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日清晨──
太陽公公比平常多走了幾步,生理時鐘又比平常慢了一點……
尹若月在陌生的大床上醒來,發現身邊少了個人,鬧鐘上的指針又超過預期位置……
她渾然一驚!就像錯過打卡時間似的,急忙跳下床,跑向廚房──
匆促的腳步停在餐桌旁,她睜大還有些蒙不清的眼楮,不可置信地看著上頭居然已經擺好一盤烤成金黃色的面包和煎好的培根,一旁的咖啡壺里還煮著濃黑香醇的熱咖啡。
而元錫磊……正拿著鍋鏟站在瓦斯爐前,顧著剛打下鍋的兩顆蛋?
她從呆滯中猛然回神,快步走到他身邊,緊張地道歉︰「對不起,我……我睡過頭了。」雖然不用出門上班,但她通常會比元錫磊早起,好預留充裕的時間,為他準備一頓營養可口的早餐。可是今天因為換了床、少了鬧鐘、多了疲憊的關系……
她居然睡晚了!
「我來做好了。」
「不用,你去梳洗一下,準備吃早餐。」他瞄了她一眼,口氣平淡,眉宇間卻有些凝重。
這女人干麼一起床就急著跟他道歉?又沒有人規定她在這屋子里非要準時料理三餐不可。看她慌張的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是要沖進廚房里「打卡」呢。
「還是讓我來……交給我做吧。」她誤會他是在生她偷懶的氣,于是急著伸手想取走他手中的鍋鏟──
她兩手同時握著他的手背和鏟柄,但他卻穩穩拿著,動也不動。
她煞是疑惑地抬頭看他,四眸相對。他黑色的眼底還是一貫的冷調,但她卻感覺不到往日那抹深沉的陰郁,只有純淨的黑,映出她的眼……
真奇怪,是她還沒完全清醒嗎?否則怎麼覺得有股熱氣撲上臉頰,握住他的雙手也微微地發燙呢?
她呆呆地望著他的眼楮,有些失神。
「尹若月。」
她著迷地盯著他如磁石般的雙眼,覺得他今天叫她的語氣也比往日溫和許多,听起來真舒服……
「若月……」他輕喚她的名,炯黑的眸子緩緩移近。
「嗯?」她不自覺地微笑,迷蒙的眼里全是他俊爾不凡的模樣。
他眨了下眼,略偏著頭,雙唇近在咫尺。「蛋快焦了。」
「喔。」她傻傻地應了聲,鼻子里聞到一股淡淡的焦味,突然回過神,倒抽了口氣──「啊!」她驚呼了聲,看到煎鍋里冒出一陣嗆鼻的白煙。「對不起,我……我……」
她一下子捂嘴,一下子緊張得雙手交握,第一次在這個熟悉的廚房里慌了手腳。
「我會處理。」他鎮定地關上爐火。「你去梳洗一下,再出來吃早餐吧。」
「可是──」
「不要讓我說第三遍。」他翻過鍋里的蛋,已經黑了一半,無法補救了。
他把焦黑的蛋盛到空盤里,又走到冰箱前,準備再拿出兩顆雞蛋,重新煎過。
一回頭,他看到她離開的背影,覺得她好像童話森林里的美麗公主……旁邊的那只小白兔。它正垮著肩,垂著一雙長耳朵,喪氣地走過他面前……
這突發奇想的一幕,讓他忍不住發笑。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他難得想做頓早餐給她吃,雖然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但他暫時也想不出別的方法來表示心中的歉意。所以,他只能讓她睡晚一點,趁著她醒來之前,為她做頓早餐。
結果,她卻急驚風似地沖進來攪和一番,又像只被人逐出森林的小白兔一樣垂頭喪氣的離開……好像是他搶了它的「地盤」一樣?!
一會兒後,尹若月已換上一套輕便的衣服,像換了個心情似的,踩著輕盈的腳步,快快走向餐桌,就怕錯過和他用餐的時間。
她坐在餐桌前,看著盤里他親手做好的早餐,心里實在既驚又喜!
「我真的……可以吃嗎?」她像收到驚喜的禮物一般,卻不能確定拆開的時機。
他看了眼盤子里的食物,又看向她,一臉無所謂地說道︰「你不想吃也沒關系。」他很少自己弄東西吃,廚藝當然也沒她好,所以只能做出這點簡單的食物,如果不合她的胃口也沒辦法。
「不,我要吃。」她一臉雀躍地回答,急得像怕被人搶走似的。
他微點了下頭,對于她興高采烈的反應,有點訝異,也不太習慣。基本上在這個屋子里,他比較適應一個人的冷清與空蕩蕩的感覺。
他本來以為自己很快就會再回到「一個人」的生活,所以既不打算與她有所牽連,也不曾為她改變過什麼,即使在結婚後,還是維持著原有的生活步調,但直到現在……
她卻還坐在他身邊,帶著純真無邪的笑靨,開心地吃著他做的早餐。
「好吃嗎?」他也吃了一口,跟著問她。
「很好吃。」她重重點了下頭,笑著給予肯定。再普通的滋味,加上愛情都會變成美味的珍饌。
他撇撇嘴,老實地說︰「我覺得你做的比較好吃。」但他總是吝于給她一句贊美,還常在雞蛋里挑骨頭。
月兌口而出的一句真心話,讓她的心里升起一股感動。
他是在夸獎她嗎?
