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幾個晚上了?
摟著又因為噩夢而哭醒的喬霙,眼看她日漸消瘦,性子變得比以前安靜,嚴介謙不禁要懷疑是不是發生什麼事,而他卻被蒙在鼓里?
「你在煩惱什麼?」他問。
「我沒事,真的。」喬霙狀若無事地搖頭。
「不準騙我。」嚴介謙繃著臉說。
「我沒騙你,真的沒事。」她還是說不出口。
「你這樣我怎麼放心出門?」他還是心存懷疑。「過幾天我會跟爹娘提,讓你跟我一起去南陵府。」
「你真的要帶我去?」喬霙真的好想暫時離開這個家,不然她快窒息,快要無法呼吸,快要死去了。
「這樣也要哭?」嚴介謙失笑。
「因為太高興了嘛。」她用手背抹去滾下的淚水。
他罵了一聲「笨蛋」,將她緊緊嵌在懷中。「我不知道你在煩心什麼,再忍耐一陣子,等我們到了南陵府,你就可以毫無顧忌、痛痛快快地玩了,想去哪兒我都陪你。」
「嗯、嗯。」喬霙在他胸前猛點著頭,心里開心,臉上卻是淚如雨下。
這天,她才喝過華大夫開的湯藥,又被請到了東院。
「娘。」喬霙幾乎不敢正視婆婆。
「你先坐下。」嚴夫人看似慈藹,卻有著威嚴。
她順從地照做,置于膝上的雙手微微顫抖。
「我跟老爺討論了好幾天,也想了很久,霙兒,娘是疼你的,不只把你當作媳婦兒,也像親生女兒一樣,真的不希望你受任何的委屈……」
說著,嚴夫人輕嘆一聲。
「當年娘也是連生三個女兒,始終生不出兒子,在婆婆作主之下,只得看著自個兒的相公又納了妾室,所以我能了解你此刻的感受,可是你也要替娘想一想,要是謙兒沒有子嗣繼承家業,這一切就是別人的了……」
「我明白。」喬霙咬著下唇說。
「娘知道你心里難受,不過女人就是要認命,正室的位子還是你的,將來若能生下兒子,這些委屈也是值得。」她軟硬兼施的說,就算再視如己出,也沒有孫子來得重要。
「我……」
嚴夫人不等她開口,態度強硬地做出決定。「納妾的事我會找機會跟謙兒提,這也是為了嚴家著想,你也要勸勸他,到時務必要讓他答應。」
要她勸嚴介謙納妾?
這比殺了地還要痛上千百倍……
喬霙多想拒絕,多想據理力爭,可是錯在自己,要如何為自己爭取。「娘,我……我是想……再等一段時間……等我……」
「納妾也是以防萬一,娘的時日不多了,先有個孫子才會安心。」這番話等于打斷了喬霙的奢望。
「娘作主就好。」她顫聲答應。
「你能想開是再好不過了。」嚴夫人欣慰地笑說。
不知道是怎麼離開東院的,她只是不停的走著,眼淚也拚命地掉,直到管事見到她像縷游魂似的,這才叫住她。
「少夫人。」府里發生的大小事,身為管事的他自然全都知道。
見著管事眼里的同情,喬霙胡亂地抹去淚水,努力笑出來。「我很好……我沒事……真的……呵呵……只不過眼淚就是不听使喚……」
避事沒有戳破她的謊言,只能目送她離去,除了感嘆老天爺太會捉弄人了,什麼忙也幫不上。
夜里,她完全無法合眼,呆呆地看著睡在身旁的男人,想著以後將會有另一個女子來分享他的懷抱,不再專屬她一個人。
不能哭……不能被他發現……
喬霙蜷縮在他的懷里,試著讓自己入睡。
昏暗中,俊眸在這時張開,覷著偎在胸口上的柔軟身子,即使她沒哭出聲,他也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偏偏又問不出個所以然來,讓他又怒又急。
看來他得好好查個清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究竟發生什麼連自個兒都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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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用過午膳,嚴介謙把管事喚到書房里來。
「府里這幾天有什麼事嗎?不許有任何隱瞞。」
「小的……小的也不太清楚。」他是有苦難言,夫人有交代在事成之前不能泄漏出半句。
他神色一凜。「你們一個個都說不知道、不清楚,那麼到底誰才知道、誰才清楚?」問了伺候喬霙的婢女也都不肯說,讓他覺得事態嚴重。
