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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玫瑰 第十章

每年四月二十五日所舉辦的聖馬可節,是威尼斯除了嘉年華會以外,聲勢最浩大的盛事。這個特殊節慶的產生,是由于當初的威尼斯人為了紀念城市的守護聖人——聖馬可而來的。

時至今日,威尼斯雖已不再有總督,海上勢力也已消失。但每年這個時候,仍會固定舉行盛大的水上活動,以追悼共和國時期的盛況。

停泊著各式船舶的大運河,瞬間只見旗幟飄揚。穿著共和國時代傳統服裝的水手,坐上鍍滿了金箔的大型豪華貢多拉船,船身最前端坐著一尊金色的海神塑像,樂手的後端是一面紅底金面的翼獅旗,隨風飄揚在大運河中好下威風。

依照慣例,宗主教在聖刁多祿禮拜堂迎接每一位達官貴人,這是從共和國時代就遺留下來的官僚作風。

法蘭西斯柯無奈地跪下來親吻宗主教的手,他雖是官僚,卻最討厭這一套,但傳統就是傳統,無論有多厭煩,還是必須遵守。

他和韓寧兒並肩走上搭設在運河邊的臨時看台,然後當著所有威尼斯居民的面,將一枚印有薔薇花蕾的硬幣,別在她亞麻色的襯衫上。

現場立刻一陣歡聲雷動,韓寧兒羞紅了臉,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這是威尼斯的傳統,寧兒。」見她還搞下清楚狀況,法蘭西斯柯笑著解釋。

「傳說遠在共和國時期,我們與土耳其交戰的期間,有一名士兵受了致命的重傷,生命危在旦夕。但是他告訴自己,一定要堅持勇氣與決心,將玫瑰交給遠在威尼斯的愛人。」

說到這里,他停下來,朝所有群眾揮揮手,又是引起一陣歡呼。

「玫瑰花辦沾滿了士兵的血,但在他死後卻奇跡似的來到女孩的面前,人們都說那是聖馬可的庇佑。到了今天,女孩們會帶著別人送的,印有薔薇花蕾圖樣的愛情硬幣,將硬幣放在聖馬可的墓上。」

「就是我身上這枚硬幣?」韓寧兒低頭看硬幣上的薔薇圖案。

法蘭西斯柯點頭。

「好淒美的故事,真希望結局不是如此。」而是長長久久,不教死亡分離。

「這只是個傳說而已,不必太感傷。」他安慰她。「況且,這個日于也不適合悲傷,你說是吧?」

的確,聖馬可節是個歡樂的節慶,待會兒他們還要下水跟其他人賽船呢!

「法蘭西斯柯,你們可以先下去換衣服了,大夥兒都在等你。」一旁突然有人殺出來通知道。

所謂的大夥兒,即是指法蘭西斯柯那些議會的同僚。他們固定在聖馬可節當天出賽,和職業級的貢多拉船大競爭威尼斯︰之最的獎項。當然結果一定是慘敗,但總歸是一種榮譽。

「走吧,我親愛的夫人。」法蘭西斯柯牽著韓寧兒的手眨眼。「今天就讓我這個業余的貢多拉船夫為你服務,希望你不會掉下水,落到要游泳求生的地步。」

北多拉船乃為威尼斯一種特有的淺船,船頭和船尾向上翹,船首的部分有著類似梳子的鋼管裝飾。寬只能容納兩個人,長可以長到排進二到三組椅子,視船只的大小而定。船夫在船尾搖槳,興致一來還會唱情歌,以此賺取小費。

法蘭西斯柯當然不必靠唱情歌來賺取小費,但他必須和這些世代承傳的貢多拉船夫一較長短倒是真的,天曉得他們天天在劃船,他可是偶爾才練習。

「比賽快開始了,我們趕快去換衣服。」他二話不說,立刻拉著韓寧兒跑,唯恐趕赴下及,錯失出發時間。

韓寧兒只好跟著跑。據說他們要裝扮成共和國時期的貢多拉船夫,她還得換上貴婦的衣服,坐在船的正中央,跟沿岸的觀眾揮手。

她實在不喜歡這樣,最近太安靜了,總讓她產生一股不踏實的感覺,仿佛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但她又不能禁止法蘭西斯柯出席這些場合,畢竟他是公眾人物,地方有什麼事,他本來就該盡力。

「換上這件衣服,等一下我就來接你。」法蘭西斯柯像個大男孩一樣的興奮,隨便塞給她一件衣服後,就跟著他其他的同僚跑了。

她無奈的走進更衣室,又無奈的對著衣服皺眉。

很好,大紅色的絲絨禮服。萬三具要發生什麼事,別說是救人,恐怕連自己逃跑都有問題,是誰規定一定要穿上這件禮服才能參加船賽?

