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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娘接招 第6章(2)

「怎麼了?」眼看縴縴才登上門廊就目不轉楮的看著好友,被忽略的上官衛心里可不舒服了。「你們以前見過?」就他記憶所及,好友應該只曾遠遠的見過縴縴幾次,連句話都不曾說過,怎麼兩人的反應卻是如此古怪?

「當然見過,雲姑娘如此國色天香,就算在大街上匆匆一瞥也足以令人終身難忘,我就不信洛陽縣城里有誰不認得她。」沒料到自己隨口一句話,就讓上官衛敏銳地察覺到不對,範軍籌暗叫一聲糟,只好連忙找話搪塞了過去。

開玩笑,當年阿衛重傷,千交代萬交代不能讓雲縴縴得知他的傷勢,可偏偏當年他卻因為一時粗心大意而忘了將門落閂,讓她闖了進來。

縱然阿衛的傷情沒因此泄漏出去,但當時他為了讓他安心養傷,可是口口聲聲保證雲縴縴沒來過,如今要是謊言被戳破,天曉得阿衛會不會因此記恨,甚至以此作為要挾,逼他扮成女人去查案--

不成,他死都不答應!

事關他的男性尊嚴,無論如何這件事絕對、絕示能讓阿衛知道。

「喔?」上官衛微微一笑,縱然好友表現得自然,但縴縴的表情卻已泄漏出太多疑點,讓他起了疑心。

「既然你們有事,那我先走了。」在上官衛莫測高深的注視下,範軍籌只好擠出更大的笑容,迅速離開現場。

可誰知道他才步下門廊,始終緊緊盯著他看的縴縴卻突然喚住了他。

「公子請等等!」她迅速跑到他的面前。「不知道我可否冒昧問一句,請問公子家中是否有姊妹?」

「啊?」他一愣。

「有嗎?」她急迫的朝他跨近一步,整個人幾乎就要投入他懷里,所幸一只健臂及時環上她的縴腰,將她摟回身邊。

「你問這做什麼?」上官衛笑問,可眼底卻是寫滿了不高興。

「你別管啦。」她看都不看他一眼,甚至沒閑功夫跟他計較他摟著她的事。「有嗎?你有姊妹嗎?」她只專注的看著眼前的範軍籌。

範軍籌一頭霧水,但還是誠實回答。

「家中就我一個獨子。」

「怎麼可能!」縴縴大聲反駁。

「呃……」範軍籌愣了下。「請問雲姑娘為何有此一問?」

「那當然是因為--」想起上官衛就在一旁,她只好連忙將到嘴的話用力吞回肚子里。

不行,都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她可不想讓他以為她是這麼的介意他房里曾有姑娘出現,介意到這八年來都不曾遺忘,甚至胡思亂想的以為那位絕色大美人很有可能就是眼前男子的姊妹。

眼看縴縴不打算說出理由,範軍籌也不好貿然追問,只好有禮的作了個揖,轉身離開君清樓。

「人已經走遠了。」眼看縴縴看好友看到出了神,連人都看不見了還舍不得回過頭,上官衛險些就想用手掌捂住她的眼,或是干脆將她拉到屋里,把大門關上。「你似乎對他很有興趣,難道你也想替他作媒?」他不著痕跡地刺探著她的想法。

縴縴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若有所思的收回目光,若有所思的轉頭看著他,好一會兒才發出聲音。

「福伯說你帶了位同僚回府中作客,就是他吧?他叫什麼名字?」

「你問這做什麼?」他不答反問。

「就是想知道啊。」她理所當然的回答,不料他卻是笑而不答,始終一副不打算讓她知道的模樣。「算了,我問伯父和歡姨也一樣。」她暗罵他一聲小氣,接著迅速越過他走入房里,將懷中的畫軸全擱到花廳的圓桌上。

他也走到桌邊,看著她坐下,將畫軸一一攤開。

「你生氣了?」他問。

她抬頭瞪他,將攤開的畫軸推到他面前。「環肥燕瘦任君挑選,你看看有沒有順眼滿意的,若沒有,我再幫你去找。」她一副公事公辦的模樣,連客套話都省了。

他只看了畫像一眼,微微一笑。「不幫我介紹嗎?」

「你是司戶佐,縣城里哪家姑娘你不識得,還需要我介紹嗎?」

「說得也是。」他撫著下顎加深笑意,這才慢條斯理的坐到她身邊,拿起那些畫像一一端詳著。

縴縴手肘抵在桌面上,只手撐著臉頰,卻無心觀察他的反應,反倒更關心方才離去的範軍籌。

她實在不懂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倘若不是他胸前一片平坦,她一定會懷疑他就是當年的絕色大美人,只可惜他沒有姊妹,否則她就能得知那名絕色大美人是從何而來……

縴縴出神的想著,滿腦子全是範軍籌那張陰柔俊臉,不料眼角余光卻忽然瞥見上官衛以指尖沾著茶水,在畫像上圈圈點點--

「啊,你做什麼!」她自凳子上跳了起來,連忙伸手搶救被摧殘的畫像。「這些畫像都是請畫師畫的,都是別人的東西,你怎麼可以……」話還沒說完,畫像上的人物丹青登時成了潑墨丹青,急得她連忙抽出繡帕擦試,誰知卻是愈弄愈糟。

「對了,歐陽家的姑娘就是這長相。」上官衛打了個響指,慢條斯理地指著畫像上那被茶水淹大了嘴巴、糊歪了鼻子的姑娘。「縣里畫師大多不老實,收了錢財便會弄虛造假,往後你可得當心點。」做錯了事,他還理所當然的對她諄諄教誨,甚至不忘擺出一副施恩不望報的模樣。

