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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願為後(上) 第8章(2)

拌澤來到御花園里,漆華公主早先派個宮女來邀約這個時刻來此一見,他帶著張白石過來,卻還沒見到她人影。

兩人也沒浪費時間,張白石跟主子報告著國內近況。

「什麼?!南寮敢挑釁我們!」大怒。

「是的,南寮王下令殺了咱們邊境七百余口的人,還放火燒村。」實在令人義憤填膺。

拌澤神色陰驚。

「王子,他們之所以敢這麼大膽,就是因為他們也想奪取漆華公主,故意挑釁咱們,逼你離開大宓國速速回到國內,他們是想阻撓婚事啊!」張白石再道。

南寮王是城府極深之人,國力雖不如西輔料,卻一心想坐大,這幾年不斷並吞其他小柄,擴充國土,甚至還曾膽大的也對大宓王求親,結果當然慘遭拒絕,還被大宓王取笑過不自量力。

這回王子成功奪得美人心,消息早傳遍諸國,人人皆扼腕不甘,但也都靜觀其變,等待王子娶回公主後再謀求應變之策,唯獨這南寮,按捺不住就先出手了。

「王子,您想咱們是否該趕回國內先解決這件事?」

「不,我得帶漆華一起走,免得節外生枝。」

「可是公主似乎有意以身體末恢復為由,拖延與我們回國的時間,而咱們越是不歸,我怕南寮王會再耍手段對付咱們。」張白石苦惱的說。

「放心,短時間內父王應該可以應付南寮的狀況,咱們只要在近期內逼漆華跟我走就行了。」歌澤沉聲道。

「嗯,也只能這樣了。」現在只希望漆華公主不要刁難,早早隨王子走。

「歌澤。」說曹操,曹操到,漆華現身,幾個侍女遠遠的跟著後頭,似是不敢過來打擾主子。

「漆華,你身子好多了嗎?可以這麼下床走動了?」歌澤見著她,隨即之「笑意濃濃」地走至她身旁。

漆華顯得嬌弱的輕倚著他。「身子好多了,因為幾天沒見到你,又想到近來百花齊開,才約你到這來走走。」她羞羞怯怯的說。

拌澤神色不動,扶著她的腰,一手托起她的下頓,輕皺了下眉頭。「怎麼又瘦了?」她確實消瘦,可是他不認為她是因「病」而瘦。

她柔弱一笑,這眼中已無過去的傲氣,甚至還柔柔弱弱的要人扶持。歌澤內心暗訝,卻裝作若無其事,等著她想做什麼。

這女人很美,美到能夠令所有男人心折,可是她外貌雖美,縈繞著她的氣質卻是冷酷得教人卻步,他接觸她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多少了解她可不是一般弱女子,心地陰狠得不輸男人。

這由她對待舜蘭的態度上便可以看出端倪,還有,听說她病中這幾天沒來由的火氣也大得很,為著一點細故就杖責打死了兩名侍女。想到這里,他不由自主的對照起舜蘭的心慈,心中更是對她有說不出的厭惡。

「男人不都喜歡瘦弱的女人?」漆華對他媚眼調笑道。

他細眯了深障。她想色誘他?

「歌澤,你可曾見過任何花朵的顏色比我更嬌艷的嗎?」她面泛嬌意,美麗的瞳眸直瞅著他。

俊顏含笑,隱住那股不悅與厭煩。「沒有,當真沒有,你的美獨一無二。」這話雖不假,但他輕淡的笑里,卻蘊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漆華臉上立刻綻出暈紅笑意,碧水雙瞳更是嬌媚橫生。「陪我走一段吧。」她主動挽住他的手臂,低眉朝張白石掃一眼。