「這事兒……少爺還是去問夫人吧。」管事只能這麼暗示。
「我娘?」嚴介謙一怔。
「是。」
嚴介謙不假思索地起身,從桌案後頭繞出來,說走就走。
來到東院,正閉眼假寐的嚴夫人听說兒子來看她,便含笑的讓他進來,趕緊囑咐婢女奉茶。
「怎麼今兒個在家?」她問。
「嗯。」嚴介謙在心底盤算著該怎麼問起。「娘若要休息,孩兒就先出去。」
嚴夫人露出慈愛的笑臉。「娘沒事兒,正想找人說說話。」
「那可以找喬霙,娘以前不是最愛找她到府里來聊天解悶嗎?」他一步步地放出誘餌。
「娘是有想過……」嚴夫人欲言又止,總覺得對不起那孩子,見到她就心里愧疚,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是不是喬霙惹娘生氣了?」他探詢地問。
「呃,那倒是沒有……」還是先別讓兒子知道,等他從南陵府回來,到時也找到適合的姑娘再說。
「是嗎?」嚴介謙一臉沉思。
就在這當口,江氏興沖沖地來到東院,才跨進門,劈頭就問——
「大嫂,要給介謙納妾的事兒決定人選了嗎?」話才說完,乍然見到當事人也坐在屋里,江氏頓時呆住了。「啊……這……真巧……」
這下想把話收回去也太遲了。
「要我納妾?」他繃聲問道。「娘,這是怎麼回事?」
原本想再瞞一陣子,這下事跡全敗露了。
「這……」嚴夫人橫了妯娌一眼,不得不老實說了。「這事兒是我跟你爹考慮之後才決定的,想說幫你納個小妾,能為嚴家開枝散葉,也讓娘早點抱親孫。」
「這事兒為什麼不先跟孩兒商量?」他正色質問。
嚴夫人試著好言相勸。「娘也不想這麼做,可是華大夫幫霙兒把過脈之後,說她的身子難以受孕,說不定這輩子都無法為我們嚴家傳宗接代,這事兒可是非同小可,最後不得不這麼做,就連霙兒也答應了。」
所有的事都連貫在一起了——
喬霙的噩夢、她的眼淚、她的痛苦……原來是這麼回事!
嚴介謙緩緩地站起身,凝著俊臉,眼中卻閃爍著義無反顧的決心。「孩兒不會納妾,這輩子都不會。」
「什麼?謙兒,你要替嚴家著想……」嚴夫人驚慌地叫道。
江氏也在一旁幫腔。「介謙,你要知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可得替你爹娘想一想……」她後頭的話被一記冷厲的視線給梗在喉嚨。
「孩兒決定的事就不會改變。」他按捺住狂怒,拂袖而去。
她為什麼不跟他說?為什麼要獨自承受這樣的痛苦?
嚴介謙才踏進房門,就見喬霙端著藥碗,努力地要把藥喝完,漲滿胸口的怒焰終于爆發了,一把搶過去,就往牆壁摔。
「啊!」喬霙彈跳起來。「怎麼了?」從來沒看過他發這麼大的脾氣,也可以說他一向太過于自制,所以她真的被嚇到了。
「娘說你答應讓我納妾,是不是真的?」嚴介謙怒目相向,想知道她的腦袋里在想些什麼。「為什麼?」
她張開小口,試著想說什麼,但未語淚先流。
「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跟我說?」他氣得快瘋了。
「你肩上的擔子已經很重了,我不想……連我自己都成為你的負擔,成親之後,我一直告訴自己要讓你每天過得很快樂,要常常逗你發笑……要當個體貼的好娘子……我真的很努力……可是……我連幫你生兒育女都不能……」說到這兒,喬霙已經哭到全身抽搐,臉上爬滿了淚水。「我怎麼能說不許你納妾?是我自個兒生不出來……我也不想這樣……」
「我們才成親不過半年,說這些都還太早,只要還有一線希望,就不要放棄!」嚴介謙雙眼泛著酸熱的血絲,惱火地瞪著她。
「萬一到了最後還是不行呢?爹娘已經老了……他們等不及……我不想讓別人指責你不孝……」她捂著臉哭泣不止。
他吸了吸氣,用力地、狠狠地一把將她擁住。「這事讓我來操心就好,有我在,我會想辦法。」
「是我的錯……我怎麼能讓你來承擔?」喬霙也緊緊地抱住他,痛哭失聲,再怎麼無知也明白,一個無法生育的女人早已失去得到公婆疼愛的資格了。
「這次就讓我來保護你吧……」他撫著她的發髻,嗓音也喑啞了。「還記得你受傷那一次嗎?你為了救我,不顧一切的撲向那個殺手。為了我,你連命都可以不要了,現在換我來保護你。」
喬霙哭到不行,豆大的淚珠不停地冒出來。真的可以嗎?她還可以獨佔他嗎?
