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賈家大門,賈令怡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位于山區的這棟建築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正適合賈老太爺賈嵩齡孤寡的性子,平時他們除非是司機開車,要不通常得走一段山路下去搭公車或是叫計程車。這麼多年來,賈令怡早就習慣了。
她沿著微微傾斜的坡道往下走,走沒幾步,手機就響了。
她有些疑惑,卻立即振作精神,接起電話。
「賈姬,我德哥。」
「怎麼了?我正要回去事務所。」以為宣敘德是打電話來催昨天那個任務的東西,賈令怡加快腳步,眼角余光注意到不遠處停了一輛黑色車子,但並沒有非常在意,她只是快步越過那輛車,看也不看一眼。
「有項新任務要給你。」電話那端的男人聲音蘊含笑意,還有一點點的不懷好意,但她並沒有听出來。
「是什麼樣的任務?」太好了!這個時候她正需要投入新的任務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才不會一直想到梁家寬那踩住人家弱點威脅人的混蛋!賈令怡暗忖。
「有個客戶接到了恐嚇信,需要『貼身保護』。」最後四個字宣敘德特地加重語氣。
「貼身保護?」賈令怡揚眉,「什麼樣的人?」
「那個人你也認識。」
「我認識?」仿佛听見背後有腳步聲,她有些疑惑地邊轉頭邊問︰「是誰啊?」
一回頭,她才發現那輛黑色車子走下來一個人,而那個男人踩著沉穩的步伐向她走來,粗獷俊挺的臉上掛著淺淺笑意,卻充滿危險性。他是——
「梁家寬?!」同一時間,賈令怡和電話那端的宣敘德一起喊出了個一模一樣的名字。
瞪著出現在眼前的男人,賈令怡一時間傻住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梁家寬會出現在這里,他等她等了多久?
但她更沒想到的是,德哥說的那個需要被保護的人,居然是梁家寬!
她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男人需要被保護,更別說是要她來保護他了!
這到底有沒有搞錯啊?
「你說誰?」怕自己听錯,賈令怡小心翼翼地重問了一次,同時看著梁家寬走到她身邊,伸手將她拉入懷中。
「你沒听錯,的確是梁家寬。」宣敘德輕笑著重復,仿佛听見電話那端有異狀,他意有所指地說︰「就交給你了,我相信你知道該怎麼做。」
「嗯……我知道了。」還搞不清楚這是怎麼回事,賈令怡呆呆地被男人拉入懷中,被那熱燙的懷抱所包圍。
直到宣敘德已經掛掉電話,電話那端恢復一片寂靜,她這才慢慢回過神來。
「你怎麼會在這里?」
「我來接你。」
「接我?」她有些疑惑,一抬頭,卻撞進一雙充滿關懷的眼楮。
「走吧,陪我吃飯。」知道她昨晚回到賈家大概也沒怎麼吃好睡好,莫名的心疼驅使他一早起床,先跟公司請了假,然後就開著車跑來賈家門口堵她了。
宣敘德提供的資料非常詳細,鉅細靡遺的記錄著賈令怡從小到大的生活,讓他知道了從小就被賈老太爺看得很扁的賈令怡,待在賈家的生活其實一直都是受拘束且不自由的。
雖然家里有錢,但錙銖必較的賈老太爺要求每個小孩都得從高中起就半工半讀,但相較賈家其他的孩子可以進入自己公司里工讀,向來不討賈老太爺喜歡的賈令怡卻得要在外頭的餐廳端盤子,賺自己的學費。也就因為這樣,養成了她獨立的性格。
所謂的名門,不見得每一家都像梁家、蘇家這麼親密融洽,有時候反而是非常黑暗的。梁家寬斂眸,掩去自己眸里的疼惜。
他知道,以賈令怡的自尊心,是容不得別人可憐她的。而他也不想可憐她,他只想「征服」她。
「吃飯?」賈令怡有些莫名其妙,不懂這個男人到底想要怎麼樣。
這兩天下來,他的行為反反覆覆,都把她搞迷糊了。
「是啊,你還沒吃早餐吧?」他微笑。「走吧。」
賈令怡就在這半推半就的狀況下,被梁家寬拉上了車。
看著迅速消失在路那一端的賈家大宅,賈令怡的心里有點矛盾。她看著身旁俐落操控著方向盤的男人,真的越來越搞不懂他了。
就在這種心情下,車子迅速駛離山區,也將賈令怡載向另外一個未知的世界。
吃完早午餐,賈令怡抽了張餐巾紙拭唇,這才抬頭看向那個明明說要她陪吃飯,卻一口也沒動的男人。
「你不吃嗎?」
「我不餓。」
「是你說要吃飯,我才跟你來的。」雖然飯都已經吃完才講這種話有點來不及了,但賈令怡還是強調著。
「我知道。」看著眼前倔強嘴硬的女子,不曉得她知不知道她現在對他說話的口吻像極了小女兒的嬌嗔?
