幾乎想立刻去買一千塊的豆腐撞!
咬牙!切齒!仰天暗自長嘯之後,一雙大眼心虛的瞄向床上依舊和周公在一起的男人,唐恬欣決定一不做二不休,吃干抹淨跑為先!
她不想要他醒來後看不起她,不想要他知道她才剛離婚就買醉,更不想讓他以為失去了紀凌雲的唐恬欣,沒有能力照顧自己、過新生活。
她還記得他們是在酒吧相遇的,依照她對他的了解,他也一定喝了酒,否則怎麼不送她回家,反而拉她來這里,還跟她……所以他極有可能和自己一樣,壓根不記得昨晚發生了什麼,所以──
只听臥室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片刻,在一聲壓抑的關門聲後,紀家大宅再度恢復了平靜。
紀凌雲睜開眼楮,望著那閉闔的門板,一雙黑瞳明亮而清澈,視線停在枕頭上遺落的一根發絲,平和的眉心緩緩蹙緊。
他以為,離婚是她想要的。
但從她昨晚的囈語听來不是那麼回事。
他以為,她不想離開他了。
但從她輕聲收拾離開的樣子看來不是那麼回事。
他似乎……並不全然了解自己的小妻子在想什麼。
至少,不像他以為的那麼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