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焰紅妝 第七章

芙蓉城

悅來樓,二樓盡頭的密閉包廂。

「你要的東西。」斐紅袖冷著一張麗顏,遞出一紙紅色密函。

啊扁笑吟吟地掃過她一臉的氣悶,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問道;「找全了?」

「還沒。」斐紅袖不客氣地靠坐在桌邊,回答得沒好氣。「被你坑慘了!」

悅來樓為京城最聞名的酒樓,在各省大城皆有分店,聞名的原因除了美食道地、美酒香醇外,斐紅袖這名美艷的老板娘亦是原因之一,只是她還有另一個身分,便是武林中有名的探子,只要付得起她所開出的天價酬庸,沒有探不到的消息、沒有找不到的人。

只是這回貪小失大,踢到一塊又大又厚的鐵板,讓她每見浮扁一回就想捶心肝。

細細地將密函中的內容詳記腦海後,即將手中的密函送入艷艷的燭火里焚燒,浮扁眼中精光乍現。「果真如此。」他當時就覺得有詭,果然不錯!

「不做了,你的生意我不做了。」斐紅袖嚷嚷,朝他伸出一掌。「收你紋銀千兩,這交易就當沒發生過。」虧大了,若不是那時被君上昂氣昏頭,她怎麼也不會接下這樁坑死人的生意。

「別這麼說嘛,妳辦事,我放心,何況……」浮扁笑著擺擺手。「要我付錢,這不合理吧,明明是妳單方面悔約,沒付我違約金就算了,還要收費?傳出去……對妳的商譽不太好吧。」

「你威脅我?」斐紅袖一雙美眸危險的瞇起,火辣辣地燒著面前笑得一副天下無大事的浮扁。「反正你一定要坑我坑到底就是。」

「別這麼說,」他慢條斯理的起身。「查到這兩人,不僅幫我,也是幫妳自己。」

對往事前塵知道不多的斐紅袖偏首問道︰「怎麼說?」

他好心的指點迷津。「想要君上昂從此之後專注于妳,就必須將他的心結解開;他拋下莊主之位屈就六扇門便是因為他的好友段風因緣際會進了『魈一門』,而段風最大的心結便是復仇和他牽掛在心上的女人。」

「所以?」話說得纏來又繞去,他是在打什麼啞謎嗎?

「所以,」浮扁彈下指。「只要段風的心結一了,他自會離開『魈一門』,而君上昂便會履行承諾,娶妳過門。」

「也就是說……」豁然想通的斐紅袖知解的頷首,用淬了毒的殺人目光死瞪著他。「你一開始就利用我,打算讓我做白工。」只要解了那兩個男人的心結,君上昂根本不用浮扁打包,自己便會用八人大轎扛她過門。

無視于柳眉倒豎的麗顏,浮扁贊賞的鼓掌。「聰明。」

「你……」她氣抖雙肩,下頷指點他大門的方向。「給我滾!」若不是知道打不過他,她絕對奉送兩拳當小費。

啊扁從善如流地走出包廂,對一名端著茶水錯身而過的店小二低語︰「沐天雲便是左清逑,闕家血案的主謀,至于你君上昂想怎麼做,與我無關。」

「你是怎麼認出來的?」面貌平庸的店小二收起滿面笑容,問得很是不滿。

「呵呵!」浮扁朝他眨眨眼,「你說呢?」

「你和她做什麼買賣?」怎麼听都和他有關。「還有,為何要賣這個人情給我?」

啊扁食指輕點自己的唇,笑得曖昧。「不、可、說。」

「嘖!」問不出所以然的君上昂目送浮扁走過長廊,在斐紅袖步出包廂前,將茶壺一擱,身形由鄰近向外打開的窗子竄出。

悠哉步出悅來樓的浮扁漫游的視線停在種植在角落、鱗芽開始萌動膨大的牡丹。

牡丹之神即將降臨人間,再過不久,這朵牡丹就要顯蕾、抽出花睫,開出艷色無雙的花朵。

他心中思思念念的那朵牡丹,如今,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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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得太早。

蒼有意往西域一探異國風情,在外游歷的日子過得太久,她有些倦,何況一去經年,每年的牡丹時節她都必須到芙蓉城待上一個花季,等待那個微乎其微的奇跡。因此,十二年來相依為命的兩人,在必然的分離中分離,踏上各自選擇的道路。

與蒼分別後才發現,天下之大,卻無她容身之處,何處皆可去、也皆不可去,是故,盡避未至牡丹綻放時節,闕掠影已至芙蓉城落腳。

行在人來人往的大街,更突顯她孤身的孑然。自上回一別,已兩年余不見,那個老是掛著爽朗笑臉的男子,如今,安康嗎?

