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的早晨,一個柔和的晴天。邢志薔剛沖過澡,打開冰箱,拿出九百毫升的鋁箔包牛女乃,就著瓶口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咬了四五片抹上花生醬的吐司,隨手用圍著脖子擦干頭發的毛巾抹掉嘴邊的牛女乃,站在廚房的窗戶前看著對面柏珈穎的家。
對面屋內靜謐,全無任何人影走動的跡象。邢志薔額頭輕輕踫觸冰涼的玻璃窗,將雙眼緩緩閉起來沉思。現在是不是應該開始認真看待他和柏珈穎關系的時機?就像每次比賽哨音響起,心髒劇烈鼓動,整個人準備拔腿全力沖刺的感覺。
沒必要為自己對她有感覺找借口,或是用不想談感情嫌六麻煩當推托,雖然「認真」這個字眼對他來說異常陌生,而且好像是上輩子的事,但他不想閃躲逃避。
至于他一直擔心自己是否配得上她的事,他不想費腦筋去煩惱,讓柏珈穎去決定吧。距離和她約定的晚餐時間還早,邢志薔早上要去國小擔任手球隊的教練,下午要回大學母校和學弟打一場橄欖球友誼賽,或許比賽結束後還有時間可以去修剪頭發。邢志薔套上運動服,提著運動背包,立刻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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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中午,柏珈穎才起床。在洗臉台前刷牙,腦袋還昏沉沉的,滿嘴牙膏;她用手敲了敲自己漿糊般的腦袋,試圖清醒一點。
走進廚房泡咖啡,柏珈穎發現春天的陽光透進窗戶,灑了滿室溫暖的光線。對面窗戶靜悄悄,一點人影移動的跡象都沒有,不知道邢志薔是不是已經出門了。
沒多久,空氣中彌漫咖啡的香氣,是香濃帶苦的曼特寧。
應曉曼昨晚好像沒回來,柏珈穎探看客房一下,發現床鋪是整齊的。很好,表示她和哥哥和好了,不過,柏珈穎真想找人聊一下。
她已經很久沒有把思緒一直繞在男人身上,上次這麼做,還是因為被揚先生劈腿,她不得不好好想想自己是哪里不對勁;那時候她腦子是不是燒壞了,怎麼會以為和揚先生這樣不慍不火的愛情,未來可能結婚?
柏珈穎屈腿坐進淺白色的沙發,緩慢喝著熱咖啡,滿腦子思緒縈繞著邢志薔。都怪她戀愛經驗太淺薄蒼白,無法精準形容現在具體的感受,只能說內心莫名受他牽引,甚至有點害怕。不過,她到底在怕什麼?如果他對她沒有一樣深刻的感受,到最後也不過就是心受傷而已。她不想當一個不願冒險的膽小表。就……順其自然吧。好笑的是,就……不是他的口頭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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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邢志薔根本就是痞子裝紳士。他穿得很正式,黑色襯衫,鐵灰色西裝褲,還打了一條銀藍色的領帶。距離上次打領帶,還是去年到澳州參加伯公的葬禮。
老實說,他根本沒有追求女人的經驗,那些一夜或兩夜情都沒必要動用到追求的地步,約會要注意哪些細節和步驟,他也不清楚。本來想打電話問學長,但擔心還沒問到答案就被他們笑死,決定還是自己模索。
之前,光是選餐廳,他就傷透腦筋。以往他和學長常去的日式料理居酒屋,或是和女人常去的夜店應該都不太適合;經過仔細考慮,最後還是訂了一間五星級的餐廳。
燭光美,音樂佳,餐廳主廚烹調的西式料理也棒得沒話說,鵝肝醬、酪梨色拉、南瓜湯、菲力碳烤牛排,配上波爾多紅酒,還有提拉米蘇、鮮女乃冰淇淋和熱咖啡。燭光搖曳下,親昵舒適的氛圍;最美好的是,喜歡的人流露淺淺的微笑,坐在對面和你一起享用晚餐。