「歐陽姑娘哪有這麼丑!」她氣壞了,忍不住叫了起來。

「但也絕對不是畫師所繪的那副模樣。」

「就算有那麼‘一點’差異,但也沒有差很多啊。」她強調重點。

「只要有所差異,無論多寡,就是欺騙。」一頓,他也強調重點。「何況你帶來的每張畫像,都與事實有所差異。」這已不是欺瞞,而是掛著羊頭賣狗肉了。

沒想到他的眼楮是如此雪亮,被嘲弄的縴縴小臉一紅,再也不敢大呼小叫。

為了嫁得如意好郎君,各家姑娘請托畫師美化相貌是眾所皆知的事,她們做紅娘的看在眼底哪敢多說什麼,心里有把尺就行了,只是她來的這些畫像,全都算是非常「寫實」的了,上頭的姑娘皆是上上之選,沒想到他卻還是如此計較。

算了,誰叫他是司戶佐,職責掌管縣城里的戶籍婚姻,既然他不喜歡坊間這樣子的陋習,大不了她再請畫師們重繪畫像就是了。

「既然你對縣城里每戶人家了若指掌,那你為何不干脆直接告訴我你喜歡哪家姑娘,我也好直接幫你說媒。」這樣他總沒話說了吧!

「喜歡的姑娘啊……」他微微挑眉,若有所思的微笑看著她。

她一邊收拾畫像,一邊看著他深邃專注的目光,心里不知怎地竟然覺得有點羞窘,但同時也覺得有些不安,就擔心他會說那絕色大美人的閨名。

這些年來她一直在縣城里走動,卻未曾再見過那名姑娘,也許她根本就不是洛陽縣城的人……

「是有一個。」

咚咚!她的心跳硬是在一瞬間多跳了兩下。

「喔,是誰?」她故意裝得毫不在乎。

他揚高嘴角,傾身靠近她,低聲公布答案。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深深凝視著她,深邃黑眸灼亮得就像是里頭藏著兩把火炬。「只要你幫我說成這門親事,我一定馬上迎娶過門。」

轟!縴縴知道自己一定臉紅了。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可惡,他、他、他到底在說什麼啊,他一定又想捉弄她了,這次她絕對絕對不會再被他騙了,她死都不會相信他的!

「我、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昂起下巴,逞強的瞪著他。

「真的不懂嗎?」他加深笑意,故意朝她靠得更近。

眼看那張俊臉節節逼近,呼出的熱氣輕易的就燙紅了她的肌膚,她再也無法逞強佯裝冷靜,于是連忙自椅子上起身,迅速拉開彼此的距離。

「就是不懂啦!」她邊說邊退,總感覺殘留在臉上的氣息依然灼熱,即使退開了三步仍然不夠。

「喔,那麼你是希望我開門見山道出她的姓名嗎?」他也跟著起身,一雙黑眸幾乎離不開她那緋艷羞紅的臉蛋。

「你!」小臉更紅,她就是討厭他這樣戲弄她,但心底卻偏偏為了他的玩笑話而產生動搖。討厭,就是因為她總是太過認真,所以他才更曉得該怎麼戲弄她,為什麼這八年來她就是學不乖?

就在縴縴氣他也氣自己的同時,腳底下卻突然踩到某樣東西,後退的身子驀地一頓,她本能地移開腳低下頭,而上官衛也隨著她的動作朝地上望去。

就見地板上一只發簪橫躺在她的繡花鞋邊,發簪通體金黃,又是鏨花又是錘蝶,尤其簪頭那對累絲金蝶更是栩栩如生,仿佛正在翩然起舞,即便是八歲小孩,也能看出這只發簪作工有多麼精致,然而就她所知,整個上官府就只有歡姨可能擁有如此珍貴的發簪,可歡姨向來喜歡素淨典雅的東西,自然不會有如此嫵媚奢華的發飾。

既然如此,那這只發簪到底是誰的?

心一凜,縴縴不禁狐疑的抬頭望向他,眼底除了懷疑,還有更多的責難。

他竟然還敢說他想成親,他都已經把女人帶到房里了,甚至連那女人將發簪遺落在他這兒都不曉得,可見他們之間有多親密,而他卻還想請她幫他說媒?

他到底是想娶妻,還是想玩女人哪!

「不是你想的那樣的!」一見到她的眼神,上官衛就知道大事不好了。「那發簪是範軍籌……是我同僚的東西,事情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他急著解釋,萬萬沒想到好友竟會如此粗心大意,將查案偽裝用的發簪落在他房里。

「就算你要說謊也編個更好的理由,堂堂一個大男人怎麼可能會有發簪,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嗎?」她死都不相信他的鬼話,憤怒的情緒因為他可笑的理由更是瞬間火冒三丈。

「我沒有說謊,那真的是軍籌的東西。」她不信任的眼神就像一把銳刀,插入他的心窩。

她沒有說話,只是瞪著他,心里除了怒氣,還汩汩涌出了一股酸味。

他竟然還敢指責趙知懷他們是青樓常客,要她當心人不可貌相,沒想到他卻私下將人偷偷帶到了房里,甚至還留下了證據。

他--他--他簡直就是下流!

「你若不信,軍籌可以作證!」他急得辯駁。

「不用了!」她不令情,氣得再也不想看他,于是迅速越過他,將滿桌的畫軸抱入懷里。

「縴縴,你听我解釋……」他焦急的連忙拉住她。

「不要踫我!」她扭身掙月兌。「你這個大色胚,我真是錯看你了!」語畢,她立刻掉頭離去,不管他怎麼叫喚都不肯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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