只不過,抱怨歸抱怨,她終究還是乖乖穿上那那件衣服,等她的未婚夫前來接她。十分鐘後,她的未婚夫出現,身上穿著七彩及膝的短裙及褲子,她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有多漂亮。

「你……咳咳。」她嗆得幾乎說不出話。「你看起來好極了。」

其實她想講的是「蠢極了」,但她沒膽量說,因為其他人都穿著跟他一模一樣的衣服。

法蘭西斯柯的眉頭挑得老高,仿佛在告訴她,他知道她的想法。但她及時把眼光轉向別處,假裝在看風景。

「讓我們行動吧,法蘭西斯柯。」所有同僚皆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我們一起去痛宰那些驕傲的貢多拉船夫,讓他們知道我們這些國會議員,不是好惹的!」

沒幾分實力還硬要跟人家比的國會軟腳蝦們,就在其中某個人的登高一呼中,一窩蜂的沖往比賽現場。這場比賽將橫渡聖愛蘭娜島,和海關檢查啃之間的聖馬可內灣,是場體力與耐力的競賽,勝利者將會得到無上的光榮。

匆匆將薔薇花蕾硬幣別在禮服的胸口,韓寧兒隨後追上那群大男人。他們的船被排在第四順位,算是十分優渥的禮遇,立即引來當中一位的不滿。

「當我們是軟腳蝦啊,給我們優待!」顯然大會的特別安排沒贏得任何感激,反倒惹來抱怨。

「不錯了,塞凡尼。」法蘭西斯柯拍拍那人的肩膀。「難道你還想排第一順位?」那是市長的船。

「听你在胡扯!」名叫塞凡尼的議員咧開大嘴,用手肘拐了法蘭西斯柯一記,韓寧兒才見識到他駕馭同僚的本事。

看來認栽的人不只是她嘛!

她一面坐下,一面暗忖。

本來她以為她特別好騙,原來大家都一樣,都掙月兌不了他的魔咒。

韓寧兒安安穩穩地坐在船的正中央,欣賞她未婚夫無遠弗屆的魅力,此時峭音響起,王事人宣告船賽開始。

霎時,只見原本悠閑的貢多拉船夫,個個像不要命似的奮勇向前。他們用力搖動手中的船槳,靠著每日鍛鏈的臂力與實力,像條海豚似地滑過他們的身邊。而法蘭西斯柯他們整船人,雖然拚老命的防止被人超越,仍是下敵實力堅強的對手被越拉越遠,弄到最後,只有望著前人的背影痛心疾首。

「今年又要輸了。」塞凡尼嘆氣。

這是整船人的共同心聲。他們每年都來挑戰,每年都輸,到今年已經是第四個年頭。

「幸好我只參加了三年。」輸了三年。

「你想討打嗎?」塞凡尼狠瞪法蘭西斯柯。「本來我們以為有你加入,情況會好—點,怎麼知道還是—樣。」只能說看錯人。

「當我沒說。」法蘭西斯柯適時閉嘴,以免再遭受撻伐。「你繼續傷心吧,我要用力劃船了。」

「喂,听你這麼說,好像我都沒有盡力嘍?」

「塞凡尼,劃船,我們離其他人越來越遠了……」

「我只說劃船,沒有別的意思。」他還是堅持該奮斗到底。

「可你分明就是在指責我沒有盡力。」討打!

「塞凡尼,劃船……」

「容我提醒你,我們現在還在比賽中。」

「可惡!」

「劃船……」

幾個男人你來我往,吵得好不熱鬧。倒是韓寧兒快笑翻了,難怪他們會最後一名,根本是一盤散沙嘛!

就在她笑得樂不可支的時候,運河上的情況有變。原本直線行駛的貢多拉船,居然紛紛掉頭,朝他們這條落單的孤船沖來!

