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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願為後(下) 第20章(1)

遲了,就什麼都遲了!

這是什麼意思?

尚玉元師要她做什麼決定?難道要她再度消失……

「別再胡思亂想,你若再打著什麼離開我的主意,我是不會允許的。」不知何時,歌澤來到她身旁,面容嚴肅的提醒。

一見到他,舜蘭立即撲進他懷里。「歌澤,我以為自己已‘死’,你甚至還封我為元帝,這樣應該就能代表我位登榮極過了,這不是就該化解我的命運了嗎?可為什麼尚玉元師還要說我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三天前,尚玉元師來過又離開後,她便心慌意亂、六神無主至今。

「你冷靜些,不會有事的!」他安撫道。

「我怎能冷靜得下來?我的存在可能會危及到你,說不定還會要了你的命!」她一顆心七上八下,完全無法鎮定下來。

「你是擔心我龍椅坐不穩,會椅塌人亡?」他冷笑問。

他干麼詛咒自己?!「歌澤!」

「我知道你沒那意思,但你真的是多慮了。你忘了,咱們只要等那賢者如約在下個月出現,我就會即刻宣布退位,由平安繼位。這樣,你還擔心會克我嗎?」

「可是平安只有八歲,她小小年紀就必須承受這副重擔,她能勝任嗎?還有,朝廷上下會服她嗎?」她不禁憂心忡忡的問,怕這一切的作為太過倉卒,事情會不如他們想象中的順利。

「所以咱們才需要張白石與賢者一同把持國政。有他們倆在,舜淵皇朝不會有事的。」

「可是……」她的內心還是很不安,因為尚玉元師還說道,只要女帝存在的一天,這天下依然是屬于女帝的。她沒死,是否連平安也不能接任帝位?

「舜蘭別這樣,我不會有事的,平安也能順利繼位,你‘克’不到我們倆的,放心好了。」瞧出她眼里的憂慮,他抿笑安慰。

她深沉的嘆了口氣,任由他將自己錯擁入懷。

「總是這樣……我與你,總是過不了幾年安穩日子,你若沒愛上我,多好,就沒有負擔了。」她感慨的說。

拌澤的笑容逐漸消逝在唇邊,水墨眸子黯了黯。「我若沒有愛上你,這天下是空的,野心是空的,未來是空的,這座王宮也是空的,就連心靈都是空的!我若沒有愛上你,何只沒有負擔,根本是一具空殼,連負擔兩個字都顯沉重。」他說到後來,已是滿身怒氣。

「歌澤……」她主動抱住他。「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你若沒有愛上我,我什麼也不是,不是女帝,也不會是如今的皇後,只是一具任人操控的玩偶……我再也不會說出你不該愛上我這種話了,我不說,絕不再說!」她是急慌了才會胡說八道的,兩人在經歷那麼多磨難後,再說這種話簡直是愚蠢至極。

他重新露出炫目的笑容。「舜蘭,夠了,咱們別因那老頭的一句話,亂了方寸了。」

舜蘭望著他足以撫慰鎮定心靈的眸子,總算輕輕地頷首,悄悄地握緊他的雙手,思索著,是否只要自己緊抓住這雙手不放,那麼一切都不會改變?

她所要做的,就只要將這雙手抓得牢牢的,最好偎在自己胸口,一直感受到他熱烈的脈搏跳動,一切就能如常……

這幾日歌澤十分忙碌的與已赴約而來的賢者,以及張白石一起議論國事,為他和舜蘭離去後,莫下未來幾年舜淵皇朝的國策方針。

拌澤即將帶著她遠離,他們就要月兌離這些煩人的是是非非,兩人將過著暢游天地的愜意生活,舜蘭好生期待,日日都算著日子,期待可以早日離開。

這晚,歌澤還在前殿忙著,可夜已深,她等到累了,眼睫慢慢地闔上……好困啊,當她入睡時,唇畔還泛著笑。

她只要想到,睡了再睜眼,再過幾個夜晚,就能與心愛的男人過著海闊天空的新生活了,她便會笑,連睡夢中都在笑。

不知睡了多久,倏地,她喉嚨發緊--有人緊緊掐住了她?!

她痛苦的睜開眼。是誰?誰要殺她?

四周一片漆黑,連桌上的蠟燭不知何時也熄滅了,她看不見任何人,當然也瞧不見拖住她的人是誰。

她拚命掙扎,拚命想扳開對方的手,可是那人拖得好緊,她就要不能呼吸了!

不,她不想死,她與歌澤的美好未來還等著她,她好不甘心,不要……不管是誰,請不要殺她,她想活著,想活著……

她想大喊,自己只是沒沒無名的菊氏,對任何人都沒有威脅的菊氏,是誰要殺她,是誰?如果知道是誰,她就能求這人放過她,她只是菊氏,無害的菊氏……

拌澤在哪里?快來救救她,快來救救她--

驀地,她聞到一股味道,這香氣讓她渾身劇顫,腦袋瞬間空白,身子仿佛墮入一片極寒之中,不敢相信,她不敢相信……

為什麼?為什麼……她以為……以為……可是……為什麼?!