甜膩的香風迎來,一向不喜花粉香味的闕掠影直覺以袖捂住口鼻,與一對主僕模樣的女人擦身而過,為主的女子以冪縞遮面,由穿著佩飾看來似乎是位名門千金。

「小姐,天寒地凍的,老爺為何要您出外辦貨?」婢女不解的問道。一向都是商行中的管事直接接洽的啊,真不懂老爺是怎麼想的,讓這個從未離京、嬌嬌弱弱的小姐第一回出門就是到千山萬水外的芙蓉城。近來入夜或是天氣變動較大時,小姐總是咳得揪心,可別出什麼問題才好。

「梅兒,別生事。」女子低斥,溫婉地笑道︰「在京中多年,有機會能外出走走,也是不錯的。」水漾的柔眸閃過一絲黯然,義父有他的用意,而她也有她的打算。

「梅兒知錯。」婢女扁扁嘴,心里還是很為主子不平,理了理女子因行走而有些傾斜的冪縞,還是怎麼樣都不放心。「小姐,您約在『留香坊』見面的客人,梅兒真的不能在一旁伺候嗎?」小姐不但斥退隨行武師,還讓她自行打發一個時辰,柔柔弱弱的主子可不能被欺負去。

女子眸光閃了閃,唇畔噙著神秘的笑意。「難得出門一趟,老悶在我身邊也挺無聊的,安心四處走走逛逛吧,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

「要妳去就去!」別來礙事。

「是。」瞄了眼似乎生氣了的主子,梅兒更是滿心不解。伺候小姐近半年,從未遭斥責,是她多心嗎?總覺得小姐到芙蓉城後有些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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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您找浮扁?」

這真是廢話,瞧封礎涯一臉自然地坐在自己寢房的花廳中飲酒就知道,只是……瞄了眼那張反常笑吟吟的俊臉,浮扁有不好的預感。

「來,」封礎涯笑著朝他揚手。「坐下。」

「這……」才要拒絕這個過于殷勤的要求,但見封礎涯懶懶地睞他一眼,浮扁立即從善如流的挑了左側的位子坐下,拱手道︰「屬下失禮。」

封礎涯將荷葉盞斟滿醇酒後遞給他,淡聲問道︰「浮扁,你跟了本主多久了?」

腦中閃過疑惑,瞥過封礎涯的神色,浮扁小心的答道︰「回少主,近十八年。」

「十八年啊……」封礎涯的唇邊揚著笑,優雅地輕嗅盞中酒香。「夠久了,不是嗎?」

雖不知他意欲為何,浮扁仍是趕緊堆起感激的笑意,諂媚道︰「少主的恩德,浮扁從不敢忘。」

「是嗎?」封礎涯薄唇勾起諷刺的笑弧,晃晃手中的酒盞。「知道這是什麼酒嗎?」

封礎涯葫蘆里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啊扁端起酒盞,小嘗一口,熱辣的酒液溜下喉頭滑入月復中,再三確認味道後,才小心翼翼回道︰「回少主,此酒應是女兒紅。」

封礎涯緩緩搖首,好心情地笑道;「非也,非也,此酒比女兒紅多出股澀味,再猜。」

澀味?浮扁狐疑地再次淺啜口酒液,腦中靈光一閃。

「莫非是……花雕?」

「答對了!」封礎涯撫掌大樂,取餅酒壺,再幫他斟滿酒液,貴氣俊俏的臉上有著歡暢的笑意。「難怪你沒答對,花雕與女兒紅的原料和制程相似,但年份較短,比女兒紅多出點苦澀,這壇花雕是近二十二年的陳年老酒,比一般花雕存得更久,味道嘗起來與女兒紅幾無二致。」

接過荷葉盞,小心地將酒液飲下月復,浮扁笑著恭維道︰「少主雅興。」

但他心底暗自納悶,向來飲酒非「若下」不飲的封礎涯,特意找來陳年「花雕」,究竟有何用意?

