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寧靜的黑夜中,嚇人的咆哮聲瞬間從話筒炸開。
捂著發疼的耳朵,許如茉有如遇到毒蛇猛獸般,迅速拉遠手中的話筒。
「許如茉,我命令你給我說話!」話筒里又傳來大聲公清楚又響亮的咆哮聲。
「呃……我說我說,你小聲一點啦!」許如茉怯怯地朝三十公分外的話筒低喊。
「你要我怎麼小聲?也不想想你剛剛說了什麼!」咆哮聲依舊。
「我……我剛剛說了什麼?」被好友這麼一吼,許如茉腦筋早已一片空白,哪還記得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話?
「你說湛蒼問你要不要跟他交往。」這句話很顯然是咬著牙說的。
「啊,對,我剛剛說的就是這一句。」
「許如茉,你白痴呀!我不是告訴你別接近那個男人嗎?你竟然還敢跟他出去吃飯!」
「我……我沒接近他啊,是他來我的店里,剛好又遇到中午用餐時間……然後我就……我就……」
「所以你就白痴到約他一起去吃飯!」
「對耶,澄潞,你好厲害喔,你怎麼知道的?」許如茉對于好友的神算感到驚奇。
「王八蛋!你這還不叫接近他!你這個沒腦筋的女人到底懂不懂不準接近的意思啊?」電話另一端的單澄潞根本是對著話筒咆哮兼跳腳,而且差點把電話砸了。
「我懂啊……」
「你懂個屁!你要真的懂就不會約他出去吃飯了。」
「可是……」
「可是你的頭!我在這里再跟你警告一次,我不準你接近湛蒼,不準接近的意思就是看到當作沒看到,他接近一步你閃五步,他笑你就不準笑,並且忽略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呃……這樣會不會太狠了?他又不是空氣。」許如茉拉回話筒。
「沒錯!就是要把他當空氣。」這倒是個好主意。
「這樣啊……听起來好像很難的樣子。」
視而不見,听而不聞,還要對他的笑容不動如僧,她不以為自己有那種修行。
「就算難你還是要給我做到!」
「可是我決定要跟他交往了耶。」想到今天餐廳里湛蒼優雅的舉止、迷人的笑容,許如茉忍不住又開始飄飄然地傻笑。
許如茉話才說完,話筒里馬上傳來一陣死寂,好一會兒,空氣里只有秒針「滴答、滴答」的聲音。
「澄……澄潞?」
好……好恐怖的沉默,許如茉吞了吞口水,接著一公分、一公分地把話筒拉離耳邊,就怕下一秒話筒里會射出火箭炮。
「那個混蛋……」
「誰?湛先生嗎?」
「王八蛋,我一定要掐死他、閹掉他、找一百個丑女人強暴輪奸他,等他死後再找人鞭他的尸、拆他的骨,再把他的骨灰灑到亞馬遜河跟食人魚一起游泳,我要他生不如死、死不瞑目、不得安寧,還要——」
「澄潞!」許如茉截斷好友愈說遇恐怖陰森的話話,「澄潞,你別生氣嘛!」
「我這樣是生氣嗎?你哪只眼楮看到我生氣?啊?」陰森的語氣持續蔓延。
「我是沒看到……」看著話筒,她不認為有人可以看到話筒另一端的人的表情,當然,除了一些能人異士之外啦!
「對,你的確是沒看到,否則就不會說我只是在生氣。」陰森的語氣瞬間飆成咆哮聲,「生氣!那根本不足以形容我現在的心情,告訴你,我現在手中已經握好一把菜刀,待會兒就要出去找那個混蛋男人算賬!」
「不會吧?澄潞,你別開玩笑啦!」
「開玩笑?哼!一個抓狂的人會跟你開玩笑嗎?」
「呃……」
抓狂啊……
看來澄潞氣得不輕耶!