「這是怎麼回事?」

船上的男人一頭霧水,沒人看過這種狀況,韓寧兒二話不說掀起禮服下擺,抽出綁在大腿上的槍,跟著高喊一聲︰「全部趴下!」

頓時,槍聲四起。

狹長的貢多拉船,像玩井字游戲似地,把他們的船困在正中央。

她彎身躲避不斷飛來的子彈,思索著突圍的辦法。

懊死,想不到辦法了!

韓寧兒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將所有人推下貢多拉船,請他們各自逃命。

「寧兒!」

法蘭西斯柯也在被推下船的行列之中,眼巴巴的看著她一面劃船,一面躲避子彈,最後也跳下水。

「寧兒!」他不敢置信地看著她拖著厚重的大禮服,游過大運河清涼的河面,到達不遠處的彼岸。

法蘭西斯柯也跟著游過去,企圖用自己引起對方的注意力,沒想到對方的目標不是他,反而撐船上岸追捕奮力逃逸的韓寧兒。

「不對勁……不對勁。」見狀,他渾身泛起一股寒冷。「他們的目標是寧兒!」

他們想綁架她,以達到威脅他的目的。

「寧兒——」他痛苦的捂上眼楮,不敢想像她若是落入對方手里,會有什麼下場。

他一定要救她,不管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

※※※※※※※※※※

韓寧兒一直逃、一直跑,直跑到運河沿岸一處教堂的最頂樓,才發現已經沒路,後面跟著許多追捕她的人。

她轉身面對這些人,瞬間了解原來他們的目標不是法蘭西斯柯,而是她,他們想以她來交換法蘭西斯柯的妥協。

她忿恨的瞪著他們。

「這就是孔塔里尼的甜心嗎?讓我看看。」一個長相丑陋、聲音沙啞的老頭子排除人群走近,距離韓寧兒一公尺遠,由上而下的打量她。

「果然很對他的胃口。」打量完畢,老頭子冷笑道。「你曉得孔塔里尼有東方人的血統嗎,小妞?」

老頭子透露出韓寧兒未曾听過的訊息給她知道,她愣了一下,而後揚高下巴倔強的回嘴。

「那又怎麼樣,老頭?」她下層地打量老人。「他長得比你還更像意大利人。」

「牙尖嘴利。」老頭子眯眼。「把這位伶牙俐齒的小姐捉起來,我要帶回羅馬,讓她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意大利人!」

隨著老頭子的一聲令下,底下的人跟著動起來。首先出擊的是露薏莎,她快步踢腿,急著報上回的一箭之仇,可惜韓寧兒也不好惹,四兩撥千斤硬是把她推開』頁便送給她一記過肩摔。

「看樣子你需要更多的幫手,去!」老頭子見苗頭不對,立即派遣更多的殺手圍剿韓寧兒。

韓寧兒雖然奮力抵抗,無奈身上的禮服又濕又重,造成她很大的負擔。最後終于下敵對方的人海戰術,雙手各自被不同的人筘制住,動彈不得。

「你的確很行,小姐,可惜運氣就是差了點。」老頭子冷笑。

「帶走!」

「等——等!」

這兩句話幾乎是同一個時間響起,一個是原本的老頭,另一個是法蘭西斯柯。

「別傷害她,贊諾比,我們兩個人的事情與她無關。」才剛跑上教堂頂樓的法蘭西斯柯,氣喘吁吁的懇求老頭子。

姓為贊諾比的老頭子還是冷笑,只不過這回的笑容多了些調侃。

「你的動作比我想像中還來得快,孔塔里尼,你一定很愛她。」贊諾比指韓寧兒。「我原本以為你會追去羅馬,沒想到在威尼斯就能解決了。這樣也好,省得我再浪費汽油錢。」

「你到底想干什麼?」雖然明知道他的企圖,法蘭西斯柯還是問了。

「當然是交換條件。」贊諾比朝手下使一個眼神,他們立即更加筘緊手中的韓寧兒,她痛得倒抽一口氣。

「我要你在這份同意書上,簽上你的大名,保證你不會再阻饒‘摩斯計劃’的進行。」

贊諾比命手下拿來一份文件,上面注明了法蘭西斯柯會無條刊︰讓「摩斯計劃」通過,甚至還得擔負起游說的責任。

「我不會簽署這份同意書的。逼等于是出賣了他、出賣了威尼斯人民。

「這麼說,你比較有興趣簽署她的死亡同意書嘍!」贊諾比指向韓寧兒,要他再三考慮。

「不準傷害她廣法蘭西斯柯著急的大吼。

「你沒有資格跟我討價還價,孔塔里尼。」贊諾比冷呸。「現在人在我手上,你若是還珍惜她的小命,就簽下這份同意書。若下願意,那就表示你情願要她的尸體,選擇權在你。」

贊諾比清楚的把條件開給他,YESORNO,全憑他一句話。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他面臨的是他此生最大的一道難題。