搖晃著酒盞中琥珀色的酒液,封礎涯唇畔噙著疏離的笑,「浮扁,你知花雕的典故嗎?」

「知道。」雖然滿月復疑惑,但浮扁仍笑言︰「女娃兒誕生時,家中會為她釀壇酒,待出閣時宴請賓客飲用,這酒就叫『女兒紅』;若女娃兒早殤,家中也會將這壇酒讓親友共嘗,惦記這早凋的落花,故名『花雕』。」

「沒錯。」封礎涯意思意思的給了點掌聲,俊容染上詭魅,單手支腮,側首看著他。「浮扁,你,對我忠誠嗎?」

啊扁立即起身,垂首拱手說著為人屬下的標準答案︰「屬下願為少主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是嗎?」封礎涯低笑兩聲。「那麼,表現給我看吧,展現你所謂的忠誠。」

表現?「少主請說。」浮扁心中不安的感覺逐漸擴大,封礎涯雖以玩弄屬下為樂趣,但他從未如這次感到如此坐立不安。

「哪!」封礎涯懶懶地由懷中掏出一只約巴掌大小的紫色錦囊,微垂的眼眸細細地注意著浮扁的一舉一動。「半個月前,本主親自接下這份有趣的任務。」

紫色錦囊?是少主令!

啊扁垂下的眼閃了閃,恭敬的雙手接過。「浮扁接令。」

封礎涯對他下少主令?左、右護法職責為保護門主安危,極少離開門主身側,而派遣保護少主的護法接令,這是從未有過的例子。

見浮扁看也不看就將錦囊收入懷中,封礎涯懶懶地拾起一手,「拆開來看看吧。」

「是。」浮扁依言挑開封口的絲線,抽出折迭整齊的紙箋,不動聲色地瞟了眼封礎涯,見他涼情的眸中盡是看好戲的笑意,他調回視線,細細地讀過委托內容,牙關霎時緊咬——

他懂了!為何封礎涯舍「若下」不飲,挑了不甚喜愛的「花雕」,還特意挑近二十二年的陳酒——與那名女子同樣年歲的陳酒!

是誰?究竟是誰要殺她?為什麼?

連他都不忍傷害的人,這簡直要他鞭笞自己的心。

「這人,你不陌生吧。」封礎涯無聊地打個呵欠,好笑地瞥了眼渾身漾滿殺氣的浮扁。「你好像不想接……怎麼,很為難嗎?我還以為唯有這件任務你不想假他人之手呢。成,本主改派別人吧。」

「不。」浮扁有些僵硬的嗓音從唇齒間蹦出。「浮扁領令。」他極其緩慢地將紙箋折好,妥貼地放回錦囊,置入懷中,恭敬的問︰「不知此次任務可有時限?」

封礎涯不急著回答,饒富興味的瞧了浮扁一眼,而後緩緩起身,步向敞開的月洞窗,笑望滿園已然抽出花睫的牡丹。「這兩年,你開始栽種牡丹,且清一色的白,有何用意嗎?」

啊扁不動聲色。「屬下消磨時間罷了。」

「是嗎?」封礎涯揚掌擊向窗外的牡丹,掌風所到之處,牡丹盡毀,沒一會兒,滿園未綻的牡丹僅余花尸。「我不喜歡,門里自有其他事讓你消磨時間。」緩步走回浮扁身側,拍拍他的肩。「你,不介意吧?」

啊扁未動,垂下的眼眸閃過怒意,仍是恭敬道︰「不。」

「是嗎?那就好。」封礎涯取餅酒壺,揚著魅笑,松手——酒壺碎裂的聲音清清冽冽地在耳畔響起,彈起的碎片在浮扁臉上劃出一道血痕,他以指揩掉浮扁頰上的血珠,無辜的眨眨眼。「我這為人主子的,總不能太欺負人是吧。」

「少主所言極是。」

「時限是嗎?這兩年來門務繁重,也該讓你歇口氣……」封礎涯沉吟,瞥了眼窗外的牡丹花尸,一笑。「就這個牡丹花季吧,可別玩得忘了回來。」見浮扁仍是恭敬地揖著手,他頓感無趣的扇扇手,「我走了。」

啊扁沉眸微抬,怒火靜靜地燒著,拳心緊握。「恭送少主。」

心情愉快地步出浮扁的居所,封礎涯狂放大笑,半晌,笑意微斂,薄唇清冷的低語︰「忠誠?敢對我說『忠誠』二字?我倒要瞧瞧『忠誠』與『背叛』你究竟會選擇哪一項?」

而答案,他早就知道了!

