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貞一面幫他取來長袍馬褂,一面心里也同樣在想,要是能讓皇上答應收回和碩公主這個封號就好了。
「我待會兒必須出門一趟,你可別又跑去茶坊了。」烏勒袞套上馬褂,不忘再叮嚀一次。
「這個你不要擔心,我不會再去了。」姮貞點頭允諾。「我想日月會的副總舵主也不可能再去茶坊……」
「日月會的副總舵主?」姮貞最後一句話勾起烏勒袞的注意。「你們之前就已經見過面了?」
烏勒袞原以為她是在被日月會的人劫走之後,才遇上姚星塵的,可是听姮貞方才的口氣,似乎早就認識了。
「呃……」姮貞不小心說溜了嘴。
見她一臉心虛,烏勒袞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這是怎麼回事?」
「其實……是有一天在茶坊里見到他,當時只覺得和畫中的那名男子很像,可是又不能完全肯定,于是約好隔天見面再對奕一次……」見烏勒袞的臉色愈來愈難看,姮貞的聲音也愈來愈小了。
「所以你第二天就真的去了?」烏勒袞氣惱地問。「為什麼不早一點把這件事告訴我?」
姮貞咬了咬下唇。「我……只想等確定之後再說,萬一認錯了人,豈不讓你白忙一場。」
「我寧願白忙一場,也不要你去涉險。」烏勒袞握住她的肩頭,忍住用力搖晃的沖動。「不!錯的人是我才對,我不該心軟,不該答應讓你去茶坊的。」
「不是這樣的……」姮貞不想看見他自責的樣子。「我只是想如果那個人真的是日月會副總舵主,就可以抓到那些亂黨,讓你好回去跟皇上交差。」
總歸一句話,姮貞都是為了他。
烏勒袞不知該不該繼續惱她做出這麼冒險的事。「僅只這麼一次,以後不許再這麼做了。」
「我知道。」姮貞也不想惹他生氣。
雖然得到姮貞的保證,不過烏勒袞還是不怎麼放心。「要是你再做出這麼魯莽的事,我就……」
姮貞斜睨著他,憋著笑意問。「就怎麼樣?休了我嗎?」
「你還敢笑?」烏勒袞板起了俊臉。
「是,我不笑就是了。」姮貞趕緊低頭認錯。
烏勒袞佯哼一聲,擺出丈夫的威嚴。「要是你再這樣不顧自己的安危,我就……一個月都不跟你同房。」
聞言,姮貞差點笑出聲來,連忙咳了幾下。「我倒是沒什麼關系,只要王爺可以辦得到就好。」
「你……」烏勒袞為之語塞,想到昨夜的「熱情」,這根本是在懲罰自己,不過他可不會就這樣把話收回去。「好!就這麼辦。」
姮貞見他是說真的,可不想委屈了最愛的男人,只好軟聲的發誓。「我知道錯了,絕對不會再拿自己的安危開玩笑。」
「真的?」烏勒袞又問。
「嗯。」姮貞用力頷首。
烏勒袞努力維護丈夫的威嚴。「我就信你這麼一次。」
「多謝王爺。」姮貞連忙掩住紅唇,因為滾在舌尖的笑意就快要憋不住了。「另外還有件事……我想也該回北京城了。」
「怎麼突然想回去?」之前不管他怎麼說,她都不願意。
姮貞嬌顏一正。「只要能跟你在一起,面對再大的危機都可以不在乎,但是這麼一來卻會讓你心有旁鶩,無法專心對付日月會的人,要是皇上因此怪罪下來,我沒幫上忙,反倒害了你。」
「我希望你回去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是怕你受到傷害。」烏勒袞撫著她的面頰說道。
「這一點我再明白不過了,也因為不想讓你分心,才會決定離開。」姮貞柔柔一哂。「咱們還有好幾十年的時間可以相處,只要這麼想,我便可以熬過這短暫的相思之苦。」
烏勒袞無比珍視的摟住她,將俊臉埋在姮貞的頸窩間。「我這就派人去把漕運總督找來,要他盡速準備船只送你回去。」
「嗯。」姮貞的聲音模糊的響起了。
怕一旦開口了會想哭,所以只能忍住。
★★★
李府——
未時左右,烏勒袞再度來到蘇州織造李大人的府中,因為還有件事擱在心頭尚未解決,所以必須走這一趟。
「下官參見王爺。」李大人先依照禮數請安。
烏勒袞看著他的頭發似乎又白了不少,只怕是為了獨生女兒的事在操煩。「令嬡這幾天可有好一點?」
「多謝王爺的關心,小女已經肯吃東西了,只不過心情……唉!」李大人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孩子對感情就是太想不開。」
「可以讓本王再勸勸她嗎?」烏勒袞問。