「那個混蛋男人明明跟我保證不會接近你,結果現在卻要求跟你交往?他當我單澄潞是白痴任他坑嗎?不讓他嘗嘗我的厲害,他還真以為自己可以欺負到我身上……你身上去,等一下我就去找他談判!」
「澄潞!」
見好友有掛電話的意圖,許如茉立刻大喊︰「澄潞,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真的,所以你不用為我擔心。」
「你知道才有鬼!早說過那個男人一爛、二花、三風流,跟他交往你只有吃虧傷心的份,如果你還正常,應該听我的話離他遠遠的才對!」
「正常啊……我好像從來就不太正常耶……」想起自己總是被人罵遲鈍、傻愣,跟正常人比起來,許如茉覺得自己腦筋搞不好真的是哪里不正常。
「哼!對于你的智商,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嘛!」
「呵呵,因為你們常常提醒嘛……」就像剛剛她就被罵了兩次白痴,一次沒腦筋,這些字眼她好像幾乎天天都听得到。
「那我不是也提醒過你別接近那個臭男人嗎?你為什麼還要約他出去,甚至還跟我說要跟他交往?你……你到底是……是……」愈說愈氣,說到最後,單澄潞根本氣到說不出話來。
「澄潞,人的生命有限,有些事現在不把握,將來可能就不會再有機會了,況且我覺得湛先生……湛先生應該沒你說的那麼糟糕,所以我想試試看……」
「試試看?這不太像是你會說的話。」單澄潞皺起眉頭,依她對好友的認知,她這位好友雖然遲鈍傻愣,但是對任何事總是全心全力、專心執著,不可能是會試試看的那一種人。
「呵呵,有可能是我已經二十七歲又沒談過戀愛吧,所以我很想知道談戀愛的滋味。」想到可以跟港蒼交往,許如茉甜蜜地笑了起來。
「想談也不該是跟那個男人談。」
「我倒覺得他是個好對象。」
「你瘋啦!我剛剛不是才說過——」
「澄潞,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的心偏偏就只為他心動,我……我也沒辦法。」
「心動……」沉默許久後,單澄潞嘆了口氣,「你確定?」
「嗯。」
「會受傷喔,他百分之兩百只是玩玩喔!」湛蒼是只玩愛情游戲的男人,所以從一開始她就不贊成好友接近他。
「我知道啦,我有心理準備。」
「真的?」
單澄潞懷疑的問。
「真的。」
單澄潞又嘆了口氣,「你看起來雖然很笨——」
一听好友又說自己笨,許如茉立刻反駁,「我說過,我的智商其實很高,而且——」
「不過……」單澄潞把話筒里的反駁當雜訊,自顧自地說道︰「不過搞不好就是因為笨,所以不會受傷吧?」
「呃……這是什麼理論?」
「意思就是說你可能連傷心的腦細胞都沒有,神經大條到感覺不到心痛。」
「所以你是不反對羅?」許如茉這次沒有反駁,反倒是笑眯眯地揚起嘴角。
「我反對有用嗎?你都先斬後奏了。」
語氣一頓,單澄潞忽地冷笑出聲,「不過我手中這把菜刀還是得留著,今晚我就去給它磨利一點,如果哪天那個混球傷了你,他最好就每天給我穿鐵布衫出門,否則……哼哼哼」
「澄潞。」
許如茉輕輕地截斷好友的冷哼。
「干嘛?」
單澄潞沒好氣地回應。
「謝謝。」
「少惡心了你,要受傷就去受傷,我不管你了,再見!」語畢,「卡」地一聲,單澄潞便掛斷電話。
听著話筒里「嘟嘟嘟」的聲音,許如茉噙著輕柔的笑放回話筒,但是當她的視線落到一旁的時鐘上後,原本輕柔的笑容卻逐漸消退。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時間一直在前進。
※※※
花店里,當許如茉澆完花、抬頭看向門外時,卻意外看到一抹昂藏挺拔的身影,瞬間她綻開一抹笑。
「你來啦。」
「嗯,我來了。」踏著恣意的步伐,湛蒼噙著優雅的笑容走到許如茉面前。
想起之前的約定,她往內朝店長看了眼,然後又轉過頭,「那……你等我一下,我去跟店長——」
他拉住她的手,「不用那麼麻煩,還有十分鐘十二點,我等你一起去吃飯。」
「啊……這樣也好,那你要不要進來喝杯咖啡?」
「開水就好。」不等她領路,他反而先牽著她的手走進花店內。
「為什麼?」看著兩人貼合的手,許如茉的臉頰上悄悄地浮上兩朵紅彩。
「我不喝三合一咖啡。」他很挑的。
「不是三合一咖啡呀,是用煮的。」
「喔,那我更不能喝了。」
「為什麼?」
