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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家天香 第8章(1)

艷一別院向來是所有別院里最安靜的,今日也無不同。

在外一連奔波忙碌了幾日的水胭脂,今日終于能好好待在艷城里處理事情,誰知甫坐上艷城之主的位子後,水青絲跟著踏進來,然後有話也不說,一坐就是兩個時辰。

在賬冊上做好眉批,水胭脂才抬首看著這個甚少需要她擔心的妹妹,只見她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滿臉愁思,握著青釉杯,卻一口也不喝僅是盯著杯子看。

唉,她不過是出了趟遠門,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今日你沒工作?」

水青絲終于開口了,卻答非所問︰「大姊,你知道小時候我摔落水井的事嗎?」

「這會兒是在講哪樁陳年老事了?」水胭脂不太願意浪費時間和她回憶兒時,于是埋首回賬冊。

「就是掉到水井的事嘛!」水青絲有些心急。

她記得,昨晚武香離去時指控的眼神。

原本認為忘了也無所謂的記憶範圍似乎頗為廣泛,而且跟武香有關系。

難道他們以前見過?

「你掉到水井的時候我並不在場。」唇微啟,水胭脂吐氣如蘭的說。

「大姊什麼事也沒听說嗎?關于我忘記的那部分記憶,你可知曉任何一丁點相關的事?」

「你該去問梅姨,當時找到你的是她。」媚眼掃過每一條帳目,快速而不含糊,水胭脂只用了一點點的注意力來應付她。

「是梅姨把我救上來的嗎?」

「我說了,當時我人不在場。」這季衣裳的收入不如去年,是怎麼回事?

「這樣呀……」看來大姊這邊所知有限。

「桌上一堆賬冊等著我處理,如果你沒事,何不來替我看看?」正為賬冊煩心的水胭脂突道。

「大姊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幾本賬冊而已,很快就能看完。」水青絲軟軟的送上奉承,捧得恰到好處,就看水胭脂領不領情。

他們寫好的賬冊都必須交由大姊過目,所以大姊桌上永遠只會有他們呈上的賬冊,其余的都是由他們負責。

要從那幾本賬冊里看出每一個當家所負責的部分的一季收入與支出,水胭脂的統籌能力不容小覷。

「這賬冊是怎麼記的?」不過顯然水胭脂並沒有听見,此刻她的心思都在賬冊上。

只見她顰起細致的眉心,新點上的柳眉揪成毛蟲的形狀,粉女敕的朱唇輕抿,神情自然透著一股威嚴和神聖不可侵的氣勢。

肯定有人寫岔了。水青絲暗暗在心里替對方默哀,同時提起羅裙悄悄退出艷一別院。

既然大姊說不知道,那也只好直接由武香那下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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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要怎麼辦好呢?

昨天武香離開時的神情深刻的印在她心中,如果沒有個好的借口、歡愉的氣氛,她也問不出口。

問題是如何才能有個愉快輕松的氣氛呢?