他不禁回想三年多以前,他站在威尼斯的街頭,慷慨激昂的向全威尼斯的市民陳述他的理想。他同時以生命起誓,將盡力維護威尼斯人的利益,直到他斷氣為止。但在另一方面,他也同時想起,當他第一次在馬可波羅機場,看見她像朵孤傲的紅玫瑰兀自挺立的情景。那時候受到的震撼,至今還留在心中。遠不會散去。

為什麼選擇會這麼難?

為什麼他不能代替她受苦?

為什麼她的眼神如此堅定消澈,仿佛在警告他︰下準妥協?

這—切的一切,為什麼都顯得如此痛苦、如此難熬呢?

「你到底簽不簽?」贊諾比已經失去耐性,乾脆命人把筆和文件遞到法蘭西斯柯的面前。

他接過文件和筆,猶豫著該下該違背道德良知,以交換他有生命危險的愛人。

「不準簽。」

韓寧兒代替法蘭西斯柯下決定。

「寧兒……」他痛苦的看著她,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你如果真的簽下那份同意書,我會恨你一輩子,也會一輩子看下起你。」她的語氣很堅決。「我喜歡的法蘭西斯柯是一個有理想的人,我不要他為我放棄那份理想。」

「寧兒。」他驚訝的看著韓寧兒,她對他的愛全寫在眼底。

「但是我如果不簽這份同意書,他們就會要你死。」這是他最最不能容忍的事。

「那又如何?」她倔強的微笑。「如果到最後,我的生存與否只會變成你的負擔,那我不如死了算了。」

「寧兒!」

「別忘記你的理想,你還要為威尼斯的人民做很多事。」韓寧兒像交代遺言似的看著他,眼眶泛出淚水。

「不能簽,千萬不能簽。」她搖頭。「答應我,完成你的夢想,也完成我的夢想。」

她深吸一口氣。「總有一天,我們會在天堂相見,但願到時候你還記得我的容顏。」

所有人都不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看見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掙月兌兩個大漢的箝制,朝大運河方向的圍牆奔去。

「不尸法蘭西斯柯萬分驚恐地看著她跳到圍牆的上面,瞬間明白她想做什麼。

她想犧牲自己。

「快攔住她,快!」

這時贊諾比也看出她的企圖,卻晚了一步。

韓寧兒回頭,把胸前別著的薔薇花蕾硬幣丟還法蘭西斯柯,他接住,茫茫然的望著她。

她正對他笑,笑得好美好美,告訴他︰「不要忘了她,要幫她完成夢想。」

「不,寧兒,不……」

而後,她縱身—跳,跳進冰冷的大運河中。

從此,他的一切喜悅隨她而去。他的靈魂,就像失去了方向感的游客。遠走不出痛苦的迷宮。

「寧兒!」

他激動到跪下來,手中緊抓著她遺留的硬幣。聖馬可將士兵的玫瑰帶回到愛人的身邊,而他的呢?他的靈魂要求誰憐憫,誰又能告訴他,他的愛人此刻身在何處?