叩!叩!
「少爺,老爺請你過去。」婢女在外頭小心翼翼地稟告。
聞言,喬霙不禁打了個冷顫。
「你待在這兒,我把話說完就回來。」他松開臂彎,抬起袖口幫她拭淚。「要對自己的相公有信心。」
「嗯。」她又哭又笑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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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雙親都在座,嚴介謙心里也有數,不過還是故意裝傻。
「爹、娘,喚孩兒來有事嗎?」他一派閑適地問。
嚴夫人心急如焚的朝嚴老爺使了幾個眼色,就是希望他快點說句話。
「听你娘說,你堅持不肯納妾?」嚴老爺終于開口了。
他啜了口溫醇的香茗。「喬霙並沒有做錯事,為什麼要我這時候納妾?這樣對喬家要如何交代?」
「無子就是犯了七出之罪。」嚴夫人搶白。「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嚴家絕了後嗣?娘怎麼對得起嚴家的列祖列宗?」
嚴介謙覷著坐在堂上的雙親,眼底透著一股寒意。「娘該不會忘了爹已經有了兩個孫子了?他們身上到底流著嚴家的血緣,這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孩兒可以從小教育他們,好好地磨練,相信不會讓你們失望。」
「可……可是……」嚴夫人為之語塞,那畢竟不是她的親孫,教她怎麼接受。
聞言,嚴老爺沉下了老臉,口氣嚴肅。「即使如此,身為嚴家的嫡長子,你更該負起開枝散葉的責任。」
「責任?」他垂下眼瞼,掩蓋眸底的譏嘲之色,不過上揚的唇角已經泄漏了內心真實的情緒。「孩兒必須承擔的責任也未免太多了,爹、娘,你們真的太看得起我,或者該說是我平日太過听話,太過順從,太喜歡把責任往自個兒身上攬,所以才任由你們予取予求。」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嚴老爺往座椅的扶手用力拍下。
頭一次听到他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話,嚴夫人不禁心驚肉跳。「謙兒……有話好好的說……」
嚴介謙冷笑,抬眼看著雙親,眼底淨是沉重的悲哀。
「打我懂事起,我就知道自己沒有權利任性,不能孩子氣,更不能貪玩,別人家跟我同齡的孩子可以開開心心的玩游戲,我卻不能,得跟著師傅念書習字,得跟在爹身邊學著做生意,覺得累的時候還是得咬緊牙關。因為娘總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耳邊提醒我,我是正室所出,才是延續嚴家香火的人,絕不能讓二娘的兒子得到嚴家的一切,要我替她出口氣。娘生下我只是因為可以鞏固自己的地位,可以在二娘面前抬得起頭……」
「不是這樣……」嚴夫人用手巾捂著嘴,淚水直流。
「我總是告訴自己爹娘的年紀大了,只能依靠我,我必須為他們著想。還有嚴家,不能讓它在我手上倒了,要把所有的事都處理得很好,不能讓二娘抓到把柄,以為我無法勝任。有好幾次真的快撐不下去,好想就這麼拋下一切一走了之,可是我沒有,我不斷地忍耐,就算再不喜歡也得忍耐,爹娘卻從來沒問過我,問我想要什麼?想做什麼?你們只是認定我該扛起所有的事……」
「謙兒……娘不知道……」嚴夫人嗚嗚咽咽地哭了。
「喬霙進門這半年來,孩兒過得很開心,因為只有她是真心真意的為我好,處處為我著想,只希望我快樂。就算一開始以為我不是因為喜歡她才娶她,她也沒有怨言的一再付出。」嚴介謙眼眶盛滿淚水,卻倔強地不願讓它流下。「反觀爹娘,自始至終就抱持著一己之私,嘴里說疼愛喬霙,實際上卻是在傷害她——」
「住口!你這逆子,居然敢這樣跟我們說話……我們可是生你養你的……」嚴老爺怒不可遏地斥罵。
