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荷花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小懶豬,起床羅!」韓秉柏站在床邊,輕輕撥開她額前有些凌亂的發絲。
「嗯……幾點了?」她懶洋洋地翻過身,習慣性地蹭了蹭棉被。
不知道為什麼,每次在韓秉柏家,她總是能睡得很好。
除了老是一個不小心就會睡個十二小時以外,還老是賴床。
明明她的床也不差,但韓秉柏的床卻總是讓她舍不得離開。
「晚上七點了。」
「喔!我又睡得這麼晚。」她吸吸鼻子,在床上撐起身子。「你的床一定有什麼問題,不然我怎麼老是會睡得像死豬一樣?」
「可能是有我的男人味吧!」確定她已完全醒來後,韓秉柏又在屋子里走來走去,一下子走進廚房忙著,一下子開冰箱拿東西。
「少來!」她懶洋洋地爬下床,食物的香氣讓她不禁食指大動。「哇!你在弄什麼吃的?好香啊!」
雖然對于自己完全不懂料理的事有點慚愧,但是韓秉柏親手做的東西實在太好吃了,被他這樣「豢養」了一、兩個星期,範荷花早已經把尷尬、羞愧統統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意大利面。我們今天在陽台吃晚餐。」他往返陽台和廚房間時,回頭對她露出微笑。
「喔?這麼有情調?」她伸手隨意爬梳著頭發,懶洋洋的整理著儀容。
「是啊,慶祝一下。」他飄來的聲音帶著笑意。
「慶祝什麼?」
「慶祝你把那幅神秘的畫完成了,還有,恭喜你拿到邀請函。」
「什麼?」他最後那句話讓範荷花瞬間呆住。
「你不是拿到蘭夫人的邀請函了嗎?」
「你怎麼知道?」她驚訝不已。
「這是秘密。」韓秉柏月兌上的圍裙,拉起她的小手,帶著她往陽台走去。「好了,快來吃吧!」
範荷花傻傻地盯著韓秉柏瞧。
她任他將她帶到陽台上,在桌前坐下,美目茫然地盯著他忙碌的轉來轉去的身影。
他為什麼……會知道她拿到蘭頤的邀請函了呢?
她明明什麼都還沒說,東西也還沒拿給他看,他怎麼會知道呢?
「怎麼了?」韓秉柏從廚房里拿出tabasco辣醬後,就看見她傻傻地盯著他瞧,小腦袋瓜里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怎麼傻傻看著我?」
「沒事,我只是餓壞了。」
「那快吃吧!」他露出微笑,拿起叉子就開動了,一點也沒發現她不安的目光。
「韓……」
「嗯?」韓秉柏頭也沒抬地將tabasco倒進意大利面里,那酸酸辣辣的口感讓他滿意極了。
「你怎麼會知道……」
這時,一束煙花突然在夜空中綻放,迸散七彩的光芒,也打斷了範荷花後面的話。
緊接著,又一束煙火沖向天際,在夜空中層露出絢爛的光彩。
「真準時!丙然是七點半開始施放煙火。」和她一起抬頭望向美麗的煙火,韓秉柏像是一點都不覺得意外,他抽了張衛生紙擦了擦嘴,優閑地欣賞著。
「今天是什麼日子啊?怎麼會放煙火?」被意料之外的煙火愣住,範荷花傻傻地看著燦爛的夜空發呆。
她都忘了自己到底有多久沒看過煙火了。
美麗的火花,絢爛的夜空,還有刺鼻的煙硝味,都讓她有種陌生的喜悅。
她記得小時候她還在台灣,好像時常可以看到煙火呢。
「好像是附近的廟宇有活動吧,我剛剛在樓下有看到海報。」
「是喔……」範荷花喪氣地低下頭,哀嘆勇氣的流失。
要不是煙火打斷、分散了她的注意力,剛剛她早就問出口了。
不曉得為什麼,她就是覺得,質問韓秉柏為什麼知道邀請函這件事,讓她有點難以啟齒。雖然一開始她的確是為了跟他分享她收到邀請函的喜悅,但是,她一點也沒料到他會先知情啊。
她疑惑著,猶豫著。
腦中卻突然想起稍早,也許是她作夢,也許是真實的,她仿佛在恍惚中听到一通電話,听見有個男人要韓秉柏去參加那場發表會,甚至還要他自己去弄張邀請函來。
而她,正巧就收到了邀請函。
韓秉柏是怎麼知道她有邀請函的呢?
