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內,白楊樹下,傅來古箏音曲,撥箏之人,艷若牡丹的臉龐上有著勾人心魂的美眸,柔若無骨的細指正撫著弦,弦聲回繞,煞是悅耳動人。
一旁的男子手執醉人酒壺,俊逸過人的臉龐難得泛出少見的酡紅,不知是酒醉人,還是人醉人。
數兒伸手悄然推開白楊,望著俊俏面容閑適欣賞著美人撫箏的模樣,心頭百感交集。
當年撫箏也是他交代下來必學的樂器,而他驗收後,總說听她撫箏是人間一大享受,如今,听其他女人撫出來的音律……也一樣這麼享受嗎?
丫頭學琴,她是頭一人,但千金閨秀中,不會撫琴的又有幾人?以前他總說她如何如何的特別,如今她的特別在衣玉露面前,也不過是如此的平凡。
涼亭里,佣懶的男子突地在撫琴女子耳邊說了悄悄話,衣玉露先是停了手,接著輕輕撥了琴弦,換了曲子。
听著琴聲,數兒的淚無法控制的落下。她听過這首曲子,是相公當年親自教她的,一字一字教她吟唱的曲子——
「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她輕聲的跟著琴聲唱。
當年她問他,這詞的由來——
「有人說這詞是蘇軾寫給侍妾王朝雲的,听說王朝雲聲調很美,蘇軾喜歡听她唱歌,可惜她比蘇軾早走,她過世後,蘇軾沒再吟過這首詞。那你知道王朝雲的身世嗎?」
「喔,很特別嗎?」
「眾說紛紜,有一說是,她是他宅子的丫鬟,很得蘇軾喜愛,他親自教她習字、撫琴,後來成了他的最愛……你不覺得身世跟你很像?」
最愛啊……淚水不斷滑落而下,數兒吟唱的聲音越來越哽咽,「牆里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里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俏,多情……卻被無情……惱。」是啊,多情卻被無情惱,她的聲音早已跟不上曲子。
這吟唱雖輕,卻已經驚擾了撫箏之人。
「什麼人?」衣王露停住哀箏的手,略皺柳眉。
知道藏不住了,數兒抬手抹抹淚,掛上她最近學會的笑容,撥開白楊,走近涼亭,「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發出聲音的。」
「數兒,怎麼來了?」宋連祈見到她出現也不驚訝,就像是早看到她一樣。
「沒什麼,想來花園散散步,正巧听見涼亭有人撫箏,趨近瞧瞧。」其實她是來散心的,無奈該來的總是避不過,如果早知道會讓他瞧見,她決計不會偷看的。
「沒關系,你來得正好。」他還是閑閑坐著飲酒,連起身的動作也沒有,但眼楮沒放過她藏不住的紅眼眶,拳頭握緊了點。
衣玉露見到她僅是淡然頷首,反倒沒有那日妝媛會初識時的熱絡。
也對,現在身份不同了,是妻是妾又何妨?受寵的人才有資格笑。
數兒吶吶的搖著頭。「哪的話,是我打擾你們飲酒撫箏了。」
「不,來得巧,玉露正好在彈蝶戀花,我不也教過你了?你們可以互相切磋切磋。」
「嗯,可以切磋切磋。」衣玉露淡淡的開口。
她這是在下戰帖嗎?她哪比得過她!罷剛听她撫箏,數兒自己比誰都清楚兩人的差異。
「不了,我哪比得上衣姑娘。」聲音平穩,只有微微抖著的小手,泄漏了主人一點點心思。
衣玉露半眯起美眸看著她,聲調冰冷,「你手在抖,很冷嗎?」
數兒愣了一下。她是看出什麼了?是在嘲諷她裝得不夠徹底嗎?「我沒、沒……」她不知該如何解釋。
聞言,宋連祈盯著她抖著的小手一會,幫她接話,「數兒身子虛,興許是今天又更冷了吧。」
「身子虛?那得多補身子,往年每逢冬季,我爹就讓大廚日日給我備參茶。」衣玉露沒再看她,低頭又開始模她的箏,輕輕的將木頭上的小小灰塵吹走,非常專心的樣子。
數兒不曉得她的話有沒有別的意思,但仍傷了她的心。她自小窮苦,就算後來跟著丈夫吃好穿好,但畢竟不是真的千金閨秀,哪有可能讓人天天拿參茶供著?!
