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晴朗一看,立刻從床上跳起來,抱住徐芝璐。「大嫂,你人真好。」
「我呢,我有禮物嗎?」霍磊明不知道什麼時候上樓的,他一手扶著門框,看著臥室里抱在一起的兩個女人。
「你又不是我公司的員工。」徐芝璐回頭看他,冷淡地說。
「可是我是你公司的股東。」
「等股東大會再來要禮品吧。」徐芝璐嘲弄地回答。明知道公司就只有他們兩位股東,從沒開過什麼股東大會。
霍磊明也只是淡淡地笑了,沒再跟她抬杠,對著他妹說︰「老媽要你下去招待一下,你大學同學來了好幾個。」
「嗯。」霍晴朗放開徐芝璐,捧著包裝好的禮物,越過他們,沖到接下去,隨即傳來一群女人開心尖叫的聲音。
徐芝璐站在霍晴朗的房內,霍磊明站在門邊,手還扶著門框,他們視線在空中接觸,誰也沒先開口說話;有一度,霍磊明想承認上星期日他去校園慢跑,開車回家的途中,不知怎的竟繞到她住處.他把車停在大樓前,焦躁不安地思考了好久。他想上樓去找她.又不確定她是否會在家。
霍磊明沒開口,因為她的眼眸燦亮如冰晶,是冷的。
徐芝璐走過去,越過他要下樓,他把手從門框放下來,她和他擦肩而過,她柔順的馬尾掃過他的臉,他驀然問︰「你想過我嗎?」
他低沉性感的聲音震顫了她的心。幾乎一整個十二月,她很討厭獨處的星期日,一閑下來她就會莫名想起他,愈想心愈焦躁.
知道不該想他的,她干脆吃巧克力取代,最後她想他想到連黑巧克力都吃上癮了。
她實在氣自己這點,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別問我這種問題,你沒資格。」不疾不徐地往樓下走。
你看吧,自己要找死。霍磊明白嘲地笑了一下,跟在她身後下樓。
徐芝璐一到餐廳,就看到秦璋如和齊定棠坐在餐桌旁吃東西聊天,然後霍磊明也下樓來,氣氛凝結,透著他們糾結復雜的情緒,四個人聚在一起,有四種不同的心情。
首先,霍磊明一點也不在乎秦璋如或齊定棠。他想起三年前冬天的那個夜晚,徐芝璐沒告訴他就到東京出差,他在她的手機留言對她下最後通牒,出差回來如果她不肯和他好好談,他就要走了,他不能繼續生活在她那冷得像冰庫的世界。
徐芝璐回來的那晚他喝得爛醉,接下來發生的事簡直是一出詭異的連續劇。他在床上醒來,旁邊躺著秦璋如,而且好笑的是他們都沒穿衣服。
一開始,霍磊明還認為是徐芝璐設計他,擺個大學同學在他床上,直接離婚要贍養費比較快。
他們的婚姻品質早就差到不行,簡直爛透了。而司法的規則很簡單,犯錯的人要付出代價。表面上來看,他是婚姻出軌的那一方,被迫該付出代價,誰知道她是不是早和其他男人擁有地下情,串通她的同學來設計他呢。
然而,徐芝璐的反應嚇了他一跳。她陰森森、一動不動地站在床邊,連身上的黑大衣都沒月兌,她手上握著一把廚房鋒利的水果刀,對著秦璋如說︰「走開。」秦璋如愣在床上,她惡狠狠地說︰「快走,否則我會殺了你。」
秦璋如快速穿上衣服離開,徐芝璐立刻丟下刀子,轉身奪門而出。她根本沒在看路,一個人沖到快車道上,任由車輛在她四周開來開去,有一輛車突然在她面前緊急煞車,她也沒理會。
霍磊明把行尸走肉般的徐芝璐拖到路邊,她一認出他之後,立刻變得猙獰,沒頭沒腦地猛朝他攻擊。她打了他好幾巴掌,用指甲割傷了他的臉,用穿高跟鞋的腳踢他的小腿,他得把她整個人壓在路邊建築物的牆上,讓她動彈不得她才停下來。冷靜之後,她眼眶里都是淚光,她狠狠咬了自己的手心,硬是不讓眼淚掉下來,然後說了︰「你要走,我不會留你,你何必做到這樣?」
之後,她把他當作骯髒的垃圾,也說了,就算他跪在地上求她,她也不會原諒他。
霍磊明當時什麼都沒說。事到如今,沒什麼好解釋或說明的「那就離婚吧。」
現在想起來,那好像是唯一一次霍磊明感覺到徐芝璐可能是在乎他的,但他甚至不能確定,或許也只是她驕傲的自尊受傷了而己。
至于徐芝璐的感受,離婚後,听說秦璋如和霍磊明只是玩玩的.他覺得異常憤怒。離婚的借口她听多了,什麼個性不合、價值觀念差太多,說穿了不過就是人性對于沒有的比擁有的更感興趣、更好奇而已。
