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燈初上,布滿馨香的寢房里,主人不在,原不該有人的,但床榻上卻坐了一尊活人離像。
約莫一刻鐘後,主人領著丫頭回來了,一進門見著了鐵青著臉的雕像,衣玉露不驚,但第一次見到主子房里有人的晴雨可嚇得不輕。
「啊!小姐,房里有賊——」這賊之後的話被消音了,但不是那個賊為了自保所為,而是她的主子親自捂了她的嘴。
「別出聲,這家伙不是賊。」衣玉露無奈的告知。
「不是賊,但是個男人——」她拉下小姐的手,焦急的又說,眼角不住瞄往那敢坐在小姐床榻上人的長相。「咦?這不是在茶宴上被攆走的顏家少爺嗎?」看清來人後,她更驚愕了。「小姐……這人莫非對下午的事心有不甘,想對您不軌才會闖進來,好等著對您——」她慌得說不下去,看起來快要嚇暈。
「晴雨,你鎮定些,那家伙不會對我怎樣的,你放心好了。」衣玉露不悅的瞪向那大膽的男人。這回居然夜未深,才日落就敢來,還嚇壞她的丫頭,真是不可原諒。
可那被埋怨的男人完全沒一絲愧色,相反的還動也不動,臉色依然難看,像她欠了他幾百萬兩未還一般。
「小姐怎知他不會對您不利?這人在茶宴上就對您無禮了——啊?難道小姐早與他熟識……熟到他可以隨意進出小姐的寢房——」驚覺自己說了什麼,小丫頭倏然住了嘴。這話可是會敗壞小姐名聲的,胡說不得,胡說不得。
可她偷偷瞄了一眼主子,就驚見小姐臉上出現了難以察覺的紅暈。伺候她多年的她自然懂得察言觀色,知道自己胡說八道竟然就說中了,小姐有男人了……這、這……該怎麼辦?
不,應該說自己該怎麼辦?
撞見未出閣小姐的情郎,還把他當成采花賊,這事可尷尬了……等等,眼下不是尷尬的時候,她成天跟在小姐身邊,小姐什麼時候有情郎的?
「小姐,您與他——」
「什麼都別問,你先出去吧,記住這事誰也別說,連我爹那也不許提,等我打發這男人,回頭會向你解釋的。」衣玉露無奈的阻止小丫頭追問。
晴雨縱然有滿肚子的疑惑,但主子都這麼說了,她也不好留下,只好偷偷睞了床榻上那不發一語的黑臉雕像一下,才踩著小碎步離去。
「你打算怎麼打發我?」小丫頭一走,黑臉雕像就開口了。
衣玉露睨了他一眼,坐到銅鏡前,逕自取下頭上的玉器發飾。「你鬧什麼脾氣呢?!」完全沒注意到自己現在說話的語氣有多親匿,活像在對付無理取鬧的情人一般。
「鬧?你只當我在鬧,瞧來是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嗎?」顏敏申像是吞了一缸子醋,胃酸得很,臉色黑壓壓一片,大有風雨欲來的態勢。
她這才轉身面對他。「我不懂我為什麼要將你放在眼里?你我既不是情人,也沒婚約,又沒特殊交情,稱不上——好好好,我知道,咱們……呃,照你說的,滾過,但那又如何?不就那麼一次,而且還是在錯估形勢下做的錯事,既然是錯事,就誰也別提起,當作沒發生過,反正只有一次,誰也沒欠誰,這不好嗎?你干嘛耿耿于懷,比我這女人還放不開……」
雖然他之于她好像有些不同,但現在,那股「不同」還構不成個具體的形態,她也參不透,所以她打算好好跟他談談道理,盼曉以大義後,他會明理離去,她也不必再浪費腦力想些除了箏以外的亂七八糟事。
「我明白了!」他忽地眼神綻出了然之光。
「明白就好。」總算說通了,她欣慰的一笑。
「我明白問題出在哪里了,原來你嫌咱們就只滾過那麼一次。」
「嫌……只滾過一次?我沒用嫌這個字眼——」這家伙又誤會了。
「沒說,但你就是這個意思,我听得明白!」他找到「癥結」套上了,說什麼也不會輕易松套。
「你這人怎麼——」
「有理說不通?」他露齒。
「原來你知道自己的毛病?」還有點救。
「我是說你!」他唇角扯出了詭笑。
「你……」
「那老騙子的破箏如何呢?」他憋了一肚子氣,先轉口問,至于她「嫌」只滾過一次的事,他後頭再解決。
她身邊那小丫頭說的沒錯,他是被攆出茶宴的,而這該死的女人竟放任他們將他踢出去,自己再興高采烈的在眾人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前往那老漢家去。
也幸虧這女人機靈,不至于真為了把箏昏了頭,還知道找一票人一同前往,不然一個姑娘家只身到一個色老頭府上,難保不會發生什麼事,見她還算精明,他這才放下一顆懸著的心,沒有繼續跟上去。
可心中這股氣還是咽不下,這女人真是太我行我素,也太不听話了,也不想想當眾給自己男人難看,這像話嗎?果然需要再教育!