「就因為你們是生我養我的爹娘,孩兒無話可說,更自願扛起所有的一切,這二十幾年來我從沒說過什麼,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想要的人,她可以給我想要的一切,在她身邊,我不需要假裝,可以表現出真實的我……」他必須緊咬著下顎,才不至于朝他們大聲咆哮。「你們現在卻要把她奪走……」
簡直可以說是嚇壞的嚴夫人連忙解釋。「娘沒有……霙兒還是你的元配,你的正室,不管納妾之後有沒有生個一兒半女,她的地位還是沒變……」
他笑了,那笑帶著淒楚和嘲弄。「娘曾經親身體會過個中的滋味,怎麼忍心要她也嘗?我又怎麼狠得下心讓她受這種委屈?」
「那麼你是堅持不肯納妾了?」嚴老爺瞪眼。
嚴介謙昂然直視,已經說明了一切。
「你……你……」嚴老爺氣結。
「夫人!」婢女發出驚叫。
嚴夫人受不了這種刺激,癱軟在座椅上。
「夫人……快去請大夫!」嚴老爺朝廳外的管事叫道。
「娘!」他臉色丕變,一個箭步上前,將娘親抱起,懊悔、自責將嚴介謙打得潰不成軍。
留在南院等候消息的喬霙也趕來了。
「都是我不好……是我的錯……」她恨不得打自己幾拳。
好不容易在大夫看過之後,確定嚴夫人只是一時情緒起伏太大,幸好沒什麼大礙,嚴介謙這才疲憊不堪地跨出房門。
「娘已經沒事了。」他深深地凝望著她。
「太好了。」喬霙用手背抹去淚水,哽咽地說。
嚴介謙沒再說話,只是牽起她的小手,慢慢地往南院走。
想開口問他究竟跟爹娘說了什麼,卻因瞧見他眼底的掙扎和無助而作罷,她知道不只是自己,他也很痛苦,夾在親娘和妻子之間,真的很為難,只能更用力地握緊他的手掌。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或許在他們身上永遠不可能了……
但是知道他心里烙印著自己,就應該滿足了……
回到他們的房內,兩人和衣躺在榻上,這樣折騰下來都覺得累了。
「介謙……」喬霙偎在他胸前,輕喚著他的名。
「嗯?」他眼皮依然緊閉著。
「你休了我吧。」她知道這是眼前唯一的辦法。
嚴介謙摟著她縴細肩頭的大掌加重了力道,像是要把她的骨頭捏碎了似的。這句話等于往他的心髒插了把刀。可是開口的人是她,知道她比他還痛還苦,只能咬牙忍受。
喬霙帶著些許鼻音,輕笑一聲。「因為我這個人肚量小,又很會吃醋……到時可能會鬧得家里雞犬不寧……我實在沒辦法忍受你納妾……所以……只能逃得遠遠的,至少眼不見為淨。」
見他不發一語,她又努力說服。
「萬一對方真的幫你生了兒子,要她屈居妾室太不公平了。同樣是女人,我可以體會她的心情,所以……這樣是最好的方式……」說到最後一句,已經哽咽到不行。「你說對不對?」
他想開口,卻沒辦法,面頰輕輕摩挲著她的發頂,一滴淚水悄悄地從眼角滑落,無聲地消失在枕畔。
一定有辦法的……
他不是一向自恃聰明,憑他的頭腦,不可能找不到兩全其美的辦法。何況就這麼讓她走出自己的生命,他還能活下去嗎?往後的數十年就如同行尸走肉……
「大哥那邊你不用擔心,我會跟他們解釋,不會讓他們怪你,因為錯在我……」喬霙咽下喉中的硬塊。「所以……你休了我吧。」
依舊沒有回答。
以為嚴介謙睡著了,她也倦極地閉上眼……
「好!」嚴介謙沉痛而嗄啞的回答。如今只能這麼做……
聞言,她掀唇一笑。
「謝謝。」
「笨蛋。」在這世上也只有她被休離了還會跟他道謝。
她緊緊地偎在他身側,以為會睡不著,想不到一下子就進入夢鄉。
男性大掌則是撫著她的背,在腦子里盤算著、計劃著……
老天爺要他失去她,他偏不信邪,非對抗到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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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
「娘今個兒好些了嗎?」
婢女搬來凳子,讓嚴介謙坐在榻畔噓寒問暖。「都是孩兒的錯,那天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傷了娘的心,還請娘原諒。」
嚴夫人又怎麼舍得怪自個兒親生的兒子。「是娘不好,都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你若是早點說出來就好了。」