暈黃的光線,邢志薔凝視銀色心形鏈墜垂在柏珈穎胸口,隱隱散發光芒。這條項鏈是他剛才在車上送她的;他有兩個姊姊,還有一個愛漂亮的四歲小外甥女,多少清楚女生對閃亮飾物的喜愛,而且對方願意立刻為你戴上,表示對你很有好感,燭火搖曳,他低垂著眼,臉上有睫毛的陰影,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看起來很健康陽光。
當然啦,不只柏珈穎,其它女人也注意到邢志薔英俊帥氣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要不然餐廳的女服務生們也不會頻頻在他們這桌逗留,連倒杯水都在對他拋媚眼。
他厚實的肩膀、寬闊的胸膛將黑襯衫繃得硬挺,簡潔利落的短發襯托出健康的膚色,濃眉舒展,炯亮的雙眸散發溫暖的眼神,專注地停留在她身上。柏珈穎覺得,今晚他的態度特別客氣,甚至有些拘謹。只有幫她戴項鏈那一刻,他的指尖踫觸她頸後的肌膚;替她月兌外套,他的手無意中輕握住她的手臂,讓她感覺到兩人之間竄起相互吸引的熱烈電流。
然後他們聊起生活中的細微瑣事,像家里有幾個人、住在哪里,學生時代好玩的事。柏珈穎提到她父親是空軍軍官,在某次飛行因飛機故障而墜機喪生,從此她兩個雙胞胎哥哥替代父親的角色,對她的態度從搗蛋頑皮鬼變成管教嚴厲的哥哥。
邢志薔的父母在他國中時移民到澳洲,他沒有跟過去,因為想留在學校的手球隊。那時幾乎早晚練球,球隊球員也都住校,吃大鍋飯、一起洗澡、一起睡通鋪,完全過團體生活;高中大概也都是如此,直到大學才自己在校外租屋。
案母之所以放心他獨自留在台灣,是因為他小時候太好動,又不喜歡讀書,與其逃學混幫派,還不如讓他去學校打球,至少教練管得住他。
「妳還有什麼想知道的?」三兩口吃掉冰淇淋,邢志薔推開盤子。將幾滴熱騰騰的咖啡澆灌在冰涼的香草冰淇淋上,柏珈穎用湯匙含了一口冰淇淋,抬眼看他。
她以為他們只是閑聊,听到這個問題,她才警覺邢志薔似乎正在有計劃地介紹自己。
「喔,對了,初戀在十七歲,第一次慘不忍睹,沒什麼好講的。」邢志薔咧開嘴角,揚起笑容。
誰要跟他聊這個話題!柏珈穎一臉烏鴉飛過頭頂的表情,又尷尬又好笑地看著他。
「妳呢?」問半天,她都沒反應,咬著湯匙,只是無辜地瞪著他。「妳不會還是處女吧?」他突然瞠大眼楮問。
「當然不是。」柏珈穎立即反駁,皺起鼻子。「我的沒什麼好談的。初戀很晚,第一次乏善可陳。」
氣氛瞬間變得曖昧,後來晚餐結束,他們散步去開車,邢志薔又牽起她的手,舉止非常自然;他手心粗糙,她手心柔女敕,兩人十指交纏,干燥且溫暖,觸感很像春天黃昏剛被太陽曬暖的棉被,她似乎也漸漸熟悉他們之間這種細微的親昵。
他們一起走向邢志薔停在路邊的黑色CRV休旅車;替柏珈穎拉開前面副座的車門之後,邢志薔繞過車頭坐進駕駛座,側過臉看著她系好安全帶,毫無預警、一點跡象也沒有地,他忽然傾身向她,嘴欺上來,含住她飽滿豐潤的下唇。
起初,她愣了一下,接著她順服了,一手攀著他厚實的肩膀,微啟雙唇,任由他吻她。有別于第一次火辣熾熱,這個吻像極了甜美的棉花糖,溫柔纏綿,誘哄她付出真情。
她輕微眨了眨睫毛,他的唇離開她的,他的臉埋進她頸側柔軟的發絲中,嘴唇親昵地往上滑貼覆在她的耳垂上,含住之後,牙齒輕輕咬了一下;她舒緩地吐了一口氣,手指輕撫他的臉,然後忽然听見他說︰「說認真的,我們就戀愛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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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前,他們特地去超商買新鮮的綠檸檬,為了搭配萊姆酒和伏特加。
電視正在播放電影,他們坐在邢志薔住處客廳的米白色沙發上,但誰也沒專心看電視。邢志薔正在把切好的綠檸檬擠進倒了酒的玻璃杯里;柏珈穎正在杯緣小心翼翼地抹上一層海鹽,然後把酒倒進空的玻璃杯里。
