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的嘻笑聲,伴著興奮的狗吠從遠處傳來,尖銳地劃破某人清幽的夢境……
微風徐拂,尹東杰緩緩睜開眼,迷蒙的焦距凝聚在一頂飄浮在半空中的帽子上。
定楮一看,是有人拿著帽子擋在他臉側幾公分外的距離。
他伸手推開那頂帽子,刺眼的光線立即大幅的刺激他的瞳孔。瞇著眼,一張秀致嫣然的面容正望著他,背後襯著一片綠,看起來格外清麗可人。
他微微地揚唇,坐起身,從表上的時間,發現自己竟然已經睡了超過一小時。
「怎麼不叫我?」看她手里拿著帽子,該不會一直在幫他擋太陽吧?
「正要叫。」她神情有些冷倔,並不想讓他知道自己不僅沒打算叫他,看他居然能在這種地方睡得那麼熱,好像已經累了很久沒得休息,心里還有股沒來由的揪疼。怕刺眼的陽光打擾他睡眠,又隨時擔心有人會認出他是個紅遍亞洲的天王巨星,自然而然的就拿起帽子左遮右擋,想護他睡得安穩點。
然而即使她不願承認,男人似乎還是看穿了她藏在冷漠下的體貼,戴起口罩,那雙金色眼楮依然柔情款款的注視著她清麗的容顏,仿佛贊賞,又似享受的凝望,就跟方才看著那片美麗宜人的風景一般。
她被看得渾身不自在,感覺那雙像吸飽了陽光的眼眸,太耀眼地盯著她,好像會讓她的臉頰曬傷,一陣陣地發燙。
「差不多該回去了。」她打破沉默,也戴上帽子,想遮擋他過于專注的視線。
「嗯,走吧。」他有些依依不舍的站起身,她卻坐在地上不動。
「怎麼了?」
「我腳麻了。」她微皺著臉,似乎有點懊惱自己「不良于行」的雙腿。
「真的?」他蹲下來,看著她可愛的神情,竟然沒天良地伸出手指戳戳她的腿。
「喂!」一陣難忍的麻癢瞬間竄過神經,橫掃她雙腿,使她腳跟酸軟到好想尖叫咬人,整張臉皺得更加苦情。
「看來真的很麻耶。」他口氣無辜,眼帶笑意,說得很有實驗精神的樣子。
瞧他那雙促狹的眼神,擺明是在惡作劇!
馮心悌難得咬牙切齒,瞪著那個存心整她的幼稚鬼,信他也不想想現在她腿麻成這樣是誰害的,居然還反過來捉弄她……吼,早知道剛剛就該趁著腿有力的時候狠狠把他踹開,而不是讓他舒舒服服地枕在她腿上睡大覺!
「拿著。」他將外套的一角塞進她手里,接著伸手一撈,將她整個人抱離草地。
她嚇得揪緊他的衣領,察覺他的用意後有些不好意思地強調。「我可以自己走。」
「明明站都站不起來。」他揶揄的口氣,卻讓人有種受寵的感覺。
「等一下就好了。」她不想領他的情。
「等一下就到了。」他堅決的抱穩她,要她戴好帽子,邁開步伐走向隔著大片草坪的停車格。
途中,她告訴他雙腿已經恢復知覺,男人卻恍若未聞,徑自抱著她漫步夕陽下。
她並不想領他的情。盡避大腦如此想,心卻逐漸染上他霸道的溫柔,有點害羞地感覺到他灼人的體溫正環貼著她半邊身子,心髒強而有力地跳動……
揪著衣服,她察覺他的胸膛隨著運動變得急促,可她呢?明明感覺虛軟無力的心髒,為何也愈漸加快,失了序……
夕陽下,她壓低帽檐,就怕被人窺見她的心……因他而亂。
花了比去程更長的時間,尹東杰放緩車速,將車子停在離她家更近一點的巷子口,轉身凝視那個斜著脖子,紅唇微啟的女人。
