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若唯急急忙忙地跟下車,覺得兩人的所在地實在令人匪夷所思——
「這里離你家還不到五分鐘車程耶!」開什麼玩笑?!棒了一條巷子、兩條馬路、三條街,不塞車說不定連四分鐘都不用,這也太近了吧!
「走路要六分鐘。」他微笑,換算成自己的腳程,實際走過也計算過了,不喘不累的距離拿來散步剛剛好。
六分鐘,護一生。他的一生幸福當然不能超過這六分鐘的路程,不然老婆真的跑掉了怎麼辦。
「六分鐘也太近了。」這感覺跟搬到他家隔壁有什麼兩樣?!
「住近一點比較好,你剛剛不是說先不要讓長輩們知道這件事嗎?這樣萬一我媽臨時來訪,你也可以馬上趕回家,不會被拆穿。還是你希望再看到我媽受刺激病倒,二度中風?」他一臉嚴肅,搬出偶爾會無預警來訪的母親當理由。
「我才沒有!」她連忙否認,自己怎麼敢有這種大不孝的想法,走出去可是會被老天爺劈的。
「那就決定住這兒,進去吧!」他拎著行李、拉著她走進大樓,臉上的嚴肅表情瞬間變成得意的笑容,笑咪咪地跟管理員打招呼,英俊迷人的模樣讓人不留下印象都難。
兩人搭電梯到八樓,他熟門熟路地帶她參觀這間十來坪的屋子,全區挑高的空間主要區隔成客廳、廚房和臥房三大區塊,以典雅的淺色系為基調,屋內光線充足,她一個人住應該很舒適,打掃起來也不會太累。
「這里家具、家電都有了,你看看缺什麼再去買。」
她看了一遍,只煩惱一件事——
「這里的房租應該不便宜吧?」
以這里的地段和這等齊全的配備加上樓下的保全,沒上萬的租金恐怕連廁所都住不起,而且這些家具和電器看起來都好新喔……
「你不用擔心那些,我會處理。」錢的方面,他全都打點好了。
「你處理什麼!這是我要住的房子,我自己會付錢。」她不領情,也不想繼續和他牽扯不清。
「你有錢嗎?」這問題一針見血。
「我找到工作了,下個星期就會開始上班賺錢。」她不服氣地說,名下也有一些存款——雖然那也是他給的,但現在可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沒錢萬萬不能的道理她還懂。
「什麼工作?」
「會計助理。」
「公司名稱?」
「○○有限公司。」
「公司地址?」
「×××路二段——」慢著!吧麼跟他報告這些?
她瞪,壞習慣真難改……
「這里的房租不便宜,單憑助理的薪水應該不夠。」他就事論事,也擔心她被壞人騙,暗自記下她說的話,準備待會兒就找人去查查那間公司可不可靠。
「所以我才說你干麼要自作主張幫我租房子嘛!」她惱火地怪他多管閑事,明知道她的經濟能力負擔不起這房子,干麼還找了這間「豪宅」來增加她的困擾?
他看著她杏眸發亮,雙頰脹紅的生氣表情,心里反而像松開了道生繡的重鎖,很開心能再見到她這麼有「活力」的模樣,寧願她把情緒爆發出來,也勝過全憋在心里,一副對他心灰意冷的神情。
「若唯,知道我為什麼會讓你搬出來嗎?」
她不說話,眼神卻變得黯淡。這答案他們倆都心知肚明,何必再明說。
「因為你在那間屋子里過得很痛苦,只有這樣做才能讓你好過一點;但分開住並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關系和我對你的感情,所以我還是有責任照顧我老婆,你不能拒絕我。」他說明自己松手的原因,並不是不愛她,而是不想看到她每天悶悶不樂,甚至難過到躲起來偷哭的樣子。
這是個冒險,或許這麼一松手,會讓她就此走得更遠,永遠離開他身邊。
但另外一種可能,如果她換到一個比較沒壓力的環境里,心情不那麼緊繃,過得開心一點,也許比較容易釋懷對他的恨意,不再那麼戰戰兢兢地提防他的接近,他便有機會再贏回她的芳心。
「更何況,比起你這些年來為我做的,這點租金根本不算什麼。」他苦笑,後悔自己為她付出得太少,而今能為她做的竟然是親自送她離開。
梁若唯靜望著他。這男人的眼神太真誠,說出口的理由又太體貼,如果是過去,她肯定又要為此感動一番;可是在被人愚弄了四年,傷透了心之後,現在她听什麼都疑信參半,覺得他這番動听的「為她著想」,應該也是為了動搖人心的小手段,她可不能再上一次當,又傻乎乎地跑回去當他理想人生中的活道具。
「說得也是,鑰匙拿來,你可以走了。」她重振意志,覺得讓他付點房租的確不算什麼。論起精神賠償,他所有財產也不夠買她的一顆真心。
重要的是他們倆要快點分開,這樣她才能靜下心來展開新生活,反正房子以後還可以搬。
「這麼急著趕我走?」他交出鑰匙和電梯門卡,口氣很舍不得。
「是你先趕我的。」想到他叫她收東西的畫面就有氣。
「我?」
「出去!走走走……」她又推又頂,急著將他掃出家門。
從現在開始,這里就是她的家了。
她環視這間窗明幾淨的房子,揚起一個大大的笑容,深吸口氣……
怎麼……感覺還是有點心酸呢?
