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淺的陽光自窗口探了進來,在地板上迤邐出長長的暖黃光。
床上人兒翻了個身,一張粉女敕的鵝蛋臉埋進柔軟的枕頭里,那瞬間,鼻問吸入枕頭套上殘留的氣味,她心一震,眼眸倏然睜開。
映入眼中的不是她熟悉的擺設、家具……這不是她的房間!慌亂坐起身,周妍喬試著回想昨晚的一切。
記得從診所下班後,她和曉筱他們出來逛逛,然後曉筱說要帶他們去酒吧見識一下花式調酒表演。還有看看那很帥氣的調酒師。
她跟著大家到了酒吧,點了「環游世界」,然後……然後……捧著頭,她想起自己後來似乎醉了,再然後……隱約記得有人靠近她,那人還拂開她的發,最後指尖在她左耳珠上流連不去。
心一跳,她伸手模了模自己的左耳垂。
這里曾有一個人對它愛不釋手,老愛在上頭輕撫,他說那是她的性感帶。
從以前到現在,就只有那個人對她左耳垂上的小痣留戀不已。
她眨了下眼。那麼,昨晚迷糊間,靠近她的那個人會是……甩甩頭,她笑自己的異想天開,怎麼可能會是他?但若不是他,還有誰會那樣注意她左耳珠?
雙眸在房里打量了一圈。簡單的家具,冷調的色彩,感覺好冷然、孤單,住在這里的人像是不會久居,隨時都要離開似的。
她的目光落在身上那滑落到腰間的被單,然後緩緩游移到同系列樣式的枕頭套。方才只覺氣味不同,現在卻隱約聞到淡淡的酒香味。
她抱起枕頭,忘了自己處在陌生地方應該要緊張的,只是怔怔然地呆坐著。
「咦?你醒來了啊!」房門忽地被打開,走入一個穿著布丁狽睡衣,編著長發辮、發辮自頸後繞到胸前垂放,鼻梁上還掛著黑框眼鏡,模樣算得上是可愛的女人。
周妍喬揚起長捷,困惑地看著站在她身前的女人,「你……」她微張著紅唇,尋著最適當的問句。
仿佛明白她的疑問似的,女人笑道︰「你在樓下喝醉啦,所以就讓你上樓來這里休息。」
所以,她還在酒吧了?「是你扶我上床的?」偏著頭,周妍喬打量女人的身材。那樣清瘦的體型,有可能移動得了醉了的她?
女人笑眯一雙大眼,「當然不是。啊,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彭秉恰,是這家酒吧老板的朋友。小姐,以後一個人在外面不要喝這麼多酒,很危險的。還好我們這家店的老板有一點背景,所以沒有人敢在這里鬧事。要是換了別的地方,你若遇上存心不良的壞人那該怎麼辦?」
苦苦一笑,周妍喬淡淡開口︰「我只是想起一些事。」
「傷心事嗎?」彭秉恰在床沿坐了下來,「我跟你講喔,女人喝酒真的不是好事,很容易不小心吐露出自己藏在心里的秘密,而且也很容易在意識混沌下,和男人發生不尋常關系,這樣會吃虧的耶。」雖然自己也曾酒後吐真言,也曾酒後失身,不過對象是她喜愛的男人呀,那倒沒什麼關系。但可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像她那麼幸運,是失身給自己心愛的人。
「你在說你自己吧?你吃了什麼虧?失身給我很吃虧嗎?」面貌清秀,帶點稚氣味的男人臉龐,突然出現在房門口。
他果著上身,露出淺麥色的精實胸膛,下半身是條深色的低腰牛仔褲。他斜倚在門拋,表情似笑非笑。
「你什麼時候醒來的?」彭秉恰在瞧見突然出現的男人身影時,微微怔愣住。
「你下床時我就醒了。」男人走了過來,動作無聲,卻藏著一股危險的力量。「失身給我真的很吃虧吧?」
「呃……」彭秉恰吧笑幾聲,「不、不是啦,我只是比喻嘛。」男人忽然擁住她,低首給了她一記火辣辣的熱吻,直到她推開他。
「喂!你、你怎麼這樣子啦,還有……還有別人在耶!」她紅了臉。
「那又怎樣?我吻自己的女朋友,有什麼不對嗎?」男人聳聳肩,視線越過她落在周妍喬臉上。「這位小姐,你可以把我女朋友還我了嗎?為了照顧你,她一整個晚上每隔一小時就過來看看你,不只她沒睡好,我也沒睡好。」
昨晚他待在彭秉怡的住處,本來想好好和女友愛愛的,怎麼知道突然接到書修的電話,然後兩人就從她家趕過來酒吧。而關書修在拜托秉恰照顧這個醉酒的女人後,人就不見蹤影。
他是不知道書修和這個女人究竟有什麼關系,但受人之托,他也該確實照顧好人家,現在人醒了,他應該可以把女友要回去了吧?