一想到這個,梁家寬嘴角的笑容就慢慢擴大。
他從宣敘德那里得到的資料,除了她在賈家的事情外,也包含了她真正的工作。
原來她是在宣敘德的征信事務所里工作,也難怪她會隨身攜帶匕首這麼危險的東西了。
但只要想到昨天她身上雖然帶了匕首,卻還是置自己于那麼危險的情況,梁家寬表情就有些僵硬。
雖然昨晚回絕了宣敘華的關心,可是他越想越不對,賈令怡真的能夠保護自己嗎?
扁是她昨天被下了藥卻渾然不知這點,就足以讓他對她的信任度下降三十個百分點了。
「你到底想做什麼?」賈令怡有些不耐煩,丟下了紙巾,雙手盤胸,怒瞪眼前的男人。
「不做什麼。」他微笑以對。今天的陽光充足,天氣舒適慵懶得讓人差點就要睡去,他輕啜口咖啡,漫不經心的問道︰「你告訴你家人關于我們婚約的事了嗎?」
「嗯,說了。」賈令怡愣了一下,像是沒想到他會突然問這個問題。「怎麼了嗎?」她戒慎地瞪視著他。
突然覺得以這個男人惡劣的程度來看,會有人想威脅他,似乎是情有可原的事。
但,德哥為什麼要派她來保護他呢?
賈令怡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梁家寬,卻怎麼也模不透他的想法。真的是他主動要求要她貼身保護嗎?
她橫看豎看都不覺得他是會主動「示弱」的人啊!
會不會另有隱情呢?
心念一定,賈令怡決定要試探他一下。
「沒事,只是問問。」想到她把他們的事情告訴家人,莫名的滿足感讓梁家寬的心情飛揚了起來,也把有人威脅、兩人可能遭遇危險的事情給拋到腦後,忘得一干二淨了。
「你這個人這麼討人厭,難道沒有人因為看不順眼而威脅過你嗎?」她佯怒薄嗔。
「當然有,但這種事沒什麼大不了的,像我前兩天才……」梁家寬覺得不太對勁,急忙打住。「你問這干嘛?是誰跟你說了什麼嗎?」
他臉上明顯有異的神色讓賈令怡提高警覺。
「才沒有,我是想你這麼機車又惡劣,要說沒有人看你不順眼,我才不相信。」見梁家寬因為她說的話而放松下來,她心里越覺得古怪。
看來梁家寬也不知道有人特地委托德哥私下保護他,但到底是誰威脅他?又是為了什麼事?
而且看他的反應,以及他剛才差點說溜嘴的話,都可以確定他這幾天才接過恐嚇信件或是電話,要不然也不至于那麼記憶猶新了。
賈令怡不動聲色地思考著,一邊打量著梁家寬臉上忽陰忽晴的神色。
但她還來不及套問更多,兩輛黑色轎車就突然沖撞過來,梁家寬一躍而起,將賈令怡拉到身後。
兩人後退了好幾步,這才發現已經被這兩輛車子逼至牆角了。
「你們想干什麼?」該死!不會真的來得那麼快吧?剛才不該貪圖陽光而特意挑了外頭的位子,瞧他們現在陷入什麼樣的境地了!