他立即明白她的意思。這女人是要他滾蛋,別打擾兩人談情,而他樂意之至,最好王子能一舉哄騙成功,他們好趕緊回西鄴去!但他還是瞧見主子領首後,才敢真的走人。

「你想上哪去呢?」歌澤問她。

「父王半年前才命人重修過這座御花園,多建了一處竹園,你應當沒見過,我帶你過去瞧瞧。」她嬌媚的說。

「嗯。」他耐著性子的隨她去,看她到底想玩什麼花樣。

她腳步不快,也許是刻意放慢腳步,好能與他調情,兩人閑散的來到她所說的竹園。這時,她目閃詭詐的瞧向一處,果然看見一個人,那人是她吩咐要過來這里候著的。

那道綠色身影一見到她立即要上前請安,但她厲眸一瞪,對方不敢前進,只好安靜無聲的站在不遠處,瞧著他們倆意態悠閑、身形親密的在竹園中賞竹。

「歌澤,我會隨你去西鄴的,而且是盡快。」她親手摘下一枝女敕竹,別在他胸襟前。

原本陰森的眸子斂進了些神果。「多謝你的成全。」

「現在你人在大宓,可心在西鄴,我願意盡快隨你走,是不想見南寮不斷威脅逼迫你,若你再不回去,西鄴國內恐怕會釀出大事。」她干脆大膽的摟住了他。

拌澤忍住推開她的沖動,露出一抹淺笑。「我西鄴國內的事,你倒是知道得不少。」這女人果然不簡單。

「你的事我當然要弄清楚,因為我認定你就是我的男人了,將來嫁雞隨雞,我將跟你一輩子,而且我發誓,對你永不背叛!」她邊說朝他靠得越近。

他微驚,這不像這女人會講的話。「你……」

「未來的天下是咱們夫妻倆的,誰也搶不走,我願意與你共享,也願意以你為尊,我愛你,以後你就是我的天!」她緊抱住他後,猛地吻上他。

拌澤驚愕瞪眼,想推開她,她卻吻得激烈,吻得不肯松開他,他楞住,半晌不好動彈,直到雙眼在不遠略微隱僻之處,驚見到一抹綠色身影。

那人漾大的眼珠子落下震驚的淚,他心頭跟著狂震,面色丕變,再不遲疑的用力推開身前女人。

漆華腳步踉蹌一下,見他頭也不回的往那人站立的方向走去,她不用裝臉色就變得鐵青。「歌澤,我胸口又痛了。」她捧胸在他身後道。

他置若罔聞,徑自往前走。

「歌澤,我好疼……」她故意虛弱軟身倒地,發出痛苦的哀求聲。

他僵直的身影卻沒有絲毫停頓,射著冷光的眼眸也不曾回頭看過一眼,只是直直往著前方那抹綠色身影而去。

漆華霍然由地上站起,見他頭也不回的棄她而去,雙目激出憤恨的火花,幾乎能灼燒一切。

舜蘭捂住嘴巴,心口涌起一陣火辣辣的刺痛竄,她奉漆華之命前來至此,卻沒想過會見到兩人親熱的情景,她難受得拳頭緊握,指甲已然深陷掌心里。

在這一刻,她清清楚楚的看到自己的心有多麼喜歡這個男人,而就是有多愛,她的痛苦也就有多深,他要天下,所以任漆華吻他,他要天下,所以他會娶漆華;只要一天不真相大白,他將是屬于漆華的。

除非歌澤將漆華帶回西鄴,否則,大王不會公布她的身份,可是到那時就遲了……他屆時已是漆華的夫婿,不是她的……她先前還以為自己應該可以承受得住、看得破,但此刻被攪碎的心,卻是血淋淋的刺痛著她,完全不受理智控制。

她心碎了,被撕裂了,她情願瞎了眼,情願看不見剛才所發生之事,情願沒來到這片竹園,情願--沒有愛上他,沒有愛上這個正走向她的男人!

就在他即將來到她面前之際,一股酸澀到不行的混味涌上咽喉,她害怕他的靠近,怕自己會不管不顧的說出一切,也怕自己會失控的抱住他,要他別回頭、別接受漆華,別吻別的女人……

在崩潰前,舜蘭轉身跑開,但才跑了數步,失血過多虛弱的身子,竟倏地癱軟倒地。

「這是……」舜蘭疑惑的指著桌上的湯藥問。

胡葛笑容僵硬。「這是王後交代讓你補身子用的,她道你近來身子明顯虛弱,該要好好補一補,以後每日都要我送藥來,請你按時飲下。」

「原來是王後送來的。」王後……這尊貴的女人原來是她的生母,到現在她還是覺得有種不其實感。

以對一個宮女來說,王後對她的優待的確是很多,但若是對女兒而論,根本沒有親情可言,他們瞞了她多年,讓她以孤女的身份長大,他們美其名是要保護她不受別人覬覦搶奪,但真正的私心卻是為了自己貪婪的野心。他們擅自操弄她和漆華的人生,以為這樣,他們就能在不久的將來得到夢寐以求的天下。

可是他們其實已深深傷害了兩個人,一個是親生的女兒,一個是喚他們多年爹娘的漆華。

老實說,這個親,她並不想認,就算恢復公主的身份又如何?她還不是只是他們爭天下的棋子?!