他朝身旁彈彈指。「月,你在嗎?」

一抹白影瞬間出現在封礎涯身前,恭敬地行禮。「在。」

封礎涯揚高的笑帶著惡意。「跟著浮扁,記得,一舉一動隨時回報總堂。」

「是。」白曦月湛藍的冰瞳波瀾不興。「但左右護法皆不在少主身邊,恐怕長老……」

「那群老怪物我自會擺平。」封礎涯無趣地搖搖手。「你可以走了。」

「屬下告退。」

踩著優閑的腳步,封礎涯自顧自地緩緩搖首。「我還真是壞心哪……」

反正就要離開這令人生厭的地方,大鬧一場,就當為他餞別,這才是所謂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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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已去,下了近十日的春雨昨日方歇,送著早開花香的春風拂上芙顏,闕掠影唇角微揚,漫步的腳步繞進城郊的茶棚,挑個安靜的角落,點壺香茗和茶食,攤開蒼玄留下的病例記載,打算在此打發一個下午。

頑皮的風兒拂過茶棚外盛開的桃花,小巧粉女敕的花瓣飄落在她發上、額上,為素容帶來一抹俏皮的春意。

只是她這方的靜謐並沒有太久。

「闕姑娘,請妳救救小兒,救救小兒啊。」

闕掠影螓首未抬,翻頁的手勢未變,淡櫻色的唇瓣輕吐兩字︰「不救。」

朝家丁使個眼色,在家丁將整個茶棚圍起後,打扮得珠光寶氣的中年男子又道︰「除了百生手,普天之下唯有闕姑娘能救我兒,還請闕姑娘高抬貴手啊。」

理也未理,噤若寒蟬的緊繃中偶有書頁翻動的聲音。

這處位于城郊的簡陋茶棚,原先就是供往來芙蓉城的百姓歇腿,以賺些微薄的茶水資,提供的茶水及茶點皆非頂好,消費主要是中下階層的老百姓,原先在茶棚內的顧客們見這方情況不妙,趕緊付上茶資離去,就怕倒楣受牽連。

等了好半晌未听她回應,從未遭人如此忽視的中年男子只得按捺著性子,再度開口,「闕姑娘想要什麼,我西門家皆會雙手奉上,只求姑娘過府救救我兒。」

飲下最後一口茶湯,發現壺內茶水已空,闕掠影縴手微揚,打算再要壺熱茶。

在中年男子的瞪視下,茶棚老板戰戰兢兢的小跑步至桌邊,抖聲道︰「姑娘,咱們是小本生意……您就抬頭瞧瞧吧。」西門家是芙蓉城的富商之一,這位姑娘開罪得起,他們可得罪不起啊。

她收回書冊上的視線,緩緩看著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茶棚老板,然後挪高視線對上笑僵一張臉的中年男子,柳眉輕挑,「你還沒走?」

擺明沒將他放在眼底!咬牙將怒氣吞回,中年男子再次堆起笑的開口,「闕姑娘……」

將視線調回茶棚老板臉上,闕掠影淡淡吩咐道;「來一壺熱茶。」繼續埋首書冊之中。

「妳!看來,敬酒不吃,是要吃罰酒了?」中年男子笑臉一收,朝家丁揮手。「來人,『請』闕姑娘回府!」

突地,戲謔的男音加入這方天地——

「西門莊主真是好風度啊。」

未曾忘懷的聲音、未曾忘懷的語調讓闕掠影詫異地抬首,望進一雙帶笑的黑眸。

啊扁淘氣地眨眨眼,「好久不見。」

「你是誰?」敢管他西門家的事。

啊扁悠哉地緩步而來,在闕掠影身邊的長凳落坐,蹺起二郎腿,單手支頰。「路人。」

西門莊主陰狠的咬牙。「找死的路人。」

他伸出食指搖了搖,更正道︰「找人的路人。」差一字差很多好嗎?

