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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護士馴夫 第4章(1)

「謝謝徐爺爺,目前沒有。」

「瑞杰那孩子一直過得很辛苦,有機會……」徐國晟邊收拾餐桌,邊不經意的瞥向窗外,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意。「好像下起雨了。」

「下雨了嗎?」她馬上緊張起來。「辛先生還在院子里!」

「你去推他進來吧。」因為有門檻,所以輪椅進出需要旁人協助。

伍冰蔓本能的要沖向院子,但是跨出去的腳步突地又收了回來,她只是瞄了瞄落地窗外,是真的開始飄起了雨絲,不過還不是很大。

「徐爺爺,你去吧!」她拜托的說。

「小蔓,你年輕力壯,你去啦。」

「我洗碗。」伍冰蔓表示。

「你和瑞杰「有鬼」嗎?」

「我和他才沒有鬼!」

徐國晟也不勉強她。到了他這年紀,他相信凡事要順其自然,愈逼只會愈把原本可能是美好的事給逼回原點,而且以瑞杰那個性,還是他自己吧。

可沒一會兒,他自己一個人進屋來,拍了拍肩膀上的雨絲,有點刻意的。

「先生呢?」伍冰蔓故作漫不經心的問。

「瑞杰說他還不想進來。」

「淋雨對身體不好。」

「還好雨不是那麼大。」徐國晟故意裝出不在意的表情。「等雨大了些時,我再去強迫他進來。」

「徐爺爺,你現在就可以命令他進來。」肺炎都是由感冒惡化而來的,而感冒可能由淋雨而來,如果會傻到在雨中沒有任何雨具的淋雨,那就是心智問題了。

「他不會听的。」他聳肩說。

「那給他把傘。」

「他不會撐的。」

「總不能不管他啊。」伍冰蔓開始焦慮。她總不能什麼不做,他是可惡、是沒有風度,令她有時恨的牙癢癢的,但她不要他生病。

「你去一趟吧!」徐國晟輕描談寫一句。

她嘆了口氣,終于放下了正在洗的碗。

撐了把傘,伍冰蔓來到院子,如果是談情說愛的情侶,這種雨兩人可以一起並肩撐一把傘,甜蜜的相偎相依。

可是眼前……

她把傘撐在辛瑞杰的頭頂上,即使她自己會淋濕,也要先照顧病人。

「走開!」他只發出這個命令。

「我不想要你得肺炎。」她冷淡的回了句。

「我不是紙糊的。」

「你的腦袋可能是。」

第一次听到她反擊挖苦,辛瑞杰真有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看來那一吻給了她不少的憤怒的力量和對抗他的勇氣。

「你進去吧!」他沒有看她。「我想自己一個人在這里想點事。」

「你可以回屋里去想啊,會有什麼不同嗎?」

「你在屋里!」他口出惡言。

「所以是因為我?」伍冰蔓愈來愈不怕他了,他們那一吻她是措手不及、預想不到,但至少她覺得兩人之間好像多了些什麼。「我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嗎?」

有!

她有!

但是辛瑞杰不想老實說出來,只是一臉別扭的看著前方。

伍冰蔓也不再喊他進屋。他說她「牛」,其實有牛脾氣的人是他!這一會兒她再說什麼,他只會更和她唱反調,不如就由著他,反正雨也不是真的那麼大,她又穿著防水夾克,之後洗個頭應該不會有事。

于是——

她陪他在雨中站著,當然他有輪椅可坐,她是比較辛苦一點,但誰教他是病人,她是特別護士。

辛瑞杰知道自己不進屋里,她也不會進去,會一直站在他身邊為他撐傘。

終于,伍冰蔓打破了他多年以來的心防。

「一直到十五歲之前,我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我媽媽沒說,我也不想問,反正從出生就沒有父親,不曾享受過父親的愛,沒有一個叫爸爸的人在身邊,我習慣了。」他轉頭看了她一眼。

她沒有太震驚,只是有點同情的看著他,因為她自己就是個孤兒。

「十五歲那年,我母親因為積勞成疾而過世,死時不到四十歲,我想,一個女人要獨力撫養一個孩子非常不容易。」辛瑞杰的表情有點扭曲。

「我很遺憾。」伍冰蔓輕輕的說。

「我媽過世後,我阿姨把我帶到了涂定男面前,告訴他,我是他的兒子。」他的嘴角有抹殘忍的笑意,好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那麼你是……」