「不好意思,麻煩你們了。」周妍喬聞言,忙起身下床。
「你不要理他啦,他講話就是那樣。如果還是覺得不舒服的話,你再多睡一會兒沒關系的。」彭秉恰語氣誠懇。
「我很好,謝謝你的照顧,我真的應該要走了。」周妍喬拉整身上那套皺得亂七八糟的護士服。
「小姐,我是酒吧老板衛澤欣。不是我不留你,是因為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下次你再來時,來找我吧,我請你喝酒。」男人從牛仔褲口袋里翻出一張酒吧的名片,遞給她。
沒辦法,他向來是很懂得憐香惜玉的,尤其她長得還不賴,他更沒理由對她擺臉色;但是現在他只想「憐」自己的女友,所以不能怪他臉臭。
「咦,你有什麼更重要的事要做?」彭秉怡狐疑地看著他。
「你不是說失身給我很吃虧嗎?反正你已經失身給我很多回了,再失身一次也沒什麼差別,都是虧嘛。」說完,他攔腰抱起彭秉恰,邁開長腿往外走。
「咦?啊……啊啊,你不要這樣子啦!」听出他話里的意思,彭秉恰臉紅得像熟透的番茄。
「你再噦唆,我就讓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失身。」男人出言恐嚇。
「啊!不要啦,拜托拜托……」彭秉恰把臉埋進男人懷里。
「會怕就好……」男人低聲笑了笑。
真是!這男人有時還真幼稚,可她覺得他這樣好可愛啊!
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男人停下腳步,回首睇著周妍喬,「喔,對了,我們只是代為照顧你,那個把你抱上樓來的,是這個房間的主人,不過他現在不在。如果你想跟他道謝的話,有空記得過來。」帶著探究意味地看了她一眼後,他抱著心愛的女人消失于門後。
這房間的主人?周妍喬面露迷惘。會是她的朋友嗎?望著那離去的男女,她突然想起自己。
如果當年,她沒有指控心愛的男人,也許現在的他們,也是這麼甜蜜地過著兩人的生活吧?只是為什麼……為什麼要在這麼多年之後,她才明白自己錯得有多離譜?周妍喬嘆了口氣,捂著有些泛疼的額際,她步出房門下樓。
在她走出酒吧大門後,隱藏在暗處的男人才緩緩走出來。
他眯了眯黑眸,跟著步出酒吧大門。
***
星期一的診所總是異常忙碌,大概是周日休診的關系,許多患者在休診後的隔日,紛紛上門求診。
周妍喬尚未踏進診所,就從玻璃大門見到了里面等候的病患已將整個空間佔滿。她微訝,然後推開大門,一路喊著借過借過,終于擠進那扇推門,走到掛號櫃台後。
才踏進櫃台,打了卡後,一旁雙手忙碌不堪的藥劑師何廷夫輕聲開口︰「怎麼遲到了?不會是前晚喝醉,醉到現在吧?」
「半路機車拋錨,我也很不願意的。」她聳肩,將隨身包包擱進私人置物櫃里,拿出淺藍色的口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