心音隨著他的靠近而加速,但闕掠影芙顏上不起波動,慢條斯理地將書冊收妥,淡問︰「有消息?」否則這兩年來皆以白紙為答復的他不會出現。

「妳只有這句話要對我說?」失望啊,他腦中幻想過許多兩人重逢的橋段,沒料到她的反應竟是如此的平淡。

「有其他可說的嗎?」把茶資算給茶老板,就見她身形一閃,越過包圍茶棚的家丁,往城郊行去。

啊扁嘖嘖嘆道︰「真無情。」一如往常的冷然,好似分別的光陰不存在,讓他依舊……心動。

西門莊主朝楞在職地出家丁氣急敗壞的大吼︰「還愣著做什麼?還不快抓住她!」

啊扁拈起闕掠影未用完的茶食入口,涼道︰「沒瞧人家不願治嗎?」強摘的瓜不甜,天下醫者這麼多,做什麼一定要找個不願治人的大夫呢?

「你是闕姑娘的什麼人?」听方才兩人的對話,似乎是舊識,若以這名男子的安危要脅……

看穿西門莊主所想,浮扁在他出手前疾如閃電地點住他的穴道,笑得甚是親切和善,好哥兒們似地一手搭上他的肩,輕聲問︰「為什麼找她麻煩?」

西門家素與江湖交好,他自身更習了套硬底子的拳法,沒想到連對方如何出手都沒看出便遭人定住,西門莊主有些結巴的開口,「你……不擔心她?」

啊扁懶懶地掏耳,「說。」

西門莊主咬牙道︰「我兒中了唐門獨門之毒,此毒除唐門人外,唯有百生手可解。」該死,他竟失策地沒留下半個人在身邊。

啊扁點點頭,回得理所當然,「那找百生手去啊。」蒼比小牡丹好說話多了。

他的回答激得西門莊主憤慨的滿臉通紅。「百生手獨自雲游,他唯一的傳人便是闕姑娘。」若是找得到,他還需在這兒看人冷臉嗎?

蒼留下珞兒一人?怎麼可能!他們不是成親了嗎?

心湖微震,望著遠處裊娜的身影,浮扁心底升起一股名為希冀的渴望。

「給你個忠告,」浮扁笑著拍拍他的肩,食指緩緩輕搖。「死心換人比較好。」管得住她的蒼不在,算他西門家倒楣。

西門莊主大吼︰「站住!」穴道未解,他休想離開。「給我回來。」

啊扁無所謂的擺擺手,「一個時辰後穴道自會解開。」千山萬水我獨行,不必相送啦。

西門莊主氣急敗壞地威脅,「我西門家不會善罷甘休的!」

真以為他是被嚇大的啊?浮扁回首,朝氣得臉紅脖子粗的西門莊主拋個媚眼,「等、你、喲。」

不管西門莊主氣憤的咆哮,浮扁徑自陷入沉思。

蒼玄的武功深不可測,珞兒的拳腳功夫亦不差,原先飄忽不定的行蹤卻因他之故,有了固定落腳之處。但他壓根沒法子從封礎涯口中套出委托人,自接下少主令後,他一顆心懸得老高,如今珞兒的行蹤已然暴露,早些離開芙蓉城才是上策。

少主令的指示簡明扼要——取百生手身邊之闕姓女子性命,酬金白銀二千兩。

百生手身邊之闕姓女子……這是第一個疑點,既然要取人性命,為何不指名道姓?古怪的是目標的特征、容貌皆未描述。第二個疑點。珞兒非王公貴冑,除去闕家千金這個身分,酬金二千兩,未免太高。

左思右想,他推敲出一個假設,委托者並不識得珞兒,而她必會對委托者造成程度不小的威脅,是故寧可錯殺不願錯放,對闕姓有怨且使得起大量的金錢……莫非是左清逑?