檸檬跳調好之後,柏珈穎屈腿坐進柔軟的沙發里,輕啜一口,立即露出很過癮的表情;她非常喜歡酸檸檬加海鹽和烈酒混合之後強勁有力的滋味。
她唇上沾了兩三顆鹽粒,邢志薔以拇指輕抹她嘴唇誘人的輪廓,然後舌忝掉拇指的鹽粒,黝黑發亮的雙眼直盯著她,那眼神曖昧挑逗,含著說不出的渴慕之情。下一秒,邢志薔靠過來想摟住她腰,手機忽然響了。其實,剛才邢志薔和她一起搭上電梯、進屋之後,他的手機就開始響個不停。
罷才,他接了三通電話;聊完之後,因為要切檸檬,他隨手把手機放在餐桌上。現在他表情不耐煩地听著手機歌曲的鈴聲,敏捷跳過沙發的扶手,走向餐廳,看了來電顯示,發現不是多重要的電話,便沒接,怕再響起,就把手機關了。
他早巳拉掉銀藍色的領帶,現在正不耐煩地解開襯衫胸前的兩顆鈕扣,也把袖子卷至手肘,很快地走回客廳。
以為他需要獨處講手機,柏珈穎關掉電視,已經先拿著酒杯走到前面的陽台,坐在陽台水泥護欄前的高腳椅觀賞屋外的夜景。他們兩間住處的格局大同小異,不過邢志薔前陽台的風景比較好,樓下是寬敞的人工草地,草地中間有兒童樂玩的設施。
他家前陽台的視野沒有被其它大樓阻隔,甚至可以看到天空稀疏的星星;夜風徐緩吹來,吹涼她被酒醺熱的雙頰,她用手指沾著杯緣的海鹽放進嘴里嘗了一下,然後輕啜一口酒。
之前,邢志薔提議他們就戀愛了,柏珈穎沒有任何異議,也沒有特別的想法;她早已決定一切順其自然,但說實在的,她不知道他口中說的「認真」,結果會到什麼程度。
邢志薔推開落地窗的紗門,走進陽台,站在柏珈穎背後,雙手撐在她面前的木桌平台,姿態帶著說不出的佔有欲,就這樣圍住她。
她側過臉瞟他一眼,嘴角流露淺淺的微笑;他把她手中的玻璃杯放到平台上,雙手親昵地摟著她,嘴唇吻著她光滑可愛的頸項,她柔柔地偎向他堅硬的身上;他沿著頸側的線條,向上吻至她美麗的下顎。
柏珈穎在他寬闊的懷中側著身,他想吻她的唇,她突然抬手堵住他的嘴,然後說︰「戀愛守則一,不要劈腿;二,不要說謊。就這樣,好不好?」
「信不信,我比妳想象中的專情?」邢志薔嘴角勾著性感的微笑,輕咬她的手指。
她只是笑,沒說她信或是不信。「反正萬一你做不到,記得逃快一點,在被發現之前先躲開。」
「為什麼?」
「萬一被發現,你會被我兩個哥哥揍得很慘。」
「有人被揍過?」他好奇地問。
「有。」柏珈穎眼眸閃動笑意。「他被揍得鼻青臉腫。」
「妳怎麼不飛踢他?」邢志薔笑著說︰「我寧願被妳用腳踢臉,至少可以看到妳的內褲,那還滿養眼的。」
「你忘了我是女人,傷心會比憤怒的感覺還濃,我哭都來不及了,哪有力氣飛踢你。」她垂下手,也垂下睫毛,低頭撫平白色洋裝的縐褶。
靜謐中,他摟著她忽然問︰「萬一是你劈腿說謊呢?愛上某個腦筋好的精英,我怎麼辦?」
「說真的,你別笑我,我很保守。」
「多保守?」
「一談戀愛就想著有天兩人會結婚。」她停頓半晌,抬眼睨著他,只見他瞇起右眼,一臉很傷腦筋的表情。
「嚇壞你了?」她問。
「怎麼會,只不過是結婚。」他無所謂地聳聳肩,笑問︰「沒有要養狗或生兩個小孩吧?」
「有,怎麼會沒有。」她一臉無辜的表情。
「我的天!妳該不會也想住到郊區,買一棟有院子的房子?」
「你怎麼知道?院子里有樹的話會更好。」
兩人愈說愈像開玩笑,柏珈穎抬眼凝視他,他毫不遲疑地溫柔覆住她的唇,嘗到檸檬、海鹽、酒精混合的味道,還有其它的沁人芬芳一一女性柔美的香氣;而他手指不安分地挑逗,沿著胸口細致的肌膚緩慢摩挲,撥開洋裝左側波浪狀的肩帶,露出她光滑如蜜的香肩;隔著蕾絲內衣,他的手指很有技巧地按捻撫觸,唇也愈吻愈霸道,彷佛想奪走她全部的呼吸。
柏珈穎仰著臉,任由他吻她;他的唇熾熱需索地舌忝舐著她,雨人舌尖相觸交纏,她胸口不禁劇烈起伏,雙手不由自主地環在他頸後,手指穿進他發中撫觸他的發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