提起這事,她眼神一黯。「別提了,你說的沒錯,騙局一場!」她又失望了。
那老漢府上的箏乍看起來是有數百年歷史沒錯,不過是贗品,而且還是粗制濫造的贗品,難道她真的找不到一把足以彈奏出絕世箏譜的好箏嗎?
「我早說過了!」他冷哼撇嘴,「你為什麼就是不听我的話?」一副教訓人的口吻。
「你又來了,我為什麼要听你的話?」這人真是自以為是到了極點。
他雙臂環胸,冷冷的噴氣。「我不是已經對你通知了?」
「通知我什麼?」她一頭霧水。
顏敏申狠狠地深吸一口氣,雙拳緊擰發出了格格聲,像是極想掐斷她可愛的脖子,卻硬生生忍住一般。
「咱們正式在一塊了!」一忍再忍,捺著性子,他有肚量的再宣告一次。
這話說得再明白不過,妓院里的花姑娘一听就知道,而且听完哪個不樂得花枝亂顫?
「又是這句,你提得正好,我正好想問,咱、們、在、一、塊、了,這句是什麼意思?!」
「你不懂?」他愕然。
她皮笑肉不笑。「嗯,不懂。」
「這麼明了,真不懂?」
她嘴角一抿,頭一晃。
「確定真的不懂?!」
「廢話!」
他一窒,嘴角抽了幾下。「瞧來,依你的資質得用行動才能說明清楚了。」經過須臾的沉思後,顏敏申忽然笑得詭異無比。
衣玉露倏地發覺全身寒毛豎起。「你別靠近我。」她警告。
這男人看起來一副想作惡的模樣,不得不防。
可高大挺拔的他才不管她的警告,一跨步就輕易逮到美人,將之擁入懷中。
「你做什麼?」驚覺已被人抱了滿懷,她這才驚呼。
顏敏申笑得很樂。「不過是想告訴你,我說的在一起了是什麼意思。」視線自她無瑕如凝脂般的頸項一路看上去,漆黑眸子直直穿透她的眼瞳深處,唇畔不住揚起一抹誘惑之笑,火熱熱睇著她。
「嗄?」烏黑清靈的眼眸有著驚慌,更奇異地,竟還有一絲莫名的期待。
她怎麼了?
「一次不夠證明咱們在一起過,是嗎?那咱們就多來個幾次,反正……你要幾次都成,我會竭盡所能的奉陪,你只要稍稍暗示就行了……」低下頭,他霍地封住她的艷色美唇。
「不……」驚愕于他大膽霸道的舉動,衣玉露下意識地要推開他,但雙手一觸及他堅實的胸膛,一股熱度燙進心坎,勾起了在武夷山時,那天雷勾動地火的感覺……
「不要嗎?」他邪惡的問著,加深了對她佔有似的深吻,在她驚愕恍神間,已偷得先機,幾乎完全佔領她的口舌,盡情撥弄,加速的挑逗。
這女人有多熱情,他曾享受過,雖然當時她才初嘗禁果,但骨子里那份傲然的甜蜜卻參雜著極致的熱力,她是一個奔放的女人,除了他,沒人知道……
「我……」隨著他充滿挑逗的深吻,衣玉露的神志逐漸不清,當置于她腰間那有力的指月復用力的揉捏進她雪肌時,幾乎要失神申吟了。
「你是我的,咱們是在一起的。」
她恍然的倒吸一口氣。「你……」
大掌毫無遲疑地隔著衣物覆上她敏感的豐挺,兩人雙雙倒上床榻,滾過純絲被褥,滑過金蔥綃帳。
衣玉露眼波不住流轉,艷容甚是誘人。現在她終于懂「在一起」的意思了……
這一晚,晴雨在外頭等了一夜,也不見主子出來對她說清楚,只能在房外紅著臉,听著里頭傳來小姐一聲聲輾轉低喃、令人臉紅心跳的嬌哼。
這位顏少爺居然能讓清冷的小姐如此忘情享受……不簡單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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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數兒啊,我瞧你別理會宋連祈那家伙了,到我府里來吧,我保證會比連祈更疼你的,你信不信?」大街上,顏敏申滿嘴甜膩的鬧著身旁的小泵娘。
