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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規之戀 第六章 再次合作

金色的陽光奪目而耀眼,法國的夏日別樣熱情。

穿過里昂的街道,可以欣賞到許多建築物上繪制的漂亮壁畫。一幅幅色彩斑斕的圖案會給人美好的享受,和自己喜歡的人漫步而行,談論著這一幅幅構思巧妙的壁畫,應是何等的愜意。偏偏他喜歡的人硬沒被這以浪漫著稱的國家燻陶出半點浪漫情懷,費南德•歐多西斯•迪厄斯再次哀悼自己的失敗。

「還要走多久,我們為什麼不搭車,不是為了省錢吧?我可以掏來回路費錢。」普通對費南德的心思一無所知,喋喋不休地為自己的肚子叫屈,「走這麼長的路,待會我要多吃點。」

「你吃多少都沒問題。」費南德笑得很僵硬,他告誡自己必須有耐性,你不可能指望一個白痴在一朝一夕之間突變成天才,他需要恰當的時機向她告白,在不會換回一頓爆笑的情況下。

他們的目的地是BitorPlaza,這家餐廳的生意十分紅火,在這個季節,它的露天陽台會開放,這使用餐顯得更加詩情畫意,非常適合戀愛中的男女。費南德提前兩天預定了位子,是想讓普通感受這種浪漫的氛圍,雖然他認為自己又會是對牛彈琴,白費一番苦心。

午時十三點左右,餐廳坐滿了客人。侍者走來,問清楚了後引領他們朝預約好的位子走去。

在那個位子處像是有客人和領班發生了爭執。

「對不起,這個位子已經有人預定了。」領班彬彬有禮地說。

「可是人還沒有來,空了很久了,說不定不來了。」嬌嗔的女聲十分嫵媚。

「我們不如改天再來,下次我會提前預約的。」站在女子身邊的男子勸說。

「不嘛,我今天只想在這里吃!」女人慣用刁難來推測她在男人心目中的地位,美麗的女人尤其如此。

普通扭頭沖費南德一笑,「有人想搶我們的位子。」真新奇呀!在維德學院,一到吃飯的時間,大家便如狼似虎地蜂擁而上,你推我擁,互不相讓。但她所到之處,好比摩西分開紅海一般,閃出一條光明大道,她不是不歡迎大家與她公平競爭,可惜這年頭膽大的越來越少了,只有一個愛吃豬排飯的海格邁德•穆罕默德•阿齊茲敢與她一拼。

「你不覺得,那位男士看起來有點面熟嗎?」費南德敏銳地發現了那苦惱的男士是他們的老朋友。

「呃?」普通睜大眼楮看——白得扎眼的西裝,油光發亮的腦袋,自命不凡的站姿——「西瓦!」

男子聞聲回頭,桃花眼一亮,「怎麼是你們?」」他們這對舉世公認的死敵怎麼會這般和睦共處?太令他驚嘆了!

「怪了,店又不是專為你開的。」粗神經的普通才不曉得西瓦是多麼驚訝。

她說話就跟開槍亂掃似的,太了解她的直脾氣,西瓦聳聳肩問︰「你們訂的位子?」

費南德微微一笑。

耶!這個笑得很溫柔的男人是費南德!痹乖,不得了,他們不會假戲真做了吧?西瓦又瞟了眼普通,比運動服強了點的休閑裝,清湯素面,自信過度、神氣奕奕的精神頭,沒有跡象表明她在戀愛。

「抱歉,看來你們要另找地方了。」經過了漫長的跋涉後,普通實在是很餓很餓。若不是心情好,她早一腳把西瓦踢出去窗外了。

西瓦很想再觀察觀察,挖掘出點內幕,廣以傳播,以便參選本年度總部十大趣聞評選。但是他的女伴見無望在此進餐,就急著換地方,「西瓦,我們到別處吧。」

「哦,那就不打擾你們的約會了。再見!」西瓦萬分遺憾地道別。

普通抬了抬眉毛,問費南德︰「他哪只眼楮看出我們在約會?」

朦朧的笑意浮現在費南德的臉上,那種甚至可以稱作「曖昧」的表情讓普通莫名地燥熱不安,「左眼加右眼,我想他的兩只眼楮視力完好。」

「單身男人和單身女人坐在一起吃飯就叫約會嗎?」普通對費南德的答非所問,大為氣惱。

「你以為呢?」費南德反問。

「不是。」普通順口地回答。

「這不就得了,你不是從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嗎?」意料之中的答案,她什麼時候能給他個意外驚喜呢?