「到家了,睡美人。」他輕撫那粉女敕睡顏,柔聲低喚,其實並不希望她那麼快醒來,如果不是晚點還約了造型師試裝,得在明天前敲定幾個新造型,他真想和她多待一會兒,發現跟這個個性拘謹的女人在一起,心情居然特別輕松愉快,不時拌嘴幾句似乎也成了一種樂趣。
她不像其他女人會用欲拒還迎的態度來吸引他的注意,或故意表現冷淡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只是純粹忠于自己,保有原則,沒有太多心眼,反而令他眼楮一亮,不知不覺的對她產生興趣,由自然的欣賞轉為更真切的心動。
長睫輕顫,馮心悌慢慢睜開模糊的視線,呆望窗外熟悉景物,意識呈現幾秒空白,渾然不知自己猛然初醒的模樣有多麼嬌憨可愛,惹人生憐,使得身邊男人心頭一悸,目光邃沉。
她察覺投來的視線,轉頭一望,同時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剛才又做了什麼「胡涂事」。
不敢相信她竟然睡著了!而且身上還蓋著明明已經還給他的外套……
她連忙拉下外套還給他,記得上車時分明還很緊張的,怎麼過了幾個紅綠燈,她就跌入夢鄉,睡到不醒人事了?!
看著他,忽覺一陣窘,才低頭解開安全帶,他又語出驚人——
「如果我現在吻你,會再給我一巴掌嗎?」
她詫異抬頭,險些就貼上他太靠近的臉,害得她胸口又是一陣沖擊。
「……會。」不過她沒退縮,而是有些不服輸的盯著那張似笑非笑的俊魅臉龐,覺得這男人一定又是在開她玩笑,嫌她不夠窘。
「值得。」他明顯笑了,也真的吻住她的唇,纏綿地品嘗她倔強又甜美的氣息,即便討打也在所不惜。
她愕然瞪眼,還沒消化驚訝的情緒,就被他溫熱的唇舌卷入一股更強烈、絢麗的感官中,像一個激烈的漩渦,將她攪擾得暈頭轉向,明明只是唇與唇的踫觸,她也不是沒有初吻的經驗,可是他的吻,卻教她失了魂,忘了掙扎或反抗……
他長驅直入的侵略,一點也不容氣的掠奪她的呼吸,手掌按住她後頸,使香軟的唇瓣一直停留在最適合承受他親吻的位置,方便他在柔軟的唇間注入熱情與渴望,顛覆她認知的世界,汲取那誘人的滋味。
她一度不知所措的停頓,跟不上他純熟的挑逗。
他執意邀她共舞,為她的生澀而瘋狂,將她含在舌間吮弄,反復糾纏,回味,再攫取……
一陣激清的追逐,使她呼吸困難,不但跟不上他的狂肆節奏,還有種快要溺水的感覺,單手攀上他的肩頭,卻又矛盾的不知是想推開還是任其沉溺……
餅了一會兒,他主動放開她,但並非因為仁慈或滿足,而是怕自己越發失控,想要更多,才在動手踫觸她的身子前,逼自己離開這美妙的誘惑,然而目光還是貪婪地望著那雙被吻到微腫的紅艷朱唇。
她撫著狂亂的心跳,順了順呼吸,逐漸找回迷失的理智。
「為什麼?」她低垂著眸,小聲問。
「你覺得呢?」
「是你吻我又不是我吻你。」她不滿的反嗆。
「那你讓我吻卻沒還手,又是為什麼?」他飽含笑意的嗓音,有種讓人討厭的得意。
「……」她倏然握緊手,瞋睨那個無賴,臉蛋脹紅,惱他居然用這種迂回的方式佔她的便宜。他怎麼可能會不曉得她不還手,甚至有些暈陶陶的反應,當然是因為——
喜歡啊……她更微弱的在心底低喃這個羞人卻誠實的答案,當她毫無抗拒的接受他剛烈的氣息,試圖響應他熱切的需索,身體就反映了她的心,即使她再嘴硬也無法否認這個事實。
很不幸的,她喜歡這個男人,竟然喜歡上一個那麼遙不可及的天王巨星!
