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無涯,你到底做了什麼好事!」禮王府內,聞人玄緒惱火的質問。真想不到他會自作主張對五弟使計下咒,害五弟沉睡不醒。
這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他只要五弟退出戰場,並沒有傷害他的打算,結果現在卻搞成這個樣子,此刻昏迷不醒的五弟,與半個死人又有什麼差別?
面對聞人玄緒的怒火,封無涯理直氣壯的回答,「王爺答應過屬下,只要不鬧出人命,屬下可以用任何手段讓靜王爺退出戰場的。」
現在聞人玄羲只是醒不過來,並不是死了,他的確沒「鬧出人命」,完全沒有違背主子的意思。
「你這是在挑本王的語病?」聞人玄緒冷聲哼笑,「好,很好,看來是本王之前太過信任你,才養出你的滔天大膽,任意曲解本王的命令。」
封無涯還是無所畏懼的規勸,「王爺,既然要做大事,就得不擇手段,適當的犧牲是必要的,絕對不能心軟。」
「夠了!」聞人玄緒轉過身,氣得已經不想再與他爭辯什麼,「本王現在不想見到你,出去!」
他雙眉一擰,也只能忍下氣,「屬下告退。」
封無涯在退出書房後,表情立變,冷冷揚起一抹笑意。反正木已成舟,聞人玄緒再不滿意他的做法,也改變不了結果,只有接受一途。
解決了一個阻礙,接下來的奪位之路就更順暢了,別人想阻擋他們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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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知道自己懷有身孕後,季清音很努力的讓自己吃睡正常,原本消瘦的身子慢慢養回些許肉,憔悴的氣色也逐漸轉好,讓擔心的眾人都忍不住松下一口氣。
她不再堅持一定要時時刻刻都守在聞人玄羲的床旁,並將照顧之事分給丫鬟們幫忙,不再讓自己因為太過勞累而再次倒下。
就這樣,日子又過去半個月,聞人玄羲已經昏睡整整一個月,完全沒有蘇醒的跡象,沉睡的面容也更加消瘦了。
季清音坐在床邊,輕撫著他憔悴的臉蛋,柔聲對他喃道︰「玄羲,你什麼時候要醒來?趕得及咱們第一個孩子出生嗎?」
看著他只能躺在床上、一動也不動的憔悴下去,她的心真的好痛,但她不能一直沉浸在悲哀里,這樣對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所以她很努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就算難過,她也會告訴自己不能難過太久,很快就要振作起來。
她相信天無絕人之路,只要他們不放棄他,他終有一日肯定會蘇醒的……
叩叩!就在此時,秦知權敲了房門後,就一臉開心的沖進來,「夫人,王爺的師父來到咱們王府了!」
他們也曾經想過要找主子的師父祝如山幫忙,但礙于不知道他的行蹤,只能作罷,沒想到這會兒他卻自己出現了,這對他們來說可是一件令人振奮的好消息呀。
「什麼?」季清音馬上站起身,同樣忍不住欣喜,「師父現在人在哪兒?」
「我這不就來了。」白發蒼蒼的祝如山緊接著進到房內。
他一算到徒兒大劫已至,就即刻趕來京城了,只不過路途遙遠,趕了一個月的路才終于到達目的地,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
季清音來到他面前,激動的跪身行禮,祝如山趕緊扶住她雙肩,不讓她跪下。
「夫人,你現在懷有身孕,萬萬別跪,免得動到胎氣。」
她忍不住眼眶泛淚,「師父,請您一定要想辦法救救玄羲,他已經昏睡整整一個月了。」
「你先冷靜下來,不必激動,先讓我看看他的狀況吧。」
祝如山先安撫下她的情緒後,才來到床邊,探看聞人玄羲此刻狀況。
季清音及秦知權也隨候在一旁,靜待結果。
他剛才進府時,已經先從秦知權那里了解大概情況,知道聞人玄羲所中的咒是惡夢咒,只看了一會兒,就輕嘆一聲,真不知該拿這個徒兒怎麼辦才好!