張口蹦不出一個字,普通徹底被費南德打敗了。

☆☆☆

坐到座位上,普通眺望窗外,秀麗的風景使她開心地說︰「太棒了!費南德我一直想嘗試這樣品嘗法式美餐和坐在屋里有什麼不同。就像在野餐。」

事情總是如此,在你不抱希望的時候,你會得到意外的驚喜!費南德高興地回答︰「你喜歡就好。」

用隻果配鴨肝的千層面、大蒜蝸牛、女乃汁海帶、茭白蝦凍、菠蘿萵筍,又是一頓豐盛的大餐。

「馬上要發薪水了,到時候我請你去PaulBocus。」被請幾次了,普通也想回請費南德,奈何她剛剛月兌貧,資金還沒周轉過來。

「你很——缺錢嗎?」費南德猶豫了一下問。這樣打听十分不禮貌,甚至粗俗,可是他關心她的一切。

這個問題普通並不忌諱,她搖搖頭,咽下萵筍,說︰「不能說是缺,我的薪水要交給母親一半,償還我從出生到自立前浪費的額外開銷。而且我要旅行、要買最新的游戲、最新的漫畫,光是郵費就很驚人,反正就是沒有閑錢。存存取取的也很麻煩,有多少花多少啦。」

原來不是什麼大的經濟問題,費南德給了她個無奈而溺愛眼神。總部所有的人都知道普通是個超級破壞大王,為了讓她收斂點,利夫不得不騙她說她必須償還高額賠償金,幸虧她至今信以為真……若她知道真相的話,會不會變本加厲地……想想就冷得慌。

「普通,除了專心地吃,你就不能說點什麼?」費南德的聲音里充滿了挫敗感。

「你吃飯的時候總不專心……咦!你剛才叫我什麼?」

「普通。」費南德這兩個字的中文發音標準得很。他可是虛心地向在總部工作的中國專派的國際刑警學習了半個多月,才小有的成就。

「你?你會說中國話?」

「會一點兒,有待繼續學習。」

「那我再用中國話罵你你不就听得懂了嗎?」話一出,普通慌忙捂口。晚了!

「呵呵,小白痴!」費南德再次使用了他強制贈送于普通的親昵愛稱。

普通無法反駁,她那句話說得是真夠愚蠢的。

「不過你這麼說,還真傷我的心。我們這麼友好地坐在一起共享美味佳肴,你卻還惦記著如何攻擊我。」費南德很委屈地抱怨。

手中的刀叉有了片刻休息的工夫,普通沒忘記賜予她美食的人是誰,她滿是笑意的眼楮眯成了一條縫,俏皮地吐了吐粉紅的小舌頭說︰「嘿嘿,那個時候我們還不了解嘛,現在我就不會再敵視你了。」

「這要得意于我的‘糖衣炮彈’了。」費南德用著半生不熟的漢語揶揄道。

「哇!連我們偉大領袖毛主席的用語你都掌握了,你好厲害!你閑得無聊怎的,沒事學什麼中文?很難學的!中國文化博大精深,我這地道的中國人才稍窺皮毛,你呀,別浪費精力了。」

「為了追女朋友,我必須要學。」凝視著普通的藍眸是情深意濃,賦有磁性的嗓音渲染著濃濃的緋色,他可是使出渾身解數來勾引她的。

無奈于黑色的眼楮只對盤中美食高唱「我說我的眼里只有你」,當事人還好心地說︰「我可以介紹給你個會英文的中國美女。」他人不賴,自己貌似天仙的好友吳智慧又老想嫁人,她可以充當紅娘。但才說完這話,琢磨這事情,普通的心里有絲奇怪的不舒服感,可她很快地把這分析為是因自己吃東西的速度太快造成了食道堵塞引起的不適。

把桌掀了的話得賠多少錢?費南德覺得自己好沒存在感。他明明白白的暗示毫無意外地被扭曲誤解,叫他哭笑不得。自作多情的滋味不好受啊,費南德自嘲自憐地說。「你樂意,人家還不一定相中我呢?」

「那倒是。」普通想的是吳智慧那只小狐狸挑剔極了,要不然早嫁出去了。

雖然沒有普通自戀但男人的自尊心同樣高傲不可侵犯,不知她真實想法的費南德差點沒當場吐血。羅馬不是一天修建而成的,他根本沒敢對普通的回報期望太高,可惜自己的先天優勢發揮不出來,又缺乏後天的鍛煉,費南德郁悶地考慮是不是要跟「公子」西瓦•艾蒙德討教幾招,兔得等到哈雷彗星下次光臨地球,他的戀情仍然毫無進展。