這是他最愛玩的戲碼——戲弄好友的女人,誰叫這丫頭人老實,又可愛,一逗臉就紅,真有趣!包有趣的是,如果宋連祈在身邊,刺激到好友,瞧著他變臉,那就更大快人心了。
今天大街上巧遇小丫頭,他打算一路鬧到送她回家,然後讓宋連祈那家伙見了跳腳,呵呵,誰叫那家伙近來老拿他搞不定衣玉露的事譏笑刺激他。
「嘻嘻……」李數兒照例笑著不答腔,她可是清楚得很,這位少爺有口無心,總愛鬧她說笑。
「你別光笑不吭聲,我游說了你那麼多回,好歹你也給個承諾嘛!」他死皮賴臉的說著。
「您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相公不會允的,而且我與他已經成親了。」
「成親了又如何?休了他就是,好不好嘛?」他撒起嬌來。
「不好。」她羞赧不已,說得極小聲。
顏敏申夸張的皺了眉。「真不知宋連祈那家伙有什麼好?嫁他得幫著宋家做牛做馬,記帳、算帳,還得應付宋家一堆無恥的親戚,一點也不輕松。」
「沒關系的,這些我應付得來。」李數兒甜蜜的回話,臉兒紅紅,就是一副幸福女人的模樣。
他嘆息得更夸張了,就算為好友找到賢妻而開心,也忍不住要再破壞一下。瞧了一眼她手里捧著的辣肉干,這可是宋連祈近來最愛吃的玩意,伴著蒜快炒,相當可口下飯。
「早知道你對那小子死心塌地,今天咱們難得巧遇,好歹到我家坐坐,也為我炒一盤香蒜辣肉嘗嘗。」宋連祈要是知道數兒到他家去,鐵定會趕來接人,正好再損他兩句,誰叫那家伙幸運得教人嫉妒,不像他,那女人他總是掌握不住!唉,情長,路更長呦!
「可是——」李數兒有點為難。剛才相公纏著她做香蒜辣肉,這會還等著她回去呢,如果去了顏少爺府上,就趕不回去了。
「別可是了,走走走,宋連祈那我會派人通知他的,你別擔心。」不由分說,他拉著人就要往自家方向去。
「站住!」忽然一道有些老態的聲音爆出。
顏敏申一愣。誰啊?轉身。
「斷牙老頭?!」冤家路窄!這老頭想做什麼?
老頭這回沒穿紅衣,改穿大了一號的長袍大馬褂,站在街上,看起來像小猴子穿大衣,樣子有點好笑,而且門牙斷了一枚,連說話都漏風。
他正想著是否要先開口向上回他斷齒的事道歉,畢竟對方是老者……
「原來你不僅作生意不老實,人也無恥,竟然當街調戲良家婦女,還強拉人進府,你知恥不知?!」老頭在街上一見他就氣得想上前給他難堪。才一靠近,不得了了,瞧這小子對人家姑娘說什麼鬼話!若沒听錯,這姑娘還已經成親了,這樣他也敢調戲,簡直恬不知恥到了極點!
「你——」敢情這老頭誤會他了。
只是這一時也解釋不清他跟數兒間玩鬧的交情,只得皺著眉,想著該怎麼打發這多事的老頭。
「哼,輕浮的小子,丫頭,別跟他走,他人面獸心,當心吃虧了!」老頭猛地將李數兒拉過身邊。
這丫頭瞧來比他女兒要小一點,若就這樣遭到狼吻,可要痛不欲生了。
李數兒一頭霧水,只想幫顏敏申解釋,「老伯,你誤會了——」話未完,就被截斷。
「我哪里人面獸心了?!」被說得如此不堪,顏敏申也火了。
「你的行徑就夠獸行了,還用多說嗎?!」老頭鄙夷的看著他。
「你!」
「今日我總算見識到杭州的禍害,人家周處被列為三害之一,你比他還不如,簡直是杭州之恥!」老頭原本就對他有著新仇舊恨,這回更是罵得凶,一吐舊怨。
顏敏申雖已氣得青筋暴跳,但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他也不想把場面弄得更難看。「算了,我懶得理你。數兒,你就自己回去吧,下次再到我家炒辣肉好了!」教這老頭一鬧,連要戲鬧宋連祈小倆口的興致也沒了,真倒楣!