「該死,誘捕不成,干脆殺了他!」

情急之下,贊諾比想滅口,殺害法蘭西斯柯。但他已經不在乎了,他的紅玫瑰永遠消失了。永遠……永遠……

「把這些人統統抓起來,一個也別讓他們逃走。」

朦朧中,他似乎听見有人這麼叫囂,還有直升機的聲音,在他耳邊繞來繞去。

「孔塔里尼議員,你沒事吧?」

是刑事組的干員。

「你的未婚妻呢?」

吧員低頭望著法蘭西斯柯,法蘭西斯柯也回望他,呆滯的眼神似乎至今才清醒

「快派人搜索大運河!」他兩手抓住刑事干員的領子瘋狂喊道。「我的未婚妻還在里面,一定要找到!」

警車的鳴笛聲頓時到處響起,穿梭在威尼斯大運河的沿岸,尋找韓寧兒的身影。

不要忘記我,法蘭西斯柯,不要忘記……

緊緊捏住手中的硬幣,他抱頭痛哭。

※※※※※※※※※※

鎂光燈又一次對準法蘭西斯柯•孔塔里尼,只不過這回的地點更換,不在威尼斯,而在寶島台灣。

「孔塔里尼先生,你為什麼會想到來台灣設立兒童專川圖書館呢?」

「听說這座圖書館,是以你未婚妻的名字命名的,對嗎?」

記者的問題一個接著一個,法蘭西斯柯捺著性子—個一個的回答。

「為什麼這座圖書館里到處繪滿了天使,有什麼特殊意義?」

「听說你的未婚妻生前最愛天使,所以你才會把整座圖書館都擺滿了天使,是不是真的?」

記者們還是吱吱喳喳問個不停,回答到這里,他已經完全失去了耐性,尤其他們又一再提及他的傷心往事,只會惹得他更為沈默。

他索性結束記者會。

「對不起,今天的訪問到此為止。」一向溫文儒雅的法蘭西斯柯,再也下復過去的耐性,只想他們這些記者趕快滾蛋。

在他陰沉的眼神下,記者們只好早早結束采訪,無精打彩的回報社發稿。他們都听說過以前的法蘭西斯柯•孔塔里尼是個很風趣幽默的杰出議員,但自從一年前他的未婚妻,當著他的而跳下威尼斯的大運河後,就性情大變。如今已經不再競選議員,轉而專心籌劃成立兒童圖書館的事,堪稱是意大利政界最大的損失。

真是可惜。

在場所有女記者皆深有同感。

像他這麼英俊、又這麼有魅力的男人,居然只專注于排列那些兒童讀物。若換作夜夜狂歡的話,排隊的女人一定有一堆,至少她們都自願報名。

可惜嘍!

奸不容易,圖書館前的記者們終于一一離去,還給法蘭西斯柯一個安靜,他才有空慢慢欣賞自己的心血結晶。

嗯,效果還不錯,到處都是天使。

他環視著繪有天使圖案的牆壁,成拱形將他多方包圍,瞬間有種到達天堂的錯覺。

「有好多天使。」

耳邊突然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他僵住,害怕一旦掉頭聲音就會消失不見,因而維持著相同的姿勢。

「你不轉頭過來看看我嗎,法蘭西斯柯?」清脆的女聲又說。「也許我是鬼魂也說不定呢!」

她輕笑,笑法蘭西斯柯膽小,也笑自己,熟悉的語氣讓他激動的閉上眼楮。

「我不管你是人還是鬼,繼續和我說話,寧兒。」他的聲音滿足懇切。「數不清多少次了,我夢見自己這樣和你說話,但從來沒像這次這般清晰。」仿佛她就站在他的後面。

「或許那是因為你從沒認真看過我。」她還是笑。「如果你敢轉頭的話,就可以知道我到底是人還是鬼,或又只是你心中的幻影。」

清脆的女聲鼓勵他轉頭,他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轉身查看究竟,卻發現他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他眼前︰他的紅玫瑰。

「是我,法蘭西斯柯,我沒死。」韓寧兒神清氣爽的站在原地對著他微笑,笑容一樣甜美,紅唇依然嬌艷。

「寧兒!」他激動地抱住她,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她沒死,居然沒死,而且再一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到現在才出現?」一向優雅的法蘭西斯柯,這回競發出連珠炮似的疑問,口氣還是一樣激動。

韓寧兒發笑。

「你真的變了。」她的眉毛挑得老高。「當S告訴我的時候,我還不信。」

「S?」他松開她,眼神充滿了疑惑。

一玫瑰園’的負責人,你該不會忘了吧!」看來他不只脾氣變得不好,記性也變差。

「好像是有這麼一號人物。」他揉揉發痛的太陽穴。「最近我太忙了,記不得許多事。」這一年來都在忙籌備兒童圖書館的事,哪有空想那麼多。

「可憐的法蘭西斯柯,我對不起你。」她踮高腳尖給他一個短暫的吻。溫熱的嘴唇讓他知道,她是真的,不是幻影。

「你是對不起我。」他疲倦的同意道。「你讓我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度過這一年,明知道我有多想念你,卻故意不出現,讓我受盡折磨。」

「對不起,但這是S的意思,我也沒有辦法。」她真的很抱歉。

「是嗎?」他不信,開始懷疑起她跟S的關系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看穿他心里的想法,她噘高嘴。「你在想,我跟S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才會處處听從她的安排。」

她?這個S是女的?