衣玉露的一舉一動,在在都突顯兩人的不同。
「有讓廚房備補藥了,不勞衣姑娘擔心。」
宋連祈突然冷了臉,有些怒意,「你還在吃補藥?」
「嗯。」他生什麼氣?難道納了偏房,她這生不出孩子的女人,連暍點補藥的資格都沒有了?他會不會太絕情了?!數兒的心像被人劃了好幾刀。
眯著眼看了亭外的霞姊一眼,他沒再多說,將視線全投在衣玉露身上。「你怎麼沒跟我提參茶的事?以後你得靠我照顧,我等會兒讓春兒吩咐廚房,日日給你備參茶。」
「嗯,那你得先讓人回去問我家大廚秘方,我只喝我家大廚煮的參茶。」弦是不是沒轉緊啊?她動手模了模弦。「我的箏好像有點問題,明兒個你幫我請師傅來修,是街口轉角第三間的王師傅,其他人不行。」
「好啊,你不是帶了好幾把來,都讓師傅一起瞧一瞧吧。」
「不行,有些是給廟旁的楊師傅看的,有些是讓宮里的丁師傅看的,還有的是……」衣玉露說了一堆,態度堅持。
「好好好,都找來吧。」他狀似無奈。
宋連祈又是抱怨又是討好,看在數兒眼里全化作情侶間的調笑,全化作他對衣玉露的疼寵,狠狠刺痛她的心。
盡避從前他說了很多安慰她的話,但她骨子里認定自己是丫頭,盡避不在人前低頭,但仍掩不住丫頭的性格,像衣玉露這般驕縱的要求,她從來都不敢,什麼都是少爺給她的,對,她永遠只是他的丫頭,短暫的成為他的妻,終究只是場夢。
這里沒有她的容身之處了。
「我真的覺得越來越冷,那我回房了,不打擾衣姑娘跟相公的興致。」站起,數兒轉身,動作俐落。
「等等。」突然想起了什麼,衣玉露開口留人,「你以後不能喊我衣姑娘,要喊我姊姊。」
姊姊?這話什麼意思?她驀地回過身。「喊你衣姑娘是姊姊一時改不過來,妹妹別計較,姊姊往後會注意的。」
她不想這麼咄咄逼人,但她不能這麼被人欺。
「你這話錯了,我是姊姊,你才是妹妹。」
數兒蹙了眉,看向丈夫,但他一句話都沒說,甚至看都沒看她,只是輕輕的拾起飛上衣玉露細肩的落葉。
相公這是認同她嗎?
不在意對方變了臉色,衣玉露平淡的解釋,「這事我跟連祈商量過了,我爹萬不可能答應我做人家的偏房,所以連祈為了娶我,事先答應過我爹,會讓我做正室的。」
「你已經進門了,現在說這些不是晚了嗎?」數兒表現難得的強勢。為了宋家能傳承香火,她已經犧牲她的愛情,難道現在連最基本的尊重都留不住了嗎?
「沒錯,畢竟在外人面前是先娶了你,為了估計你的顏面,對外你還是宋家的大夫人,但在宋宅,我才是正室。」一點都沒察覺自己的話有多傷人,衣玉露說得振振有辭。
「你就是要我叫你一聲姊姊?」咬著唇,數兒硬逼著把淚吞回去。身世好就要這麼欺負人嗎?
「對,嗯……應該說不只。」
不只?那她還想怎樣?「你想說什麼說清楚。」
「是啊,玉露你有話就說吧,數兒不會為難你的。」宋連祈含笑地補上這麼一句。
這笑容刺得數兒揪心。相公這話是要她無論如何都得配合了?!