在往芙蓉城的路上他已解決掉三組殺手人馬,這表示委托者除了找上「魈一門」外,另買通江湖上其他殺手組織要殺珞兒。

嘖,真不給面子,這也表示委托者的不懂行規,尤其犯了「魈一門」的大忌。

而犯此忌者……浮扁嘴角勾起噬血的微笑,看不起高傲的「魈一門」,代價可是很大的。

他不可能下手,明知百生手身邊女子身分的封礎涯卻將任務指派給他,並無好心眼,只是想看他的反應為樂。

忠誠,或是背叛。

啊扁唇角勾起一抹苦笑,是現世報嗎?他才嘲笑過段風竟為了一個女人選擇走上叛門之路,自己現在卻正是往這條路上走。

說到段風……腦中回想起另一張與珞兒極其相似的芙顏,那個名喚上官凌的女子,盡避段風將她視為失蹤多年的闕若煦,但為了保全他心愛的那朵小牡丹,必要時——

啊扁眸中閃過狠意,上官凌會是他下手用以李代桃僵的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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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初更剛過,闕掠影垂眸獨坐,皎皎的月色映地一室銀白。

月華中出現一道人影,爽朗的男聲笑道︰「賞月嗎?真好興致。」

眼簾緩睜,不意外地看到浮扁近在咫尺的笑臉,眸光順著他俊臉移下,瞧見他懷抱之物,她柳眉微挑。

啊扁咧開笑臉,獻寶似地將懷中的盆栽擺上桌。「送妳。」

是株含苞待放的夜光白!幻狐洞中的記憶如潮水涌來,浮扁氣息撩動著她的發梢,芳心漏跳一拍,她緩緩地睞了他一眼,櫻色的唇吐露二字︰「不必。」

「為什麼?」浮扁不依地怪叫。「雖種不出七蕊夜光白,好歹也花了我不少心思耶。」她竟然連聲夸贊也沒,何況這株牡丹是在封礎涯手下唯一幸留的,寶貴得很哪。

她有些意外。「你種的?」

啊扁說得一臉得意,「今年是它第一回結出花苞。」兩年前買下一批花苗,終于結出花苞,他熱情地望向她那張芙顏,不遺余力地鼓吹道︰「它定會開得很美,收下吧,收下吧。」

「不。」闕掠影還是搖首,在他發難前淡聲道︰「居無定所的生活,它適應不來。」

「這不是問題。」誰舍得要她帶盆牡丹到處跑啊!啊扁固執地將盆栽放進她懷中。「妳答應收下,我自會找人照顧。」

「我為何一定得收?」盆栽在他抱著剛好,在她懷中則過大,沉沉的重量讓她頗為不適。

「因為……」他蹲在她身前與她眼眸對視。「它是為妳而種。」

闕掠影在他灼灼的盯視下不自在地別開眼。「我說過,百花之中,我獨不愛牡丹。」

啊扁執起她的柔荑親吻,炙人的目光未曾稍離。「但在我眼中,唯有花中之王才有妳的氣韻。」

他印在手上的吻是股狂熾的熱源,燃向她四肢百駭,她力持語中的平淡。「你的眼楮有問題。」

「喔?」浮扁眨眨眼,狡黠一笑,拉過她縴手撫上他的胸口。「大夫,快幫我瞧瞧。」

抽回自己的手,芳容在他曖昧的目光里不爭氣的浮上熱氣。「你是眼殘,沒藥醫。」

「我傷的不是眼,而是心哪。」浮扁表情夸張地捂住胸口。「嗚……好疼、好疼。」

「你找上我只為這盆牡丹?」跳過令她心慌的話題,直接指向兩人間的約定,果然成功地找回自己的冷然。

啊扁低低一笑,翠眸在月色的映照下更顯深黝,固執的問︰「收下它,有這麼難嗎?」

這株牡丹代表的意義她怎會不解?說不出拒絕,卻又無法收下。欲語還休的水眸靜靜瞅著他,和他不放的眼成了纏綿。

嘖!她一定不知道此刻的她看起來楚楚可憐到讓他想一口吞下月復!知道得不到他想要的結果,浮扁搔搔頭,認命地移開盆栽,放到不遠的小幾上。

「借放在這兒總成吧。」

懷中的重量乍減,闕掠影悵然若失地看向空無一物的雙手,看向小幾上牡丹的水目有股不舍的依戀。「隨你。」

她的答案讓他愉悅,點亮燭火,問出他在意半日的問題︰「蒼呢?」

「你不知道?」以他的習性,定是打听完全才找上她。

模模鼻子,浮扁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為何他不在妳身邊?」這是他打听不到也猜不出的。

