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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也愁嫁 第5章(2)

風亦誠猜對了。

第二天楊元敏果然請令狐南出面,提議大家前去游湖。

之後,一切自不必說,紅楓樹下,楊元敏與風亦誠的身影那般相配,如同神仙眷侶,讓阿紫默默閉上眼楮……

游湖回來,她便藉口身體不適躲進房中,看著太陽漸漸西沉,心情也如折翼的鳥兒,摔落萬丈深淵。

突地,有人推開房門,踱到她的床前,不怒而威的俊顏凝視著她,半晌不語。

她抬頭,對上他幽黑的雙瞳。「二哥有話要對我說嗎?」淡淡笑問。

昨夜,二哥與楊元敏一同站在那道門外,應該什麼都听見了吧?再加上今日游湖時,二哥失神將槳掉入水中……她知道,她和二哥之間,應該有一番深談。

「蕭冀遠在外面,」令狐南冷道,「他會護送你回京。」

「回什麼京啊?我還沒玩夠呢!」

她假裝玩笑道,怎知話音未落,他卻一把揪住她的衣領。

「叫你回京,立刻,馬上,現在!」一連三個重音,再再顯示令狐南此刻的盛怒。

「二哥你果然愛上楊姑娘了……」阿紫微微笑道,「今日游湖的時候,我只問了一句,你就緊張得連槳都掉了,我便知道自己沒猜錯。」

「你少胡說!」他甩開她,眼神有些回避,「現在在說你!」

「我仔細想了想,二哥你到棠州不過幾日,怎麼會忽然對楊姑娘動心?何況,她還是風亦誠的未婚妻——」阿紫笑了笑,續道︰「後來,我終于想到,你擺在床前的那扇苔花屏風,便是出自楊姑娘之手的吧?雖未見過面,但你對她其實仰慕已久……」

「夠了!」令狐南喝道,「閉嘴!」

「二哥,你該謝我才是。」阿紫起身,故作刁蠻地昂起頭,「我的出現,讓你和楊姑娘有了可能。」

令狐南怒不可遏,想也沒想,揚起手就甩了她一巴掌,當清脆的聲音響起時,兄妹兩人都怔住了。

「還不承認嗎?」她撫了撫自己微疼的臉頰,「二哥你從小就對我愛護有加,現在居然舍得打我,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你對楊姑娘的感情嗎?」

「蕭冀遠!」令狐南厲聲道,「拿繩子來,把她給我綁回去!」

禁衛統領蕭冀遠早帶人候在門外,听著房中動靜不敢入內,此刻不得不緩步踱進來,看著公主卻不敢行動。

「我跟你們走就是了。」阿紫卻莞爾道,「不過得讓我收拾些東西。」

說著,她轉身步入簾中,一邊假意收拾包袱,一邊卻以指力在床邊寫下一行小字︰「十里亭,劫我。」

這是她留給風亦誠的暗號,她知道,他一定能看見,及時趕來。

演戲演全套,她怎麼可以臨時拋下他獨自回京?

都到了這個時候,不能前功盡棄,否則,他之前所受的苦都白費了……

呵,或許,她也有私心吧,她敢說自己不希望假戲成真嗎?

只是,上蒼狠絕,造化弄人,一切未必能順著她的心願發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

「停車!」眼見十里亭將至,阿紫忽然揚聲命令。

「公主,有何吩咐?」蕭冀遠在窗外低聲的問。

「前面有間茶舍,咱們歇一歇再趕路吧。」她掀起簾子,笑道。

「棠州城郊最近不太平靜,還請公主忍一忍,趁早趕路的好。若是渴了,請先飲……」

「什麼東西!」阿紫一把打掉他遞過來的水囊,狠瞪著他,「我要喝茶,新鮮的茶!」

蕭冀遠嘆了口氣,無可奈何。素聞這位公主刁蠻任性,怕是不服從,她會變本加厲,只得將車停下來。

阿紫趾高氣揚地邁向路邊茶舍,身後一群護衛小心翼翼地跟著,其實所謂的山賊盜匪他們並不在乎,只怕這古怪公主趁機逃跑。

待她挑了張桌子入座,護衛自然將閑雜人等一律趕退,就連老板也不放過。

「蕭統領,你也來喝一杯吧!」阿紫眼中閃爍著捉模不定的神情,依舊笑嘻嘻的,親自替他斟了杯茶。

「屬下不敢。」蕭冀遠依舊站得直挺,保持警戒。

「隨你!」她並不強求,櫻唇抿了一口甘茶,舒慰地嘆息一聲,又道︰「待會兒我有位朋友會來,還請蕭統領不要為難他。」

「朋友?」他一怔。

「哦,就是風騎衛,」阿紫努努嘴,「他特意來送我,請容我們說幾句話。」

他很明白是怎麼回事,但公主這樣坦白告訴他,倒讓他意外,當下抱拳,放膽勸道︰「公主喝了茶快趕路吧,風騎衛訂親之後自會回京,還怕見不了面嗎?」

「放肆!本公主要做什麼,輪得到你來管?」她忽然將茶盅一擲,聲音嚇人。

蕭冀遠不愧是見過世面的人,他面不改色地答道︰「太子的吩咐,屬下不敢違逆。」

「好,太子的吩咐,是吧?」阿紫挑眉一笑,「太子吩咐你及早到棠州護衛他的安全,你又听了嗎?」

此言一出,他指間一顫。

「你出宮前,曾與人賭錢喝酒,所以耽誤了時辰。」她有趣地打量他,「我若將此事告訴二哥,你覺得他會如何?听說蕭統領志向遠大,一直想去軍中效力,二哥本來也有此念頭,不過,若知道你是個貪杯之徒,他會不會改變主意……我就不知道嘍!」