「想走?調戲完人家姑娘拍拍就想了事,沒這麼便宜!」老頭拉住他,又倏地端出和善的臉轉向李數兒,「丫頭你先走,老伯會幫你治這惡人的。」
她擔心的看向臉色不佳的顏敏申,見他擺了擺手,這才頻頻回頭的慢慢離開。
「那你想怎麼樣?」看她遠離後,他才拉回被老頭扯住的袖子,臭著臉問。
「不怎麼樣,跟著我去衙門,我要報官。」
「什麼?!」
「你這等惡徒當然得受到教訓才行,跟我走!」
「你開什麼玩笑?!」這老家伙搞不清楚狀況,在鬧什麼笑話啊?
原本對他上回在鋪里摔斷牙的事還感到內疚,有心對他老人家低頭道歉,但這會,這一丁點的歉意也蕩然無存了。
「不去!」他甩開老頭糾纏的手。
「不去也得去!」老頭沖向他。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要太過份——喔——喔喔!」驀地顏敏申睜大了眼,怪叫起來。
因為,老頭又跌跤了,這次是教自己的長袍大馬褂下擺給絆了一跤,悶聲一跌後,另一顆門牙,也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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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寢房里燭火還亮著。
一抹俐落的身影熟門熟路的由窗外躍進。
那女人果然還在研究她那用摩勞草換得的樂譜。
原本持有這份譜子的人並不願意割愛,是她極力蠻纏,對方才開出條件要一片摩勞草交換,打著她是個姑娘家的主意,不可能涉險到武夷山去摘取這難得到手的神草,若真有心去了,那里長年有人看守神草,她也根本不可能將摩勞單帶出武夷山,可那人小看了這女人的毅力以及對箏的痴狂,幾經波折,她還是帶回了神草,換得這份曠世箏譜。
那本樂譜破破爛爛的,听她說是當年秦將蒙恬造箏時獨創出的箏譜,其音域可以遼遠寬闊,可以細長綿延,轉音奇特,艱澀難奏。
所以她終日研究如何彈出箏譜上難解的意境,用功的程度幾乎到了廢寢忘食,可以考狀元的地步了。
瞧她又不顧身子的疲累熬夜研究,顏敏申不禁皺緊眉頭。
悄悄的走近她身後,雙臂輕輕圈上她的柳腰。
衣玉露身子先是微震,接著放松了下來。
「來了呀。」她漫不經心的笑,輕靠著身後的男人,像是很習慣他的出現了。
「別忙了。」
「你來了,我還能忙得了嗎?」這男人老愛阻止她彈箏看譜,好像這麼做多冷落他似的。
不過說實在的,最近一到夜里,她就會不由自主的開始收心,等某人的到來,這箏,似乎不再全然佔據她所有的心思了……
顏敏申扳過她的身子,瞪著她,然後竟不發一語的開始解自己的衣物,拉開襟口,露出厚實無比的鎖骨,兩眼一眯,凝聚起深邃誘惑的眼神,再擺出一個超級誘惑人的姿勢,魅聲朝她問︰「難道我這美妙無比的結實,比不上一把硬邦邦的破箏?」擺明爭寵來著。
衣玉露見了不禁失笑。說這男人幼稚,又極為可愛,听晴雨說,他是眾位名媛千金爭相愛慕的對象,又說他是浪子里的真男人,這什麼跟什麼,她實在很懷疑,那些愛慕他的人見過他的真實面目嗎?「比不上。」推開他,她起身為自己倒了杯茶。
「比不上?!」這可是嚴重刺激到他了。「你這女人竟敢這麼說,我可是‘你的男人’,你的男人這意義你懂不懂?!」氣結,暴跳如雷。
真是超級窩囊外加超級不爽,這女人到底何時才會了解他之于她,不是任何人或任何事可比擬的?!
瞧他又怒了,這男人真愛生氣耶。「是,我的大老爺,我知道錯了。」漫不經心的隨口敷衍,她才懶得與他爭辯,男人對這事小心眼,無聊得很。
「知錯就好——欸,你剛叫我什麼來著?」忽然像想到什麼似的,顏敏申雙眉齊挑。
「我嗎?」
「你方才喚我‘我的大老爺’,是不是這樣?」他想起數兒之前被迫人前人後總要惡心的喚宋連祈「我的少爺」,現下他們兩人成親了,那渾小子又要數兒改口喚「我的相公」,听起來惡心巴拉的,他幾次听得都要吐了,心想宋連祈怎麼連這等教人起雞皮疙瘩的事都干得出來,為此還譏笑過他不下數百次,可他死性不改,堅持樂陶陶的凌虐眾人的耳朵。
這會他听到自己女人這麼叫,一顆心竟爽到不行,娘咧,他總算知道宋連祈為什麼受盡嘲諷,也要堅持數兒這麼喚他的理由了。
這爽勁原來這般舒爽痛快啊!
