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笑容下,什麼才是真的?
後來,周泊卿常常覺得宋忻石在躲他,不是他敏感,而是她太明顯。她跟公司請假,理由是需要時間充實自己。這種理由一般都不會準的,是岳挽顏和陸長遠才保得了她。
她到底在想什麼?
幾次聚會她都找理由推掉,細細算起來,已經有兩個多星期沒見到她了,他們畢竟是鄰居,天天樓上樓下地走居然未曾踫見過,讓他有些懷疑她還是不是住在那里。
意外踫見的時候他才松了口氣,這才明白原來自己一直在擔心著她。
宋忻石站在樓梯半中間,靠著牆壁,好像發呆一樣。覺得她似乎哪里不太一樣,仔細看又看不出什麼。
「宋忻石?你干嗎呢?」微微笑著彎下腰,正對著她在發呆的臉。
「……呃,想事情,今天這麼早下班?」有些詫異他不一樣的熱情,卻沒法退開。
「嗯。你是要上去還是下去?」周泊卿皺著眉,她似乎又瘦了一些,臉色異常難看,「你有沒有吃飯的?真想當神仙啊。」
「我等會就去吃,你先走吧。」
周泊卿皺起眉,她的語氣很像是不想看見他。他想起她曾經問過他的問題︰「你看見我會很開心嗎?」
如果他現在說他真的很高興見到她,她會有什麼樣的表情?
「你有很重要的事情做嗎?我看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應該回去睡一會。」
「嗯……你先走吧。」擰起眉,宋忻石試著挪動自己的身體。
「那、那我先上去了。」
她開始討厭他嗎?一個勁不停地趕著他走。
「嗯,再見。」
看不見周泊卿時,宋忻石才松口氣,緊張後突然松懈下來只覺得一股冷氣如利冰似的刺入肋骨之間那里,咬唇緊皺著眉,等那椎心的痛過去才挪動腳步。
還沒走到門口,電話就響了,周泊卿一邊拿鑰匙開門一邊接通電話,是岳挽顏。
「小周,你去跟宋忻說我找她,打了半天的電話總是沒人听。」
「我剛才上來才踫見她,她出去了,可能過會才回來,有急事嗎?」
「是呀,關于新接的那個工作廠商有意找她來做,這麼好的機會一定要抓緊,我明天要準備出差,怕沒機會見到她,所以想今天跟她說。」
周泊卿一听是跟工作有關的,馬上跑出去看看宋忻石還在不在,來到樓梯口發現那里已經人去樓空,雖然是抱著僥幸來追,但是心里還是不可抑止地像是被掏空一樣的感覺,空蕩蕩的。
「等下她回來我再跟她說。」
「也好,如果見到她你直接告訴她明天一定要在九點來找我。」
「好的。」
坐下來打開電腦,打算一邊做事一邊等宋忻石回來,好一會,覺得有些累了才站起來伸伸懶腰,突然想起要去找宋忻石,看到電腦上顯示的時間頓時五雷轟頂,居然已經快十二點了。
想著明天必須要宋忻石過去,不得已,周泊卿還是跑去敲門,連敲了三聲後,宋忻石才一臉戒備地來開門。
「發生什麼事了?」宋忻石問,如果不是天大的事,周泊卿也不會這個時間來敲門吧。
「對不起,吵醒你了。」
「沒事。」她淡淡地看著他,「我本來就不會這麼早睡。」
「岳挽顏讓我跟你說有個工作想找你幫忙,明早去辦公室她會跟你細說。」
「嗯,我知道了。」宋忻石點點頭,看著他,原本應該走了的人還立在她家門口,讓她原本刻意平淡的心又再起波瀾,「嗯……你這麼晚還沒睡?」
走廊的燈光早就熄了,她在屋里也只習慣開台燈,夜的氣息在慢慢順著她的身體爬升。
周泊卿有點看不清隱藏在黑暗里的她,伸手撐著牆壁,傾身更靠近她一些,一絲若有若無的菊花味道鑽入鼻尖。他不知道已經說完了事,自己還站在這里做什麼,看著她的時候總有什麼想要說出口,卻連自己都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剛剛玩電腦弄得有點晚了,你有種花嗎?」夜里,花香會更濃厚一些,尋味尋蹤。
「啊?」宋忻石仰起臉,今天的周泊卿是她所不熟悉的,他對她,一向有禮又冷淡一點的。
「有菊花的香味。」
「嗯,我在泡茶,要進來喝嗎?」微微讓出個小空隙。
直到愣愣看他走進來,還有些不像是真實。
如果是夢,算是好夢嗎?
