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宰相假正經 第8章(1)

耳邊,仿佛還能听見那嚇人的爆炸聲和兵器交接的鏗鏘聲。

柳眉緊蹙,印喜輕吟了一聲,不禁緩緩的掀開沉重的眼皮。

「你終于醒了。」

低醇的嗓音忽然在耳畔響起,透過朦朧的視線,印喜模糊地瞧見有個高大的人影來到了床畔,她眨了眨水眸,好不容易適應了室內的光線,這才看清來人原來是上官傾雲。

他一臉神清氣爽的拉了把紅酸枝椅子坐下,身上散發著淡淡的墨香,越過他的身軀望去,就見圓桌上擱滿了卷宗紙筆,顯然他是在這兒待了好一陣子。

「我怎麼了?」收回目光,她困惑地問,感覺身子格外的沉重。

「你摔入湖里了。」他淡淡回答,同時伸手替她拉攏暖被。

原本,她蓋的該是透氣涼爽的絲被,不知何時,卻被換上了秋冬才會使用的綢織暖被,那厚厚的棉被蓋在身上,熱得她滿身是汗,她還眼尖的發現,三面牆上的窗子,全都被人給緊緊的關上。

要命!究竟是誰想熱死她?

耐不住一身的燥熱,印喜作勢就想掀開棉被起身。

「別亂動,你染上風寒,需要多多休息。」上官傾雲按下她的細肩,阻止她亂動。

「我染上了風寒?」印喜不禁有些懷疑他的話︰不是她自傲,打八歲讓師傅收養起,她瘦歸瘦,可從來沒生過病。「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可能病了?」

「昨夜。」才想起昨日發生的事,上官傾雲便不禁心有余悸的的繃緊了下巴。

「昨夜?」印喜眨著水眸,很快的也憶起困在水里的那份恐懼。

雖然她經由卜卦,算出他那日必有劫難,因此才會緊急請托姐夫——皇甫嗥月派人馬救人,可她只顧著計劃救人,卻忘了替自己卜上一卦。

她才落入水里,便馬上想起自己壓根兒不會泅水,雖然她強自保持冷靜,揮動手腳試圖讓身子往水面浮,可惜在火藥的激蕩下,夾在三艘船間的湖水早已變得暗潮洶涌,那強勁的水流沖得她頭昏眼花,無論怎麼使力,身子就是愈往下沉,結果一個岔氣,混水便咕嚕咕嚕的灌進她的口鼻。

若不是他及時發現她,將她救到湖面上,恐怕她早已成為一縷芳魂。

殘存在體內的那份恐懼,讓她不禁微微顫抖了起來。

「沒事了。」低醇的嗓音再次響起,上官傾雲探出大掌,撫上她的女敕頰。

屬于他掌心的那份冰涼,暖暖的鎮定了她體內燥熱,也鎮定了他的不安,他的撫觸是那麼令人安心,她不禁閉上眼,本能的朝他偎去。

「沒事了,別怕。」他繼續安嫵她的情緒,布滿刀繭的掌心,輕輕的摩挲著她發燙的肌膚,感受著她的柔順與細膩,以及她的依賴和信任。

只是下一瞬間,輕合的水眸卻又突然睜開。

她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忽然瞪起他來。

「你……看起來倒是沒事。」她眯起水眸,語氣里蘊滿了不平。

「都是托你的福。」若不是她神機妙算,他也不會那麼順利的月兌身。

「托我的福?」她揚高語調,水眸里浮現責難。「你要真是這麼想,又怎會罔顧我的警告,跑去游泳!」重點是,他竟然還帶著舞人!

別以為當時兵荒馬亂,她就沒注意到船桅邊那清艷過人的舞人。

什麼叫女禍?就是和女人有關啦!

顯然的,他壓根兒就沒將她的話放在心上,甚至可能從未信她的話,所以他才會帶著舞人親親密密的去游湖。

她還道這幾日他早出晚歸,也許是忙著替深雪的來歷背景做安排,沒想到他卻是忙著沉浸在溫柔鄉!

這男人簡直是狗改不了吃屎,真是、真是——

氣死她了!

「我很抱歉,我保證往後不會了。」黑眸一黯,他用前所未有的慎重口吻,堅定地許下承諾,粗糙的大掌滑過她的女敕頰,握住她擱在暖被里的手。

可她卻不領情,不但抽回了手,還冷冷的哼了兩聲。

「少把話說得這麼好听,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會不了解嗎?」是啊,早在牡丹閣時,她不就看清他生性,如今,她卻為何不死心的再度握住她的小手。

「我會改。」他認真地說道,眼神堅定不移。

她才不相信他的話,尤其當她發現怎樣也甩不開他的執握時,氣得差點想探出小腳,往他身上踹,可惜她玉體違和,只能往心里猛踹他泄憤。

「哼,你該道歉的可不只是這樁事,說!當初皇上帶著點心到掬蓮樓時,你怎麼沒叫醒我?你曉不曉得那些點心我盼了多久?」她氣呼呼的又罵!

