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太太,為什麼您不早點送他進醫院?他的心髒已經不堪負荷了。」愛德華醫生檢查完顏烈的身體,擔心地看著心電圖上的曲線微弱地一起一伏,「已經不能再耽擱了,他必須馬上施手術!」
「愛德華醫生,請您告訴我,這個手術的成功率到底有多少?」林楓凝憂心忡忡地問道。
「曾經我告訴過您,他必須在二十歲之前接受手術,這樣手術的成功率至少可以保持到40%,可是現在……」愛德華醫生欲言又止,猶豫著到底是否該說出事實,「我也告誡過你們,不要再讓他的病按發,可是……」
「對不起,醫生。」一直默不作聲站在角落的顏立靜靜地開口,「但是,他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完成,這甚至比他的生命還要重要!」
「醫生,您到底有多少把握?!」林楓凝焦慮地看著愛德華醫生。
「10%。」愛德華醫生的話,令病房里的所有人,除了昏迷中的顏烈,皆倒抽了口冷氣。
林楓凝不敢置信地望著愛德華醫生,「您是心髒外科手術最權威的醫生啊!您專程從英國來醫治顏烈,但是,你卻告訴我成功率只有10%?!」
「對不起,顏太太。因為顏烈他已經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這已經是我能盡的最大努力了。」
「對不起,愛德華醫生,剛剛是我太過激動了。」
「沒關系,我了解你的心情。」
「醫生,那要什麼時候動手術呢?」
「明天一早,今天晚上我就去準備,已經不能夠再拖延了,越推遲,他的心髒就會越衰弱,手術的危險性也就越高!」
「可是,他現在仍處在昏迷狀態!」
「這不是要緊的因素,最重要的是他的求生意志!」愛德華醫生說。
顏立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顏烈,忽然開口說道︰「我知道該怎麼幫他找回他的求生意志!」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一連串急促的門鈴聲,把一直坐在沙發上發呆的夜雪驚醒。
「顏……立。」打開門那一刻,夜雪倏地呆住了。有一剎那的錯覺,她以為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人是顏烈。
「你現在立刻跟我走!沒有時間了。」
「為什麼?」
「顏烈需要動手術,你去看看他吧!」
「手術?!」身體的力氣仿佛一下子被抽空,夜雪呆呆地站著,不敢置信地重復著顏立剛剛的話,腦袋仿佛停止了思考,她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是的。他現在的情況很危險!」
「那你為什麼不去找他的未婚妻!」為什麼?!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她根本不想知道,他的事情根本就不關她的事,不是嗎?!他已經有了他的未婚妻了,為什麼還要來找她!盡避,一听到他情況危機,她真的想立刻飛到他的身邊。但是,他需要的根本不是她啊!為何還要和她說這些,擾亂她的心神……
「我想有必要讓你明白一些事,薰她並不是顏烈的未婚妻!」
「你說什麼?!」夜雪驚訝地瞪大眼楮望著望著顏立。
「她只是烈的表妹,剛從英國回來。」顏立緩緩道出事實。
「表妹?!」一時之間,夜雪實在難以消化顏立的話。
「我想我讓你看一些東西,你就會明白了。」
「這是……」夜雪接過顏立遞過來的一本日記本。
「顏烈的日記。」
夜雪翻開日記的第一頁。
終于決定從英國回來了。坐在飛機上,忽然覺得很迷茫。不知道這樣的決定是對還是錯。
回到小時候住餅的大屋。周圍的景致沒有多大的改變,房間的窗口,依然可以看見昔日的小橋和流水。