噢……她這輩子頭一次覺得自己比弟弟還瘋狂。
「我跟你一樣。」仿佛洞悉她的想法,他輕觸她紅潤嬌瞋的臉龐,坦承心中與她一致的感受。
他的主動與她的被動,皆因有情。他很高興他們都正視了這一點。
「對每個女人都一樣嗎?」她像趕蒼繩一樣揮開他的手,雖然心里對他的表白感到欣喜,但一想到他不知道對多少女人說過這種話、做過這種事,或許溫柔告白根本就是他勾引女人的慣用伎倆,她心里就像長了刺,忍不住要酸酸他,證明自己並沒有被那一吻電暈,那麼容易拐。
「除非工作需要,我不會隨便親吻我不喜歡的女人。」他直視她倔傲的眼,以堅定的眸光迎戰她的挑畔,口氣不算嚴肅,卻足以讓人感受他的認真。
他是在告訴她,他不是個隨便的男人?
馮心悌看著他那臉問心無愧的神情,內心微微撼動,實在挑不出什麼疑點,但要說相信,未免也有點違反常理。
「你喜歡我什麼?」她不會自貶身價,但也不覺得依他的條件,又身處在一個五光十色,放眼四周都是美女的工作環境里,還會看得上像她這樣一個相較之下不太起眼的女人。
他听聞一笑,給了她一個很意外的回答——
「平凡。」
平凡?
平凡?!
因為一通電話臨時急Call,她沒機會問清楚他的「平凡」究竟是什麼意思,兩人匆忙道別,她像個神力女超人一樣提著大包小包,箭步如飛的快走回家。
整個晚上,那兩個字離奇地困擾她思緒,不時對著鏡子左照右照,揣側那個男人的想法,比起之前在夜店里听到同事們的刻薄批評,尹東杰口中那個應該不痛不癢的字匯,居然更讓她耿耿于懷,反常的計較起自己的不夠出色。
本來想打電話跟唐美嘉討論一下,又礙于自尊,覺得自己好像真應了好友的那句「清粥小菜」,最後還是作罷,反正連她自己現在也搞不太清楚和那個男人之間是什麼狀況,只是腦子像中毒一樣,一停下來就會想起他,再不經意就會回想起那晚的火辣熱吻,害她滿臉熱氣,心頭怦怦然。
心神不寧的過了一天、一天、又一天……連一則簡訊都沒有,那男人居然又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沒再捎來半點消息,致使她的思緒更難安定。
她忍不住向弟弟探問最近的工作情形,其實是想知道他老板近況如何,為何吻了她之後就毫無音訊,究竟想怎樣?
不過馮心豪最近的試鏡機會比較多,甚至拿到一、兩個臨演角色,所以跟他老板的行程也有些月兌節,無法給她想要的線索。
一個星期過去,對她而言就像熬了一個月的漫長,也像之前等了近一個月的心涼。但這回,她心里還多了許多密密麻麻的情緒,說不具體的悵然,濃烈的失落感……
正當她努力以理性平復那些復雜的感覺,好不容易有點成效,那個擾亂人心的始作俑者卻又乍然現「聲」,攪亂她沉澱的平靜。
罷下班的馮心悌站在辦會大樓外,看著手機的來電顯示?一股不知是驚喜還是憤怒的情緒沖上胸口。
她接起電話,什麼都來不及說,他就先開口——
「我在你十點鐘方向。」
她愣了一下,往左邊望去,當真見到上次接她出去的那輛車就停在路邊,還閃了閃車燈。
「你怎麼來了?!」她稍微偏頭,探向駕駛座。
「接你吃飯,快上車。」他催促道,語氣不像緊張,倒像興奮。
「什麼?」
「還是我過去找你。」車門隨即打開。
「別動!我過去。」一時間,她忘了所有怨或喜,只信著他的身分不宜露臉,快步跑向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