「娘說得是,孩兒還有件事要跟娘稟告。」他淡淡地開口。「方才已經給了喬霙一紙休書,今兒個下午她就會離開。」
「謙兒,娘沒有要你休了她……」嚴夫人一瞼震驚。
「孩兒不忍心看她見我納妾而痛苦,所以這是最好的辦法。」嚴介謙口氣說得平淡,像是早已不在乎。「爹娘往後也不用煩惱,將來再娶的妻子必能為嚴家盡到傳宗接代的責任。」
「這……謙兒……這事兒還是再想想……」嚴夫人反而不知所措。
嚴介謙像是早已打定主意,任何人說情也無法轉圜。「依她目前的立場,在這個家早已沒了地位,爹娘見了她心中難免會有疙瘩,過去的視如己出也會變了質,這是孩兒最不願意見到的事。」
「那……霙兒呢?她怎麼說?」她吞了下唾沫,緊張地問。
他面無表情地說︰「自然接受。」
「可她往後該怎麼辦?女子一旦被休離,一生就完了……」
「這也是她的命。」嚴介謙依然說得雲淡風輕,像是早已了斷這段情緣。「娘就休息吧,這事兒孩兒已經處理好了。」
嚴夫人見兒子起身要走,想叫住他,可是想到有喬霙在,兒子就不肯納妾,那麼孫子就沒著落了,還真是左右為難,也只能盡量補償她,至少讓她往後的生活無慮,這是他們嚴家該做的。
走出東院,頎長的身影回頭一瞥,那諱莫如深的表情讓人猜不透在想些什麼,大概只有嚴介謙自個兒才會知道。
「娘好些了嗎?」正在打包的喬霙見他進門,馬上關切地問。
他「嗯」了一聲。「你大哥那邊我會親自登門解釋,得到他們的諒解。」
「我來說就好,不然你一定會被他們打的。」兄長那一關才是最難過的,不過也只能實話實說,錯在她,也無話可說。「我三哥可是很會打架的,而且打人很痛,還有二哥更凶,你不要去自找苦吃。」
「那也是我該受的。」嚴介謙扯唇笑說。
喬霙噘了噘嘴。「這樣我會心疼的。」
「笨蛋!」他萬般嬌寵地摟著她。
她也摟住他的腰,鼻頭發酸。「以後我沒在身邊盯著,千萬不要累壞了,該休息就要休息,別太逞強。」
「嗯。」
「若是再娶……你要好好地待她知道嗎?」喬霙不敢眨眼楮,怕淚水就這麼掉下來。「不用擔心我,我會過得很好,大哥已經成親了,說不定很快就能當姑姑,一定有很多事要幫忙……我……我會一直想你……也會在心里祝福你……」
「嗯。」嚴介謙胸口繃緊,唇畔仍是笑著。
「你不對我說些什麼嗎?」她還是期待他說些甜言蜜語。
「你也知道我不說那些肉麻話。」他挑眉裝酷。
「小氣!」她朝他綻開笑臉,不想讓他見到淚水。「那我要走了……你不要送我出去,不然我會哭。」
嚴介謙深吸口氣,才沒在這時說出自己的計劃,就是想給她一個驚喜。「我已經讓嚴砮等在大門外,他會送你去該去的地方。」
「嗯、嗯。」說好不哭的,但是還是受不了。「我……我走了……」喬霙低垂著螓首,拎起了包袱,快步地奪門而出。
嚴府的管事和下人默默地看著她離開,心中只能惋惜和同情,畢竟大家都看得出來,在這半年里,少夫人為少爺帶來不少歡笑。
「嚴砮,麻煩你了。」她走向停放在門外的馬車。
「少夫人不要這麼說。」說著,嚴砮接過喬霙手上的東西,讓她方便上車。
「我已經不是什麼少夫人了。」她笑得苦澀。
「請少夫人坐好。」他像是沒听見。
喬霙沒有再糾正他的稱呼,進了車篷內,透過小窗,看著已然緊閉的朱色大門,她再也進不去了。
「不能哭……不然大哥他們看到會難過的……」
馬車在街上顛顛簸簸的跑著,嚴府也越來越遠了……
不到一會兒,外頭的嚴砮停下馬車,出聲喚道︰「少夫人,已經到了。」
「這麼快?」她還沒準備好面對三位兄長,不過都到家了,也不能不出去。「謝謝你,嚴砮……」才鑽出車篷,本能地抬頭一看,不禁傻住了,因為出現在眼前的不是她家。「這兒是什麼地方?為什麼送我來這兒?」
嚴砮已經先拾級而上,用力敲了兩下大門,就听見「呀」地一聲,門真的開了一條縫,負責看守這座宅子的老僕探出頭來查看是誰。
「少夫人到了!」
那名老僕連忙將大門打開,迎接新任主子的到來。
「嚴砮,這是誰家?」喬霙一頭霧水地問。
他恭謹地比了個手勢,示意她進去。「這是少爺親自交代的,要少夫人先住在這兒,這段時間的吃住都會有人伺候。」
「可是……」喬霙被搞糊涂了。
「請!」
她搔了搔腦袋,只得滿臉困惑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