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兩人最後還是決定走路去錦玉山看看風景,原因無它,只是中午去馬廄試馬,馬兒都不听藏春的話,轉悠轉悠停不下來,好不容易喝住了一匹白馬,可藏春竟上不了馬,盡避趙決一再說把左腳踩在馬蹬子上,兩手抓著馬鞍,一使勁就可以上去了,可是藏春……兩手趴著馬身子,單腳跨在馬上,整個人就這麼掛在,如何使力,另一條腿都上不去。
只看她憋紅了臉,手腳並用都抽筋也不管事,看得趙決難得看到藏春出丑而愉悅不已地大笑,笑夠了才用肩把藏春頂上馬,可是一眨眼工夫她居然又從另一邊滑落了下來,來來回回試了幾次,估計藏春的都摔月兌皮了,她不甘地揉著痛處,一手用力拍一下白馬的,白馬被她一嚇,「嘶」地長叫一聲,反倒嚇到了自己。就這樣藏春無論如何也不願再試,堅持非用走路的不可,不然她寧可回家睡大覺去。而趙決也無可奈何,也唯有用走的了。不過一路上趙決可不忘為這事取笑藏春,藏春想到適前自己的糗樣也就對趙決的話不予理會,哼,說多了累的可是他噯。
咦,有什麼人在山腳下?像是在爭論什麼咧。
「怎麼能有人從馬後面摔下來的,真有你的,我一想到就……唔?」藏春也不看他,只伸出手扯住他一下蹲到草叢後。什麼事?挑眼望去,「強搶民女」四個字首先閃進趙決的腦海里,但隨即一想又不大可能,這似乎是在吵架,太遠了听不清楚。
「我認得那個人,是布施藥行的當家聞香,面向我們的那個。」藏春指著其中一個穿黃色羅裙的女子對他說。
「什麼事呀?」趙決也看去,四個人當中除了看得清聞香的樣子,還有一個也正對著他們,從身形來看該是男子才對,不過戴著掩面的斗笠讓人不明其真面目,還有一黑衣男子和一黑衣女子是背對著他們的,那聞香就是指著那個女子而面對著戴斗笠的男說著話,看來兩人該是認識的。
「我哪知道。」藏春回過頭來對他說,太遠了看不明白。
「那我們干嗎要躲在這?」趙決挑起眉問道。咦?這個?
「也是哦。自然而然地就躲起來了。」藏春看看兩人的樣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一瞅到她話才落趙決就想站起來又下意識地拉下他,「不要出去了。」
「為什麼?又不認識。」趙決硬是要出去,本來嘛,這青天大路的他走他的干嗎躲呀。藏春硬是不放手,如一開始沒這麼神經兮兮地藏起來也就罷了,可既然躲了再出來總感覺怪怪的了。
「不要了。再等一會,說不定就走了,咦?」有情況!兩人一同伸長脖子看向本來相安無事的四人,現在出現了一些情況,黑衣男子正抓著那名黑衣女子,女子努力掙扎也只是徒勞,感覺實力相差太多,那男子只是輕輕一提就讓女子動彈不得,似乎是那男子要把那女子帶走,而戴斗笠的男子似乎要去救下那黑衣女子,正欲要與黑衣男子大打出手,邊打還邊與聞香爭論什麼,宇聞香看上去則是副氣急敗壞而又傷心的模樣,最後她跳了出來竟硬生生地擋出了斗笠男子對黑衣男子拍去了一掌,或許是收回了些力道,她只是退後兩步便站定了,可能是出血了,用袖子在嘴邊試了一下,張手攔著斗笠男子對身後的黑衣男子說了句話,黑衣男子一把抱起懷里的黑衣女子縱身一躍飛上立在旁邊的馬,而那黑衣女子轉過頭來看著斗笠男子,而斗笠男子也焦急地想過去救她奈何去被聞香擋著移不得半步,不由得又是氣惱又是焦急的。
這情景,這情景簡直是現實版的一對活生生的情人被分離的情景嘛。而另一邊黑衣男子一夾馬兒,即要飛馳而去……
「趙決!」藏春又驚又急地一喝。
「收到!」沒等藏春回頭吩咐他已縱身追去,而這時藏春也站出來跑過去。還沒跑到兩人身邊,就听到聞香痛苦地用力喝住斗笠男子︰「她是萬唉的妻子,你不能去追。」
「我不管,我只知道滄瀾根本不想嫁給他,只要是滄瀾不願意的,我就要去幫她實現。」斗笠男子大聲說道。
「她不願意你就要去解救她是不是?那我呢?我怎麼辦?我才是你的妻子啊!」聞香一個踉蹌,差點要拌到自個。「聞香!」男子一急伸手扶住她。而聞香也急急地抓住男子的衣袖,「天涯,天涯,為什麼,為什麼?我不夠好嗎?你為什麼還要……咳咳——我、我找了你整整五年,我相信你沒死,卻沒想到再見你時你竟愛上了別人,你是因為愛上她所以才不再回家的嗎?是嗎是嗎?」
「聞香不是的,我……」男子說不出話。聞香眼一暗就要去扯他臉上垂下來的絲巾,男子一驚仿佛是避毒蛇一樣一手揮開連退幾步,而聞香跌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似乎是不敢相信男子會對她這般一樣。
藏春跑過去一下扶住宇聞香,聞香也沒看來人是誰只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似乎都還不敢相信剛才所發生的一切。