☆☆☆

最近幾天,總部的人都怪怪的,女士們瞅到她就捂口偷笑,男同事客氣點,只是用發現新大陸般的眼神偷瞟她幾眼。以前她鬧出點「事故」,也會被當成茶余飯後的笑料,風靡一時,可這次的時間之長,範圍之廣泛,反應之詭異,均超乎尋常。搞不清楚自己為何又成為了「焦點人物」,普通開動她的腦筋思考。又一個!她的頭猛然左轉——某三位女士迅速地移開上一秒鐘聚焦的對象,開始對手里的文件進行討論。

見鬼了!普通心里嘀咕。為了解開謎團,她準備去找對總部消息無所不知的狄德羅•佐約。

這是間不寬綽的房間,堆滿各式各樣的電子器械,狄德羅聚精會神地進行著他的發明創造。

「狄德羅——」普通的高分貝呼喚聲嚇得狄德羅打了個哆嗦。他抬起頭一望,可愛的女圭女圭臉頓時露出大大的笑容,愉悅地說,「啊,你來得正好,看看我的最新發明——真實九號。」他平舉起手掌,托著一對比衣服扣還要小點的泛著銀白色光澤的菱形金屬物體。?「它是個袖扣,是一對的,是經過我精心改裝的集竊听、定位、通訊于一體的超級裝置!」狄德羅手舞足蹈地向普通炫耀著。

「噢,你可以申請專利,然後賣給Paparazzi(狗仔隊,肯定賺錢。」認識這麼久了,普通發現她仍然不能完全了解迪德羅的腦神經是用什麼做的。

「不,我要用它壓倒007的風頭!」狄德羅壯志凌雲地說。

「是登上偷窺狂的頭把交椅吧!得了,狄德羅,我有事情問你。」普通沒耐心地撥撥額頭前的劉海。

狄德羅輕輕放好自己的寶貝,「OK!我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

普通顰眉問︰「最近為什麼大伙一瞅見我就笑?老實說是不是又是你在背後搞的鬼?」問完後一句,勾起「舊怨」的她握了握拳頭。如果狄德羅承認的話,下場一定悲慘無比。

狄德羅一縮脖子,急忙澄清︰「不關我的事!他們笑大概是因為你和費南德交往的事。」

「我和費南德交往?!」普通呆愕地大聲重復。

「對啊!大家都說你們是吵鬧中踫撞出了愛情,是命運女神打盹時放錯了紗,是喝醉酒的丘比特惡作劇下的犧牲品,不過——又是完美絕妙的般配。」狄德羅對傳聞將信將疑,普通會談戀愛嗎?豬會跳芭蕾舞的可能性或許更大些。約會這種高難度的社交活動,連他都不懂的,更何況她了。

「胡說、胡說、胡說!這是謠言!」普通的面頰浮上一層胭脂色,結結巴巴地說。

「我也不相信——耶,你的臉怎麼那麼紅?」

「熱,你屋里太熱了!」普通拼命拉扯著衣領,笨拙地掩飾自己的心虛,她的心「咚咚」地直跳。

「熱?」狄德羅瞟瞟被定到17攝氏度的空調,工作正常,沒出故障呀,他狐疑地瞥著普通。

「我怕熱,你管我!」普通擺出凶神惡煞般的模樣。

他才不敢管,狄德羅癟癟嘴說︰「無所謂了,在維德學院的時候,大家不是誤認為你跟和月風彥是一對嘛。」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你們還說我跟他練習柔道是為了吃他豆腐。」普通的臉色由紅轉青,「為什麼是我吃他的豆腐不是他吃我的?」

狄德羅連忙搖晃腦袋,「我沒那麼說過,但誰叫每次都是他被你壓倒。」

「哼!」普通不欲追問陳年往事,她只想搞清楚這回是誰陷害她,她正要問,門突然被推開了,走進來的是花邊新聞中的男主角——費南德•歐多西斯•迪厄斯。普通的心跳「倏」地停頓了一拍,她「刷」地轉過身慌慌張張地說︰「你找狄德羅吧,我們聊完了,你們慢慢聊。」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我——」是找你的,費南德的話根本沒來得及說。

「狄德羅!」又一位風風火火沖進屋的老兄,是西瓦,他站穩後,先順順發型,這才發現費南德也在。

今天倒是很熱鬧!狄德羅嘆口氣,對費南德說︰「謠言是他散播的,與我無關。」

「太不講義氣了,老弟!我只是說他們兩個約會吃飯,又沒說別的。費南德你知道我說的是實情,不過絕對不能讓普通知道,她會把我英俊的臉給毀了的!」一想到當初狄德羅被她追殺的淒慘模樣,西瓦的汗毛全都起立。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她。」見西瓦松一口氣的樣子,狄德羅接著壞心眼地說,「可是她還會再問的。」

「你就告訴她你不知道。拜托,我最親愛的老弟!」西瓦可憐巴巴地央求他,「我請你吃飯。」

狄德羅無動于衷。

「時間、地點、飯菜隨便你挑。」西瓦為了自己的臉蛋是豁出血本了。

「OK!一言為定。」狄德羅立馬答應。

見證了這場交易的費南德只有一個想法︰不愧是普通的朋友,物以類聚!