黑眸略閃,上官傾雲立刻想起她的滋味有多甜美,難以抑制的清朝再次在心口澎湃,下月復也微微的抽緊。

當時,他實在不該逃的,若是他能早一點面對自己的心情,或許她就不會為了救他,而落水染上風寒。

大掌收攏,他更加誠心的道歉︰「是我的錯。」

「什麼?」他不認錯還好,這一認,卻讓印喜誤會,他是故意不喚醒她,「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惡?你怎麼可以編謊向皇上說我病了,又沒將我叫醒,害我——咳咳咳——」劇烈的嗆咳無預警的自朱唇里進出,印喜捂著小嘴,不禁難受的蹙緊了眉頭。

她染了風寒,身子原就虛弱不堪,這回兒急火攻心,她又罵得太過激動,結果就嗆咳不止。

就看她咳得連眼淚都進了出來,上官傾雲不禁迅速坐到床邊,將她抱到懷里,心疼的順著她縴細的背兒輕輕拍撫,替她順氣。

「別生氣,冷靜些。」他的動作輕緩又溫柔,仿佛像是看護著世上最貴重的珍寶。

他說得雲淡風輕,她卻听得極端刺耳。「我會生氣,還不都是——咳咳——都是因為你!」她氣得將他推開,只是雙手才貼上他的胸膛,卻虛弱的使不上力,整個人昏沉得若不是他穩穩地環抱住她,恐怕她早摔到了床下——

咦,等等!

環抱?

因怒氣而更顯晶亮的水眸,瞬間閃過一抹詫異,印喜這才發現兩人姿態太過親密。他左手臂就環在她的月復腰上,右手則是順著她的脊背,不停的上下輕撫,他們之間親密得幾乎沒有空隙。

「啊!你這是做什麼?快、快放開我!」緋艷的紅霞迅速染滿了小臉,她試著掙扎,卻是有心無力。

「不行,我得幫你順順氣,免得你又咳忿了氣。」他含笑拒絕,將話說得合情合理,仿佛照顧她是他與生俱來的責任。

「我才不需要你的幫忙,我有如意和滿意就行了!」她賭氣的咬著紅唇,腦子里還忘不了他和舞人一塊站在畫舫上的情景。「你要是有空在這兒惹我生氣,怎麼不去牡丹閣陪舞人?畫舫那一劫恐怕將她給嚇壞了,你去安慰她啊!」心里的酸澀終于涌到了候間,她忍不住發酸的趕人。

「你……這是在吃醋?」上官傾雲忽然將臉逼到了她的面前,向來黝黯得讓人瞧不透的黑眸,光亮得像是發現了什麼秘密。

她重重一愣。

「誰、誰會吃醋?你別以為全天下的女人都喜歡你!」話是這麼說,她卻慌張的別過了臉,莫名的不敢正視他那仿佛可以洞穿人心的銳利視線。

「喔什麼!」小臉更紅,她氣惱得幾乎想咬他一口,「我早說過,我是和師父達成協議,看在鐵域的手藝上,才會想辦法幫你趨吉避凶,除此之外,我對你根本沒一點好感!」

他才不信。

適才,她的語氣可比陳年老醋還要酸嗆,何況,除了吃,他可沒見她為什麼事計較過,氣惱過,若不是心里在意,她又怎麼會氣呼呼的提到舞人?

也許除了鐵域,在她的心里,他其實也佔了一定的分量,只是他和她都沒發現而已。

這個發現,大大的鼓舞了上官傾雲,他不禁欣喜若狂的更加抱緊了她,發出朗朗笑聲,隨著笑聲的流瀉,印喜也被那厚實的胸膛給震得渾身發軟,濃濃的羞怯讓她小臉更加灼紅,卻也讓她不自在的開始掙扎。

「你到底要抱到什麼時候?快放開我——咳咳咳!」

「瞧,你又咳了。」他立刻好心的又拍了拍她的背。「冷靜下來。別喊得那麼大聲,你還病著呢。」

「你——」

叩叩!

門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相爺,粥熬好了。」是如意和滿意的聲音。

印喜心頭一慌,完全不敢想象如意和滿意要是進了門,看見他倆抱在一塊,會有什麼想法。

「快!快放開我啊!」

他沒松手,倒是先出了聲音。「端進來。」

「啊?上官傾雲!你、你這個可惡的——」

來不及了,如意和滿意已經進房了。

兩人動作向來迅速靈巧,這時又擔心著印喜的病情,因此動作自然又比平常快上許多,只是她們萬萬沒想到,才進房就看到如此綺景。

來了相爺府這麼多年,她們從沒敲過相爺笑得這般開懷,更加別說相爺擁抱哪個女人。驚訝在兩人臉上一閃而過,緊接著是恍然大悟。

莫怪昨日當相爺抱著昏迷不醒的小姐,渾身濕淋淋趕回相爺府時,臉色會是那般的沉凝,甚至不眠不休的照顧小姐一整夜,原來是因為相爺對小姐——

「如意,滿意,快!快將這王八蛋拉開!」眼看不該看的都被看光了,印喜再也顧不著面子,連忙出聲要兩人幫忙。

「可,可是……」別說是出手幫忙了,兩人幾乎是呆若木雞的還在原地。那那那那,那聲「王八蛋」,是指相爺?

