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過四點半,宣敘華的車子已經開到蘇氏附近。
他坐在車內,忍不住又翻開離開辦公室前剛從弟弟手中拿到的那份資料。
昨天送梁盼盼回家之後,他一直覺得這件事有太多疑點,于是聯絡了宣敘德,請他教人幫忙追查有關梁盼盼以及蘇、梁兩家的資料。
也許是弟弟的朋友特別有辦法,也許是他原本追查的方向有錯,總之,他剛才才從弟弟手中接過的這份資料,鉅細靡遺得可怕。
上面明白寫著,不到三歲就因為綁票案而失蹤多年的梁盼盼,是在去年五月之後突然出現,梁家不知道動用了什麼關系,讓徐盼雲的資料全都消失,連她住院時都是以梁盼盼這個名字登記的。
她的身分證件就更不用說了,全在最快的時間里,從徐盼雲變成了梁盼盼。
而她當時受的傷十分嚴重,除了大腿骨折以及一些大大小小的傷口之外,最嚴重的便是她頭部的傷。
梁盼盼在醫院里住了兩個月,出院之後,就直接被送到日本去,直到上周才回來台灣。
這一切,都跟梁盼盼昨天親口對他說的一樣。
雖然對方神通廣大的改掉了她所有的資料,但是戶籍資料上白紙黑字的更名紀錄卻無法完全涂銷。
她是盼雲,真的是他找了足足一年的徐盼雲,同時也已經是梁家的千金,更是被梁、蘇兩家人捧在手掌心上呵護的寶貝。
他們將她保護得近乎滴水不漏,過去一年也幾乎不讓她單獨外出,不管是在日本還是台灣,不管她去哪里,身邊一定有人陪著,像是嚴密的監控、守護著她,不讓她被誰發現或是被誰打擾,更像是刻意防著什麼人接近她。
不知道為什麼,此刻宣敘華竟然覺得,粱家和蘇家防的人或許根本就是他。
昨天他能在鳴譽山莊見到她,是巧合,也是他太過幸運。
想著、想著,宣敘華忍不住又皺起眉。
他知道兩個人現在的狀況已經不比從前了,但是卻沒有想過,在重新擁有盼盼之前,竟然會有那麼多阻礙。
現在的他,沒有她多年的感情作為籌碼,也沒有辦法硬是把她從好不容易團聚的家人身旁搶走。
泵且不論她對他的感覺如何,光是面對梁家或是蘇家,事情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就可以解決,那麼,他該用什麼方法才能把她搶回來呢?
宣敘華陷入沉思之中,沒有發現自己思念了一整天的小女人已踏出蘇氏的大門,正東張西望。
梁盼盼在五點整別卡下班之後,拎著皮包就急急搭電梯下樓。
可是直到下樓後,她才發現自己根本認不得宣敘華的車子,更別說是記得車牌號碼了。
這時候,她不禁後悔沒有先跟宣敘華交換電話號碼,只憑昨天口頭說她人在蘇氏上班,他真的找得到她嗎?
她四處張望著,目光梭巡著公司附近停靠的車輛。
這時,一個男人向她走了過來。
「徐盼雲?」男人低沉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梁盼盼驚喜的抬起頭來,卻發現那聲音並不是來自她盼了一整天的宣敘華,而是一張完全不認識的面孔。「啊?你是誰?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梁盼盼愣愣地瞪著眼前這高大而陌生的男人,驚慌地退了一步。
沒想到她這一退,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麼,整個人忽然失去平衡往後倒去,所幸男人及時伸手擁住了她。
但這遠遠看在剛跨出車門想要過來接梁盼盼的宣敘華眼里,因為角度的關系,看起來仿彿是那個高大的陌生男人將她打暈,宣敘華心一驚,連忙怒吼出聲。
「該死的,放開她!」
听到這聲怒吼,男人只是面無表情的回頭瞥了宣敘華一眼。
但嬌小的梁盼盼倒在男人懷中,一時還無法站穩的模樣,卻讓怎麼也看不見她那張小臉的宣敘華更加確定她昏過去的事實,失去理智的他連忙沖過去,就要向那男人揮出拳頭。
懊死!
去年她發生了那場那麼重大的車禍,他不在現場!
她在鬼門關前打轉時,他卻以為她是背叛他而離開!