「那我有話就直說了,听說你是連祈的賢內助,也是因為你才保住了宋家的產業,甚至幫宋家累積更多財富。」她話的內容是稱贊,但語氣仍是平鋪直述,一點都沒有看得起數兒的樣子。
「不敢當,我只是幫著記賬、掛名,保莊家業是 公一個人的功勞。」
「嗯,是這樣沒錯,但既然以後我才是宋宅的大夫人,輔佐連祈的事就由我來吧,所以我要你交回宋家所有的產業。」
此話一出,數兒臉色泛白,「交回產業?」
衣玉露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沒錯,我知道連祈礙于抵押條的關系,產業下方便過回他名下,所以交給我保管最妥當,這麼做也能避免落人口舌,我家本來就是大戶人家,不會覬覦宋家的產業,也可以避免有人說你圖謀宋家,你說是不是?」
她也沒想過圖謀末家啊!數兒望向衣玉露身旁的男人,見他面無表情,也不搭話,似乎不反對這件事︰心更傷了。他也怕她會吞了他的產業嗎?
「可是……這帳務的事復雜……你能接手嗎?」自從相公發現她的才能後,宋家的帳務一向是她管的,對外的商事才是他接手。
衣玉露皺眉,為難的看著宋連祈。「是這樣的嗎?」
「以前是因為防著姑媽,才讓數兒管帳的,但現在都是自己人了,你不會看帳本沒關系,帳務這種小事讓帳房處理就好。」他話是對衣玉露說,但明顯是要給數兒听。
他居然幫著別人說話?!數兒笑里隱含著水氣。「是啊,帳務這種小事,也不是非我不可。」既然相公的心都不在她身上了,抓著權又有什麼意思?
「就是。」衣玉露頷首,頗為認同的樣子。
她的樣子會不會太囂張?
幽幽藏住傷懷,數兒不再堅持。「我等會就將產權交給你,以後你就是宋宅的大夫人了。」
「那就麻煩了。」低頭,無視其他人,她又開始寶貝的模著箏。
宋連祈也低著頭,但他是寶貝的模著衣玉露的發尾。「玉露,我想听你撫一首瀟湘夜曲。」
「好啊,那要不要邀妹妹一起坐下呢?」她已經躍躍欲試,此時笑容看來最是美麗。
「數兒要忙,帳務交接的事會讓她忙一陣子,還是別耽誤她的好。」輕輕幾句話就將數兒打發,宋連祈又坐回椅子上,啜著酒,俊眸瞅向佳人,既欣賞也多情,連一眼都沒再多分給數兒。
她黯然的轉過身出了涼亭,霞姊則是勾起詭異的笑容跟在她身後。
數兒的步履蹣跚,心遲遲不能釋懷。
那雙曾經只溫柔望著她的黑眸,如今轉了方向,眼底看見的不再是她的倒影,而是滿滿另一個女人的巧笑倩兮。
嬌小的身影越來越遠,涼亭里的男人深深看了最後一眼,終于放松早握到麻的拳頭。
他的視線看著她來,也跟著她走,只是她不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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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轉冬了,數兒感嘆的看著路人開始在身上加棉襖。
「二夫人,今年新進的花色很漂亮,要不要挑幾塊布,讓人給您做冬襖?」
綢莊掌櫃的一聲二夫人,喚醒兀自沉思的數兒。「抱歉,我走神了,掌櫃的,您剛說什麼?」
「沒關系,是問二夫人要不要挑幾塊新進的布做冬襖?」他真的不懂明明是大夫人,怎麼娶了偏房,主子反倒要他們喚數兒二夫人了?
斑掌櫃著實為數兒叫屈。他是接替原先宋美華的親戚王掌櫃的位子,因為帳務的問題,常跟數兒夫人有接觸,她的能力是幾家店鋪掌櫃有目共睹的,待人也親切和善,偏偏造化弄人,好不容易丫頭扶上正主,卻又淪為二夫人,連往常都伴著她來的少爺也……他特地交代伙計別提起剛剛少爺已經來過,還是帶著大夫人的事,希望伙計們別穿幫。
「不了,往年相公不都會吩咐你們挑好往宅里送嗎?我相信你們的眼光,說到這,今年好像晚了,也沒看見制衣的師傅來量身,是不是店里太忙了?」高掌櫃一提,她倒想起這事了。
其實沒制新衣倒無所謂,以前相公讓人為她制的冬襖多到穿不完,她是怕店鋪里忙,是不是要多請伙計。
「這……」
「掌櫃的,我們是熟識,何必跟我見外?有事直說無妨。」是不是店里出了什麼問題?