水青絲一邊替尚書夫人護理頭發,心里則繞著困擾她的事打轉。

「這樣的力道可以嗎?」她盡職的問,可全然的心不在焉。

「嗯,可以,三當家的手勁兒總是拿捏的恰到好處。」尚書夫人滿口夸贊的好話。

「夫人過獎了。」唉,到底有沒有什麼好辦法呢……

「啊,對了,三當家,听說近來你總在艷三別院接待一名高大的男人,是真的嗎?」躺在軟榻上,尚書夫人狀似隨口提起。

接連好一陣子,長安京都在傳,近來艷城日日有一個高大的男人上門找水三當家,流言的版本很多,八卦則是人人愛。

「呵呵。」水青絲輕笑不答。

「當然這是三當家私人的事,我不該多嘴過問,如果三當家不想回答,我了解的。」尚書夫人掩唇曖昧的笑著。

就算尚書夫人嘴上這麼說,但由她的神情看來,水青絲了解,今天只要她踏出艷城,明天肯定又會有不同版本的流言。

水青絲在手上抹了少許的玫瑰露,春蔥般縴細的手指在尚書夫人的太陽穴上輕輕按著。

五、四、三、二、一。

默數到一,水青絲根本用不著回答問題,尚書夫人已經毫無氣質的呼呼大睡。

確定尚書夫人睡了,她立刻干脆地收手。「呼,以前我是怎麼面對這些穿金戴銀、俗氣到不行的三姑六婆的?」現在她只想將時間花在見武香,和他聊天上。

媚眼滴溜溜地轉了一圈,慧黠如她,很快有了法子。

「來人。」水青絲揚聲輕喚。

「三當家有何吩咐?」在外候著的丫鬟魚貫而入。

「找幾個壯丁將尚書夫人給抬回去。」柔女敕的嗓音令人無法抗拒。

「是。」丫鬟轉眼間又全部離開。

餅沒多久,兩名穿著得體的奴僕進來,把睡得很熟的尚書夫人給搬走。

水青絲伸了個懶腰。

不一會兒,妝日恭敬的請示,「三當家,您今日要在上房這兒還是艷三別院用膳?」

「就在這兒,請膳房燒幾道好菜上來。另外,上四妹那兒拿一壇燒刀子來,就說是我要的。」

自從武香來了之後,她已經很久沒有吃過自家廚子燒的菜了,午膳往往都是武香在艷三別院的膳房直接出菜。

「是。」妝日靈巧的福了身,退出房外。

燒刀子可是烈酒,雖然不知道武香的酒量如何,她也不是真的想讓武香喝到醉,只是想借著酒力讓他放松些,然後再好好套他的話……不,問問看她究竟是忘了什麼。

「很好,很好。」

微眯著眼,想著心里打著的主意,她寬心許多。

武香第一次被人領到上房,甫進門,就見她一臉的甜笑,那笑甜得彷佛要滴出蜜來了。

「什麼事這麼開心?」即便昨日不歡而散,他仍無法克制想見她的心情。

來了,看到她一如往常的笑顏,讓他有些微怒。

這是否代表昨日的事她壓根不放在心上?他該為此感到憤怒,偏偏他的心情又因為她的笑容而不自覺的上揚。

唉,他似乎無法抗拒她對自己的影響。

「啊,武香,快快,這邊坐。」水青絲熱情的拍拍身側的位置要他坐下。

武香沒答腔,淡覷了她一眼。

今日她異常開心。

和她相處了一段不算長也不算短的時間,武香能夠輕易的分辨出哪種笑容是她發自內心的,現在這種甜甜的,彎了眼角的就是。

待他坐下,她立刻拍拍手,嬌喝了聲,「上菜。」

她的笑太過歡愉,武香很難移開視線不去看她,但又忍不住懷疑經過昨日的事情,她怎麼還笑得出來。

他沒忘記當自己決絕地退開她能觸踫到的範圍,她臉上出現了受傷的神情。

但又有誰知道在那一瞬間他傷得比她還深呀!

看著他漸漸陰郁的神色,她的心頭也蒙上一層灰暗,手上忙碌的布菜動作也停了下來。

他在想什麼?是她忘了的事嗎?

「三當家。」門外響起一陣輕巧的腳步聲,被派去取酒的妝日回來了。

「酒來了嗎?拿過來。」水青絲趕緊轉移注意力,暗自試了幾次後重新揚起笑容。

沒關系,她一定會問出來!

「是,但是……」妝日顯然還有話想說。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她揮揮手阻止,怕妝日多說話會被武香識破她的小計謀。

妝日欲言又止地看了看主子,在被教導不準多話,以主子的意思為最高行事準則的前提下,她又把話給吞了回去,在關上門前,她只能在心底祈禱主子會發現那壇酒並不是她指定的燒刀子,而是藥酒竹葉青。

「你喝酒?」看著她那張滴酒不沾便已經艷紅得誘人的臉蛋,武香懷疑她喝了酒以後,整個人會變成煮熟的蝦子。

「我陪你喝。」水青絲搖搖螓首,打開蓋子,抱著那幾乎比她的頭還大的酒壇,替他倒了一小杯。

也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是以她打算先慢慢灌他幾杯,只要到他夠放松能「酒後吐真言」的程度即可。