李大人見睿親王肯幫忙開導女兒,馬上點頭如搗蒜。「當然可以,請王爺跟下官來。」說完,便先在前頭帶路。
待他領著睿親王穿過長長的回廊和庭院,來到一座小廳,因為這里距離女兒住的院落較近,接著便叫來奴才奉茶伺候。
「請王爺稍候。」說著,李大人便轉身步出廳外。
烏勒袞掀袍落坐,端起茶碗,其實他今天走這一趟路,除了兩家多年的情誼,也因為欣賞李湘的善良,不希望她再為了感情的事而鑽牛角尖,真心的希望她能得到幸福。
等了好一會兒,李湘才在婢女的陪同之下進門了。
「王爺吉祥!」听到睿親王來探望自己,心情不免有些雀躍起來,只想再見他一面,李湘心里這麼想。
「坐下來說話。」烏勒袞見她比上回更為瘦削,彷佛風一來就會吹跑,今天這一趟走對了。
李湘便在婢女的攙扶下落坐。「多謝王爺特地來看我。」
「基于兩家的交情,本王自然要來了。」烏勒袞不想讓李湘誤會全是為了她一個。「更何況李大人也很擔心你。」
「是我這個女兒不孝。」李湘嘆道。
烏勒袞深深地看她一眼。「記得上回你問過本王,對公主究竟抱持著什麼樣的感情,是否只因為是皇上指的婚,才不得不接受,本王今日前來,就是來回答你這些問題。」
「是,王爺請說。」李湘一顆心提到喉嚨口。
「本王這一生只想與公主白首偕老,只會有她一個女人。」烏勒袞語氣鏗然有力,只有堅定不移,不再有半絲猶豫。「不是因為皇上指婚,而是因為本王愛她,終其一生只愛公主一個。」
李湘臉色漸漸白了,淚水也跟著奪眶而出。
「是你讓本王看清自己的心意,即便有皇上的恩準,公主也願意讓本王納側福晉,本王也不想委屈公主與其他女子共事一夫。」烏勒袞希望這麼說,她能听得懂,也听得進去。
「王爺就是來說這些?」李湘手上捏著巾帕問道。
烏勒袞硬是斬斷了她所有的奢念,知道這麼做是必要的。「本王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你自個兒好好的想一想。」
說完,烏勒袞便起身踏出小廳,先向李大人告辭,便離開了李府,而在幾個月之後,便听說李湘答應她父親所安排的婚事了。
★★★
餅了五、六日——
由于這艘船是和碩公主要搭乘的,在睿親王的一聲令下,漕運總督自然不敢馬虎,用最快的速度備妥了船只,以及船上所需要的人力和糧食,待一切準備就緒,便決定今天出發回北京城了。
「那我走了。」姮貞眼眶微紅,勉強擠出笑容說。
烏勒袞幫她將身上的玄狐毛斗篷拉攏。「不會太久的,只要蘇州的事辦完,我就會回京覆命。」
「嗯。」姮貞漾出一抹嬌柔的笑靨,就是不想讓他掛心。「不用擔心,我一定會等你回來的。」
冉嬤嬤走了過來。「公主,咱們該上船了。」
「我知道。」姮貞口中回答著,雙眼卻凝視著眼前的男人,千言萬語,一時之間也說不完。「你千萬要小心。」
烏勒袞舉起右掌,覆在姮貞的左頰上,按捺住要分離的依依不舍,用力頷首,然後目送她上船。
當船只慢慢的駛離了碼頭,烏勒袞的目光依舊緊盯著不放,一顆心從此分成兩半,一半跟著姮貞走了。
而在同一時間,也有另一批人前來「送行」。
「要是早知道那個女人是個公主,就不該用她來交換人質……」跨騎在馬背上的中年漢子忿忿地說。
「沒錯!留著她可是有很大的用處……」另一名中年漢子也說。「副總舵主,你說對不對?」
同樣目送船只漸行漸遠的姚星塵,終于明白那天姮貞話中的意思了,他和她永遠都是不可能的,因為她是皇室之中唯一被冊封的漢人公主,如果猜得沒錯,那位欽差大臣既是她的夫婿,那麼便是睿親王了。
「是啊……」姚星塵淡淡地附和著對方的話。
若不是得到密報,說漕運總督在近日要用船護送一位滿清貴冑回到北京城去,才派人暗中監視,又從漕運總督身邊的人去打听,這才發現「她」還有個如此尊貴的身分,看來他們全被睿親王擺了一道,將她的身分保密到了極點。
「明明是個漢人,居然跑去當狗皇帝的女兒,早知道該一刀殺了她……」中年漢子對這種叛國賊恨得牙癢癢的。
另一個也一樣。「以後再讓咱們遇上,絕對不會放過她……」
听見同伴怒氣沖沖地罵著,姚星塵卻忍不住慶幸之前毫不知情,因為他真的下不了手,也無法不救唯一讓自己心動過的女子。
「咱們走吧!」又瞥了那艘船一眼,姚星塵這才拉緊韁繩,將駿馬調頭,往另一個方向奔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