聞香喃喃地道︰「原來,原來都是我自作多情,原來你早就不再顧念夫妻之情,而我還在這里傻傻地等。我真是太傻了。」
「不是的!」男子也急喊了聲。
而聞香一听此話人也掙扎著起來,藏春小心地扶著她生怕她搖搖欲墜的身子又倒了,「聞香掌櫃。」
「陳……大夫?」她有些失神地看她,像是一下沒想到為什麼她會在這出現一樣。
「有沒有怎麼樣?」她的樣子看起來很不好,臉蒼白得嚇人,而聞香搖搖頭。
「那是什麼?」
「我……」男子痛苦的,似乎有著難言之隱,才升起一絲希望的宇聞香因男子的退縮臉色也灰白了下去,「你明明負了心喜歡上舞滄瀾,可是,可是你已經沒有機會了,她現在是‘澤蒼門’萬唉的妻子,你沒有機會了。」
萬唉?那個莫奇?藏春心里暗暗吃驚,他不是娶了朝月了嗎?怎麼成了舞滄瀾了?難道是朝月是二小姐?沒听她說過自己有姐姐呀?正在藏春胡思亂想的當口,趙決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站在藏春的旁邊。
「人呢?」側頭小心地問。
「跟丟了。」用力吐出一口氣說道。
「丟了?」藏春大驚小敝,「你不是會輕功的嗎?」
這女人?趙決沒好氣的,「人家是騎馬的好不好。」
哦,這樣哪,原來他的輕功及不上人家騎馬,藏春狀似了解地點頭。
而這邊,斗笠男子也又急又痛苦地喊︰「我沒有負心!我根本沒有負心!當年我被匪徒打落下山崖,原以為非死不可,是滄瀾救了我,花了三年的時間才讓我能夠站起來,當我又可以走的那一天我告訴自己此生我一定要報答她的恩情。」沉在往昔的痛苦中,男子久久難以回神。
而藏春與趙決也靜靜地立在一旁,事情出乎他們的料想咧。
「雖然她沒說,但我知道她並不願意嫁給那個什麼門主的,所以才救她出來,本來,我們明明在錦玉山下過得好好的,本來一切都相安無事的,可偏偏遇到了你,偏偏又要讓他來把滄瀾帶回去,她這一回去,不知道會如何,說什麼我也要再去救她出來。」男子說著又想去追。
「那我呢?」聞香哭著說,「我等了你五年,受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淚,你知道這五年我是怎麼過來的嗎?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卻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叫我情何以堪?而你現在卻要說去拯救別一個女人,那我呢?我怎麼辦?如果說你走不了路回不來那就罷了,為什麼你好了也沒有再回來找我?為什麼?你還說你沒有變心,為什麼?!」
聞香的語淒厲至極,那是一個傷透心的女人才喊得出的話,而話一出似乎連老天爺也感到同情竟遠遠地傳來轟鳴的聲音。
男子久久地沉默,空氣也沉寂壓抑了起來。最終還是趙決開了口︰「因為他傷了臉!怕你嫌棄他。」趙決冷漠而又「好心」地指出。
聞香與男子都是一驚,不由得同時看向他,而後又轉而看身對方。
「天涯,是這樣嗎?」宇聞香收起淚不敢相信地問,天涯的臉傷了嗎?會是因為這樣嗎?所以他才遮著面的吧。可是,他真傻,他傷了臉又如何,她在乎的只是他——宇天涯而已呀。她怎麼會嫌棄他呢,他們是夫妻呀,妻不嫌夫丑啊。而那名喚天涯的男了則別扭地轉過頭去,而垂下的兩手側微微地顫抖。
「天涯——」宇聞香想上前安慰他。而天涯則驚恐嚇地後退了開去,「你——」
「你別過來,會嚇到你的。」男子伸手擋著,生怕一下頭上的斗笠會被取走,自他癱瘓後第一次站起來漸漸學會走路,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臉時都被嚇了一跳,不,決不止嚇一跳這麼簡單,連他自己看了都為之驚恐起來,這個丑八怪會是自己嗎?他記得以前聞香總愛說他面若桃李比女人還美的,可是現在……「你別過來。」
「我不怕,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我的夫啊。」聞香立在原處並不上前,只想表明心跡喚回最深愛的人。哪知天涯——
「不不,不可能的,我的臉,會嚇著你的。」
「我不會!」聞香大聲而堅定地說,「我不會!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我——都愛你!真的!我愛你!」
「真……的?」天涯是不信,猶豫的。而宇聞香則定定地看著他無言地訴說自己堅定的信念。
藏春望望趙決,小聲問︰「你怎麼知道他的臉傷了?難不成……」想到一個極可怕的可能,「是你傷的?」
「你白痴呀?一個大男人沒事大白天遮著臉,難不成你以為他長得貌美怕別人看了去不成?」
唔,听他這麼一說還頗有道理,只是——藏春想想自己本來一直很聰明的,怎麼和他在一起時就會變笨咧,難道是傳染?看來果然是的。