「因為是你煮的。」挑了張椅子,湛蒼先讓許如茉坐下,然後再自己坐下。
「啊?」
眨了眨眼,許如茉才領悟他的意思,然後瞬間羞紅了臉,「不是我煮的啦,店里的咖啡一向都是店長煮的。」
「聰明人。」依她的個性,他料想她的手藝也好不到哪里去,果然被他猜對了。
「其實我煮的也不差啊,你要不要——」
「謝謝不敏。」一道低沉卻溫和的男子聲嗓跟湛蒼同時傳出。
「店長……」許如茉赧然地低叫。
著向出現在後門、身材高大壯碩、長相敦厚老實的男人,湛蒼輕笑,「經驗告訴你的?」
「是啊,而且是很慘痛的經驗。」把濕濕的手往圍裙上抹,男子拿起桌上的咖啡壺幫湛蒼倒了杯咖啡,「糖?女乃精?」
「不了,我喝黑咖啡。」端起咖啡杯,湛蒼閉眼聞了聞,「牙買加,純藍山。」
見湛蒼光靠聞香就能辨認咖啡的產地及種類,男子如遇知音般驚喜地伸出手,「你好,我是熊竟國,是這家花店的店長。」
「我是湛蒼,幸會。」湛蒼伸手與之相握。
收回手,熊竟國也拉了張椅子坐下。
「我很有興趣知道你剛剛所說的慘痛經驗。」仿佛是多年好友似的,啜了口香醇的咖啡後,湛蒼便悠閑地靠著椅背,享受咖啡壺散發出來的咖啡香。
「呵呵,那是兩年前的事了,那時候小茉剛來,除了花她什麼都不懂,所以我就教她煮咖啡,誰知道——」
「呃……那個你們餓不餓?冰箱里有幾塊蛋糕,你們要不要吃?」
「不用,謝謝。」湛蒼一笑。
「誰知道小茉竟然把我精選的咖啡豆——」
「店長!我……你的咖啡。」許如茉把咖啡杯舉到熊竟國的臉前。
「謝謝。」看著只距離鼻梁一公分的咖啡杯,熊竟國笑容不改地接到手上。
瞅了眼一直要阻撓話題的許如茉,湛蒼好笑地拿起桌上一塊不小的餅干塞到她的嘴里。
「唔!」咬著口中的餅干,許如茉邊用力的咬碎邊說︰「等等——」
湛蒼又塞進了兩個小泡芙,硬是把小粉嘴撐滿,讓她有口不能言。「說吧,她把你的咖啡豆怎麼了?」
看著兩頰鼓鼓、活像小松鼠的許如茉,熊竟國低笑出聲,「其實也沒怎麼,她只是把我最心愛的兩包咖啡豆拿去煮了。」
「煮了?」
湛蒼挑眉。
「對,就是煮了,放到鍋子里‘煮’了,煮下—大鍋的咖啡和一堆的……咖啡渣。」想到那兩包價值不菲加得來不易的咖啡豆,熊竟國現在的心還在抽痛。
拿起咖啡杯貼在上揚的嘴唇上,湛蒼咳了幾聲,才勉強壓下滿腔的笑意。「很像……她會做的事。」
「是啊,從此以後我再也不讓她踫我的咖啡豆。」
「做得好。」湛蒼又喝了口香醇的咖啡。
終于咬碎吞完口中的餅干,許如茉立刻發出不平之鳴,「什麼嘛,馬有失蹄,人有失手,我只不過失敗一次而已,只要你們再給我機會,我一定可以創造奇跡。」
「我看很難。」
湛蒼很客觀地評論。
「好過分……」
聞言,許如茉立刻低聲抱怨。
仿佛沒听到她的抱怨,湛蒼慢條斯理地站起身,然後一把拉起許如茉的身體。「好了,時間到,去吃飯了。」
「等等,那個……店長……」她的意思是要說她還沒跟店長道再見。
「我想他不會在意。」他繼續牽著她的手往外走。
「可是……」她回頭看向店長,見他正跟自己揮手,也連忙揮手回應。
「我迫不及待想听到你的答案。」
「呃!」他突如其來的直接話語,讓許如茉立刻羞赧地閉上嘴巴,不敢出聲。
「你的答案呢?」
※※※
餐廳里。
「我想過了,我想與其交往不如我們來玩一場游戲吧!」
「游戲?」听著許如茉說出她最不可能說出的兩個字,湛蒼愕然地停下切牛排的動作。
「對啊。」她燦爛一笑,眼楮也彎成可愛的弦月。「一場有規則的游戲。」
「規則?什麼規則?」
「那就要看我們兩個了,基本上我想我們各想五條規則,湊起來就有十條,然後我們就這十條規則來玩場游戲。」她豎起十只手指。
「愛情游戲?」
攪著果汁,許如茉蹙著眉頭困惑地說︰「事實上我不太清楚什麼叫愛情游戲,但是這場游戲的確跟愛情有關,所以要這麼說也可以吧!」末了,她聳聳肩。
鎖住晶瑩的秀眸,湛蒼不著痕跡地審視里頭是否有更深層的東西隱藏其下,然而里頭除了盈盈的笑意外,什麼都沒有,沒有算計、沒有猶豫、沒有掙扎,更沒有玩笑的意味,晶瑩秀眸里只有一片純然。
「你……為什麼會想玩游戲?」放下刀叉,他露出玩味的笑容,他很好奇她怎麼會有這種想法,更好奇其背後的動機。
「前天晚上我跟澄潞通過電話後,我將你的個性和我的個性綜合了一下,我認為以游戲來進行我們的交往,對你會比較容易。」
「那對你呢?」
「如果可以設下規則,對我而言,我可以得到保障。」她快樂的回答。