看著秦璋如吃著她帶來的烤牛肉卷,徐芝璐真恨不得自己能在里面放毒,或者希望下一秒秦璋如吃著吃著就噎死算了。
相較之下,齊定棠這個局外人的心情比較單純,他只是想找機會和徐芝璐獨處,兩人好好聊一下,希望上次的性騷擾事件,她不要再計較了。
秦璋如的心情就比較復雜。她最恨徐芝璐那種凡事高高在上的態度。
她父親是法官,她生來就是天之驕女,注定要在司法界發光發亮,但自從她和徐芝璐同班之後,她的人生就再也沒有閃亮的機會了。
偏偏徐芝璐根本沒注意到她搶了秦璋如多少機會。
徐芝璐不知道她經常佔全班上第一名的名額、搶了許多獎學金、教授助理的職缺;出社會之後,她又搶走好幾個特殊的案例,連秦璋如的父親都對她夸獎有加;最恨的是,她還差點搶走秦璋如的愛情。
氣死了!或者她是嫉妒到鬼迷心竅,反正那件事情做了,她也只是有一點點愧疚而已。但愧疚的對象是霍磊明,對徐芝璐,她沒什麼好抱歉的。
他們四個人誰都沒先開口說話,最後打破僵局的是四個小孩,他們跑過來要吃蛋糕,嘰嘰喳喳好不熱鬧。齊定棠坐得離蛋糕最近,分給他們一人一塊。但是蛋糕的大小不一樣,四個小孩都在爭誰該吃最大的,徐芝璐就凶凶地對他們說︰「再吵的人就吃不到。」還要他們一一排隊去洗手,其中有個頑皮的小男孩叫她︰「大便阿姨,你是大便超人變身的凶凶阿姨。」
其他三個小孩就一直大便東、大便西的叫她。徐芝璐完全不受影響,帶他們洗完手,再把蛋糕分給他們,還順手拿濕紙巾擦掉他們臉上的髒污,幫他們把上衣好好扎進褲子里。她注意到最弱小的女生流著鼻涕,被其他人叫做「鼻涕鬼」,徐芝璐幫她把鼻涕擤干淨,還很快速地把她頭上兩撮亂七八糟的辮子綁好,抱了抱她,再讓她跑去玩。
看著徐芝璐有條不紊對待小孩的模樣,齊定棠很心動。再想到她在律師界有個專為弱勢婦女打官司的封號,可以為他帶來多少可觀的婦女票,他內心涌起一股沖動想向她求婚。
霍磊明早就知道徐芝璐喜歡小孩,別看她外表這樣,以為她的心又冷又硬,那些她只針對男人,對女人和小孩,她的心是溫暖的。
婚後,他們也像一般夫妻般有過心靈貼近的時刻,只是時間非常短暫。
那時她剛流產,台灣的工作辭掉了,她在芝加哥多留了一個月,他們有空就到華人的餐廳吃飯,或是開車去亞洲超市采買;天氣放晴,他們常去密西根湖畔散步,在公園里看到洋人小孩,她老是停下來盯看許久,臉上出現柔弱傷感的笑容。
「走吧。」霍磊明老是得催促她,勾著她的肩說︰「以後我們會有很多小孩,你要幾個就有幾個。」
這個聖誕夜特別漫長,接近十一點,他們開始抽簽挑禮物。拆完禮物,霍磊明的父親霍彥之在後院陪小孩們放煙火,大伙幾乎全跑去觀看,徐芝璐打算看完就回家,隔了一段距離,遠遠地站在門廊邊。
火花四起,後院在暗影的背影里燦亮如天空中的星火,那一瞬間,她看見霍磊明擠在人群里,肩上還坐著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一直喊︰「看到了看到了!」
「漂亮嗎?」霍磊明問他。
「很漂亮。」小男孩說完,學風呼呼亂叫。
只是很單純的畫面,讓站在後面的徐芝璐心刺刺痛痛的,她感覺到羨慕和佔有,一種非他不可的感覺。這應該不是愛吧?和維納斯講的那種心靈契合的幸福感完全不一樣。
要達到那種程度,會不會比登天還難?
那一瞬間,徐芝璐體會到愛情是虛弱的,而不是堅強的,是暈眩的,而不是理智的。
是火,不是冰。
花火熄滅了,人群一窩蜂聚了又散,後院瞬間沉寂了下來,霍磊明放下小孩之後,沒有考慮很多,眼神熱燙燙地朝徐芝璐走過來.沒說什麼客套的開場白,他粗獷強壯的身影像一道牆堵在她面前。
「誰也別騙誰了,我們中間的電流強到可以供應整個社區的電力。」
他直快地說。
「那又怎樣?」她語氣火辣,目光懾人,挑釁地看他。
「陪我去散步,要不然我就當大家的面吻你。」
「你不敢。我可以告你。」
霍磊明低頭,目光炯炯地凝視著她,身體靠近到兩人的額頭快踫在一起。「要不要試試看?我敢說你會很喜歡的。」他輕扯她的手臂.
她沒再反對。何必呢,她不想再騙自己。跟著他走過後院的圍牆,出了小徑,進入社區的黑暗樹林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