闕掠影對他的認真有些好笑。「為何他得在我身邊?」

抑住心頭浮上的苦澀,他笑道︰「你們是夫妻。」

她搖首,「那是不可能的。」沒想到他還記得蒼的戲言。

她肯定的語氣讓他一愣。「你們沒成親?」

「這個問題很重要?」與他無關吧。

啊扁忙不迭地頷首,「太重要了。」

「蒼是我的兄長。」除此之外,不會以其他的稱謂出現。

「就這樣?」浮扁不滿的叫道,這算哪門子的回答?

「就這樣。」她沒有必要對他解釋。

「是嗎?」浮扁輕笑起身,兩手撐在她身側,翠眸閃著魅惑,「那麼……」他側首吻住思念已久的唇瓣。

闕掠影氣息一窒,推拒的手撫上他胸坎,卻被眼前的兩泓翠潭卷入其中,在他珍惜地觸踫中輕啟紅唇,緩緩閉上眼。

靶受到她無言的縱容,浮扁探索得更深更深,靈動的舌探入檀口與她一同糾纏,將她柔若無骨的身子擁入懷,任柔情滿溢,誘哄著她感受他。

在他雙手不安分地開始游移時,闕掠影氣息喘喘地推開他。

啊扁不顧她的反對再度將她摟入懷,欣賞她芙顏酡紅若醉的模樣,他甚是意猶未盡地撫上她微腫的紅唇。「我喜愛妳,但不貪求妳的全部,只希望在妳心中的一角能留個位置,偶爾想起我,這樣就夠了。」如同小幾上的牡丹。「可以答應我嗎?」

不知怎地,他虔誠懇求的話語給她不好的預感,水眸直視他的眼。「你有什麼事瞞我?」

她的敏銳讓他眸光一閃,浮扁可憐兮兮地垮下臉,委屈地扯著她的衣袖,小媳婦似地抽抽噎噎。「不行嗎?」

熟悉的火氣被他惹起,青筋在額際隱隱跳動。「少和我扮天真!」真以為小九尾狐的絕招永遠有用?

啊扁不依地指控,只差沒跺腳,「人家一片真心,妳卻當笑話賺。」

一個大男人要天真的模樣能讓人有什麼感想?反感倍增,闕掠影誠實地吐露評語︰「真、噁、心。」

他大受大擊地把臉埋在她肩上假哭。「太過分、太過分了,我不管,妳要負責。」

她冷冷評道︰「太假了!」負什麼責啊,她翻個白眼抱怨,「很重。」她為什麼會惹上這號人物?

「妳不答應我就不起來。」浮扁干脆學小孩耍賴的招數,將整個人的重量都賴在她身上,嗅著她身上獨特的藥味,唇畔揚起滿足的笑意,在她肩上找個舒適的地方枕著。

他放松地賴在她身上或許很舒適,但她可不覺得哄個小孩似的大人很有趣,忍無可忍地伸指戳戳他的背。「如果我不答應,是不是連左清逑和若兒的消息都沒得說?」還是求證一下好了。

呵,他根本忘了今夜的目的。有籌碼不利用?這麼浪費的事他怎麼可能做!啊扁大大的點頭,「沒、錯。」

「就一小角?」她再次確認。

「是啊。」

「無聊時想想?」他到底在打什麼啞謎?

是偶爾想想,算了,他不追究。「嗯。」

「我答應。」重死人了。

他抬首看向她芳容上的妥協,再問︰「妳是心甘情願答應的嗎?」

她警告地瞇起水眸。「夠了。」別得寸進尺!

啊扁將手環得更緊,宣告道︰「在妳心甘情願答應前,我絕不放手。」

闕掠影咬牙切齒地瞪向打定主意賴皮到底的男人。「快滾!」

「不要。」能賴在她懷中的滋味真是好。

「滾!」

「偏、不、要。」在牡丹花季結束前,她是注定甩不開他這塊黏皮糖了!

帶著滿足的笑意,浮扁緩緩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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