「怎麼,不行嗎?」她冷睨他。
「行,怎麼不行?!」他趕緊涎著臉貼了上去。「我說小娘子啊,你以後也都這麼喚我好嗎?」
「為什麼?」
「我听了受用。」他笑嘻嘻。
「你受用我不受用。」偶爾叫叫無妨,常叫,惡心。
他臉兒登時一板。「不過叫叫這麼難?」
「是不難,可我不願意。」她又推開他。
「真不願意?」
「嗯。」不想理他。
他抿起唇,生悶氣了。「不願意就算,我走了。」嗚嗚……還是宋連祈的數兒好,貼心又受教。
「喂,等等。」她喚住他。
他停了腳步,沒回身,顯然還在鬧脾氣。
「就這麼走了?」瞧來他真的很不高興呢,真是小鼻子小眼楮。
「留下惹人厭,留著做啥?」他施施而行,哀怨的反問。
衣玉露咬咬唇。他們「正式在一起」數個月了,這家伙總是死纏爛打,什麼下流手段都使過,每晚就是要賴在她寢房里過夜,等天亮時晴雨來前才被她踢下床,百般不願的離去,這會居然說沒兩句就垂頭喪氣的主動求去,還真不尋常,讓她有些不習慣……
「那好吧,要走就走吧!」她也不開口留人,只是拉著裙擺往床榻方向漫步而去,掀開被子,月兌了繡花鞋,溜進被窩里。
這悉悉窣窣的聲音听進顏敏申耳里,自然知道她上床了,一只腳向後輕挪,下意識的也要跟著上,但才扯動腳跟——不成,尊嚴尊嚴,志氣志氣,忍耐忍耐!
不能教那女人瞧扁了!
他咬牙又要走。
咻!
衣服落地聲。
娘咧!有道是,涼傘雖破骨骼尚在!鼻骼……尚……在……
斜眼瞄了眼床上的春色,完了,這女人去掉了鬟髻,大片青絲披于腦後,露出一張清麗絕美的容顏。
杏紅輕紗眼看就要被垂下……
「別垂——」
「什麼?」她聲音比之平常還要嬌脆。
「我說,等等。」顏敏申不中用的氣虛起來。
「等什麼?」她撫媚慵懶的審視著輕紗帳外的人,好像有些明白自己對他越來越「寬容」的原因了。
「等……」咽氣,咽氣,無用的家伙,無用至極!
「嗯?」
「等這個……」他自我掙扎,吞吞吐吐。
她一翻身,單衣一邊滑落,香肩露出。「你還是走吧,我睡了。」
「等我回……」
「真累。」又丟出一件短兜。
「不累,等我回床上就不累了!」這回沒堅持,沒尊嚴,沒骨氣,有的只有俐落跟猴急。
哼,既然其他地方佔不了上風,唯有在床上這女人才能任他擺布,這回他決定了,輸在床榻外的事,要在床上討回來!
俗話說的好,怒龍操兵,風雨都凶,今晚這綃帳里果真風雨交織,凶猛異常,不禁讓衣玉露後悔留下一只婬獸大鬧她的暖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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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黎明時分,大老爺舒爽了,也懶得跟女人計較了。
但他顯然興奮過度,竟睡不著覺,想談談心了。
「喂,咱們該籌備籌備成親了。」他突然冒出這話。
「成親?」窩在他懷里,衣玉露蹙著眉。「現在咱們這樣不好嗎?何必多此一舉?」
「現在哪里好?偷來暗去的,一點也不光明磊落。」
像這樣每天半夜模上她的床——是沒錯啦,日子過得既驚險又刺激,一開始也頗能滿足他好刺激的性子,但現在這情形逐漸教他不能痛快了,像這樣暗渡陳倉,萬一哪天東窗事發,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色魔,專婬人家姑娘,而且,對外也不能與這女人光明正大的談情說愛,還得避人耳目裝不熟,她明明是他的,卻得見她老對著別的男人巧笑倩兮,自己卻無法可管,這種種,總教他心下不甚舒坦。
不成,還是得快將人娶進門,然後昭告天下,這女人是他的,窺覷者,死!