「挑好的幾箱布,前兩天就吩咐伙計送進宅了……」高掌櫃看她變了臉,急忙找話安慰,「大、大概是宅里的管家有事耽擱,沒分下去吧。」
前兩天就送了?怎麼沒人通知她?真是管家有事?
數兒勉強扯了個笑,「或許吧,可能是制衣師傅還沒空,就沒讓人先挑了,其實之前也有過——」
這時一名伙計急匆匆的跑到高掌櫃面前,正好打斷她的話。「剛剛宅里派人來說,除了剛剛少爺跟大夫人來挑過的布,大夫人還要多一塊布,花色就要跟她今天身上穿的那件冬襖一樣。」
斑掌櫃眉皺緊,不知如何是好。「那花色是限量的,除了送進宋宅的,其余都讓些王公貴族訂走,沒有存量了,況且送進宅里的有兩塊,應該是夠啊。」
「我也是這麼回的,但我听傳話的說.大夫人是要送給她的貼身丫頭。」
「可是沒了就是沒了。」
「那傳話的又說了……少爺交代,如果都沒存貨,不管費多少成本也要讓人制出一塊。」說這話的伙計自己都很不敢相信有這種事。
斑掌櫃更是難掩震驚。就為了那一塊大夫人要送給貼身丫頭的布,所以制布流程要再走一回,這是多傷本傷工的事啊!少爺怎會下這種令?
「好吧,少爺都這麼說了,就這麼做吧,讓工人幫個忙趕一下,我會多撥些工錢給他們的。」
「知道了。」伙計又匆匆離開。
斑掌櫃這時才注意到數兒蒼白的瞼色。槽了,本來是不想讓二夫人知道的,這下又該怎麼圓?
「二夫人,其實……這……」他支吾半天,仍找不到適當的說辭。
數兒知道他的為難,體貼的沒多問剛剛听到的事。「掌櫃的,您再看看帳簿有什麼問題,如果沒有的話,往後帳務上還有什麼問題就問帳房,讓帳房往上呈,不必再來找我商量了,知道嗎?」
「知、知道了。」
「那我走了,天冷,掌櫃的多加保重。霞姊,跟上。」
「二夫人也多保重。」唉∼∼苦命的丫頭啊……
離開了店鋪,數兒一句不吭的走回宋宅,一踏進大門又揚高笑容,跟沿路的奴僕點點頭,表現宋家夫人該有的儀態。
只是一回到錦園,踏進自己的房間,坐上窗邊的位置,霞姊離開她的視線範圍後,淚便無預警的啪嗒啪嗒落下。
為何這樣欺人太甚?落得這下場是她願意的嗎?新布早就送進門,新人早就制新衣,他還伴著衣玉露巡鋪子,到底把她置于何地?現在的李數兒,連衣玉露身旁一個貼身丫頭都不如。
她已經不是跟別的女人分享相公的愛,而是連分享的資格都沒有了,果然是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揪心扯肺的哭。
整個錦園靜悄悄的,相公在宋宅宣布衣玉露才是正室,才是大夫人之後,她的院落就越來越少人走動,這會只听得見她自己的哭聲。又在窗邊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有人敲了敲房門走進來。
「二夫人,喝藥了。」霞姊招呼。
數兒站起身,但人是往桌邊坐了,手卻沒動碗的打算。
「趁熱喝啊。」
「霞姊,怎麼這藥送來的時間越來越晚?」
「大廚說,大夫人對食材、對食物的烹煮很挑,整個廚房現在都在適應,有些忙不過來,就這時候才有空幫二夫人熬藥。」不,應該說這時候廚房才會空,她才有機會進去熬這碗藥。
「以後叫他們別忙了,這藥吃了也沒意義。」她幽幽的吩咐。
她打以前就知道,奴僕是最會看主子的臉色,誰是要緊的人,誰的事就要緊,這是當人奴才都會的本事。
霞姊不贊同,「這怎麼成?二夫人的氣色越來越不好,這藥不能停。」
「我說不用就不用了。」她態度堅決,或者該說是哀莫大于心死。
以前她向大夫求的那帖生子藥,也早就不暍了,就算真有效果,她也無法印證了。
環視自己的房間一周,數兒深深嘆了一口氣。從緞園搬到這錦園之後,相公一步也沒踏進來過,喝藥又有什麼用?