「我不一定會喜歡你的規則。」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如果你不喜歡我的規則,那交往的事就沒辦法啦!因為我沒辦法談讓我沒有安全感的戀愛。」語氣一頓,她模模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不過基本上我滿期待這場游戲的,所以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先听听看我的規則,然後再做決定?」
沒有給她任何答案,湛蒼問了另一個問題,「我想你應該從潞潞那里听到有關我的一些評語,而我認為那些評語絕對都很負面,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還想跟我交往?」
「因為……因為……」
羞答答地瞅了他一眼,她低下頭,「因為我就是對你心動,喜……喜歡上你了嘛!」
「听起來是個好答案。」
看著她不造作的小女人嬌態,湛蒼的心里很自然地涌起一股屬于男子的滿足與自信,但是想到她「良家婦女」的個性,卻又補了一句,「但卻是危險的決定。」
「所以才需要規則啊!」她笑咪咪地回答。
「明明知道沒結果,這樣也好?」他是個浪子,只玩愛情游戲,從一開始,關于他的個性就不打算隱瞞,基本上有單澄潞存在也瞞不了她,所以他把選擇權留給她,只是沒想到「游戲」這兩個字卻是從她的嘴里說出。
「你有沒有听過‘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曾經擁有’這句話?」
「有,雖然這句話我不予置評。」論感情,他從來就不來真的,所以也不曾擁有真愛,因此對于這句看似愛深情濃的話,他一點也無法理解。
「可我很喜歡這句話喔!」
「少女情懷。」
看著她如夢似幻的眼神,湛蒼下了這個結論。沒有結果的愛總是淒美動人,而很多女人就是愛這種感覺,所以他把她的喜歡歸類于少女的夢幻。
「呵呵。」
沒有反駁,許如茉興奮地向前傾,「那要不要听听我的規則?」
「你說吧。」
推開餐盤,湛蒼也往前傾,因為他很好奇這朵小茉莉會開出什麼條件。
「第一,我希望以一對一的方式交往,也就是說交往的這段期間,你或我都只能腳踏一條船,絕對不能有別人。第二,這場交往既然是游戲,是不是真心也就無所謂,但是我希望我們可以對彼此誠實,不要說謊。第三,這場游戲沒有正式的期限,但只要有一方想退出,另一方就不得阻撓。第四,在交往期間,彼此不得干涉對方的生活,也就是說要尊重對方的隱私和生活。最後,也是我最堅持的一點,分手時,別問對方理由,分手後,我們就只是陌生人,所以如果可以,別再出現在對方面前。」
漾開一抹輕柔的笑,她看著表情不曾有一絲一毫改變的湛蒼。
「這些就是我的規則,你的答案呢?」
往後靠向椅背,湛蒼的眼卻一眨也不眨地看著許如茉的笑臉,「你讓我疑惑。」
「咦?為什麼?」
「因為不曾玩過愛情游戲也不懂愛情游戲的你,竟然可以訂出這麼完美的規則。」
「這是贊美嗎?」
「算是吧!」至少她訂出的規則讓他感到很輕松,非常的……輕松。
「那……」許如茉期盼地看著他。
「別急,我也有我的規則。」
「對喔,那你的規則是什麼?」
「很簡單,我只有一個規則。」
「是什麼?」
許如茉戰戰兢兢地問。
「我要你搬來跟我一起住。」
如果說這個女人以前只是有趣,那現在她就是絕對引起他的興趣了。
這個看似如茉莉花羞怯清純然而思想卻比誰都有趣的女子,真的讓他開始為她著迷了,所以他可以破例讓她進入他的生活,因為他想研究她、想了解在那小小的腦袋瓜下是否有令他更驚奇的東西。
「啊?」
聞言,許如茉異常錯愕,「住在一起?那不就是……就是同居?」
「沒錯,就是同居,你曉得同居的意思吧?」握住她的手,他問得別有深意。
紅著臉,許如茉訥訥回答︰「我……懂。」
「確定?」
「我已經二十七歲了。」她暗示他她真的懂,而且到此為止,別再確定下去了。
輕輕一笑,湛蒼很配合地改了話題,「那你的答案?」
「那還用說,以後還請你多多指教羅!」朝他一笑,她反手握住安蓋在自己手上的大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