「怎麼了?你剛剛想問我什麼嗎?」察覺出她的不安,韓秉柏開口問道。
「呃……我想……呃……」
「什麼事情值得你支支吾吾的?」他微微一笑,不了解她的遲疑從何而來。過去幾天相處下來,他們幾乎無所不談,她也少有這樣猶豫不決的樣子。她到底是煩惱些什麼呢?
「你……我是說,你怎麼會知道我拿到蘭夫人的邀請函呢?」
「嗯?你想知道?」韓秉柏嘴角掛著淺淺的笑,表情卻有些深不可測。
「嗯。」她慎重地點頭。
「這很簡單。」他低頭把玩著辣醬細長的瓶子,淡淡地說︰「我知道你把畫完成,是因為還沒畫完前你應該不會出門,更不會睡倒在我床上。知道你拿到邀請函,是因為你就抓著那封邀請函睡著了。」
他突然對上她的眼楮,笑容慢慢擴大。
「我在替你蓋被子時,把那張邀請函拿到床頭櫃上了。」
他話還沒說完,範荷花已急忙跑進房里。
她從床頭櫃上拿超那封邀請函,走出房門,意外地發現封口並沒有拆開過,那麼,他又是怎麼知道邀請函來自蘭夫人呢?
「信封明明還沒有拆開,你為什麼會知道?」在還沒注意到之前,範荷花已經不自覺地將心里的想法說了出來。
「你看看信封後面的蠟封。」韓秉柏放松身子攤向藤椅的椅背。
「嗯?」範荷花雖然一臉狐疑,但還是照做。她看著信封上的紅色蠟封,上頭只有一個簡單的圖案,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那個蘭花圖騰,就是蘭頤的代表。」韓秉柏抬頭看著夜空中再度迸散的煙火,露出了個懶洋洋的微笑。「除了蘭夫人之外,沒有人可以用那枚戳記。」
「咦,是嗎?」範荷花驚訝地輪流看著信封眼韓秉柏,又問︰「那你又為什麼會知道呢?」
「因為豆漿濃啊!」
「啥?」範荷花被他牛頭不對馬嘴的回答搞得一頭霧水。
「因為我喜歡偵探游戲。」韓秉柏對她露出慵懶的笑容。「你再不快來吃,面就涼了,冷了就不好吃羅。」
「呃?喔。」回到陽台的小桌前,範荷花乖順的先放下疑問,吃起意大利面來。
但是,她的心里仍有一個疑團不斷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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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範荷花甜美的睡顏,韓秉柏側躺在她身邊,仿佛看不夠她似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瀏覽著她美麗的容顏與嬌美的身軀。
真是想象不到,不過是一段假期,居然讓他遇到她這個火辣又甜美的小女人。
她單純而無心機的性子出奇的吸引他,感覺到她的孤單和她的倔強,他意外的發現自己根本放不下她。
但一想起今天晚上她蒼白著小臉質問他蘭頤發表會邀請函的事,也讓韓秉柏發現她一點都不能小覷。
雖然她後來被他幾句敷衍的話帶過,但她心里必定還有一些疑問。
他伸出手輕輕撩趄她臉上的發絲,溫柔地為她順了順頭發。
她呼吸平穩,睡得極沉,所以完全沒有發現他注視著她時那過分深沉的目光。
韓秉柏回想著答錄機里的那通幾乎將所有事情揭露的留言,猜測著她不知听到了多少,又理解了多少?
她會不會因此而誤會了什麼?