☆☆☆

她在躲他,費南德悵然地目送那抹嬌小的身影以閃電般的速度轉向、消失于拐角處。假如能預知這一天,大學又有戀愛心理學課程的話,他絕不會選修社會心理學。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就是愛上一個人的心情?有沒有愛情字典可以查閱解答?他是不會輕易放棄,可用什麼方法能讓她不再像耗子見貓似的躲著他?

「為什麼會喜歡她?暴力、單蠢、沒有一點兒女人味。」情史輝煌的西瓦立于費南德的身邊。

「她氣急敗壞的模樣很可愛。」費南德收起失意的心情,含著回味,微笑地回答。

西瓦怔了怔,瞅了瞅這張神情淡漠的俊逸面孔,不敢確定剛才在這張臉上看到了無比詭異的陶醉笑容。難道普通不是這家伙的對手嗎?說起來自己和他相識三年了,也沒看出來他有什麼過人之處。

「她在躲你。」西瓦的話換回一記「你說的是廢話」的輕瞥。

「但我知道她喜歡你,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女人。」西瓦大言不慚地繼續說。

費南德淡淡地瞟他一眼,無情地說︰「你是指你永遠的失戀記錄嗎?」

「哦!你太傷我心了,我只是常常在下一刻會發現更加理想的女性。」西瓦的笑容很痞。

「只要不輪到男性,我不介意你繼續失戀下去。」費南德越來越喜歡這種氣死人不償命的說話方式。

西瓦—僵,半晌後咬牙道︰「我個人認為你和普通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絕配!一個言語暴力、一個動作暴力,真是絕配!」

「多謝你的美言,舉辦婚禮時,我會請你做嘉賓。」費南德難得大方地送給西瓦一個彬彬有禮的笑容。

「不會等到下個世紀末吧?」西瓦壞心地問。

「至少確定比你早。」費南德自信地回答。他立下的目標歷來都會實現,這次他更是勢在必得。無論這個小白痴怎麼躲,他都要捉住她!

☆☆☆

罷走出衛生間,普通就看到斜前方倚牆抱肘而立的費南德,她躲避多日的男子。他湛藍的眼眸含著幽深的郁悒(有七分是裝出來的),緊緊地鎖定她的視線。

芳齡二十有五的普通,打從二十五年前早產于逆流中的飛機上起,兩歲時在坦桑尼亞的國家公園與小獅子搶女乃,六歲那年女扮男裝上少林學藝,十歲烤野味誤燒自家後院,十二歲考試起晚駕單車連闖十盞紅燈,十五歲火車上初抓扒手三人,十七歲參加國際武術大賽大敗「八國聯軍」,二十歲痛扁黑社會惡霸,二十二歲假期旅游順手解救人質,回航途中勇斗劫機分子。如此英雄人物,素來勇猛無畏。所向披靡,而就是這凝視,令她體會到一個「怕」字。她手心冒汗,心率失調,眼角抽筋,拔腿想跑,偏偏那邊是死路一條。

「嗨,你吃過了嗎?」硬著頭皮,普通一臉獻媚地來了句中國人見面時最常用的問候語。

「你剛吃過?」本來還在為她躲了自己這麼長時間有點生氣的費南德,看見她討好的神情,听到她滑稽的問候語,不禁啞然失笑。

「我——費南德,你別逮著機會就找碴好不好?」言語交鋒她就從來沒贏過,見鬼!

費南德收起笑容,點點頭,問︰「為什麼躲著我?」

「我沒有!」普通心虛氣短地回答。

「沒有才怪,不要用蹩腳的理由來搪塞我。」費南德盯住普通的瞳孔,「是因為傳聞說我們在交往嗎?」

普通感到一滴一滴的冷汗從額角流下,「呵呵,哪兒,我是覺得老讓你請客我挺不好意思的。」

胡扯!他可沒發現她有半點的不好意思。費南德不客氣地說︰「那下一次你請我?」

「沒問題。」普通快速地回答,只求他別再直勾勾地盯著自己。

費南德的唇勾起淺淺的弧度,「普通,你在害怕什麼?我是喜歡你,我喜歡你的心意連西瓦都一眼看出來了,只有你這個小白痴不明白,或是裝做不明白?你不願意接受我的追求嗎?」