她雖不常喝酒,但貪杯中之物的四妹水綺羅可說是打遍天下無敵手,要找到一個比她還會喝的人還真難,所以在水綺羅的別院里有個地窖專門用來放酒,她才能如此快速找來這一壇燒刀子。

水青絲根本不知道這壇不是燒刀子而是竹葉青,倘若知道的話,她鐵定卯起來直灌武香。

「為何要喝酒?」他平時也有小酌的習慣,只是他喝的是老黃酒,但今日她的殷勤實在教他不得不起疑。

「嗯?就當為了答謝你連著好些日子替我燒菜。」水青絲嬌媚一笑,試圖轉移他的注意力。

「來試試這燒刀子,這可是我四妹的收藏品,味道好極了。」當然這是對他們喝酒的人來說。

像她這個不會喝酒的人,是怎麼也不能理解這又苦又嗆的味道如何能解千愁?合該是愁上澆愁才是。

黑眸里雖閃著對她舉動的困惑,又覺得她不會害他,于是武香喝了。

「老黃酒是比不上竹葉青。」清新淡雅的竹葉香氣在嘴里化開,武香忍不住贊道。

「竹葉青?」水青絲小臉布著茫然。

武香低下頭,眸光閃過一絲了然。

連這杯中之物為何她都不清楚,又怎麼可能在里頭做文章呢?

他的眼神帶著玩味,「好酒。」

水青絲雖然不懂他的語意為何,可一听他說這是好酒,立刻又陪笑著倒酒。

「好喝吧,這是我四妹珍藏的燒刀子,平常要討她可是不領情的。」事實是因為她不會喝酒,水綺羅才舍不得給她。

原來她以為這酒是燒刀子。

那麼烈的酒就算不下藥也能灌醉人,她想灌醉他?

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不過武香還是不動聲色。

「那你是如何拿到的?」這小女人或許在商場上別有一套,可惜在他面前卻屢屢出錯。

說到這個,水青絲可是喜不自勝,語氣忒是驕傲,「她有把柄在我手上,自然會給我。」

「是嗎?」武香淡淡應了聲。

在他看來,水綺羅壓根不怕,所以才給了她竹葉青嘛!

不過,那自信滿滿的嬌俏神情擄獲了他的目光,讓人無法狠下心告訴她真相,只為了留住那抹愉悅。

所以他根本無法對她生氣,即使她忘了一切,那又如何?已經付出如此深的感情了,對她越來越喜愛,越來越放不下,那麼干脆別再提起那件事。

武香暗自下了決定,神情有一絲復雜和被迫放下的灑月兌。

不過水青絲沒發現,她的心思始終放在這事情上頭。

「別客氣,這一壇都是你的。」她說得很大方,反正酒也不是她的。

杯子空了,立刻又注入新酒。

武香也不客氣,一杯接著一杯。

也許醉過就能完全忘記,那麼現在他的確是需要好好大醉一場。

「你不吃嗎?」看著一桌好菜色,他突然開口問。

「吃?要要要,當然要。」忙著勸酒,水青絲全忘了用膳,還好菜還溫著。

武香添了碗白飯,送到她面前。

「你……」拿著筷子,捧著碗,她怯怯地盯著他。

「我不餓。」

「不,我是想問你……會不會暈暈的?」從沒喝到醉過,水青絲以為發暈就是喝醉的癥狀之一。

武香又替她舀了一碗看起來清淡的雞湯,慢條斯理地回答︰「還好。」

還好的意思是……差不多了?

水青絲不敢確定,「有熱熱的感覺嗎?」

她曾看過喝醉酒的人嚷著熱想月兌衣服,這應該也是癥狀之一。

「還好。」有她在的地方總是很暖和,但很舒服,所以不覺得熱。

「那……」她在他面前比了個二,「這是多少?」

「二。」他沒眼花,自然答得出來。

水青絲不信邪,又灌了他幾杯,再比了個三。

「這是多少?」

他微蹙眉,「三。」

都已經半壇多的酒進了他的肚里,怎麼他沒反應?

算了,橫豎也不是真要他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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