「這……」霞姊本來還想說什麼,但最後卻沒再開口,不再勉強她吃補藥。
數兒也沒說話,就這樣呆坐在椅子上亂想。
也許以後會有很多時間都得這樣不為什麼的坐著了,帳務的事不用她忙,宋宅的事不用她忙,連相公都不用她忙,她往後要為了什麼忙?
又是幾聲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真難得啊,她這院落居然還會有訪客?還有人在乎她嗎?
平穩的聲音揚起,「進來。」
這些日子的變化太大,她開始學會隱藏情緒,除了自己之外,她只給人看到帶著笑容、語氣平穩的李數兒。
老女乃女乃讓個貼身丫頭攙扶進房,甫坐定,就指著貼身丫頭趕人,「你跟霞姊去外面候著,我跟二夫人說些體己話,出去前把門帶上。」
下人出房後,數兒率先打破沉默,「女乃女乃,今天怎麼有空來?有要緊事嗎?」
「沒什麼,就找你聊聊,看你最近身子有沒有好些。」
「謝謝女乃女乃關心,數兒沒事。」
看她這樣鎮定,老女乃女乃反倒心疼。這丫頭不一樣了,內斂許多,但也看不到以前率真單純的笑容了。
「唉∼∼數兒,女乃女乃知道這些日子委屈你了,女乃女乃以後一定會加倍疼你的,你別怪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是想要個孫子,但沒要連祈……」嘆了一口氣,她沒要連祈就這麼變了心,就這麼冷落數兒啊!
「謝謝女乃女乃關心,數兒真的沒事。」
「你別這樣……」看她這副沒有生氣的模樣,老女乃女乃忍不住搖搖頭。「我知道你難過,這些年來連祈只獨寵你一人,現在這樣……難免不能釋懷,但男人就是這樣,要他一輩子只寵一個女人是不可能的。」
數兒微微揚起笑容,安靜的坐著、听著。
看她沒回話,老女乃女乃當她是在思考,接著勸慰,「心放寬點,想開一點,最起碼能被連祈寵了好些年,也是幸運的,況且你能從丫頭當上少……二夫人已經不錯了,等過些日子,連祈興頭沒了,說不準又會回來找你的。」
維持硬的笑容,直挺挺的坐姿,數兒一樣笑著、坐著、听著、沉默著。
「數兒,女乃女乃的話你有听進去吧?」
她乖巧的點點頭,「謝謝女乃女乃關心,數兒沒事。」
又是這句話,還說沒事!這樣,接下來的話還能承受嗎?
「沒事就好……其實女乃女乃今天來,主要還是有件事要先告知你……連祈剛剛來說,玉露讓大夫檢查過,該是有喜了……」
有喜了?!數兒的笑容有些變了,唇角怎麼勉強就是彎不上去,腰也快挺不住她的身子。
見狀,老女乃女乃心疼的拍拍她的手,「如果難受,這陣子你就以散心為由,上別莊住些日子好嗎?」
深吸了幾口氣,她壓著聲音回話,「不用了,謝謝女乃女乃關心,數兒沒事。」
「你……唉,真的沒事就算了,你自己想開點,有事就來找女乃女乃,那女乃女乃先走了。」知道不管說什麼,她現在都听不進去,老女乃女乃也不多費唇舌,喚了貼身丫頭進來後就走了。
支走霞姊後,數兒再也坐不住的跌坐在地。
有喜了……有喜了?!娶偏房的目的達到了,以後再也不關她的事,不關她的事了。
裝起來的假面具碎了,坐在地上她就這麼哭了起來。
是她沒用,不能為相公生出娃兒,如今有人做到,她該為相公高興才是,可是她的心卻痛得無法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