「我……」普通好轉沒幾天的結巴癥又犯了,她被費南德突如其來的告白嚇得方寸大亂,臉已經紅得快燒起來了。心髒仿佛不受約束地急速奔馳,令不善思考的她更加無法應對,支吾半晌,她吞吐道,「費南德,我把你當成朋友……很好的朋友,真的。」

比起朋友算是個進步了。幽藍的眼瞳仿若瞬息間被冰凍起來,費南德自嘲地為自己初次的告白失敗默哀。他深吸一口氣,聲音嘶啞地說︰「普通,我確信就算你真是白痴,也該會有開竅的一天。我等著。」他留下淡淡的苦笑。

他走了,普通如釋重負地長吁了一口氣,急馳的心髒突然間煞車,讓她感覺空蕩蕩的。愛情在前一刻對普通而言,是比冥王星還要遙遠億萬光年的東西,可就在這剎那間,它被擺到她的面前,仿佛伸手就能夠觸模到,只是來得太突然,她選擇怯懦地將其推開。自己的什麼地方開始改變了?普通甩甩頭,強迫自己不要去想。

然而最是無法欺騙的是自己的心,況且普通一貫隨心所欲,她沒辦法不去想,費南德的告自反復地在腦海重放,那麼的簡單,既不浪漫,也不深情,她卻每每想起,每每臉頰發燙。女人遇到這樣的煩惱事,總會想起自己的摯友,普通也想向朋友求援了。站在街頭的電話亭里,撥了第七遍後她終于撥對了那串長途電話號碼。

「該死的!」這見鬼的號就不能短點嗎?

「普通,你是通知我參加你的葬禮嗎?」電話一端傳來溫潤嬌柔的聲音,透著幾分慵懶的倦意。

「臭狐狸!吧嗎用個這麼長的電話號碼?」

大洋彼岸躺在被子里的吳智慧差點氣得把手里的電話扔出去,要不是她的投擲水平實在不高,里昂明天的報紙頭條就會是普通當主角。吳智慧按捺住破壞自己嫻靜形象的情緒,反譏道︰「你可以縮短了打。」

「那怎麼……」打?想到自己也是無理取鬧,普遍把話又咽了回去,「我遇到點問題。」

「喔!什麼問題?是又毀壞了更貴的文物?還是把你頂頭上司的玉照公開拍賣?再不然又用什麼陰損的招數整治犯人?」吳智慧來了興致。

心情不好的普通回答︰「都不是!是感情問題。」

「是感情問題?」吳智慧忘記了維護她苦心塑造的淑女形象,分貝拔高到了令女高音汗顏的程度。

「對,有男人向我告白了。」素來不知煩惱為何物的普通也有發愁的一天。

「哦!若是女人的話,也一樣不可思議。」吳智慧囁嚅道,她拒絕相信普通有一天會遇到感情問題,再說就算遇到,也該是她看上了某人,然後將其強搶為夫才對,竟然會有男人主動招惹她這暴力又單蠢的女人,她懷著驚嘆的情緒問,「我以為就算海枯石爛、地老天荒,你媽也盼不到抱外孫的一天,真沒想到……那人精神還正常吧?我的意思是他有沒有被虐傾向,就是喜歡挨打的癖好。」

「我估模著你有這傾向,是想讓我伺候伺候你是不是?」普通的聲音冷颼颼的。

「呵呵!別那麼沒有幽默感。」曉得她不會對如花似玉的自己動用武力,吳智慧有恃無恐地繼續調侃道,「站在朋友的角度看,這樣的機會對你來說是萬年等一回,你千萬別放過;但是我同情那個男的,他肯定是鬼迷心竅了。再不然是一時心血來潮——普通,你確信那位男士是向你告白?」

「難怪為你美貌而傾倒的男人總在最後放棄你!」被貶得一無是處的普通重擊吳智慧的要害,她真有點不高興了,都快煩死了,「看來,我找你商量是錯了。」

「你要搞清楚,是我甩掉他們的好不好。」吳智慧很抑郁地狡辯,「甭說我了,你總該告訴我一下那位膽大的男士是誰?你們怎麼認識的?他長什麼樣?怎麼向你告白的?」

「就是‘陰陽人’啦。」普通老早就在吳智慧面前批判過他。

「他啊。」吳智慧微點螓首,她一直很佩服這位總能把普通氣得干著急沒辦法的男士,「不是冤家不聚頭」的話是很有道理的。她露出幸災樂禍的絕美笑靨,「普通,有什麼好商量呢?我可是你的知己,你會打長途告訴我這件事,就說明了你在意這件事,你在意那個人,若不在意的話,你下一分鐘就忘了,我說得對不對?」