「這麼晚了,還喝茶是不打算睡了嗎?」認識那麼久,他倒還真的是第一次進來她的房子,以前總是在門口,被她拒之門外。
深深地看她一眼,她看起來熱情大方,其實總是自己設置出一個距離,讓別人接近不了自己。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女子投緣,他們本質都是不喜熱鬧的人,向往熱鬧卻很難融入。
宋忻石翻出才買不久的新的茶杯,粉色花瓣彩釉,「呵呵,我是夜貓子啊,倒是你,晚上睡不著可別來找我。」
端著茶出來,卻看見周泊卿坐在沙發上發呆,那個樣子有點像自己被什麼困擾時的樣子。
「是不是有什麼事?」他的不正常實在太明顯了。
突然回過神似的,周泊卿笑了笑,笑得很勉強,宋忻石看了臉色一暗,也不追問太多,「不錯,很清。」喝了一口停一下再喝,一杯茶三口就喝完了。
宋忻石看著他急急的樣子,只是說︰「還要不要?」
「不用了,明天還要上班,我先回去了。」周泊卿搖頭,宋忻石剛才的問題讓他驟然清醒,晚上果然是容易讓人失去抵抗力,走到門邊才想起什麼地回過頭,「謝謝你的茶。你也早點睡,明天還要早起。」
門緩緩在自己眼前合上,接著是防盜門被關上的聲音。宋忻石手里的茶還是溫的。
早上,有些迷迷糊糊地出門,刻意提早了二十分鐘,是想要避開能和他相遇的幾率。她能做的就這些了,如果忘記比較難,就先避開,能面對的時候再去面對。
晚上沒怎麼睡,坐在公車上,人也有些暈沉。出來的時候心里攪動著太多心思,也忘了去買早餐。
這段時間時常有一頓沒一頓的,已經爛到極點的胃經常會罷工,昨天就恰好被周泊卿看見,如果被他知道一定會被以為是因為他吧,那樣就太丟人了。
走近「東方設計」的時候眉頭已經忍不住皺了起來,又來了。
「宋忻石!」
她慢動作似的轉頭,「……啊,陸長遠……」
胃里攪成一團,稍稍動一下都是椎心地痛。伸手使勁按了按,還是痛,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額頭已經滲出了一層薄汗。
「你怎麼了?」陸長遠扶住她的肩膀,她的表情像是隨時會昏倒。
「……別踫我。」讓她靜靜站一會,等疼痛過去就好。
陸長遠卻突然打橫抱起她,大步走到電梯里。一些路過的人皆好奇地停下步子。
「陸總監抱著一個陌生女子沖回辦公室」、「陸長遠與一個長發的陌生女子……」類似這樣的消息已經在廣告部傳開了。
岳挽顏听了只是撇撇嘴,周泊卿卻感到突然有些心驚,他對一些事情總是有奇怪的預感。
「說起來,宋忻怎麼還沒來?」岳挽顏無端端有些焦躁。
像是點透了什麼,周泊卿轉身朝陸長遠的辦公室走,岳挽顏也追了上來,讓其他人看得一愣一愣。
跋過去後幾乎不是太吃驚看見宋忻石,她坐在辦公室里提供給客人的沙發上,手邊是只剩一半水的玻璃杯。
長舒一口氣,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落下的那種一層層放心的速度感。
「宋忻,你怎麼了?」岳挽顏卻吃驚地奔了上去。
陸長遠看見是她,微微翹起唇笑了一下,「她剛剛站在電梯口胃疼得厲害,我就帶她過來了……听說你找她有事商量?」
「你又不好好吃飯!」岳挽顏對陸長遠點點頭,一臉怒氣地看著宋忻石,「明明不是病美人,裝什麼林妹妹!」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下來,大概是覺得自己的話太過分了些。
「……那天也是?」周泊卿想起那天在樓道里她也是直直站著,臉色蒼白,問她的時候一直說沒事,趕著他離開……就這麼見外?她就這麼怕給他添麻煩?
從他進來,宋忻石就低著頭,裝作沒看見他,陸長遠這個男人太夸張,這樣「招搖」地把她帶過來,沒有人來八卦才怪,只是沒想到他也跟著來了。抬頭看陸長遠,他抿著唇笑,笑里好像有什麼含義。她看不懂,見過三次的男人,越來越覺得難懂的男人。
「我和岳挽顏有點事商量,先失陪了。」陸長遠拉起根本不在狀態的岳挽顏走出去,還體貼地帶上了門。
宋忻石也想說有事出去,畢竟主人都不在了,客人留在這里難免有雀佔鳩巢的嫌疑。他這個時候的目光有點可怕,周泊卿什麼時候都是溫和的表情,雖然不夠熱情不夠溫柔,至少沒有威脅。然而此刻,他直直地「瞪」著她,確實是瞪,眼眶甚至都有些微微突出,鼻梁處也繃得死緊,嘴抿成刀削過一般。
她不太明白他正在氣什麼。而且是對她生氣。好像那天之後他對待她的態度就開始有些不同,比喜歡遠一點,比以前又過了一些。那天只是沖動而已,她不想把關系轉變成這樣曖昧的形式。喜歡不喜歡明明白白,猜測對她來說太累。
「那天也是胃疼?」又輕輕說了一次,語速語調都柔軟得不行,像春天里隨風輕飄的花瓣。宋忻石發現性格悶的人越生氣聲音就會越輕柔,好像自己都怕控制不住一不小心會掀起沖天巨浪。
「什麼那天?」
「你為什麼總要在我面前說謊,你不認真說出自己的感法,我又怎麼知道你想什麼。」說不清什麼感覺,無力地看著她,覺得很泄氣,好像什麼心思用在她的身上都換不來真實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