梁家寬暗叫不妙,表面上卻仍不動聲色。
「不干什麼,只是我們老大要請你去作客。」為首的男人一下了車,就露出猙獰的笑容,臉上的刀疤讓他一看就不是什麼好人物。
「作客?」梁家寬揚眉,姿態絲毫沒有軟化。「如果我不去呢?」
「那就別逼我們用粗魯的方式『請』你去!」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揮了個手勢,其他陸陸續續下車的黑衣男人紛紛亮出了槍。
梁家寬心下一凜,微側過頭,低聲對賈令怡說︰「他們要的是我,等一下你先逃,萬一我到了明天還沒有消息,再通知宣敘德。」
「梁家寬,這個時候你還逞什麼英雄啊!」賈令怡皺眉,臉上寫滿了擔憂,她自己卻渾然未覺。
「是啊,梁先生,不用逞什麼英雄了,請你們兩個跟我們走一趟吧。」
「什麼我們兩個!你們要的明明就是我,我可以跟你們去,但她只是個無辜的路人,放她走吧。」梁家寬心想他們決定要訂婚不過是昨晚的事,對方就算消息再靈通,也不可能知道。
賈令怡瞪著他的後腦勺,再一次覺得這個男人真的很莫名其妙。
她原本以為他會莽撞的頂撞對方,完全不顧別人的性命安全,卻沒想到他會請對方放過她……莫名的滋味在她的心中發酵,同時也讓她產生了另外一種想法。
她想起自己穿著襯衫、窄裙以及綁成公主頭的長發,讓她看起來像個普普通通的柔弱女子,更別說連梁家寬都不知道,她已經受雇要來保護他了,所以她怎麼能丟下他不顧呢。
賈令怡衡量著眼前的情勢,考慮要怎樣才能讓兩人月兌身。只是驚覺對方的人比她想像中更多,而她身上又只有一把匕首,子彈不長眼,再加上梁家寬並不是個溫順的受保護人,思及此,她腦筋一轉,迅速換了一個表情,無辜地大叫了起來。
「各位大哥,我真的跟這個人沒什麼關系,我不認識他,也不知道他是誰,請你們放過我,我絕對不會去『報警』的!真的!」
特地加重報警的語氣,賈令怡一臉無辜,小臉泫然欲泣,看起來好可憐,但她的話卻讓對方警戒起來。
男人心想著︰要是給這小妞逃掉了,也許他們還沒離開這山區,警察就已經追來了,那可不行!
「不行!統統給我帶走!」
就在這種混亂的情況下,賈令怡跟梁家寬被塞進一輛車的後座,兩邊還各擠進來一個對方的人。
兩輛車子迅速駛離現場,只剩下躲在店里瑟瑟發抖的店老板與服務生,驚慌得不知道該不該報警。
梁家寬跟賈令怡都被蒙上了眼楮,雙手也被捆綁在身後,在旁邊有人監視的情況下,他們無法交談,只能靠兩個人被擠得緊緊相貼來確定對方存在。
賈令怡側耳傾听車子經過的路線。
從明顯增多又減少的車聲可以知道,車子已經駛離了山區,經過熱鬧的街區,又轉進一條靠近郊區的大馬路,往來呼嘯而過的大卡車聲音十分明顯,她暗暗估算著車程,沒分神去注意梁家寬的狀況。
不知過了多久,車子停下來,兩個人也被推下車。
「快走!」
對方手勁很大動作粗魯,梁家寬雖然承受得住,卻擔憂起賈令怡。
雖然他知道她並不是什麼柔弱女子,可是他看不見她,也听不到她的聲音,沒辦法確認她的情況,不免緊張了起來。
他試圖定下心神,想辦法讓自己可以跟她關在一起。
又被推著走了幾步之後,他終于想到了。
「各位大哥,這個女人是我即將聯姻的對象,我可一點都不想跟這個乏味的女人關在一起!」他口氣充滿了嫌惡。
「誰想跟你關在一起!你這個惡心的男人!」賈令怡反應也很快,馬上就裝出一副梨花帶雨楚楚可憐的模樣。「放開我啦!我一點也不想跟他有什麼關系,我到底招誰惹誰了啊!嗚……」說著說著,她哽咽了起來。
「哭屁啊!」為首的男人听到她的嗚咽,整個脾氣都上來了。
他用力踹開一道鐵門,對手下努了努下巴。
「把他們兩個關進去!」
不顧梁家寬和賈令怡你一言我一語的表達對對方的嫌惡,男人吩咐完之後就邁著大步離開。
男人的手下听令將兩人扔進髒亂的小房間里,迅速關上鐵門並落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