「嗯。」熟知自己秉性的朋友一針見血地指出問題的關鍵所在,普通點頭稱是。

「那還有什麼問題?」

「可我只是把他當成朋友啊。」

這個大白痴!吳智慧一蹙眉頭,強壓住口出「髒」言的,道︰「可他不準備只和你做朋友。」

「對呀!我煩的就是這個,做朋友不是很好嗎?」

吳智慧淺淺一笑,「普通,愛情和友情是不同的。」

「我不需要愛情。」愛情只會令普通聯想到甜言蜜語、惡心肉麻、雞皮疙瘩等一系列的字眼,想象一下她就渾身打寒戰。

「那你把他介紹給我好了,我幫你解決。」吳智慧清澈的黑眸閃爍著狡黠,一聲清語仍如天籟,除非細品才能品出一縷陰險的芬芳。

「我才不要!」話一出口,普通卻被自己嚇了一跳,她不是有過這個念頭嗎,怎麼這會听吳智慧提起,心里卻很不痛快?「唉——」她喟然長嘆一聲,曾經無憂無慮多少年,都用不著動腦子,現在卻叫她思來想去,頭痛!

「普通——你是喜歡他的。每個人感受到的愛情應是相似又決不相同的,我無法向你描述它,只能告訴你用你的本能去感應它。」智慧輕顰娥眉,心里為自己抱屈,眼見脾氣相貌都不如她的好友一個個喜結良緣,而她這知書達理、溫文賢淑的絕色佳人卻至今孤零零一人,難道真是天妒紅顏?

「我是不討厭他,可是——」「喜歡」這個詞,對著食物,對著漫畫,甚至對著狄德羅、思維爾他們她都能爽快地說出口,然而獨獨對「他」為什麼無法輕易地說出?

傻丫頭很喜歡他呢。記得從一本書上看到過這樣一句話︰喜歡是淡淡的愛,愛是深深的喜歡。率直、爽朗、有著少年般的莽撞與豪邁的普通也已經嘗到了愛情的滋味,吳智慧笑了,「順其自然吧,反正你也弄不明白。不過我要提醒你,愛情可不是自選商品,錯過了,就不在了。」或許只是一件小事就能叫普通大徹大悟,全當那個男人考驗自己的誠意和耐心好了。順便給他點兒反悔的時間,倘若普通愛上了他,他會連逃跑的余地都沒有的。

呆愣了好長時間,普通心想也只能這樣了。

☆☆☆「轟隆隆」的雷聲響徹天地,黑壓壓的陰雲遮蔽長空,暴雨即將來臨。

不對勁,太不對勁了!普通狐疑地瞥望著總部的同事,他們瞅她的眼神比前幾天更怪異了,令她頭皮發麻,心里發毛。普通忙活著左顧右看,沒看見迎面走來離自己越來越近的費南德。當費南德走到她面前時,她驚懼地倒退了幾步,心跳又開始超速,先前做好的心理建設全都白費,什麼泰然自若的姿態都裝不出來了。

「你好。」她匆忙地打聲招呼,就想撒腿溜掉。費南德張開左臂攔住她。周圍人的目光立刻聚焦于他們的身上。

「一起去吃晚餐。」費南德唇角輕勾,帶著魅惑的笑意試圖令普通沉溺。

效果是起到了,從普通泛紅的臉頰不難看出,但似乎過度了一點,就見普通頭搖得像沒浪鼓似的,堅決地回答︰「不了,不能老讓你請我。」

「上次我們不是說好了,換你請我。」費南德是既有恆心,又有毅力,更重要的是他自信比普通聰明。

「我——」她說過這話嗎?普通懷疑地想,反正她是絕對不要和他單獨相處了,心慌意亂的感覺太不好受了。她拼命擠榨腦汁想出借口,忙道,「改天吧,今天天氣不好。」希望老天爺天天都繃著臉。

「我有車。」這麼爛的理由只有她想得到,費南德的笑容漸漸冷卻,是否用強的比較干脆點,但前提是他得「強」得過她。

普通一見他的神情變得陰霾,心就更慌亂了,「我、我今天真的有事兒。」她該怎麼辦?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和現在的費南德交談,這是和以前不大一樣,有某個地方發生了變化的費南德,而她也發生了某種變化。

自己的追求令她那麼苦惱嗎?她在怕什麼?費南德又一次體會到了沉重的挫敗感,「好吧,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拒絕我。」