他突然轉過身,拉開床頭旁的抽屜,從里面拿出一個方形的禮盒。
打量盒子半晌後,他彷佛作了什麼重大的決定,又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放回抽屜中。
接著,韓秉柏關上夜燈,將範荷花溫暖的身軀納入懷中,也跟著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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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範荷花再度醒來時,床畔一片冰涼,韓秉柏已經不在屋內了。
他最近似乎總是早出晚歸,也不曉得他到底在忙些什麼,好幾次她都是一個人從床上醒來,那股襲上心頭的冰涼,讓她莫名有些驚悸。
她慢吞吞地撐起身子,從床頭櫃拿來那封掛在她心上一整夜,一直沒有拆開的邀請函。
她小心翼翼拆開了蠟封,信封里是張金色的卡片,用著漂亮的毛筆字書寫著發表會的日期與地點。卡片右下方有著蘭頤的簽名,和一枚與信封上的蠟封一模一樣的印記。
韓秉柏沒有說錯,那優雅線條的簡筆蘭花的確是蘭頤,也就是蘭夫人的專用印。
但他為什麼會知道?
在她跟韓秉柏提及蘭夫人之前,他並沒有對蘭夫人提出任何詢問,在她親口告訴他,她接到蘭頤品牌的插畫工作時,他的神色也沒有半點異常。
他只笑著說可以找機會帶她參加拍賣會和其後的酒會,讓她有機會和蘭夫人近距離接觸,但他卻能在第一時間,甚至在她還沒開口之前,就能知道她收到蘭夫人的邀請函。
韓秉柏跟蘭夫人到底有什麼關系呢?
電話中那個男人所說的話,仿佛警鐘般在範荷花的腦子里不斷回蕩著。
他說,要韓秉柏把「那個東西」交給蘭夫人,又說什麼要他自己想辦法弄到邀請函。
「那個東西」是什麼呢?
如果韓秉柏跟蘭夫人有關系,又怎麼可能拿不到邀請函?
如果他們沒有關系,為什麼他又一定要參加那場發表會?
範荷花被不同的問題糾纏著,心慌意亂得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她昨天的問話被韓秉柏三言兩語帶過,當下她並沒有再深究,但坦白說,就算是她再開口問,他也不一定會誠實以對。
範荷花知道,數不清多少次,她問出關于他的問題時,他總是巧妙的把話題帶開,也讓她不自覺的忘記自己原本到底要問些什麼。
但因為每次他都是有問必答,所以當下很難發現他根本沒有正面回應她的問題。
也許他從來沒有騙過她,只是總是語帶保留,所以她無法懷疑他,卻也無從真正完全了解他。
範荷花仔細打量著邀請函,發現發表會的日期是九月十八日晚上。她抬眼看向牆上的鐘,上頭顯示著今天是十二日。
也就是說,距離發表會只剩約一周的時間了。
韓秉柏必須出席那場發表會,她也會出席。
但他手上沒有邀請函,她卻有。
他會不會開口要求陪她一起出席那場發表會呢?
他……又會是為了什麼非得參加發表會不可呢?
許許多多的疑問在範荷花腦子里轉來轉去,她又想知道,又害怕知道。
如果……如果……
她艱難萬分地瞪著手上的邀請函,心里好復雜。
原本是那麼令人期待、令人高興的事,卻在這個時候讓她好生遲疑。
她幾乎就要懷疑起韓秉柏對她的動機了。
兩人初遇時,她從頂樓墜入他懷中,這還能說是巧合,但是,之後她家遭小偷,遇到了危險,難道這也是他的陰謀嗎?
她想起兩人相處的點點滴滴,他的野蠻、他的溫柔,還有他那充滿誠意的告白,到底是真是假?
他難道是因為別有所圖才接近她嗎?
但範荷花心里又隱約覺得,韓秉柏並不是那種會為了區區一封邀請函而刻意接近她的人。
可是,如果他真的是這樣呢?
天啊!再想下去她就要瘋掉了!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遇到這樣的事呢?
他的體貼與呵護,一直讓她多麼慶幸自己听從外婆的建議回到台灣,但是,現在盤據她心里的那些疑問,就像正啃蝕著她的心,讓她幾乎不能相信他,也無法面對現實。
嗚……誰來告訴她要怎麼辦才好?
