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店咖啡廳里,柯鈺卿點了一杯果汁,都喝到只剩一口了,等待的人還是沒出現。
「要不要打通電話去問呢?」
她轉著手上一克拉的訂婚戒喃喃自語,嘴上這麼說,卻完全沒有拿出手機的動作。
唉,反正她就是沒那個膽。
從訂婚到今天已經四十多天,她和未婚夫固定一周約會一次,中間卻不曾通過電話。
呃不,有過一次。
那次她向孫奕迦請教這樣的交往方式算不算正常?換作是他,也會這樣冷落未婚妻,不會想在婚前多多培養感情?
他說--
「反正又不是因為相愛才在一起,不管有沒有感情,都得和對方結婚,刻意天天見面培養感情不是更尷尬?會答應商業聯姻的男人,有幾個會在意愛不愛的問題?」
非常好的答案。
好到讓她心涼了好幾天,越想越覺得自己好悲哀。
不過,他也不是只會落井下石,見她落寬,也會鼓勵她主動出擊,幸出像當初非交他這個用友不可的決心面對未婚夫,自己打電話過去關心、問候,反正由女方提出約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給了她刃氣,讓她真的主動和未婚夫連絡。
第一次打去--
「喂,你好,我是柯任卿。」
「我知道,有來電顯示。我在開會,你只有一分鐘的時間,有事快說。」
「呢。沒事,再見。」
第二次打去--
「喂,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誰,我正在和客戶簽約,沒空聊天,bye。」
第三次打去一一
「是我,晚上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
「我人在英國。」
「……」
第四次打去一一
「我想,我們結婚前至少該開車出去旅游一次吧?近一點的,高雄一日游應該可以吧?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空?」
「蜜月的時候。」
「……」
第五次打去--
「唉,快中午了,我剛好在你公司附近,要不要一起出來吃個飯?還是找買東西過去--」
「我約了朋友,下次吧里」
然後--沒有然後,因為她的歷氣五次用盡,再厚的臉皮被磨了五次,也只剩會疼的肉。
虧她真的很努力想讓自己喜歡上楚勝沅,還用更多的努力版抑對孫奕迦的好感,不敢逾越分際半步,只因凡事有個先來後到,雖然訂婚不等同結婚,還是應該對未婚夫忠實,就算出現再令她心動的對象,她也不曾有過解除婚約的打算。
可是,日子一天一天過去,無力感跟著一天一天加近,只有她一頭熱地想讓這樁婚姻不那麼悲哀,努力想讓彼此多一點點感情也好,楚勝沅待她的態度卻始終如一,冷淡又疏離。
每周一次午餐約會,吃完飯就直接送她回家,用餐間,他安靜吃東西的時間多,開口的機會少,即使開口,說的也全是她沒興趣的財經話題,偶爾听懂搭話發表一點意見。他若是批評或像孫奕迦一樣笑她笨也好,偏偏他的表情總是讓人讀不出好壞,幾次下來,她發言更加謹鎮,幾乎只負責點頭搖頭,一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才一個月,和未婚夫的午餐之約,她從羞澀期待轉變為焦躁排斥,兩人的關系不只原地踏步,她對他更多了一絲恐俱,根本只是一對互有婚約的陌生人。
她再笨也感覺得出來,楚勝沅對她一點感情也沒有,也沒有勉強自己愛她的意願,她是乖巧順從父母之命,那他呢?身為「福渾餐飲集團」執行長,無論家世、學歷、人才都是一流,這樣的男人為什麼願愈委屈自己,順從父母之命娶一個不愛的女人為妻?
「抱歉,我遲到了。」
柯鈺卿一愣。
望著眼前如風而至,淡淡撂下一句便入座的高大男子,一直憋住的滿月復疑問像到了臨界點,再也無法壓抑。
「你又不愛我,為什麼答應和我結婚?」
這下換楚勝玩愣住。
一直以來,他十分滿意未婚妻安靜不多話的嫻雅性情,還以為她是個聰明人,永遠都不會在自己面前對這樁婚事提出任何疑問,結果還是忍不住了嗎?