「老公外遇被生下來的私生子。」他聳聳肩。「我媽好像曾經是他的員工。」

「涂先生就接受了你?」

「在DNA的鑒定之後,」辛瑞杰揚起冷笑。「他確定我是他的親兒子。」

「但你沒有姓涂。」

「我媽媽姓辛。」

「可是……」

「當然他有強迫我要認祖歸宗,但我不肯,如果我改姓涂,那我媽媽十五年來撫養我的辛苦、血汗都會成泡影,我不可能這麼對她,所以我怎麼樣都要姓辛,我要永遠記得自己的出身與來歷,我真正「真實」的那一半是來自我母親!」他對她敞開心胸,表示他信任了她。

伍冰蔓的一只手悄悄爬上他的肩頭,她不知道該怎麼鼓勵他或開導他,而他其實也不需要,因為,這只是一個「過去」。

「那天,我阿姨來電,提到我父親打電話給她,叫她勸我改姓的事,因為我是接班的人選之一,涂氏企業要給姓涂的繼承,他要我阿姨當說客,令我非常生氣、非常不爽。」辛瑞杰向她告白原因,解釋了「那一吻」。

「原來!」她釋懷地笑了,因為她了解他當時是處于何種心情。

「對于我「父親」這個男人,說真的,我沒有太多感情。」他坦言。

「但是你從十五歲起,你父親就擔起了養育你的責任。」她不想為誰說話,只是站在事實那一邊。

「只有養育。」他冷峻的說。

「他一定是愛你的。」

「那個人不懂什麼是愛,他的眼中只有事業、成就。」

「涂副總……你哥哥他……」

「我叫他媽媽阿姨,稱呼他大哥,一開始是一起住,但後來,我和徐叔另外搬出來住。」

「合不來嗎?」她不舍的問,「你認為可能合得來?」他又是一陣譏笑。

「現在很多家庭都是第二次婚姻的「再生」家庭,不一定全是同父同母的手足或是原生的親生父母,大家都需要學習包容、關懷、付出和愛。」伍冰蔓不是在說教,她說的是現在社會的真實情況。

辛瑞杰不想說些令她不好受的話,所以他選擇一種「譏誚」的沉默。

「辛先生,如果你不讓「過去」過去,難道你想一輩子被「過去」折磨?」

「叫我辛瑞杰吧!」在他們有接吻的關系後,叫「辛先生」感覺真是怪。

「你都已經長大成人,你是自己的主人了。」她要他看開。

「如果不是這場車禍意外,我已經回舊金山了。」他看著她,眼神有點深奧。

「你原本不住在台灣?」

「我的生活和世界都在舊金山。」

「所以康復之後,你會離開台灣?」伍冰蔓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覺得自己胸口一陣一陣的刺痛,她完全找不到理由。

「會!」他還是看著她。

「那……」她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比較好,他擺明雙腿一好就要離開,那麼那一吻,真的「沒有什麼」了!

「對不起!」他向她道歉,第一次,他第一次向她說出這種話。

「為什麼?」

「我不該吻你。」他口是心非,經過這幾天的沉殿,他發現自己其實是想吻她的,不然不會吻她。

「我原諒你。」伍冰蔓心口一窒。他說他不該吻她,好像是做了一件多令他自己後悔的事。

「所以我們「沒事」了?」辛瑞杰這麼問,比較像是在安慰他自己。他當然有感覺到她不對勁的表情,但他要先保護自己,不想在台灣有任何感情上的牽扯,或者該說,他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牽扯。

「本來有事嗎?」她也有自尊的。

「這些天……」

「沒事了。」伍冰蔓大方的一笑。不過是一切回到了原點,不過是她的初吻被他奪走了,又不是真的損失了什麼。

「很好!」他卻突然感到一陣失落,好像原本可以屬于他的東西,他卻主動拱手讓人,他……後悔了。

「哈啾——」忽然,她打了個噴嚏。

「我們進去吧。」辛瑞杰終于說。

「你肯了?」她反過來揶揄他。

「我可不希望你得肺炎。」

「這是防水夾克,不過我的手好酸是真的。」她已經撐了快一個小時的傘。

「伍冰蔓,謝謝你!」

「應該的。」把傘交給他,她開始去推他的輪椅。「不過你可別養成習慣,下一次,或許不會再有人為你撐傘了。」

辛瑞杰胸口一緊。沒有下一次……為什麼听到這話,他會如此難過,好像自己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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