她心一驚,就怕連他也無能為力,「師父,您嘆氣的意思是……」
「喔,別擔心。」祝如山趕緊解釋,「我只是一時感慨,沒想到這個徒兒一傻起來,連自身都不顧了。」
玄羲明知想要從惡夢咒中蘇醒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卻還是義無反顧的以身犯險,幸好他來了,沒有他幫忙,光憑玄羲一人之力要破這個咒實在是太過勉強,恐怕只能一直沉睡下去。
他問向季清音,「在你中咒時,你都作些什麼夢?」
「我?」她回想了一下,「我夢到……我大哥大嫂都還在的時候,咱們一家四個人聚在一起,很快樂……」
因為太過快樂美好了,所以她蘇醒過來時一度感到很遺憾,多想一直留在夢境里,守著那美好的時光。
祝如山點了點頭,「這就是惡夢咒的厲害之處,它會抓住你回憶中一段美好的記憶,然後不斷的重復,讓你一直處于美好的過往,毫無自覺的持續沉淪深陷,不想從中醒來。」
想而玄羲現在也處于這種狀況,無法從美夢中覺醒,所以一直處于沉睡當中,難以抵擋美夢的誘惑。
「那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擺月兌美夢,順利蘇醒過來?」
「最重要的一點,是要現實世界中有強力誘因能夠將他引回,那一個誘因必須比他所作的美夢還要強烈,才有辦法與惡夢咒相抗衡,進而讓他覺醒。」
這方法原本對性子淡薄的人是沒什麼效用的,但幸好玄羲遇到了她,她正是能引他回來的唯一誘因,只要玄羲對她投入的情感越多,他們成功的機會就越大。
祝如山現在所能做的,就是想辦法讓季清音的呼喚傳入聞人玄羲的腦海中,闖入惡夢咒所制造出來的夢境里,喚醒他的情感。
只要他能夠意識到自己正在作夢,現實世界還有他更重視的人在等他,他就有機會突破夢境,擺月兌回夢咒的糾纏,重新蘇醒過來!
*****
清風揚起,竹林內的沙沙聲響接連不斷,竹葉飄蕩,偶墜落葉,鋪滿一地黃褐翠綠。
蒼衣少年獨自一人在林中盤腿打坐,閉眸靜心,林中的沉靜總讓他身心舒暢,一待就是一整日,完全不會覺得厭煩。
他喜愛寧靜,喜愛遺世獨立,紅塵的紛紛擾擾對他來說是一種麻煩,所以他寧願一直跟著師父在山上修行,不想當什麼皇子。
或許對別人來說,這種日子非常的枯燥乏味,但他不一樣,他大概生來就與紅塵緣淺,隱居山林才是最適合他的歸處。
「玄羲……」
一個女人的聲音似乎在非常遙遠的地方幽幽響起,擾亂了蒼衣少年的清靜,他睜開眼,納悶的左右梭巡一眼,卻什麼都沒發現,竹林內還是只有他一人。
難道剛才的聲音是他听錯了?也是,在這山林里,除了他與師父之外,又怎麼會有其它人存在,而且還是個女的?
他不再胡思亂想,繼續閉目打坐,讓心沉靜下來。
「玄羲,快點醒來,別再被夢境所困了……」
女人的嗓音再度響起,而且距離似乎靠近了一些,少年只好又睜開眼,納悶的瞧著四周景況。
還是只有他一人,那道女人的嗓音到底是從何而來?而且,為什麼……似曾相識?
他好像听過這個嗓音,柔柔的,很溫婉,但是到底在哪里听過,他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你忘了我還在等你蘇醒嗎?我是清音,你所愛的季清音,你忍心放我一個人繼續孤孤單單的等待,盼不到你的歸來嗎?」
「季清音?」少年納悶的輕聲喃喃。這個名字……好熟悉,甚至有一種說不出的……眷戀。
他所愛的季清音?他忍不住失笑。憑他這種淡漠的性子,怎麼會喜歡上人呢?
肯定是搞錯了。
但為什麼他的理智否定了這個念頭,卻好像又有一股力量想從內心深處掙扎出來,扯痛了他的心房。
「玄羲,你怎麼分神了?」祝如山突然無聲無息的出現在少年面前,「修行最忌心緒混亂,這一點難道你還不清楚?」
「師父,有個女人的聲音一直出現,甚至在喚我的名。」少年即刻解釋。
「哪里來的女人聲音?為師可沒听到。」他有些不悅的輕蹙眉頭,「認真點,把心定下來,那一切都只是你的幻覺,別再繼續被幻覺所惑。」
「是。」少年只好不再理會,趕緊閉眼定心。
「玄羲,難道你已忘了對我做過的承諾?你說要保護我一輩子的,不是嗎?」
他的眉心緊蹙,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大聲,擾得他定不下心來,思緒也跟著混亂不已。
什麼承諾?他完全不記得自己有對什麼人許下什麼承諾,為何會有如此奇怪的幻覺出現?
你放心,咱們倆之間的緣分絕不短,我一旦認定了你,就是一輩子的事情,絕對不會再改變的。
突然間,另一個男人的嗓音從他的腦海里猛然冒出,嚇了他一跳,也讓他越來越困惑。
「玄羲,冷靜下來,別被幻覺所惑!」祝如山再度沉聲叮囑。
幻覺?到底什麼才是幻覺?他捂住自己的腦袋,總覺得好像有什麼東西想要狂涌而出,脹得他的頭好不舒服。
我無法將你的大哥大嫂還給你,但我可以給你另一個家,讓你與初興不再被任何人欺負,我甚至可以代替你的大哥大嫂將初興拉拔長大,給他最好的生活,讓他接受最好的教育。
這是他所做出的承諾?他對誰做出的承諾?到底是誰值得他舍棄原本的遁世之念,甘心在紅塵中打滾,染了一身塵埃也不見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