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家嬸嬸過生日的當天,為了選焙合適的禮物,正純拽了正雪一起逛街,「我相信你的審美眼光嘛,難得給你個表現的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
「你不用廢話,我會替你討好你未來的婆婆……」正雪的話未說完就被姐姐粗魯地捂住了嘴。
「文正雪,我最後一次警告你︰我是不可能給孫家當媳婦的!如果你再要制造什麼誤會的話我可對你不客氣啦!」正純豎著眉毛,沖妹妹齜牙咧嘴。難道還要她昭告天下,孫瑜已經有女朋友了嗎?看沐林上次欲言又止的模樣似乎是有什麼隱情,那她就更不好亂說話了。
"「OK,OK。」正雪甩開她的手,指指櫥窗里的一串碧玉佛珠,「這個怎樣?我听你說孫家嬸嬸很虔誠的。」"
「不錯,去看看。」放過信口雌黃的妹妹,正純率先進了玉器店。
正雪聳聳肩,「口是心非。如果真的對人家沒有意思的話,干嗎那麼用心啊?還不是有企圖!」
已經推開了店門的正純猛地站定了腳步,回過頭了威脅地眯起眼楮,「正雪?」
「好,很好,我什麼也沒說,我的意思是你買這個禮物很合適。」正雪眨眨眼,若無其事地微笑。
正純瞪了她一眼,轉身進了店鋪。
傍晚時分,正純挽著妹妹的手走進孫家的大門。
她的袋子里裝著包裝得精致的那串碧玉佛珠,而正雪也選了一對雞血石耳墜子。兩個人一邊嬉笑著一邊走進孫家的房門。平常的時候,正純也偶爾會陪媽媽一起過來孫家,所以都是熟門熟路。
一樓寬敞的大客廳內已經坐了幾個人,文家兩姐妹一進屋,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注到兩個身上。
正純馬上就感覺到室內的氣氛有些凝重,這時已經有人站起來招呼︰「你們來了——」溫潤的笑容,是俞沐林。
「小純,你來!」孫嬸嬸的聲音听起來似乎有點異樣的嚴肅。
正純聞言順從地走到她身畔,這才有機會打量客廳里坐的幾個人。
老媽也不用說了,她正穩穩地坐在孫嬸嬸的身旁,在她們的對面坐著三個人,除去已經站起來的沐林,就是孫瑜以及另外一位年輕的女子。
正純的眼楮定定地盯在那女子的身上︰好一個秀氣的美人。一張白皙的俏臉,五官精致,烏黑的長發直瀉到腰際。此刻她的雙手緊緊地捉著孫瑜的衣袖,楚楚可憐地低垂著眼。
正是上次和沐林出去的時候看到的那個人,大概就是沐林所說的孫瑜的女朋友嘍!正純心中已經了然,不過不知道這種沉重的氣氛是否與此事有關,這她就不懂了,這女子可比自己漂亮多了!這樣的媳婦,孫嬸嬸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沐林干咳了一聲︰「姐姐——」然後伸手示意正雪入座。
「小瑜,你故意挑了這樣的日子,算準了我是不會在眾人面前讓你難堪是嗎?」俞秀林的臉色十分難看,她直直地逼視著孫瑜,「是這樣嗎?」
「媽——」孫瑜的臉色同樣不好看,他的手緊握著身旁女子的手,「我會帶小靜在今天回來,是希望她能一起來慶祝媽的生日……」
「哼!你還記得今天是我的生日!」俞秀林越說越生氣,她拉起正在莫名其妙的正純的手,「你看看小純!她也是來給我過生日的,你說說,你突然就拉了一個……這樣一個人來,說是你的未婚妻!孫瑜,你對得起誰?」
正純扭了扭脖子,下意識地將眼光投到了沐林的臉上,求助地睜大了雙眼。
沐林無奈地一揚嘴角,「姐姐,你別這樣,來者是客……」
瞧這架勢,不像三堂會審似的?
小心翼翼地轉過頭,正純好像做賊似的用眼角瞄了瞄了自己的老媽,果然!老媽的臉上也夠看了。她在心里吐了吐舌頭,倒好像大家都認為自己是個棄婦似的。如果不是氣氛不對,她還真想當場來個仰天大笑呢!