「你跟她有不正當的關系嗎?」就算是女的,他一樣不放心。

「經紀人跟保鏢的關系算不算?」她調侃他。「S是‘玫瑰園’的負責人,我們所有的任務都由她指派,沒有選擇的自由,否則就算違約。」很嚴的。

「就算她是你的經紀人,也沒有權力阻撓你跟我見面。」他還是不能原諒她。

「她也是為我好。」韓寧兒替S說話。「當日我還在大運河冰冷的河水里沉浮,是S秘密把我救走。要不是她,我早就死了,也不會活著跟你說話。」

「這麼說,我還得感謝她。」感謝這個神秘的S。「但是她為什麼不讓你回到威尼斯,至少讓我知道你還活著。」他還是耿耿于懷。

「因為那時候情況還很亂,贊諾比後來雖然被警方抓起來,但他背後的組織一直想辦法要救他出去,而且那時候你也還在議會,我怕我若出現,會再一次成為你的弱點,只好忍痛默默看著你。」

她說得沒錯,當時的情況真的很亂。失去她以後,他反而立志不讓「摩斯計劃」通過,一直到他離開議會以前,這個計劃還處于被耽擱的狀態,至今仍無法通過。

「但是現在你出現了,為什麼?」若說他沒有因此而受傷,那是騙人的。他的心受傷了,自尊也是。

「因為時候到了,所有下利于你的因素都排除掉了,我當然就能放心出現。」她說。

「不是因為我幫你完成夢想?」他挑眉。

「不是。」韓寧兒搖頭。「就算下靠你,我也能獨自完成自己的夢想。」

「好大的口氣。」他笑開。「你知道搭建一座像這樣的圖書館,需要花多少錢嗎?」

「一定很多。」她也跟著微笑。「但我只要拚命多接一點CASE總有存夠錢的一天。」

法蘭西斯柯聞言迅速眯起眼楮。

「你還在做那該死的保鏢工作?」他的表情非常—卜悅。

「真難得,這是我第一次听見你說不好听的話耶!」該死,有進步。

「別光顧著跟我打哈哈,你還沒有回答我,你是不是還在做保鏢工作?」

「你說咧?」她頑皮反問。

「寧兒!」他警告她,耐心已經快用完。

「好啦好啦,我告訴你,我確實還在從事保鏢工作。」她舉高雙手抵擋他的怒氣。「但是,」她特別強調。「我已經跟S說好刁;干了,讓她遞補一朵新的紅玫瑰。」

「紅玫瑰不就是你嗎?」在他的心中,她永遠是他最嬌艷的紅玫瑰,只在他懷里綻放。

「但是現在換人做了,誰教你不支持我?」她做個鬼臉。「不過說真的,已經過這麼多年,我也累了,是該好好休息一下。」專心做他的妻子。

「你那個好朋友呢?」他突然想起另一個人。「她也還在‘玫瑰園’嗎?」

「不,她早就不做了。」她的神情有些落寞。「藤蘿找到她自己的幸福,很早就跟S請辭。」

「而你卻賴到今天。」他的眉毛一局聳入天。

「沒辦法,總要還人情嘛廣她也很不願意啊。「S底下的保鏢—個一個的跑,她一時找不到人遞補,我總不能放任她頭痛。」

「听你這麼說,我倒是對S這個人感到好奇起來了,她真是個女的?」他突然有此一問。

冷不防被他存疑的語氣嗆到,她拚命乾咳。

「咳咳……」怎麼突然這麼問……

法蘭西斯柯又眯起眼。

「呃,我們不談S,談談你對威尼斯的計劃。」趕快轉移話題。

「我對威尼斯沒有任何計劃。」太可疑了,她的表情!

「當然有。」她大聲反駁。「你不是說要振興威尼斯?怎麼可以半途而廢……」

※※※※※※※※※※

四年後威尼斯再一次舉行大選,得到最高票的人是法蘭西斯柯•孔塔里尼,他正帶著他的台灣妻子和他的兒子,與大眾揮手。

而早在四年以前,S的電腦螢幕上即閃爍著一行紅色文字,發白浪漫的威尼斯。

訊息的內容如下︰

即日起退出玫瑰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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