「將粥拿來。」上官傾雲再度出聲。

「呃。是!」兩人回神,不敢有所遲疑,連忙向前,將手中的熱粥連同湯匙擱到上官傾雲的手中。

「如意,滿意!快啊!快將這混蛋拉開啊!」印喜又喊。

可惜如意滿意這一次,卻呆愣得更加徹底。「混——混——混蛋?」

「下去,這兒由我來就好。」上官傾雲神色自若的揮了揮手。

「是!」兩人再次回神,長期被訓練出來的忠心,讓她們立刻服從命令,迅速轉身推出屋子。

「如意!滿意!別走——咳咳!」

「喜兒,別喊了,當心喊傷了嗓子。」將熱粥擱到床邊的梅花幾上,他總算如她所願的將她松開,只是她的臀兒才沾著了軟榻,那足以熱死的暖被卻又蓋到了她身上,密實得不留半絲空隙。

「拿開!你要把我給熱死——」

她的抱怨才剛起了頭,他卻舀了一勺熱粥,細細的吹了起來。

他的動作溫和而細膩,調羹里的熱粥在他吹拂下,很快就不再蒸散熱氣,她甚至還注意到,調羹里的熱粥只有一半,那點分量,正好可以讓她一口嘗盡。

「這是我讓鐵域熬煮的干貝粥,你嘗嘗看。」他噙著溫柔的笑,將調羹湊到了她的唇邊,可惜印喜卻是呆呆的看著他,沒有任何反應。

鐵域煮的東西,她從來不放過,可比起那香郁撲鼻的干貝粥,他低頭為她將粥吹涼的模樣,卻莫名的更加令人貪戀。

她從來沒見識過他的溫柔,因此也就不曉得,他的溫柔會讓人的心兒不由自主的怦怦跳。

「怎麼不吃,再不吃就要涼了。」他含笑維持著同樣的姿態,耐心的等待她主動張口。

「我……」也許是他的目光實在太溫柔了。也許是她迫不及待的想再看看,他為她將粥吹涼的模樣,她竟忘了他拿著暖被抱她,忘了他霸道的擁抱,忘了她所做的每一件可惡的事,還真的乖乖的開了口,含下了那暖暖的干貝粥。

一口、兩口。三口……

粥,很美味,她卻無法像以往一般,在心底贊嘆著鐵域,因為她的心神全都教他給佔據了。

當他每喂她一口干貝粥,她的心底就會盈起一股暖氣,目光更是忍不住隨著他的動作移動,不知不覺間,整碗干貝粥她吃掉了一半,她從來不曾一口氣吃下那麼多粥,過度的飽脹感,讓她不禁有些昏昏欲睡。

將熱粥放回到矮幾上,他先是用指月復抹去臀上的粥水,然後抱著她,將她輕輕的放躺在床上。

「睡吧。」他又替她將暖被攏好。

「嗯?」她愛困的撐著眼皮,「那你呢?」

「我就在這兒。」

「哪里都不去?」她又問,像是還在意著什麼。

他笑了,笑得溫柔而深情,「對,哪里都不去,就陪著你。」

他的保證,總算讓她松懈了精神。

隨著一朵柔美的笑花在朱唇上綻放,她終于合上眼,沉沉的入睡。

從來不曾生過病,這一病,她卻足足躺了三日。

這段時日,許多人來探望她,就連皇甫韜和皇甫嗥月夫婦都來過,可她一點也開心不起來,尤其每到了吃藥時間,她就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逃得遠遠的。

掀開紗帳,套著羅襪的縴巧小足才剛踏到地板,在角落監視——呃,待命的如意和滿意,便迅速咚咚咚的跑到床前。

「小姐,您不能下床啊。」兩人擔憂道,好想伸手阻攔印喜,卻又不敢。

「為什麼不行?我都躺了好幾日了,再躺下去,骨頭都要軟了。」印喜說著兩人,才找著了繡鞋,就將小足往里頭套。

「可是相爺說——」

又是相爺說?

這幾日,她抱怨過被子太熱,窗子太密,湯藥太苦,悶得無聊,這兩個小丫頭就會搬出「可是相爺說,這都是為了小姐好」,然後拼命的阻止她做任何事。

「听他說什麼,我說好了,就是好了!」穿好繡鞋,不顧兩人的反對,印喜硬是繞過兩人,將房門推開。

「怎麼出來了,當心著涼了。」門扇才開,就見上官傾雲端著一碗熱騰騰的湯藥站在門外,臉上的笑容,溫煦得猶如三月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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