不知道能否再遇到她……
終于又再次見到她了。看見她站在和以前相同的地方,看著小河的水靜靜地流著,是否又遇到了不開心的事呢?不一會她就離開了,我一直站在陽台上,看著她站過的地方,她是否還記得,在那個地方,曾經和別人有過一個約定。
通過了學校的考試,被XX學院錄取了。遠遠地看見她走進戲劇社的課室。我把剛剛填好的社團申請書,交給了戲劇社的社長。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的社團活動,第一次那麼近距離地看到她,或許是一直以來沉默寡言的習慣,我竟然會緊張地不知道該怎樣和她說話。
說出口的話連我自己也覺得怪異。那一次的交談談不上愉快,看著她生氣的臉,但是我卻莫名其妙地覺得心情愉快。或者是我寧願看到這樣的她,也不願意看到她悲傷的樣子。
戲劇社的排練,借著玩笑,說了我大概永遠也不會說的話,是的,這只能是玩笑了。我明白我是個給不起承諾的人。
這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是的,第一次……她在我的肩上睡著了,頭一次我們如此靠近,時間仿佛靜止,全世界似乎只剩下彼此的心跳聲。
在電影院附近的麥當勞,看到杜逸霖和紀晨曦手牽手地經過,不想讓夜雪看到這一幕……
下雨的屋檐下,那個最美麗的夢,在雨中,我永遠看到的,都是那個十年前那個寒冷冬夜,在橋上無助哭泣的小女孩……
「笨蛋!大笨蛋!」淚水無聲地滴在寫滿顏烈字跡的日記本上,「為什麼都不告訴我!」
「這是他送給你的生日禮物。」顏立把包裝精美的禮物遞給夜雪,「他一直沒有送給你,因為他知道這是他無法兌現的承諾,我送來給你,只是為了讓你知道,顏烈並沒有背叛你,他的心里面,從小時候起,就一直只有你。他騙你,是因為他不想你為了他傷心,他寧願你恨他,也不願意讓你為他而哭。」
「他以為編個謊言,讓我恨他,我就不會哭了嗎?」
「他希望別人能給你他無法完成他承諾給你的東西,他希望你得到幸福,即使他無法給你,也希望你忘了他,去尋找屬于你自己的幸福。」
「笨蛋!」
夜雪的淚水無法停止,她顫抖著手把包裝紙拆開,里面是一張CD。
「是光良的《第一次》。」
當你看著我我沒有開口就被你看透
還是沒把握還是沒有符合你的要求
是我自己想得太多還是你也在閃躲
如果真的選擇是我我鼓起勇氣去接受
不知不覺讓視線開始閃爍
OH第一次我說愛你的時候呼吸難過心不停地顫抖
OH第一次我牽起你的雙手失去方向不知該往哪兒走
那是一起相愛的理由那是一起廝守
OH第一次吻你深深的酒窩想要清醒卻沖昏了頭
OH第一次的你躺在我的胸口二十四小時沒有分開過
那是第一次知道天長地久……
音箱里傳出光良清亮的嗓音。夜雪終于忍不住哭倒在音響旁。
「笨蛋!笨蛋!你不是說要天長地久的嗎?!沒有了你我又怎麼會幸福!你不是說過永遠都不會離開我的嗎?!為什麼?!為什麼?!」
「夜雪,不要這樣!」顏立過去扶起夜雪。
「他說過我們要一起去旅行,一起去許願池!一起去許多許多地方,他說過永遠不會離開我的,他說不會離開我的,他不會就這樣離開我的……」
「夜雪……」
夜雪無力地站在醫院里空寂的長廊,她知道門的另一端,顏烈就在那里。但是她發覺自己沒有勇氣去邁出那一步,沒有勇氣去面對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陷入昏迷的事實。
她只能透過小小玻璃窗,看著他,告訴自己他還在這里,欺騙自己他只是熟睡而已。
突然,她看到病房的門被推開,進去的醫生和護士每一個都神色凝重。她的心髒驀地緊縮,身體的熱度仿佛一下子被抽走,她的雙手不住地顫抖著。
她仿佛突然忘記了該如何思考,她只是呆滯地瞪著那個會上下波動的光波,她明白那個儀器每一次上下跳動的含義,她知道當它停止跳動的時候意味著什麼。
