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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到十年花燭夜 第2章(1)

「也就是說,在客棧時,你就已經認出我是誰了?」

當白君然知曉眼前這個容貌秀麗的少女,就是自己十年前娶進家門的童養媳墨蘭時,著實吃驚了好一會。

而更讓他不敢相信的是,小丫頭居然在客棧時就已得知他就是她的夫婿了。

幫著白老太君斟倒茶水,墨蘭回眸沖他微微一笑,就見她眉眼彎彎,小小的鼻子微微上翹,臉如白玉,顏若春花。

一身綠色衣裳更襯出她姣美的面容。

得知兩人相遇的過程後,白老太君也露出滿臉的好奇,端起孫媳婦為自己泡好的茶水輕啜一口,便道︰「蘭兒是如何得知這兔崽子身份的?」

白君然無奈看了祖母一眼。他現在可是掌管虎符的兵馬大元帥,可到了女乃女乃面前,就變成毫無地位的兔崽子了。

幸虧這一房里只有他們三人,不然若是被軍中那些將士听到這種稱呼,他這個大元帥還怎麼樹立威嚴。

泡完茶,墨蘭就手腳勤快的走到白老太君身後,伸出蔥白十指捏著對方的肩膀,而她的視線剛好與坐在白老太君對面的白君然對上。

「元帥此番回京,雖然行事十分低調,但要想猜出他的身份,倒也不難。」

白君然突然覺得這丫頭不但人長得水靈剔透,就連講話的聲音都如出谷黃鶯般美妙動听。

可惜他自幼就對這種嬌滴滴的姑娘沒好感,總是害怕一個伺候不好,弄哭對方事小,萬一踫斷胳膊腿的,那可就難以收場了。

幫白老太君按摩的墨蘭,隱約從他的表情中看出幾分輕視。

她並不惱怒,盈盈一笑,盯著白君然道︰「首先,元帥雖然沒穿盔甲,足上卻蹬著軍靴。」

他低頭一瞧,腳上踩著的靴子上,繡著一條五爪金龍。

「在我北麒,除了皇族之外,就只有軍中的最高統治者有資格穿這種繡著龍形圖案的官靴,另外……」

她似笑非笑的盯著對方的眼楮,「凡是帶兵打仗的將領,身上都有一股霸氣,元帥雖然講話有失水平,但眉宇間的神態,卻帶著一股不怒而威的嚴厲。」

這句話有褒有貶,讓人既想生氣,又無從發作。

白老太君听言不由得微微一笑,並沖著自家孫子眨眨眼。

白君然被說得哭笑不得。這丫頭擺明在報私仇呢。

「其三……」不理會祖孫倆的眼神交流,墨蘭又繼續道:「咱們白府的祠堂里,可是供著爹年輕時的畫像呢,雖然元帥比起爹,似乎還差了幾分威儀,但仔細一看,五官生得是有分像的。」

這個牙尖嘴利的丫頭,還真是說一句,損一句。

不過,對于她能在短短的時間里就將自己觀察得這麼仔細,白君然還是對她產生了幾分欣賞之意。

十年間,他偶爾也曾想起京城里還住著一個小娘子。

歲月的流逝,改變了很多東西。他怎麼也沒想到,十年前那個規規矩矩坐在花轎里,滿臉戰戰兢兢的女乃女圭女圭,如今已經出落成一個絕世美女了。

不知道她還記不記得當年他掀開她的紅蓋頭時,親手塞給她的那只癩蝦蟆?

心情突然變得有些復雜,若說完全不在意這個人,那是假的。

但他依舊無法對這種弱質女流產生任何好感。

女人,並不一定是傳宗接代的工具。

他更欣賞的,是那種能夠與他並肩策馬,大聲說笑的女中豪杰。

說到底,母親因為承受不了父親戰死沙場的打擊,最後抑郁而終,成為他心中不可抹滅的陰影。

「哈哈!蘭兒果然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不負太君這麼多年來對你疼愛有加。」白老太君寵溺的抓過墨蘭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君然今生能娶你做媳婦,前世真是不知道修了多少福份呢。」