只是這女人跟她滾那麼久了,也沒暗示過一次要他娶她的話,看來她先前不是說說的,是真的不想嫁人,現下人是給他騙到手了,但得再想想法子,將人給騙回家去才成。
「你在乎這些?」與他「在一起」後,她開始「不經意的」會注意外頭關于他的風風雨雨了,大家都說他與綢莊主子宋連祈兩人哥倆好,自小就經常一起流連花叢,性好漁色。
又說,他紈褲子弟一枚,到處撒錢胡亂買賣產業,後來眾人才得知,他這麼做是為了掩護宋連祈奪回宋家產業,還幫著好友娶得了美嬌娘,但這期間,面對外頭的流言蜚語他從沒解釋過,所以她以為,他是個不在乎外人眼光的人,也應該不會在乎兩人成不成親這種不是問題的小問題。
「怎能不在乎,我希望你里里外外都屬于我的!」顏敏申毫不掩飾的說出他的期盼與佔有欲。
「可是成親很麻煩的,將來婚後還要伺候公婆,這麼一來,我就沒有時間研究箏譜,尋找相配的好箏了。」
又是為了她的寶貝箏,自己真的爭不過這些個破箏了!「可是你不嫁,你爹不會逼你嫁嗎?」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她不急,就不信她爹不急!試問天下有哪個沒腦袋的爹會任由女兒長留身邊,讓其老死也沒個依靠?
「我爹很開明,從不逼我嫁。」
「這是開明嗎?這是放任女兒走上孤獨終老的絕路!」原來真有沒腦袋的爹!
「才不是呢,我娘過世得早,我是爹唯一的掌上明珠,我若說不嫁,要留在他身邊孝順他,他雖不願意,也不會強迫我。他總說我相貌像娘,生得好,除了短壽外,遺傳了娘所有的好福份,上蒼自然會為我安排良緣,緣份到了,我自然就會出閣,至于何時,就順其自然了。」
「原來如此。」他攏著她的香肩,忽又得意的笑著。「那我算不算你爹口中的良緣?」是時候了,改天他得制造些機會,向未來的丈人下點功夫獻獻殷勤。
她美目一瞅。「你嗎?」
「不算嗎?」
「哼,我勸你最近別要想點子靠近我爹,他近來心情不好。」她轉個眼,就知道他打什麼主意了,想找爹下功夫,哪那麼容易!
「咦?這麼巧,我最近運氣也背,遇到一個老頭,專找我晦氣,攪得我心情也不甚舒暢。」
「喔,你被一個老頭找晦氣,而我爹听說是被個渾小子氣得腦門充血。」
「嘖嘖嘖,果然是翁婿,兩人遭遇都一般。不過我問你,我和你爹都受氣了,你說你心疼誰啊?」躺在床榻上,他耍賴的問,就愛比較。
她瞥了他一眼,沒好氣的搖頭。這家伙連她爹都要爭寵,真是……幼稚到很有趣。「當然是我爹,他都摔斷兩顆門牙了。」
咻∼咻咻∼∼
顏敏申眼楮眨了眨,再眨了眨,不知怎麼,忽然感到全身發涼,一道道冷風灌上他的腦門,他松開攬著女人的手,全身僵直,在骨頭格格作響中坐直身子。「你剛是說……斷了……兩、兩顆……門……牙……是嗎?」不會這麼巧吧?
發覺他的異樣,衣玉露略蹙起眉。「怎麼了?」方才還像大爺似的好好躺著,怎麼他突然坐直身子,還變了個樣?
「我問你,這個……你爹的門牙該不會是昨天斷的吧?」他渾身發毛,聲音也飄忽不定起來。
「不是。」
這一瞬間,他僵硬的臉龐軟趴趴了,用力呼出長長的一口氣。
就說不會這麼倒楣的,只要不是昨天就不是了。
才要放心伸手將額頭上的冷汗擦去——
「不是昨天一起斷的,前陣子跟人吵架先斷了一顆,昨天下午在街上又遇見同一個惡棍,听說那家伙當街向人家姑娘伸出魔爪,我爹見義勇為,要將惡狼扭送法辦,在與那惡狼扭打時,又摔斷了一顆牙。」
擦汗的手頓時卡在空中、眉間,接著冷汗泉涌而出,汗如雨下,猶如江水潰堤般,手已如千斤重,擦不了,不,根本動不了,完了,完了——他、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