她看到醫生和護士們在商量著什麼,接著,顏烈就被他們從加護病房里推了出來。
「不!」夜雪哭喊著沖上去。
「夜雪!不要這樣!」顏立連忙上前拉住夜雪,阻止她那近似瘋狂的舉動。
「不!他們要帶走顏烈,他離開就不會再回來了!」夜雪掙月兌開顏立拉住她的手,沖到顏烈面前。
「你會醒過來的對不對?」夜雪緊緊地握著顏烈的手,對著昏迷中的顏烈說。
「小姐,請你不要這樣,我們要為病人進行手術。」愛德華醫生上前說。
「顏烈……」
顏烈被推進手術室,手術室門口那個寫著手術中的燈亮起,那扇門緊閉著。
手術室里進行著緊張的手術,醫生和護士們都在爭分奪秒。
夜雪靠在牆上,眼楮一刻也沒有離開過那扇門。她只能不斷地祈禱著,祈禱顏烈平安無事,祈禱上天不要那麼快就奪走顏烈的生命。不管要她付出多大的代價,她寧願此刻躺在手術室里的人是她,而不是顏烈。
他總是溫柔地看著她,她冷的時候,他什麼也不說,靜靜地把自己的外套讓她穿上,她哭泣的時候,他總是溫柔地擦干她的眼淚,把她的頭貼緊他的胸口,有多久沒有這樣感動過,顏烈總是這樣地保護她,在她最痛苦的時候,總是默默地陪在她身邊,不發一言,卻總是給她安慰。他知道她的童年,他讓她躲進他的避風港,他的肩膀讓她依靠,他默默地給了她這麼多,卻不曾想過他自己。
她為另外一個男人痛苦流淚,他卻陪著她一起淋雨,執意地守護著她,她的任性,他總是包容,不曾要求過什麼,只是在一旁寵溺著她,只為了兒時的一次約定,一個諾言,只為了讓她幸福……
為什麼以前她從來不曾發覺……
或許之前她愛的根本不是杜逸霖,只是他帶給她童年的小男孩的溫暖的錯覺。
她愛的原來一直是那個小男生,一直是顏烈。
她何德何能,能擁有一份如此深刻的愛。
突然,她听到醫院的長廊里響起了清晰的腳步聲,聲音似乎朝著這邊而來,直到來到她的身旁停下。
「夜雪。」
听到有人叫她,夜雪抬起頭,看見顏立站在她的面前。
「顏立,這是……」夜雪有些疑惑地看著顏立旁邊的貴婦人。
「我的母親。」顏立說。
「伯母,你好。」她早該猜到的。因為她和顏烈一樣,都擁有一雙澄藍色的眼楮。
「你好。」林楓凝回以微笑,只是看得出來,笑容很無力,因為手術室里的顏烈,現在這個時刻沒有人會真心誠意地笑出來。
顏立把夜雪拉到長廊的另一頭。有些話,或許顏烈一輩子也不會提起,但是他必須對夜雪說。
「顏烈還是選擇了回來。」顏立看著手術室緊閉著的大門,緩緩地開口。
夜雪看向顏立,他的眼神仿佛飄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還記得顏烈從小就遺傳了爸爸很嚴重的心髒病。還是很小的時候,他經常跑到大屋的陽台去看星星,因為那時候他的身體不好,所以我們都不讓他到處亂跑,他的童年基本上是在醫院和家里度過的,他沒有朋友,他經常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在屋前那片空曠草地上自由玩耍的孩子們。他是個不愛看電視的孩子,他的娛樂就是閱讀,還有晚上的時候,看著天上的星星。他是個很懂事的孩子,他懂得自己的身體和別人不同,也很少要求過什麼。他的心里,一直認為,每個人的童年都應該是愉快的。可是有一天,他告訴我,他看到一個小女孩在河上的小橋上哭泣,他想去安慰她。他求媽媽讓他去安慰那個小女孩。作為一個母親,她當然不會答應他這樣的要求。所以每天晚上,他都會到陽台上,看看那個小女孩是不是又來了,每次一看到那個小女孩,他就會站在陽台上,一直陪著她,直到她離開。」顏立嘆了口氣,看了看身旁的夜雪,繼續說,「直到那一天,一個寒冷冬天的晚上,顏烈趁著我們不注意的時候溜了出去。」
是那一晚!她和顏烈第一次相遇的那個寒冷的晚上,她因為被晨曦出賣,而跑到那個她一不開心就會去的空曠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