墨蘭臉頰微微一紅,看著白君然的眼神里也多了幾分嗔意。

白君然只覺得胸口一窒,他並不是沒見過好看的姑娘,但是像墨蘭這般好看清麗的,還真是不多見。

兩人無言的眉來眼去,看在白老太君眼里就覺得曖昧非常。

她心底一喜,臉上卻不動聲色,「蘭兒,你夫君十年未歸,今兒個初踏家門,對咱們府上來說可是一樁喜事,趕緊吩咐白管事,讓他備一桌酒席,替君然洗塵。」

墨蘭被「夫君」那兩個字說得心頭一怔,但很快,她便識趣的知道老太君是在支開自己,肯定是有什麼話要跟白君然說。

「蘭兒這就出去打點。」

見她蓮步輕移,出了內室,白老太君發現孫子的目光情不自禁的也跟著追了出去。

「你這個兔崽子現在是不是有些後悔,把這麼個佳人扔在府里不聞不問整整十年,錯過了多少美好光陰。若不是當初你走得那般決絕,搞不好你和蘭兒的孩子都已經會走路了呢。」

慢慢收回視線,白君然心底雖然對墨蘭有幾分欣賞之意,但並未動搖他原來的想法。

端起茶杯低啜一口,他滿不在乎的道︰「女乃女乃何出此言?這十年間我帶兵打仗,保衛家國,可比兒女情長有意思多了,至于後悔兩個字,我更是想都沒想過。」

「哼!蘭兒可是萬中選一的好姑娘,她人長得漂亮,才華也是一等一,不但琴棋書畫樣樣通,就連白府這偌大家業,她也管理得井井有條。」

白君然也哼笑一聲,「琴棋書畫算什麼?那些玩意都是貴族公子千金的無聊消遣,我一個帶兵打仗的元帥,只要想著如何不費一兵一卒打贏戰爭就夠了。」

他雖然生了一副俊俏容貌,骨子里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軍人。

彈琴唱曲吟詩作畫,在他看來,這些東西只會消磨人的心志。

「你這個兔崽子真是完全沒遺傳到你爹娘的優點,想當年你爹雖然是武將出身,但也是滿月復經綸,才吸引你那京城第一才女的娘嫁進咱們白家。

「可瞧瞧你自己,自幼讓你提筆練字,你居然把筆當劍耍,讓你彈箏,你把琴弦扯斷當暗器,我白家怎麼生出你這麼個怪胎?」

「嘿嘿,說不定我是爹娘當年撿回來的野孩子呢。」

白老太君一听這話,氣得用拐杖敲敲地面,「你這臭小子,說這什麼渾話?」

白君然趕忙上前討好,撒著嬌替祖母捶肩捏背,「哎喲!女乃女乃,我不就是跟您開個玩笑,別動氣別動氣,您孫子我日夜兼程趕回京城,若把您老氣出病來,我可是會不舍的。」

「哼!別以為你說兩句好听的我就不生氣了,我告訴你,這次你回來,就休想再輕易離開,皇上那邊我會找時間再進宮面聖的,我白家一門忠烈,皇上應該不會太為難老身才是。」

白老太君回頭瞪他一眼,「你也二十有四了,蘭兒成親這麼多年,一直沒為咱們白家開枝散葉,如今蘭兒不再是十年前那個小女娃,是個大姑娘了,該做的,也都能做了。」

「該做的?做什麼?」

「你個渾小子,還敢跟我裝胡涂?」白老太君又被孫子氣惱了,「這次你回來,若沒替白家生幾個女圭女圭,看我放不放人。」

「女乃女乃,您沒開玩笑吧?就那丫頭細胳膊細腿的,我一個不小心,萬一把她弄斷腿弄斷手,可是會影響她下半輩子的。」

這下,白老太君被他氣極,站起來就要拿拐杖揍人。

「別打別打,我說女乃女乃,就算您老身子骨硬朗得一如當年,但您孫子好歹也才剛到家,您怎麼說打就打啊?」

白君然眼捷手快的躲著,把白老太君氣得七竅生煙。

偏偏他身手靈活,上竄下跳,就是讓她打不著,最後躍到了梁上。

白老太君氣到不行,舉著拐杖抬頭對孫子大吼,「就算胳膊再細,也沒有一捏就斷的道理,你這個渾球,十年前拿癩蝦蟆嚇得人家小泵娘魂不附體已經夠可惡了」。

「這十年來你身為人夫,不但沒有盡餅一天丈夫的責任,連面也不肯露上一次,若不是蘭兒心地好,這種事傳出去,老身的臉還不讓你這個薄幸郎丟光。」

罵了一陣,老人家覺得口渴,呷了口茶,繼續指著孫子怒斥,「總之,不管有什麼天大的理由,若是沒讓蘭兒懷上孩子,你就休想離開京城一步。」

見對方張著嘴似乎要說什麼,白老太君立刻惡狠狠道:「你敢再偷偷溜走,看我不上吊自殺給你看。」

白君然听了一個頭兩個大。

看來這十年來他的確把女乃女乃氣得不輕,瞧眼前這架式,女乃女乃可是發了狠逼著自己與那小丫頭開枝散葉呢。

雖然他一向不喜歡嬌柔瘦弱的女子,但不知為何,當腦海中浮現出那丫頭的笑貌時,居然沒有產生出太多的抗拒心理。

或許,依言完成女乃女乃的心願,也並非是一件難事。

離家十年的少爺終于回京探親,對于白府來說,這可是一大喜慶。