天亮了,這應該不是在作夢。
「那我以後天天做給你吃。」她笑盈盈地承諾,心想日後絕不能再睡過頭了。他最近不常吃她做的東西,還以為自己的廚藝真的退步了呢。
他看著她天真燦爛的笑容,不覺地想著,這曾是他想從她身上奪走的表情,但看來看去,還是擺在她臉上最美。
「你天天做飯不嫌麻煩嗎?」他不太能理解為什麼有人會對下廚這件事如此熱衷,在他看來下廚做飯絕對是件麻煩事,洗、切、煮、收他樣樣都不喜歡,尤其是忙了半天後還要一個人吃飯的空虛感,更讓他興趣缺缺。他寧願把這些時間花在工作或其他事情上,也不想為了填飽肚子而大費周章。
久而久之,他對吃的方面愈來愈不講究,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簡單打發,直到她住進這個屋子里,情況才有了改變。現在他餓了,家里隨時都有東西吃,而且保證都是新鮮又具有營養價值的食物。
「不會呀,我本來就很喜歡做料理。」她連忙搖頭,只要他喜歡吃,她一點也不覺得麻煩,反而會做得更起勁。「而且……也喜歡跟你一起吃飯。」她害羞地補上一句,才繼續低頭用餐,嘴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
她單純而直接的心思,向來都是這麼顯而易見的表現在臉上,特別是她對他的愛意,真是讓同住在一起的他想不注意到都不行。
元錫磊注視著她清秀的臉龐,內心漾起一股暖流,牽動更深的歉意……
今早起床,她還在睡夢中,他卻已能透過晨光,看清楚她腰月復上那片受到粗暴對待的痕跡。
經過一夜的沉澱,激烈的吮痕變得更加猙獰,仿佛滲入她肌膚里的污墨,交錯層疊。光是這一小塊紫黑瘀凝的範圍,就足以道出他昨夜的暴行,更別提其他地方……
他用最卑劣的手段逼她臣服。而她,居然還躺在他身邊,酣睡得如此香甜?
清晨,像一場暴風雨後的寧靜與和平。他坐在床上,帶著宿醉後異常清醒的腦袋,首次以平靜的心情打量身邊這個女人。
他和她,現在到底是誰欠了誰?
餅去他一直認為,她的出現害他失去原本擁有的一切,離快樂愈來愈遠……
只要她不在,他就不會痛苦。只要折磨她,他就會快樂。
結果,全亂了。
傷害她,讓他悶悶不樂。留下她,讓他得以擺月兌寂寞的枷鎖,難得一夜好眠。
凝視著她熟睡的小臉,他對于自己昨夜的沖動確實心存歉疚。
「你昨晚……」他實在很想問她一聲,或者直接跟她道歉,省得心里一直像壓著塊大石頭似的難受,但是看看她那張臉……
尹若月抬起頭,用一雙又圓又亮的眸子看著他,眨了眨眼,表情純真而疑惑。
這下可好,誰來告訴他,該如何跟一只小白兔討論這種「限制級」的話題?
執業這麼久,元錫磊辯才無礙的犀利口條,難得陷入語塞的窘境。
他話鋒一轉──「……睡得好嗎?」硬把梗在心頭的一句話拗成「普通級」。
她嬌羞一笑,桃腮微暈地點了下頭。「我睡得很好。」是到英國後,最好的一夜。「你呢?」
「還好。」他吃了口早餐,覺得自己很窩囊。
「我覺得……身邊多一個人陪,好像比較有安全感,就算作惡夢也不怕了。」她誠實說出心里的感受,昨夜的幸福好像還在心頭微微蕩漾。
「你現在也常作惡夢嗎?」他下意識地問道,記得她小時候常需要方玉燕陪著她才能入睡,平時也很容易受到驚嚇。
那時他還覺得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沒膽」的女人,未免也裝得太夸張了。
不過這些日子跟她相處下來,他覺得她除了無可救藥的「溫馴」外,其他方面倒是出乎他意料的堅強,尤其是她對愛情的意志力。
「不會,我現在已經很少作惡夢了。」她淡淡地笑著,已經很久不曾夢過那些曾經對她糾纏不休的恐怖畫面。而且有他陪著,她也睡得特別安心。
善于察言觀色的目光,好像在她臉上捕捉到一抹沖淡的哀愁。
他想起小時候母親曾跟他說過,她的「異常」是導因于親生父母驟逝的打擊。但他始終想不透,那時她年紀還小,對父母的記憶應該不深才是,怎麼會連著幾年都像嚇破膽似的恐懼?還接受過長時間的心理治療……
以前他不曾關心過這一點,但現在好像對她的事都多了點好奇心,忍不住想多了解一點。
不過,還是先吃完這頓早餐吧。在這片清爽的晨光中,不太適合聊起過于沉重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