「我的臉……」男子的手猶豫地踫著斗笠的邊沿,仿佛過一個世紀才下了決心,似乎他也在給自己信心,給自己一線希望,緩緩地拿開它,那張臉——
喝,藏春被小小地嚇一跳轉身撲進趙決的懷里。
那張臉——他的臉從發際開始有一道長而猙獰的刀疤直直劃過眉心、鼻梁、臉頰、耳後,一直延伸到衣襟里面,但可怕的不是這道傷疤,而是整張臉凹凸不平的暗褐色疤痕,听他剛才說言,藏春猜想是跌落山涯時與山壁踫撞所至,興許還撞斷了面骨,以至于整張臉看起來並不對稱,顯得怪異而可怕。
藏春自己平時也幫人看外傷,也看到血淋淋的場面,可是他的臉……她只是小小地喝了一下,而宇聞香則是驚恐地「啊——」驚叫一聲退後,然後驀猛地意識到什麼連忙用手遮住口,「天涯,我……」
他臉上受打擊的神色太快了,快得讓藏春以為那只是個錯覺,他快速地重新戴回斗笠,轉身飛快地跑走。
「天涯,我沒有嫌棄你!天涯。」宇聞香也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跟著男子的方向追去。藏春與趙決對望一眼,追——
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天,暗沉沉地壓了下來,不知何時有些豆大的雨滴直直落了下來,與地面接觸散發出泥土干燥的味道,雷鳴仿佛就在頭頂響起,天空一道白光打在山頭發出刺目的驚心動魄了,藏春與趙決停下來對視一眼,怎麼辦,山上踫到雷雨那是件危險的事情,看到前方似乎聞香已截下了天涯,于是不由都加快了腳步追趕了上去。
天涯停住了腳步,藏春與趙決也緩一下了追趕的腳步。
半山腰上有一塊延伸出去的懸崖,聞香衣袂飄飄站在懸涯邊沿,決絕地喊︰「你再走我就從這里跳下去!」
「聞香……」男子痛苦地低喊,「你這是何苦,我早已不是過去那個讓你念念不忘的宇天涯了。」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宇天涯,是我的夫,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了這一點都不會改變的。是的,剛才我是被嚇著了,可是這並不能說明我的心啊!」
「你根本不明白,我這副樣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根本配不上你。」
「可是我愛你呀,這一點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如果你不要我我就去死。」跟著人也往處邊挪出步子。
「聞香,你不要。」宇大涯大喊。
雨竟迅猛地下了起來,以傾盆之勢沖刷這四人的身體,天涯急得往前但又怕嚇著她又退一步不安地看著她。聞香的後擺濕重地往崖上沉墜毀,這樣會很危險。
藏春抹一下臉上的水,對趙決點點頭,趙決看看眼前的事,只說了聲「小心」。藏春從側面走過去,一步一步地挪著步子朝聞香移去。
「你不要我我活著也沒有意思,這五年來我天天忙著藥行的事,因為我相信你還活著,我要等你回來還給你一個完好的藥行,我盼呀盼,終于盼到你了。可你居然不認我,可是我怎麼能听不出你的聲音呢?我們做了兩年的夫妻呀!我一心盼你回來,而你卻不再要我了,那我還不如去死!」
「不是的,不是的聞香,我這副樣子你讓我怎麼敢再在你面前出現,我不敢呀——」
「你騙人,你愛人別人了,」聞香再退一步,哭了起來,分不清臉上的淚與雨,「我拼了命地等,等來的卻是這樣結局,你讓我怎麼辦?怎麼辦呀!」
「聞香,你別再退了,你先听我說,我……」男子亦步亦趨地朝她過去,緊張地伸出的手也在止不住地抖。
「不——你別過來,你別過來,除非你答應我再也不離開我,否則我——啊——」聞香腳下一滑,身子失重猛然往後倒去,說時遲那時快,原本身處側位的藏春急地邁開一個大步伸手一撲……或許聞香也意識到伸手急忙朝前撲倒,而宇天涯也飛身撲了過來抓緊住聞香的手,聞香只有雙腳懸在崖外,驚魂未定地被宇天涯抱起來,她心一放松就撲到他懷里嗚嗚地哭了起來。
藏春看著自己的手——沒有抓到聞香,腳軟得發抖,不過,幸好她沒事,那邊趙決也在叫︰「藏春——」
她扭頭給他一個安慰的笑,邊掙扎起來邊說︰「放心,沒事,我——啊啊——啊——」連她都不知道為什麼,才要挪動的左腳突然像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刺痛了一下,她條件反射地想要甩開那東西,腳用力一蹬,再回力時竟踏了個空,身子竟這麼空墜下去……
「藏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