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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個早上,趙徽英才合上帳本,揉著鬢角。
「帳房姑娘,該用午膳了。」婢女端著食案走進了帳房,她是蘭姨派來伺候趙徽英的,雖然趙徽英也曾經推辭過,認為自己不過是府里的下人,沒有資格讓人服侍,不過蘭姨還是堅持這麼做。
「謝謝。」她盈盈一笑,除了讓婢女為自己送三餐來之外,其他的事,並不想假手他人。
「不、不用客氣。」婢女偷笑地說。
「怎麼了?」趙徽英困惑地看著她。
「沒什麼,我先下去了。」說完,婢女用袖口捂著唇走了。
婢女的怪異反應讓趙徽英相當納悶,不過當她的視線落在食案上時,馬上被壓在碗下的信紙給吸引了。
「這是什麼?」她將對折的信紙攤開來看——
原諒我
斗大又有些歪斜的三個字一下子便映入了眼簾,讓趙徽英委實愣了一下,再看向旁邊的署名,頓時明白關軒海的意思。
這就是他想出來的道歉方式?那麼為何不當著她的面說呢?是怕又惹她生氣,或是擔心她不想看到他?
其實趙徽英這幾天都刻意在避著他,就算在府里偶然遇到了,也不肯用正眼瞧他一眼,遑論多說幾句話了,關軒海自然也把這些反應都看在眼里,總是用著哀求的眼神望著她,讓趙徽英很努力才能繼續對他板起臉孔。
「我該拿他怎麼辦才好?」看著上頭的三個字,她嘆了口氣。
若是就這樣原諒那天關軒海對自己所做的事,會不會讓他看輕自己,若是不原諒,趙徽英又無法一直生他的氣,真的是兩難。
趙徽英小心地將信紙收妥,然後心事重重地吃著午膳。
原以為這是關軒海唯一一封道歉的信,不過當婢女又送來了晚膳,素白的信紙同樣對折,然後被壓在盤子下頭,她有些急切地打開來看。
不要生我的氣
這次內容不是「原諒我」,而是一句隱含著乞求的字眼。
她凝目望著上頭的字跡歪歪斜斜的,還有些抖,字體不是很漂亮,墨汁還有些暈開,想到這是關軒海抓著狼毫筆,帶著些許緊張惶恐的心情,一筆一畫地寫下來,沒發現自己的唇角漸漸地往上揚起。
當婢女來收碗筷時,趙徽英佯裝不經心地問道︰「這……信紙是大少爺放的?」
「是大少爺親手放的,還特別交代我不準偷看,不過就算看了也沒用,我又不識得字。」婢女想笑又不好意思笑。
「他還說了些什麼嗎?」趙徽英又問。
「大少爺還說這事兒絕對不能讓其他少爺小姐知道,也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信的內容……」婢女只要想到大少爺居然一面說一面臉紅,還是忍不住想發笑。「帳房姑娘,大少爺究竟寫些什麼?」
趙徽英耳根子一熱。「沒、沒寫什麼,既然大少爺這麼說,你可千萬別讓任何人知道。」
「我知道。」婢女說完便憋著笑走了。
她又垂下眼眸,看著手上的信,就算再氣再惱,也很難再維持下去,但心里總還是有些疑慮和不安,不是不相信關軒海是真心想要道歉,而是更想知道除了道歉之外,他……對她……究竟是抱持著什麼樣的心思?
一天也在這樣反覆思索中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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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天色還沒大亮,趙徽英便已經醒了過來,當她推開帳房的門扉,就嗅到屋里有著濃郁的桂花香,這是昨晚沒有的。
待她循著香氣來到書案前,在朦朧的光線下瞥見碟子上堆滿摘下來的桂花,而且在桂花下頭還壓了一封對折的信紙,顯然半夜有人潛進來過,于是來到窗邊,才能將內容看個清楚。
我再給你打一巴掌
別氣壞身子
這短短的兩句話讓趙徽英一臉好氣又好笑。「就這麼喜歡挨耳光嗎?我也不愛隨便打人的……」
可是這字里行間表現出來的傻勁卻讓她眼眶發熱。
趙徽英將信紙按在心口上,一股寒風從窗外吹了進來,仿佛要往骨子里頭鑽,可是她卻不覺得冷,因為這一剎那,她的心漸漸暖了、熱了,想要鼓起勇氣再去信任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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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午時還剩一點時間,關軒海將自己關在書房里,手上緊握著狼毫筆,希望把字寫得像二弟和三弟那樣漂亮工整。
「可惡!愈是想要寫好它,就愈容易寫錯……」說著,他便把信紙揉掉,再寫一張新的。
喀!喀!