此刻,捧著手中的湯藥,她無法在這碗藥汁中感受到王後的母愛,尚未喝下就覺得它是苦澀的。

「舜蘭姑娘,你如果不想喝可以不喝。」胡葛顫著聲,表情像是很想將她手中湯藥奪走。

「不,我喝。」

「舜蘭姑娘--」唇才踫到碗口,他竟在倒抽一口氣後朝她大喝。

她嚇了一跳,手中的湯碗差點落地。「胡御醫?」他怎麼了?竟滿頭滿臉的冷汗,似乎很緊張。

「我說過你可以不喝的!」他看似很氣憤的吼道。

「可是這是王後--」

他氣急敗壞的道︰「這其實不是王後要我送來的,是公主!」

舜蘭更不懂了,「既是公主的意思,你為何要騙我說是王後?」

胡葛重重抹了臉,搖頭重嘆,「因為這不是補藥,是毒藥啊!」

「毒……藥?」她有些發愕了。

「唉,沒想到你當了公主十多年的藥引子,她不感念也就罷了,也不知你是怎麼得罪了公主,她竟要你的命!」

舜蘭整個人軟綿綿的跌坐在椅上。漆華要殺她……

是了,那天她到大王殿去時,剛好看到尚玉元師欲從偏殿離開,她直覺的就跟過去,想多看元師幾眼,後來在那里听到大王和王後的對話,因而漆華才沒有見到她。

這幾天她心緒大亂,完全沒去想過漆華知道此事後的反應,她早該想到以漆華的性子,不會放過她的……天啊,那天跟著漆華過去大王殿的,還有香顰跟采菱兩位姊姊,她倆不知何故被漆華杖斃,該不會是……殺人滅口吧?!

眼下,漆華竟想要毒死她!她臉色慘白,雙唇輕顫。她不該意外,畢竟漆華唯有殺了她,才能保持地位,唯有她死,她才可以繼續以大宓國公主、未來女帝的身份活下去,而且只要自己一死,大王與王後就不可能拋棄她,只好繼續利用她,騙取天下人的歸附。

原來,漆華自知是大王的白棋子,白棋子不想死,就得奮力殺死另一枚黑棋子了,而她,就是那顆黑棋子!

她突然覺得好不公平,為什麼所有人都在利用她、犧牲她,她親生父母如此,漆華如此,唯一愛上的男子也是如此,犧牲她該享受親情的權利、犧牲她享受真愛的幸福……

她全身顫栗著,眼眶也紅了起來。她不想陷入眾人的斗爭中,她不想被利用、被犧牲,更不想當什麼女帝,怎麼辦?她要如何月兌離這個可怕的漩渦?!

腦中一道聲音突如其來的閃過,是尚玉元師說過的話--

放心,若她能通過考驗,注定是千古一帝命運誰也無法改變……除非她一死……除非她死……除非她死?!

「你好歹是我從小看到大的,我實在不忍心見你枉死。這湯藥你別喝了,自己設法逃命去吧!」胡葛無奈的說。對象是舜蘭,教他如何下得了手?

他隱約覺得此事暗含蹊蹺,只是向來懦弱的他,只敢听命行事,奉行不說不錯的態度做事。多年前,明明公主只是一般的心絞痛,大王偏不知打哪找來的一位大夫,宣稱得以舜蘭的血當藥引,事後那人也不知所蹤;他雖不以為然,但也不敢多置一詞,更別說打听什麼了,照辦就是。

唉,盡避努力置身事外,可這會兒公主硬要他蹚這淌渾水,告知舜蘭真相已是他最大極限,大王那里他連想都沒想過要去多嘴個半句。公主可是末來的女帝,用膝蓋想也知道大王會維護誰。

舜蘭拉回心思,看向他,「可是我走後,你怎麼辦?公主不會放過你的。」

「這……」公主的確不是一個會輕易饒恕人的人,若舜蘭逃走後,他恐怕也無法在這宮中待下,說不定還會獲罪。他只想救人,一時倒沒想到自身的安危。「可是公主執意殺你,你不逃定是死路一條。」

她要自己冷靜下來,沉吟了會後問道︰「這藥要喝多久才會致死?」

「一個月,只要日日飲上一個月,你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香消玉殞,而這過程你只會當自己體力變弱了,並不會有其他異狀,我若不說,你也不會起疑自己中了毒。」

「也就是說,公主要我帶著對王後的感激,天天將這毒藥當成補藥的喝光,然後赴死?」她悲笑道。

「沒錯。」對于公主的歹毒,胡葛心寒的搖了搖頭。

舜蘭不知尚玉元師所謂的考驗是什麼,但她不想當那千古一帝,也不想認親,更不想變成親生父母與心愛男人之間爭奪的原因,她只想要天下太平,卻不知該如何做……她想起歌澤曾說過,他要一統天下是為了百姓福祇他,比她更適合天下共主這個地位,比她更有能力造福百姓。

除非她死--只要她死,所有的矛盾、所有的痛苦跟卑鄙、心計,就會消失了吧甘歌澤會是一個好皇帝的,她這麼深深相信。為了天下、為了不當心愛男人的絆腳石,她就死去吧……

「胡御醫,這毒藥你還是天天送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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