討厭的習慣,莫名的情緒,害得梁若唯在新家的頭一晚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清晨她在固定的時間里醒來,刻意忽略時鐘上幾點幾分,蒙著頭,打算硬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象征性地慶祝她正式擺月兌當卓太太的生活,以後她只要照著自己的時間過。
昏沉沉地躺了一會兒,意識逐漸模糊放松……
床頭的手機發出一陣響亮又耳熟的音樂鈴聲,她很自然地伸出一雙手,探出頭……
「喂?」
「老婆,我那件灰色羊毛背心收到哪兒去了?」
「左邊衣櫃倒數第二層抽屜。」她想都不用想,閉著眼就能答。
對方一陣翻找……
「有了。那我去年常用的那條藍色圍巾呢?」
「衣櫃最旁邊的置物格,上面那排找找看。」她對答如流,隱約覺得哪里怪怪的。
「找到了。還有那條褐色領帶放在哪里?」
「哪條褐色領帶?」她睜開眼,腦袋里同時出現好幾條褐色領帶。
「就是你今年送給我的情人節禮物。」
她立即想起。「收衲櫃左邊數過來……第三行……第七格的樣子。」
「有耶!還是你厲害。」他在那頭歡呼。
她在這頭眯起眼,憋著一肚子睡眠不足的起床氣,終于想起哪里不對勁。
「之前你說幫我買的新內褲放在哪里?」他又問,順口得很。
「……」她沉默,心里冒火。
「老婆?」
「……」
「若唯?」
「不知道、不知道!你的東西干麼一直來問我,找不到就光著去上班好了。」她大聲地要他自己看著辦,不要再拿這些「卓太太」的家務事來煩她,打擾她過嶄新的生活。
般清楚他們現在可是分居中耶!他休想「遙控」她的大腦……
她掛斷電話,再困也被氣醒了,索性起床去洗臉刷牙。
沒一會兒她的手機又傳來一則簡訊——
扁著上班有點涼,不太習慣。
她瞪大眼盯著那幾個字,心想那個男人該不會真的……
太夸張了!他哪時候這麼听她的話了?!
嶄新生活的第一個早上,梁若唯的思緒還是無可避免地被卓曜邦所佔據,整個亂哄哄……
至于那個引起騷動的男人,沒人知道他長褲下空間是有穿還是沒穿,不過一想到妻子「活跳跳」的口氣,他臉上的笑容卻是如假包換,騙不了人地樂開懷。
看來讓她搬出去應該是對的。她會對他發脾氣,就代表她的心對他仍有反應,總好過之前的一片死寂。現在他終于又見到一線曙光……
晚上回到家里,他更是喜上眉梢,因為一拉開衣櫃的抽屜就看見十幾件洗好的新內褲整整齊齊地疊放在里頭,其他常穿搭的配件也全被挪到最方便取得的位置,醒目得讓他不發現都不行。
「呵,呵呵……」他想著貼心的妻子,忍不住發笑。
天曉得他捧著自己內褲傻笑的畫面看起來有多詭異,要是讓鐘點女佣看到男主人這副模樣肯定去備案。
不過沉浸在希望曙光中的他,一點兒都不在意別人怎麼看,因為從現在開始,他再也不會克制自己的感情,壓抑內心愛她的情緒,決定私底拋棄結婚之初那種「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心態。
既然她對他的愛有所懷疑,他便要傾付全部赤忱,讓她看清楚他的真心真意,明白她對他而言是何其重要,絕對不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陰溝里翻船一次就夠了,往後他將不再那麼顧忌挫折,而是要抱著破釜沉舟的決心,找回老婆的信任才是首要之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