「對,下次再說。」普通慶幸躲過了一劫,目送費南德苦笑著轉身離去,她如釋重負的同時又有種別樣的感覺。

旁邊聚精會神觀賞這一幕的同事們大感失望。普通為什麼要拒絕費南德呢?要知道有膽量追她的男人可不是天天有。

「普通,你很無情呢?把人家用過即丟。」一只大手從普通身後勾上她的肩膀,西瓦夸大的語氣里戲謔的成分比較多。

普通歪著頭斜瞥他眼,惡狠狠地說︰「你的筋骨最近又該松動松動了吧。」

西瓦忙搖頭賠笑臉道︰「嘿嘿,我是路見不平,仗義執言,你不要那麼暴力好不好?真奇怪費南德怎麼就有膽量追你。」

「你怎麼知道的?」听聞他的話,普通的臉頰霎時紅了起來。

西瓦聳聳肩說︰「就這事兒啊,總部上上下下的每一個人都知道。他是在衛生間門口向你告白的,你們倆和那地方還真是有緣。」

「衛生間門口」、「真實2號」、「狄德羅•佐約」、「大家怪異的表現」,聯系前因後果,普通找到了罪魁禍首,奉行「只有我欺人,不能人欺我」的她驟然間燃燒起熊熊怒火,烏黑的眼楮有充血的趨勢,無形的煞氣嚇得西瓦縮回胳膊,趕忙撤離風暴區。

「居然還不吸取教訓,看來不好好料理他一頓是不行了,這次我非要剝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把他吊在埃菲爾鐵塔上風干了做成木乃伊,再擺到客廳當靶子射!」

這話听起來很耳熟,西瓦心里偷著樂,好像她特別喜歡在埃菲爾鐵塔曬人肉干!眼見普通殺氣騰騰地要去捉拿狄德羅,西瓦好心告之︰「通通,別費勁了,他自願申請到埃塞俄比亞去了。」

「哼哼,」普通怒極反笑,「腳底板抹油——溜得挺快。跑得了初一,還逃得過十五?有本事躲到太陽上,我就饒了他。」

痹乖,狄德羅捅到大馬蜂窩了,這回他死定了!要是他曉得是自己把他賣了,再把自己給賣了的話——西瓦打了個寒戰,心道自己也在劫難逃了,干嗎那麼多嘴呢?自討苦吃!雖然自我檢討一番,但他仍忍不住又說一句︰「可憐的費南德明早要回國了,你卻連最後的晚餐都不肯陪他吃,可憐呀,可憐。」

他要回國了?普通怔住了。

☆☆☆

一連十幾天沒見到費南德,普通不得不承認自己很想他,而且是一種非常折磨人的思念,她從未體驗過的。想見他又害怕見他,矛盾的心理搞得她這些天無精打采的。為什麼,她老是想著他?吃飯的時候、看電視的時候、玩電玩的時候,甚至做夢的時候也會夢見他笑著叫她白痴。明明在她活過的二十五年里都沒有他的蹤跡,為什麼听不到他的聲音,見不到他的人,生活里就好像少了一些什麼似的?這是為什麼?

還不如哪天請他吃頓飯聊聊呢,有什麼可怕的?智慧不是說了順其自然嘛,再說,喜歡就喜歡了,扭扭捏捏的才更煩人,太不符合她雷厲風行的風格了。再見面時,就請他吃飯,要真的也……也喜歡上了他,那就喜歡了吧,其實和他在一起也是很開心的。

想開了的普通心情豁然輕松了。

「通通,利夫警官請你立刻到他的辦公室。」美麗的文秘小姐拉爾瑪對普通說。

「我馬上就到,拉爾瑪。」普通響亮地回答。

拉爾瑪幾天來老見她一副意興闌珊的模樣,听她回答得這麼帶勁,就多看了她一眼——神采奕奕,精神飽滿,又變成了生龍活虎般的普通。真的太令人失望了,本來大家都打賭這次可以見到一個為情所困、衣帶漸寬、憔悴消瘦的普通,沒想到她還是老樣子,只不過小小地頹唐了幾日。是費南德在她心目中的分量還太輕,還是她低智商的大腦情商更低?由于男主角缺席,最近是看不到好戲了。

☆☆☆

普通敲了兩下門。

「請進。」

普通推門而入,辦公室里除了利夫警官、「花孔雀」西瓦•艾蒙德外還有另外一位陌生的年約五旬的男子。

「您好!」普通彬彬有禮問候的同時猛看了利夫幾眼,感慨道,「今天您的打扮很正常。」

「撲哧」一聲,原本挺威嚴仁立著的男子哈哈大笑起來;西瓦則為了老上司的面子忍俊不禁,肩膀劇烈地聳動著。利夫老臉一紅,恨不能一腳把普通端到南極去,就因為她,他年紀輕輕就患了高血壓、心絞痛、更年期歇斯底里癥。上帝!他究竟犯了什麼罪過您要這樣懲罰他?