範荷花瞪著眼前的邀請函,卻視而不見。對于自己,對于韓秉柏,她再一次茫然了。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終于回過神來時,她匆匆忙忙的爬下床,抓著那封邀請函,如同昨天來時一樣,飛快的奔出韓秉柏的住處。
稍晚,韓秉柏回到家中。
他遍尋屋內,沒見到範荷花的身影,以為她是回家休息去了,便不以為然。
然而,晚餐時仍等不到她來,韓秉柏這才覺得有異。
他來到她的家門外,按了許久的門鈴,由于她一直沒有回應,因此他索性按下密碼鎖打開門。
他找遍了整間屋子,就是找不到她。
範荷花的畫作與一些常用的東西都還在,但是她卻仿佛人間蒸發一樣,消失無蹤。
韓秉柏泄氣地跌坐在沙發上,瞪著眼前他親手收拾過,整齊干淨的屋子。
他沒有辦法判定她到底只是出門買個東西,或是真如同他心里的預感一樣,離開了他。
很難形容他心里怎會有這種莫名預感,但是下一刻,他便確定了她離開他的事實。
因為,韓秉柏在她的制圖桌前,看到那幅她揣摩馬諦斯風格的畫作。
這幅畫,她總是放在畫室里,不曾拿來客廳,更別說在上頭擺著紙條了。
韓秉柏不安的咽了咽口水,跟那晚他急著踹開她的家門,只為了來得及救她的可怕預感一樣,他心里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
他顫抖著手拿起那張紙條,只見上面只有寥寥數語,那是範荷花的字。
對不起,我必須離開一下。
這幅畫是送給你的。
保重。
荷花
沒有署名給誰,但是韓秉柏再清楚不過,這幅野獸派的畫作是她刻意留給他的。
她竟這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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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場里,一個穿著有點磨損的咖啡色皮衣與牛仔褲,戴著墨鏡,一副頹廢模樣的男子,悠哉地踱出出境室。
「陸孟樵,你他媽給我滾過來。」同樣戴著墨鏡,卻是一身黑的韓秉柏臭著一張臉,遠遠地便對他低吼。
「干嘛?」陸孟樵還是一臉優閑,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你這個野蠻又粗暴的怪獸,我可是一接到你的電話就馬不停蹄的飛回台灣耶!」
「東西有沒有幫我帶來?」
「有啦、有啦!」陸孟樵從隨身的背包里拿出一個禮盒,塞進他手里。「現在你怎麼變得比我還羅唆?」
「廢話少說,我沒揍你已經算很好了。」韓秉柏還是沉著臉,直到打開了禮盒,才勉強露出微笑。
「是你太遜,又不是我的問題。」陸孟樵雙手插在口袋里,悠哉地跟著韓秉柏走出機場。「不過說實在的,你那朵小荷花還真嗆,真的就這樣說走就走啊?」
「要不是你,她也不會上演這出流浪記。」
「嘖,我很無辜耶!要不是你手機沒電,我用得著在你的答錄機里留言嗎?老大可是不容許任務失敗啊。」陸孟樵一邊對經過身旁的美女眨眨眼,一邊不怕死地向韓秉柏挑釁。「再說,是你抓不住人家小姐的心吧。」
「陸孟樵,你這麼想死在台灣嗎?」韓秉柏帶著怒意的話像從齒縫里擠出來,充滿殺氣。
「嘖嘖!台灣美女真多啊。」陸孟樵文不對題地繼續對路過的女郎眨眼示意。
「還拋媚眼,上車!」韓秉柏粗魯地將他塞進計程車里,自己隨即坐了進去。
陸孟樵被硬塞進計程車後座,大驚小敝得不得了。
「有沒有搞錯?計程車?你怎麼不去弄部車子來開?這樣太遜了吧!難怪人家小姐要跑……呃,當我沒說。」他原本還想說些什麼,但在韓秉柏殺人似的目光下全縮了回去。
韓秉柏瞪得陸孟樵閉上嘴後,這才告訴計程車司機目的地。
計程車司機在韓秉柏難以言喻的壓力下開得飛快,一旁被「挾持」的陸孟樵則是恨不得再爬回飛機上,快快離開台灣。
嗚……早知道就不要來,韓變得好恐怖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