她五官緊緊地皺擰,完全無法承受如此的痛苦。

掐在她頸項上的手越縮越緊,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臉越來越熱,身子卻越來越輕,她的魂魄就要離開她了……

就在她即將斷氣時,扼在頸子的手松了,氣息又重新進到她的體內。「咳咳咳--」她驚恐地猛咳起來。

她咳了數下,猛然想起那想殺她的人應該還在身旁,立即駭怕不已的跳下床,這時,蠟燭被點亮了。

「舜蘭,你怎麼了?怎麼一進殿就听見你的咳嗽聲?生病了嗎?」歌澤焦慮的來到她身邊,低首見她竟赤著腳下床,更是蹙緊了幾分眉。

舜蘭驚愕的望著他。「你、你剛……進來時可有見到別人?」她顫聲問。

「別人?有人來過嗎?」他反問,身子也往她身邊靠。

她閉上眼,聞到一陣清爽的香氣,這是她調制給他的薄荷膏味道,他身上隨時都有這香味。

她額上沁出了汗,全身抖得如風中落葉,難以承受。

只要女帝一日存在,這天下還是屬于女帝的。

尚玉元師的話冷不防浮現腦海,讓她不禁打了數個激靈,雙眼驚懼的望向他。

「舜蘭,你怎麼了?為何這樣看我?」歌澤皺著眉,一副不解的模樣。

倘若是他,那麼,她的天地,便要驟然毀滅了!

她信他!絕不是他,絕不是!

她在心底吶喊,不容置疑的吶喊。

「沒……沒有,只是你今晚回來得特別晚,我……特別想你……」

拌澤聞言唇角再度綻笑。「想我是嗎?」他見她嬌顏忽紅忽白,深黑的眸子立即閃出邪邪壞壞的光芒。

「嗯……」明白他此刻想到什麼,她忍著顫抖,咬著蒼白的唇瓣還是應聲了。

他朗聲長笑後,抱起她,兩人一同卷進帳慢內。今晚與往日一樣,有著無盡的纏綿,但所不同的是,這份纏綿在經過剛才的生死一瞬後,歡愉與痛楚同時沖擊著舜蘭,當他在她身上沖刺時,她竟是有被萬箭穿心的感覺,熱淚驀地涌進眼中,迷蒙了她的視線。

相信……她相信這個對她深情的男人……除了相信他,她別無他想,別無他想……

這已是第三次了,她由鬼門關前回來,那熟悉的薄荷香氣依然纏繞著她,久久不散。

「分明是鬼,你當他是神!」康太後說。

舜蘭茫然的望著說這話的母親。

「天下是你的,只有你這笨蛋會想讓人!」康太後繼續說道︰「你有心相讓,可有想過尚玉元師的那番話,對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來說會有怎樣的沖擊?」

「沖擊?」

「唉,你教愛沖昏頭了。我不多說,你只要不後悔就好,你要為帝或為後,母後沒意見。」康太後離去了。

舜蘭雙目空洞的凝視著前方。

只要不後悔就好,是啊,她不後悔啊,這樣也不行嗎?

這日夜深,她等著歌澤回來,不敢闔眼,怕這一闔,便再也回不來。

「歌澤?我……問你,你是真的想隨我離開嗎?」

罷由前殿回來、正褪去帝服的他,斜斜挑了眉。「你問我真的假的?」

「嗯,我、我只是想再確認一下,你可以告訴我真話沒關系。」她啞著聲道。

「真話?」霎時,他的語氣變得比冬風還凜人。

舜蘭無法克制地打了個冷顫。「歌澤……」見他放下月兌了一半的衣袍,神情十分涼淡的走向她。

夜已深沉,隨著夜風輕拂燭火,晃動著光影,面前的他更教她渾身冷凜不已。

「七天!七天後就要離開了,你現在問我想走的心意真假,你不覺得太可笑了嗎?還有,你近來似乎常躲著我,這是為什麼?我也想一並問清楚。」他目光隱晦肅冷,表情凝重地問著她。

她繃緊了秀顎,瑟縮在一旁。「我……」

「舜蘭,到底怎麼了?」他欺近她的問。

她屏息地望進他深沉的黑眸,依然是那樣的深不見底。「是你怎麼了?我想問你怎麼了……」她極度害怕地丟出這話。

默楞半晌後,歌澤幽冷的逼問︰「你疑心我什麼嗎?」

她一陣哆嗦,恐懼與驚疑同時侵蝕著她的心。

她想問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他還放不下、容不了她嗎?

他們之間的愛還不足以跨越權勢這道鴻溝嗎?

她想問,但問不出口,因為他是她一生懸命愛上的人,她若質疑,在這世上她還能相信什麼?

她深吸一口氣,閉著眼主動的投入他的懷抱。「我信你!」她堅定的說。

「信我?你本來不信我嗎?」今晚她的話教歌澤不由得楞了好幾回。

「我……」舜蘭無言以對,忽地,她呼吸一窒,因為他瞥見由他衣襟里落下的東西,她拾起,握在手中,瞧著他,眼霧迅速凝聚,一會後她全神無力的往下滑蹲,捧著自己的臉龐哭得驚天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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