她失蹤的這一年,連自己到底是誰都忘記了,他卻不在她身邊,他來不及救她,也沒有辦法照顧她!
在得知事實後不斷累積的自責,以及那無以名狀的激動情緒,都讓宣敘華在發現她遭遇危險時引爆。
「你想對她做什麼?」他狂吼一聲,急著想救回她。
但突然間一旁卻竄出兩名黑衣男人,擋下了他的攻擊。
「快放開她!」
宣敘華又氣又急,怕對方對她不利,根本顧不得自己的拳頭夠不夠硬,有沒有足夠的力量與那兩個體格跟職業打手差不多的黑衣男人抗衡,只是氣紅了眼,拚命地揮出拳頭。
一開始他也許搶得了先機,但那兩個黑衣人並不是省油的燈,不到幾分鐘,情勢就完全逆轉。
「天啊!」好不容易在男人的攙扶中站穩,一抬起頭來,梁盼盼就發現宣敘華完全處于劣勢,那兩個又黑又壯的人出拳極猛,又是兩個打一個,幾乎把宣敘華打趴在地上。
梁盼盼一慌,揪著男人的衣袖驚慌的大叫。
「別再打了!不要再打了!他們是你的人對嗎?可不可以教他們住手?」
「那你願意跟我走嗎?」
「好,要我怎麼樣都可以,求求你教他們住手!」梁盼盼心慌不已,根本沒有辦法思考為什麼眼前這個男人會想帶走她,只希望他們不要再打宣敘華了。
宣敘華只不過是個普通人,根本打不過那兩個身材魁梧,打起架來又凶狠俐落的保鏢啊!
「夠了,放開他吧。」男人一點頭,眸子向那兩人掃去。
只是輕輕的一句話,音量也不大,那兩名身手矯健的黑衣人听了便立即住手,雙雙安靜地退到一旁,從頭到尾連一句話都沒有說。
梁盼盼馬上松開緊抓住男人衣袖的雙手,撲到宣敘華身邊。
「宣,你還好嗎?」
他的眼眶被揍得又青又紫,嘴角也被打出了血,身上的襯衫更在一陣折騰後又髒又破,整個人看起來好狼狽。
梁盼盼看到他這樣的慘況,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她小心翼翼捧著他的臉險視他的傷勢,聲音顫抖。「你痛不痛?要不要緊?」
「我……我沒關系。」宣敘華勉強撐起身子,先是輕聲安撫梁盼盼,才抬起頭來看向那名高大的黑衣男子。「你是誰?」
「這不關你的事吧?」男人揚起眉,薄唇似笑非笑。
「當然跟我有關系,你憑什麼帶走盼盼?」宣敘華一手壓住胸口,忍著疼痛低聲咆哮。
「你說你願意跟我走的。」黑衣男于根本不在乎宣敘華,他幾近無情的黑眸瞥向梁盼盼,淡淡的提醒著她。
「嗯。」沒有再猶豫,梁盼盼謹慎的點了點頭。
雖然和這個外表冷漠的男人毫不相識,也不曉得他為什麼要帶她走,可是莫名的,梁盼盼卻覺得他並沒有加害她的意思。
「宣,對不起……」她歉然的目光回到宣敘華身上,小聲地說︰「你別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宣敘華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傾身在她耳邊道︰「我說過,我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宣……」梁盼盼愣了愣,沒料到會在這個時候從他口中听到這樣充滿佔有欲的話語,她的臉立即紅透了。
「你要帶她走可以,但我也要跟她一起去。」宣敘華在梁盼盼的扶持下,從地上爬了起來。身材瘦高的他雖然有一百八十公分高,卻還是比黑衣男人矮了些,不過氣勢卻絲毫不遜于他。
「我無所謂。」男人戴上墨鏡,薄唇微勾,轉身便率先往停在另外一邊的黑色轎車走去。
而那兩名黑衣人則是分別走在宣敘華和梁盼盼兩側,像是護送,更像是看守著他們,不讓他們逃走似的。
在他們分別坐上兩部車,揚長而去之後,有名男子慢吞吞地從廣場的形象雕塑後頭走了出來。
他推了推鼻粱上的墨鏡,慢條斯理的從口袋中拿出手機撥打。
「喂?蘇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