蕭冀遠一听,神情大變,連忙俯身懇求,「還請公主寬恕——」

「與人方便,與己方便。」阿紫淡道,「我不過是臨走前想與風騎衛說幾句話而已,也沒說會逃跑,你擔心個啥?」

這話倒讓蕭冀遠心生困惑,不解地看著她。

不錯,她沒說過要逃跑,等會兒,事態會如何發展,取決于風亦誠的態度,她早就想好,這場戲該怎麼演下去,她不能沒有一點兒操控力。

說話之間,只見一道青色衣影從遠處馳騁而來。

風亦誠非常平靜,從容下馬,緩步踱進茶舍,一班護衛只是怔怔地看著他,誰也不敢先動手。

每個人都知道,風騎衛如今已是無形者功力,就算大伙兒全拚了命,也打不過他,何況,公主也在……

他神色如常地向公主行了個禮,阿紫則仍是那般笑顏如花,端起方才泡的茶,送到他面前,示意他坐下。

「時辰不早了,屬下只帶了一匹馬來,」風亦誠似乎當蕭冀遠是木頭人一般,「還請蕭統領借出一匹,給公主騎。」

「你們都退下吧,我有話要單獨和風騎衛說。」阿紫卻道。

所有人都垂下頭來,誰也不敢違逆,乖乖退出門外。

「公主,我們不走嗎?」風亦誠意識到她態度的變化。

「在一切不可挽回之前,我要再問你一句,」她收斂笑容,直盯著他的雙眼,「如今你與她已經和好,若改了主意,還來得及。」

風亦誠一愣,澀澀笑問︰「不是早說定了嗎?公主這是怎麼了?」

「因為……」阿紫咬著唇,考慮自己到底要不要多嘴,但終究決定如實相告,「二哥……似乎對楊姑娘很上心。」

若真傷了楊元敏,二哥會放過他嗎?失去了太子這座靠山,他的未來會很艱難嗎?

她以為風亦誠听了會很吃驚,但他只是凝了凝眉,沒多久,表情又恢復平靜。

「就為這個啊。」他淺笑道。

「怎麼?」阿紫心頭一緊,「你……知道了?」

他垂眸,半晌才開口,「雖不十分確定,但也隱約感覺到了。那日你說元敏為我炖了龍骨湯,這龍骨湯只有宮中御廚會做,一會兒工夫就能從御廚那兒將秘方取來,除非動用傳遞急情的信鴿,可見太子殿下……的確對元敏很上心。」

原來,他如此心細如發,楊元敏的一舉一動,看得見的看不見的,他都這般關切……

阿紫掩飾自己的傷感,點了點頭,「看來,是我多此一問。」過了一會兒,她想咽下的話語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立起身子,來回踱了好幾步後,猛然道︰「可我真不懂你在執著什麼?明明這樣喜歡她……假如換了我……換了我,絕不會甘願放手的!」

風亦誠放下飲盡的空杯,又為自己倒了一杯,沉默似冰。

「亦誠,還來得及……」她冷不防抓起他的手,深切地看著他,「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這是第一次,她喚他的名字。亦誠、亦誠,她一直想叫的名字,卻是在這種情形下叫了出來。

「我說過自己不會後悔,」風亦誠低聲道,「假如她愛我,或許情況會不同,但既然感情沒到那一步,何必連累她?」

「什麼?」阿紫杏眼圓睜,難以置信,「楊姑娘……不愛你?」

他不語,笑容里再度苦澀四溢。

「你怎麼知道?楊姑娘跟你不是青梅竹馬嗎?在綠柳堡這幾天,我也仔細觀察過,她待你很好啊……」

親手替他熬湯,討好他所謂的「遠房親戚」,在他犯了男人都會犯的錯後,仍選擇原諒他,一切的一切,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一個「情」字?

「我們分開的時候,她還是孩子,我也是……」他彷佛在講一個遙遠的故事,目光有些深幽,「那時候,我們不可能有所謂的男女之情,有的不過是童年之誼。這些年,她給我寫過幾次信,內容無非客氣寒暄而已,我就知道,她對我沒有那樣的感情……」

「也許楊姑娘只是生性害羞,」阿紫反駁道,「難道一定要寫很肉麻的話,才叫有情?」

「不,不是那樣的。」風亦誠俊顏泛起悵然,「我父親是個鏢師,從前他時常出遠門,母親也會給他寫信,那些信有滿滿一大匣子,我都看過,信上也沒有什麼肉麻的詞句,不過是些生活瑣事,可字里行間,我都能感受到母親深愛著父親……文字是騙不了人的,某些東西,沒有就是沒有。」

阿紫愣住了。原來,關于感情,她知之甚少,只看到了表象,卻不如他如此深研。

「我曾想,就算元敏不愛我,等成親之後,自然就會愛了。」他眼楮忽然微微泛紅,「可現在,沒有時間了,我們來不及相處,沒有機會再刻骨銘心地相愛……只盼她能找到意中人,疼愛憐惜她,若是太子殿下,也不錯……」

若是太子殿下,也不錯。

這句話,听在她耳里,有隱約的疼痛,他的心底,疼痛應該不只千倍吧?

也許從前她不懂得什麼叫做真正的愛情,這一刻,看著風亦誠,她什麼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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