老太君召集府上所有下人一一拜見白君然,免得那些眼生的下人看到自家主子還把他當成外人,可就鬧笑話了。

快到傍晚時分,換白君然將幾個得力部屬介紹給祖母。

看到傳說中的定國夫人白老太君,幾個小輩統統都是一臉欽慕,問長問短。

當他們得知前日在客棧中遇到的那個白衣少年,就是自家元帥的媳婦時,個個都震驚非常。

晚宴上,身為白府的少夫人,墨蘭一襲湖水綠的襦裙現身,為了表達歡迎之意,她還主動彈上一曲古箏,態度落落大方,且筵席上的菜單、酒類全是她親自擬定,再命人去張羅。

就是晚宴之後她也沒有閑下來,白君然的部屬她全客氣有禮的安排住進上等客房,身邊伺候著的丫鬟也盡挑府里手腳利落、辦事穩當的人。

一個年僅十九歲的姑娘,能把這偌大家業打理得井然有序,蕭何、白君然其它幾個心月復,無不對她立刻改觀,並豎起拇指稱贊。

夜里,白君然與蕭何這兩個過慣軍中生活的將領,悄無聲息的跳上白府房頂,找了個舒服的位置,一人持著一只酒瓶對飲起來。

「元帥,你府里的廚子手藝不錯,菜色也精美,就是氣氛拘謹了點,不能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沒人來與咱們搶雞搶鴨,突然覺得吃到嘴里的食物也沒以往那麼美味了。」

白君然蹺腳躺在房頂上,仰望月空,星子點點。別說蕭何不習慣這樣的用膳場合,就連他這個白府的主子,在習慣豪邁的軍旅生活後,也覺得今日有些不盡興。

不遠的庭院里,傳來墨蘭那特有的縴細嗓音,她正有條不紊的吩咐下人第二天的工作。

小丫頭年紀不大,但講話條理分明,處理果斷,該賞的賞,該罰的罰。

一眾下人無不對她心服口服,就連剛剛因為做錯事,而遭她訓斥的兩個家丁,也在听完訓之後,規規矩矩的保證不再犯。

「元帥,嫂夫人可真是不簡單吶,昨兒個扮成男裝時,把那幾個惡匪折騰得死去活來,就已經讓我十分佩服了。沒想到她還是這麼大一片家業的主事者,看來太君的眼光果然很不一般。」

順著蕭何的目光望去,白君然並未吭聲。

仰頭灌下一口烈酒,心底也說不清是欣賞還是什麼。

總之,晚宴上看到她忙來忙去的身影,經過自己身邊時,又似笑非笑的拿眼瞟他,就覺得心底有些癢癢的。

為何目光會不由自主的追隨著她?明明柔弱縴細,不是他喜歡的類型,偏偏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吸引住他的視線。

「听說太君這次把你召回來,可是下達了使命的。」蕭何的聲音又在他的耳邊響起,「說起來,元帥你二十有四,換作其它人都不知道是幾個孩的爹了。」

「哼!你知道得倒是詳細。」

蕭何一陣傻笑,「這可是太君親自告訴我的。」

「她是要你把我看住,別讓我偷偷溜了吧。」

「反正現在邊境安定,只要太君進宮去向皇上稟報一聲,相信皇上絕對會允了她的要求,元帥不如趁此機會,與嫂夫人多生幾個孩子也不錯。」

兩人正說話間,就听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來,「少夫人,你早就知道昨天在客棧里遇到的那個玄衣公子就是少爺,當時為何沒與他相認呢?」

仔細一看,庭院里的下人都已散去,那個正與墨蘭講話的小丫頭不是別人,正是昨日在客棧里扮作小廝的青兒。

墨蘭幽幽嘆口氣,有些事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主僕倆結伴到城外收租,沒想到回程途中,會遇到離開整整十年的夫婿。

若說當時心情不激動,那是騙人的。

但一想到他的不聞不問,讓她很難不心生怨懟。

「沒想到少爺不但是北麒最英勇善戰的大元帥,連樣貌都是那般俊俏,昨日在客棧時他一身風塵僕僕倒是沒看仔細,今見個在晚宴上可讓我把少爺的模樣看個清楚了。」青兒說得一臉興奮,「一直以為帶兵打仗的人長相都粗獷豪邁,沒想到少爺倒是個異類。」

她進白府只有五年,對于白君然這號人物,從來只聞其名,未見其人。

這回一睹其豐采,青兒心底不由得對白君然產生幾分敬畏仰慕。

畢竟傳聞中,只要一听到北麒國的白君然,敵軍沒有不嚇破膽的,而這個北麒國的神話,還是自家主子,這讓她怎能不感到與有榮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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