她是在夸獎他嘛。瞅著利夫痛不欲生的表情,普通不解地想,慶幸的是她沒有像往常那樣直接說出來,否則下個禮拜國際新聞的頭條消息就會是「發生在國際刑警總部的喋血案」!

利夫排出窩囊氣後,言歸正傳。

「普通,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意大利國家行動處(SCO)的維森警官,他曾是意大利反黑手黨檢察局的檢察官。」

「您好!」

「你好!利夫向我講述了不少有關你的故事。」維森警官深感百聞不如一見,很難相信她是一名身手不凡的國際刑警,更無法想象的是她出了名的「暴力」傾向。

「遺憾的是,我對您一無所知。」普通不卑不亢地回答。

「她很可愛。」維森對利夫說,繼而回頭又對普通一語雙關道,「我們會有時間彼此了解的。」畢竟她是他現在最欣賞的部下費南德心儀的女性,而在過去費南德的父親更是他最得力的部下。

普通將疑惑的目光投向利夫。

「我來解釋吧。」維森道,「傳統的意大利黑手黨,即源于普利亞、坎帕尼亞和西西里島三個大區的黑手黨組織和‘新黑手黨’,包括阿爾巴尼亞人、華人、俄羅斯人黑手黨的聯系越來越密切,其犯罪活動日益猖撅。他們對其內部組織進行改革,減少了內訌和相互爭斗,向國家機構迂回滲透,集中精力攫取財富和權力,並直接或間接地控制著很多企業,他們利用最杰出的化學家與實驗室生產最上乘的海洛因……」

半天過後,普通理解的內容是某些人致力于國際貿易的發展,通過法國、土耳其、黎巴女敕、加拿大和古巴等的漫長路線將自己從第三世界國家低價購進的商品銷售到富裕的國家去。發家致富本是無可厚非,惟一說不過去的是它所經營的商品是「二乙 嗎啡」——俗名海洛因。這對于普通來說這是絕對無法原諒的罪行。卡莫拉家族曾經是西西里島赫赫有名的大家族,「曾經」走上正途的卡莫拉家族最近又開始從操舊業,警方派去的一名臥底成功地潛伏半年,掌握大量的罪證,在半個月前,他們對卡莫拉家族進行了全面的圍殲,主要罪犯基本落網,但最危險的頭號人物,卡莫拉家的次子,一位優秀的化學家——喬爾•丁托列托•卡莫拉和他的得力干將,西西里有名的殺手「獨狼」萊昂狡猾逃月兌,他們逃往了哥倫比亞。這很糟糕,喬爾•丁托列托•卡莫拉大有可能憑借他的聰明才智在那里改換經營當地特產——「苯甲 甲醛芽子堿」(它的另一個昵稱是可卡因)。普通曾于一年前到過哥倫比亞,她是去旅游,在途中被非法武裝分子綁架,免費游歷了大半個安第斯山區,後來她透露如果不是貪玩,她早就打翻那幾個笨蛋綁匪走人了,因為這段經歷,她給哥倫比亞警方留下了深刻而良好的印象。

「……我們希望你和西瓦前往哥倫比亞協助哥倫比亞警方將喬爾•丁托列托•卡莫拉與萊昂等罪犯逮捕歸案。」

越是危險,越是刺激,普通越是興奮,她自信十足地回答︰「沒問題!我保證完成任務!」

每次交給她任務後,他都會後悔。利夫拿出身為上司的威嚴,嚴厲地說︰「謹記你的職責所在。這次的任務很危險,我希望你順利地完成任務,完好無損地回來。」

「放心吧,像我這樣的天才是不會出問題的!」囂張的表情,狂烈的日吻,普通的自戀程度與日俱增。

他當初怎麼就選中她了呢?利夫再一次捫心自問。

利夫警官當初怎麼就慧眼識「英雌」呢?西瓦也在問。

還不甚了解普通本性的維森對普通的自信十分欣賞,他接著說︰「我們意大利方面也派出了三名警官,其中一個人你也很熟悉……」

她熟悉的意大利警官。難道是——普通的心底在無聲地雀躍歡叫。

「是費南德•歐多西斯•迪厄斯……」

命運是不容許人逃避的,天才也不例外。就要見到他了,普通蠻開心地笑了。

看來,費南德是大有希望的。維森欣慰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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