無聲地與俞沐林交換了一個眼神,正純輕輕地拍拍俞秀林的手背,「孫嬸嬸,你先別生氣,有什麼話慢慢地說。」
俞秀林難過地拉住正純的手,「小純……我一心指望著你和我這不爭氣的兒子……」
「媽!」孫瑜卻坐不住了,他挽著身旁的小靜站起來身來,「原來我就對你說,不要按你的想法來安排我的生活,你不肯听;現在我把小靜帶來見你,你還不是肯面對現實。難道我就一定要娶她,娶你指定的人選那才是孝子嗎?媽,現在都什麼時代了?」
俞秀林怨懟地瞥了一眼兒子,「你……你是不是要氣死我才滿意?」
「對不起,都是因為我……」一直默不作聲的小靜哀怨地抬起眼,正純這時才看到她漂亮的大眼楮里無神的光澤,詫異地幾乎當場捂嘴︰原來她竟然是目不視物——「如果不是我的來訪就不會這許多麻煩。」
她的語氣幾乎是低聲下氣的,這讓俞秀林的心中一窒。她生氣的是兒子對她的隱瞞,以及兒子竟然選擇一個盲目的女子作為終身的對象。可是她並沒有想給那個女孩子什麼難堪,這有違她的初衷。
正純不露痕跡地起身,蹭到了沐林的身旁。氣憤中的孫嬸嬸不說,自己老媽臉上的霜凍也夠在夏天保存一大塊冰塊了!
「怎麼搞的?」她用只有他才能听到的聲音低聲問。
「小瑜把他的女朋友帶回來跟姐姐攤牌了……」沐林也悄悄地跟她咬耳朵。
「小瑜——」臉色不善的老媽也開口了,正純在心中暗叫糟糕,「我一直以來對你怎麼樣?你從小我就特別喜歡你,你出門上學、工作,我跟你媽媽一起惦念著你;在我心里就當你是自己的孩子一樣——」
「是,文伯母對我的好,我是永遠記得的……」孫瑜牽著女朋友的手,勉強地笑。
「我真沒想到……我一心要撮合你跟我們家正純,也是出于對你的欣賞;如果你根本無意于她是不是應該一開始就說明了呢?你在跟正純約會的時候為什麼不說明白呢?……」
這樣下去可不是辦法,正純的眉頭已經擰成一個大疙瘩。放著不管的話,搞不好激動的老媽會拼命要孫瑜對自己「負責任」呢!有沒有必要這麼恐怖?現在是什麼年代了?相親不成功也就算了,怎麼還會上演如此荒謬的戲碼?
正純看了看在旁邊抿著嘴一副看熱鬧表情的正雪,使勁地瞪了她一眼。
「媽,你別說了!」如果她再不開口,老媽真會拿刀架到孫瑜脖子上了,看她激動得臉都漲紅了,「我跟孫瑜從一開始根本就沒什麼……」
「你不用替他開月兌。」
得,正純一翻白眼,現在她說的話在老媽看來居然也成了委曲求全了!
孫家嬸嬸萬分抱歉地抬眼看著正純,「小純……」這一聲真是叫得正純心里酸溜溜的。
「孫嬸嬸,媽,我都說了我跟他沒什麼的!其實,其實……」正純努力地試圖表白,但越著急,越不知怎樣說才好。
她求助地抬頭看著俞沐林,心里盼望著他能辦法打破僵局。
「其實,這些日子以來,跟正純約會的人是我。」沐林挽著正純的手,淡淡地開口,「是我們兩個在拍拖。」
一句話,讓一屋子所有的人全部安靜下來。
兩個老媽全直勾勾地看著他,連正純也忘記了自己要原本說的話,瞪大了一雙眼楮盯著他看,「你說什麼?」
「還要隱瞞嗎?我們不是一直有短信聯系?我們不是一起去吃飯,還一起去逛街嗎?前幾天晚上我們還在家門口前見面;對了,而且我們都已經交換了信物,不是嗎?」沐林狀若無辜地抬高了眉眼。
他問一句,正純只好傻傻地點一次頭。沒錯,他說的話全是真的,他說的事全是有的,可是,可是,可是好像不是那麼回事啊。信物?難道就是他那一方手帕?那個,也能算是信物?