小廝敲了敲門,在書房外喚道︰「大少爺?」
「不準進來!」關軒海大喝一聲,繼續埋頭寫著,外頭的小廝也不知道主子關在里頭做什麼,只好先離開,待會兒再來問要不要用膳好了。
又過了大約一刻,已經寫到滿頭大汗,連手指都在發抖的關軒海,這才滿意地看著手上的信紙,總算有一張寫出來的字體稍微像樣些。
「好了!」關軒海將墨汁吹干,然後才將信紙對折,收進袖中,前往位在府邸左側的廚房,那里是專門供應給奴僕和護院們吃的三餐,自然也和主子們使用的大廚房菜色不一樣。
「大少爺!」奴僕們見到他經過面前,自然要見禮。
必軒海狀若無事地對他們點了下頭,然後兩手背在身後,慢慢地走著,就好像只是剛好經過,見到幫趙徽英送三餐的婢女正巧端著食案從里頭出來,連忙用咳嗽來吸引她的注意。
「見過大少爺。」婢女忍著笑,快步來到了主子跟前。
「這是要給帳房姑娘吃的?」關軒海有些窘迫地問。
「是。」婢女點了下頭。
他清了清喉嚨,接著將藏在袖中的信紙飛快地壓在碗的下頭,然後再次的叮囑道︰「不準偷看,也不能讓別人看到知道嗎?」
婢女只能猛點頭,怕一開口會笑出來。
「她……我是說帳房姑娘見到信紙上的內容,有說什麼嗎?」關軒海哪看不出她在偷笑,臉孔脹得更紅了,不過還是想問。
「帳房姑娘只問這信紙是不是大少爺放的。」婢女咽下笑聲,據實地說。
他有些期待地問︰「還有呢?」關軒海想要知道趙徽英的反應,又有些擔心會听到她直接把信紙給撕了,或其他令人失望的回答。
「奴婢就回答‘是’,然後帳房姑娘也交代別讓其他人知道。」她說。
必軒海又急切地追問︰「那……她看起來是不是還很生氣的樣子?或是比較沒那麼不高興了?」
「奴婢實在看不太出來。」婢女沉吟地說。
「是嗎?」這樣他也無法判斷。
婢女實在搞不懂,何必把事情弄得這麼復雜。「大少爺要是有話想要跟帳房姑娘說,直接去芙蓉舫找她不就得了,為什麼要用寫信的?」
「要是她願意見我就好了……」關軒海就是怕去找她,趙徽英索性給他吃個閉門羹,根本就沒辦法好好說話。「好了,快點送去!」
「是。」婢女回道。
必軒海深深的嘆了口氣,轉身回去了。
見主子走了,婢女才端著食案要去給趙徽英。
「大少爺跟你說了些什麼?」幾個奴僕圍過來問道。
「沒說什麼。」婢女當然不敢說了。
「這是什麼?」有人看到食案上的信紙。
「別亂踫,這是要給帳房姑娘的……」婢女試著從他們身邊走開。「你們可別害我被大少爺趕出府去。」
說完,婢女就把午膳送到芙蓉舫了。
趙徽英從帳本上抬起嬌顏。「麻煩你了。」
「帳房姑娘不用客氣。」婢女把食案擱在桌面上說。
看見食案上又壓了張信紙,趙徽英不自覺地嫣然一笑。「這又是……大少爺剛剛放的?」
「是啊,帳房姑娘,你跟大少爺到底是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能當面說,非得用這麼麻煩的方式?」婢女真的太好奇了。
她知道就算說了,外人也無法體會,何況這種事也不便說給第三者听。「大少爺今天都沒有出門?」一直逃避下去也解決不了問題,還是得去面對。
「早上還在,不過下午我就不清楚了。」婢女說。
趙徽英輕哂道︰「謝謝你。」
等婢女走出了帳房,她才把信紙攤開來看——
天氣轉冷了
要多注意身子
短短的兩句話,卻軟化了趙徽英一直處于防備的心,也打開她的心防。
如果不去試試看,又怎麼知道會受到傷害?若是連試都不試的話,又會不會錯過值得珍惜的人和感情?
接下來兩個時辰,她都在思索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