「因為找媽喜歡你,其他家人也不反對。」他揮手,招來服務生點餐。
「你呢?」她臉皮不夠厚,等到服務生離開才繼續問︰「依你的條件,只要多花點時間,要找到你媽媽喜歡、家人不反對,你也喜歡的女人,絕對不是多困難的事,不是嗎?」
「因為你夠安靜。」他不假思索地回復。「我討厭聒噪又要求一堆的女人,也不需要一天到晚聚會跑趴、給夫家惹來一身膽的老婆。你向來以乖巧出名,婚前就對那些名媛聚會沒興趣,婚後應該也不至于突然轉性。再說你個性有點膽小,不會和婆婆正面沖突,我自然不必操心婆媳問題,這就是我看上你的原因,至于愛不愛,這種東西找無所謂。」
「總歸一句話,你不是因為我們家、也不是因為找的外表,而是看上我儒弱的個性?」她听明白了,但答案完全出乎她憊料。
「也可以這麼說。」面對她有些難堪的微紅粉顏,楚勝沅冷酷俊容上沒有任何歉疚。「如果單純要論你們家的家產和你的外貌,絕對不會在我結婚對象的考慮範圍內。想不到吧?你的缺點,在我眼里卻成了最大優點。」
嗯,敲昏她十遍也想不到。
但這個楚勝沅根本就是個自我中心的怪胎!
想娶一個無聲無息的老婆?那他干脆和連吃喝拉撒睡都不必的充氣娃姓結婚不更好?
唉,不問還好,問了她更覺得空虛……
「如果你想悔婚,最好早點說。」楚勝沅倚坐沙發,雙手抱腳,一副坦然與她商量的姿態。「長輩們下個禮拜就要決定婚期,日子應該會訂在三個月內,消息一旦發布,就算我願憊和你解除婚約,你們柯家應該也丟不起這個臉,別的不說,你媽頭一個就會剝掉你的皮。」
柯鈺卿渾身一順。
沒錯,如果她敢先斬後奏,和楚勝沅解除婚約,媽一定會氣炸,當場先賞她兩巴掌,再擰著她耳朵去楚家下跪求饒。畢竟為了攀上楚家,媽可是費盡心思討好楚家人,她更是被硬逼上了好久的新娘課程。到現在每個禮拜還像小學生一樣要「補習」,就因為楚勝沅不愛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小姐,楚媽媽也喜愛能入得廚房、進得廳堂的「廚」貌雙全好媳婦。
唉,取消婚約又怎樣?父母不可能讓她隨心所欲,她也沒有膽量冒著被斷絕親子關系的風險反抗,拒絕了一個楚勝玩,還會有另一個楚勝沅出現,結局還不是一樣?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無異議。日後別再提這種掃興話題。」看她抿著唇,一臉落寞,楚勝沅也有點于心不忍,淡淡接著說︰「雖然我不保證能給你愛情,不過對婚姻忠實這一點,我保證做到,只要你能順利為楚家傳宗接代,至少不必擔心楚太太的位置過不了幾年就換人。」
柯鈺卿原本只涼了一半的心,現在不只涼透,還凍成了冰。
萬一她不能生育呢?
其實不用問她也知道,楚家雖然有兩個兒子,但只有楚勝沅是元配所出,如果她生不出半個孩子,就算廚藝練得比阿笨師厲害、娘家再努力奉承巴結也沒用,婆婆第一個將她踢出楚家門。
于是,在這樁婚姻里,她不過是被父母拿來交換利益的籌碼,一個可能永遠得不到丈夫疼愛的生產工具……
柯鈺卿不知道自己這頓飯是怎麼吃完的,只記得自己頭一回主動拒絕楚勝沅送她回家,他也沒多問,便開車離開,留她一個人呆立餐廳門口。
她不想回家,反正這時間父母、大哥各有各的聚會,幼歆參加員工旅游,她也不應該打電話訴苦破壞人家的游興,但是此刻的她真的很怕一個人的孤獨,好想找個人作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