「俞沐林,你太過分了!我女兒才20歲啊,你可不能欺負她……」說著說著,老媽的態度突然360度大轉彎,「她這個家伙啊,又幼稚,又任性的,你平時可得多包容她一些……」
「媽!」正純氣急敗壞地高聲叫,這都哪跟哪呀。
「怎麼?是你沒有把事情說明白,我還沒教訓你呢,你還叫什麼?」老媽丟她一個大白眼,和藹地拉起沐林的手,「沐林,雖然說你是秀林的弟弟,可是論年紀我當你長輩也不算屈了你,你可要好好對待我們家正純……」
「媽——」有氣無力的聲音,正純欲哭無淚地癱坐在橙色的大沙發中,「只要有人買你就賣,是不是?」
「傻丫頭,你胡說什麼!你跟沐林交朋友,我當然是不會反對的!傻孩子,一定礙于輩分的關系不敢對我們說明是不是?可難為小瑜了,是伯母錯怪了小瑜……」文母這會已經把正純當成了透明人,只管拉著沐林的手——這個準女婿也不錯,雖然按輩分要叫舅舅,可是自己家跟孫家又沒有什麼親戚,有什麼關系?論年齡,比正純大十一歲,是稍微大了點,可是看人家謙謙君子的風度,只怕比孫瑜更懂得疼人!而且人家是大學教授,工作好;有學識有地位,成熟穩重,風度翩翩……真是百里挑一!文正純呀文正純,傻女兒,你是交了什麼好運能得到這種好男人的青睞!
正純恐懼地看著老媽笑眯眯的臉,老媽心里那點想法什麼的全都寫在臉上。她的頭皮開始一陣陣發麻,心里生出一種想要奪門而逃的沖動。無奈沐林雖然站在一旁,但一雙手可牢牢地捉著她的肩膀,「文嬸子放心,我會好好對待小純。」
什麼什麼?
正純仰頭看著這個好事的老頭子︰文嬸子?他叫的時候都不會冒冷汗嗎?為什麼她听得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那好,那就好。」只要最讓人放心不下的大女兒有了好歸宿,旁的人、旁的事文母已經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孫瑜牽著小靜的手,小心翼翼地看著自己的母親,「媽……」
孫母頹然地坐倒在搖椅中,「我已經管不了你了……你們……你們!」
沐林的手按在正純的肩膀上,他輕聲地喚姐姐︰「姐姐——這不是很好嗎?小靜是小瑜的選擇;你要相信自己的兒子才是,他已經不是個孩子了!」
孫母搖了搖頭,有種無力的茫然,「怡娟,我真是不知道了。」
「秀林吶,兒孫自有兒孫福。」文母已經沒有心結了,這會反過來安慰孫母,「你也不用著急,小瑜這孩子我一向就相信他的眼光——看看這姑娘長得多水靈,可比我們家那不成器的丫頭強多了!」
孫母怔怔地看著眼前兒子堅定的表情,一時語塞。
文母改去拉小靜的手,「姑娘,多大了?」
「22。」羅希靜的聲音軟軟地帶著一股恬然的味道。
文母嘆息一聲,轉向孫瑜問道︰「小瑜,不是伯母?嗦。我看小靜的眼楮不像是完全沒有希望的樣子,找個好大夫給好好瞧瞧,看是不是還有機會……」
「對,對,找個大夫看看!」呆了半天的孫母終于開了口,然後一雙眼楮就盯在羅希靜的身上,「多俊的姑娘。」
孫瑜一時尚轉不過彎來,倒是俞沐林擠到他身旁,輕輕擰了擰他的胳臂,「你媽在跟你說話呢!還不快回答!」
「是,是!」激動的孫瑜緊緊攥著小靜的手,「小靜的眼楮,是有希望復明的!」
文正純無聊地看著這一幕淒慘動人、感天動地的家庭倫理大悲劇基本上塵埃落定;似乎自己已經變成了導致這出悲劇發生的大黑手,而且為此她將付出慘重的代價——她的自由。
正雪含笑地歪著頭,斜視著姐姐,用嘴型無聲地說︰「恭喜!」
被恭喜的那個則還了她一個超級大白眼。